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陆小凤+剑三]峨眉派在下很大一盘棋   作者:萧暖阳   文案:   据闻陆小凤又被峨眉派大师姐马秀珍从峨眉山踹下去了。   据闻霍天青霍总管如今仍在峨眉山脚。   据闻孙秀青抱着西门吹雪的孩子回了峨眉。   据闻江南花家已于前月前往峨眉山下聘。   据闻峨眉掌门叶芷然……依然在和白云城主吵架中,山下那块解剑岩又被搬回去了……   陆小凤,西门吹雪,霍天青,花满楼,叶孤城……   众人表示峨眉派在下很大一盘棋……   嘛,文案中出现的几个人并不代表他们真的cp了,江湖流言不可信,你懂的!   峨眉派大和谐,女主剑三穿越的秀秀一枚。所以不黑峨眉派的任何人。三英四秀加独孤一鹤各种ooc。基本上可以当做原创人物来看。实在是生理性厌恶峨眉众人的妹子们,作者君只有挥着小手绢含泪告别……不要走那么快嘛亲!   cp什么的见配角栏第一个。城主大人哦亲!   内容标签:武侠 穿越时空 游戏 江湖恩怨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芷然 ┃ 配角:叶孤城陆小凤花满楼三英四秀独孤一鹤 ┃ 其它: 作品简评 作为一只带着剑三系统穿进陆小凤世界,还成了峨眉派弟子的七秀萝莉,叶芷然最开始的目标是挽救峨眉派杯具满茶几的命运,可是三番五次下来,她发现剧情完全跑脱了啊!师姐们各种彪悍也就算了,但是谁能来说说,她头上金光闪闪的白云城主夫人的名号又是怎么回事……作者文笔清新自然,将剑三系统和武侠题材相结合,构思巧妙。主角深陷和城主“以身相许”的乌龙爱情中,情节脱线笑点不断。此外,剑神剑仙们和众姐妹的纠缠不清,期间极品事件接二连三,私奔,叛乱,欲擒故纵,峨眉这是要逆天么? 第1章 峨眉四秀   瘦西湖畔,一袭淡粉色长裙的少女撑着油纸伞站在湖边已静立良久。迷蒙的细雨飘飘洒洒地落下,湖面上腾起一阵薄烟。远处的亭台楼阁在细雨中只能见到大概的轮廓。   叶芷然握着伞柄的手指紧了紧,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几可入画的场景,她的心情却完全好不起来。瘦西湖啊……果然,即便是来了,她也看不到记忆中碧瓦飞甍、雕梁画栋、歌舞升平的七秀坊了……   “师妹。”清脆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叶芷然眨了眨眼,将方才的伤感放到一边。嘛,现在还有更加重要的事需要她去做!深呼吸,打好精神,叶芷然迅速将自己脸上的表情调到天真单纯,带着1o1i专用的甜甜笑容转过身,“三师姐。”   不远处的青石板路上,一男一女缓缓走来。女子身形修长,眉目如画,一身浅绿色的衣裙手中还撑着一把伞,男子高大俊美,一身锦衣,气质儒雅高贵,远远看去,实在是一双十分般配的璧人。   是啊,看起来的确很般配,她都该为自家师姐觅得一良人欣喜祝福了,如果那个男人不叫霍天青的话!   是的,霍天青。提起这个名字,叶芷然就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提起手中的剑把他给捅了!峨眉一派所有的悲剧皆来自此人啊有木有!三英四秀外加师父独孤一鹤最后死得只剩下一个孙秀青,泱泱大派就此衰落。虽然这货最后也死了,还是死在自己最爱的女人手里,但是叶姑娘表示,死得活该!在这辈子自小就被师父独孤一鹤抱上了峨眉山,和师兄师姐一起长大的叶芷然眼里,这货不死足以平民愤啊有木有!   但很可惜的是,此时霍天青的阴谋还没有败露,他现在还是年轻有为武功高强的少年英杰一枚,是她苏师兄的好基友,叶师姐的好朋友。所以她现在非但不能一剑捅了他,她还得笑得甜甜地喊他“霍大哥。”然后被某人浅笑着伸手过来摸摸头,这怎一个忧伤了得……   如你所见,叶芷然妹子是个穿的,而且不仅穿了一次。第一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剑三世界的时候,叶芷然不是不忧伤,好在她有一个好姐姐,也有个好师父。嗯,从名字上我们就应该可以看出来了,她的姐姐叫做叶芷青……   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新的世界,然后勤练武功琴技,终于到了出师的日子,叶芷然妹子欢脱地骑马出门,就差大喊一声“基三,我来了!”眼一闭一睁,她又穿了……   辛辛苦苦十五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再次被砍回零级的叶芷然妹子哭了,哭得很伤心很伤心,而且还没有人来安慰她!毕竟,在外人眼里一个出生不久的小娃娃哇哇大哭什么的,很正常不是么……好在,她这次依然有一个好师父。独孤一鹤没有子女,他在将叶芷然抱上峨眉山时她还只是一个小小软软不会说话的团子,于是,他几乎是将这个团子当做亲生女儿来教养的。被师父大人的父爱和温情治愈了的芷然团子握拳表示,师父大人等我长大一定会保护你的,绝对不会让你被霍天青那个混蛋算计死在西门吹雪剑下!决心刚刚表完,当时年仅四岁的叶芷然团子就发现,她被开挂了。   剑三游戏系统,这玩意儿我们都熟的,叶芷然妹子被开的就是这样一个挂。系统的目标很明确,主线任务,光耀我大七秀坊,让昔年“一舞剑器动四方”的公孙剑舞重现江湖。为此,它首先给出了福利。   七秀坊的内功有两套,一套主攻击,一套主治疗。游戏中先不论,在她之前真正穿越的那个世界里每一个七秀坊弟子一般都是主攻一套,很少有人两套全修。而系统给她的第一个福利就是,叶芷然能够修习七秀坊的所有武功。在上一个世界的时候,叶芷然的武功大部分是跟着自家姐姐学的,然而不到十五岁就被扔到这里,七秀坊的武功并没有学全。这一次系统很大方地开放了所有秘籍,她终于有足够的时间将之前没有学完的一一学会。值得一提的是,武功秘籍什么的,竟然是她家师父亲自拿给她的……   当时,叶芷然对着那个装有整套秘籍的盒子万分惆怅,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师父,这是什么?”   “你爹娘留给你的遗物。”   独孤一鹤和蔼地摸了摸她的头,看着那个雕花的精致铁盒,目光中夹杂着叹息。“在师父找到你时这个盒子就放在你身边,此外还有一个大箱子和一封信。信里面写了你的名字,生辰。叮嘱打开这封信的人在你四岁那年再将这些东西一并给你,师父就将他们留到了现在。如今看来,你父母应该是哪个隐世大派的传承弟子,只是不知道遇到了什么灾祸不得已之下才将你单独送了出来,还将门派的武功秘籍统统留下,也是希望你能够继承他们的衣钵吧。”   叶芷然摸了摸盒子里装裱精美的秘籍,抬头看着自家师父,“那我以后要学这些吗?”   “嗯,不要辜负你父母的一片心意。”   “那峨眉派武功呢?”   “一起练。”   于是,这就开启了叶芷然练武练得死去活来的苦逼日子。她的师兄师姐们只用学习一套武功,她要学习三套啊有木有!峨眉内功,冰心诀,云裳心经,还有峨眉剑法,猿公剑法,霓裳羽衣,西河剑器,剑器浑脱。这还不算七秀秘籍中自带的医术。即便上辈子已经学过不少,但是这么多东西压下来……可想而知那是怎样一个悲剧。于是叶芷然姑娘郁闷了,一般在她郁闷地时候在看到自家师兄师姐们轻轻松松的就不怎么开心,她决定既然要苦逼,那就大家一起苦逼吧!七秀的武功三位师兄是不能学,可是不是还有师姐吗?正好,系统的任务不是要光耀我大七秀坊吗,只有她一个人怎么光耀?当然要找帮手,大家一起来吧!   “你确定要将匣子里面的秘籍教给你四位师姐?”独孤一鹤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小娃娃,摸了摸长须。   “嗯。”叶芷然认真点头。   “可是,那是你父母留给你的。”极品的武功秘籍一向是江湖人趋之若鹜的存在。君不见,一本《九阴真经》在射雕中掀起多大风雨,一本四大奇书之一的《长生诀》在大唐中也是引得各路高手争相抢夺,造就了寇仲、徐子陵两位主角。七秀的武功,虽然没有达到《九阴真经》号称天下武学总纲的地步,但也的确称得上是极品了。就这样交给别人,独孤一鹤低头看着一脸认真的叶芷然,这是他最小也最疼爱的弟子,他总担心她会吃亏。   “既然是父亲和母亲留给我的,那它已经是我的了,我有权利将它教给别人。而且……”叶芷然低下头,眸中闪过一丝黯然,“父亲母亲也一定希望我将他们留下来的武学发扬光大吧。”系统它老人家当然愿意,它都急切地给她布置任务了能不愿意吗!   独孤一鹤微微一怔,随后摸了摸长须大声笑开,“好,好!不愧是我独孤一鹤的弟子,小小的年纪就有如此胸襟。不错!”他拍拍叶芷然的头,声音柔和,“想教就教吧,你练的剑舞灵秀中不失凌厉,绚丽中暗藏杀机,比起峨眉剑法的确是更适合女子。”   叶芷然眨了眨眼,“那师父你不怪我跟你抢徒弟了?”   “哈哈,只要你抢得过去,尽管抢!”   事实上,叶芷然真的抢过去了……峨眉剑法灵秀清奇,然而在美感度上比起公孙剑舞,还是差了不止一个层次,而女孩子,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都是爱美的。   七秀的内功分为冰心诀和云裳心经两种,前者主攻配合猿公剑法,西河剑器使用,后者主治疗,配合霓裳羽衣,剑器混脱。现实中的武功自然不能像游戏中那样拿起扇子跳个舞就能给队友加血加状态,那个已经不叫武功了,那叫仙术。猿公剑法,西河剑器,霓裳羽衣,剑器混脱,全部都是剑法,只不过前两者主攻,后两者主守。还另配了一套琴谱。而后两套武功的真正精髓就在这套琴谱上。   七秀以舞入武,以琴养心,琴声能够用来攻击自然也能够用来救人。具体运作原理叶芷然也不怎么懂,反正它们的确是可以用来牵制敌人,治疗友军。当然,只能治疗内伤。外伤下毒什么的不能治怎么办?有《医经》《毒经》!霓裳羽衣和医经配套,剑器浑脱和毒经配套……话说医毒两道应该是离经万花的职业范畴吧!为什么云裳七秀也会啊!在这样下去我大七秀坊要逆天了啊喂!   先不管七秀是不是真的要逆天了,叶芷然的四位师姐没有系统给她们开外挂,七秀的武功她们自然只能选择一路。性格最为强势的大师姐马秀珍学的自然是冰心诀和公孙大娘成名剑舞西河剑器,性格最为温柔的三师姐叶秀珠学的云裳心经和主医的霓裳羽衣。剩下的二师姐孙秀青和四师姐石秀云一个蕙质娴雅一个活泼灵秀,叶芷然原以为这两位师姐一静一动学的自然应该是云裳心经的剑器混脱和冰心的猿公剑法,没有想到她们最后竟然反过来了……叶芷然默默地看着在她心目中一直是大家闺秀的典范的二师姐,一直看到她疑惑地弯下腰摸摸她的头,   “囡囡,怎了了吗?“   叶芷然眨了眨大眼睛,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对于师姐你的选择表示惊讶而已。猿公剑法,于动静之间杀人于无形,她一直以为选择这套剑法的会是大师姐,没有想到……该说不愧是最后嫁给了西门吹雪的女人吗,果然够狠!   一想到西门吹雪她就开始糟心,这货最后可是将她家师父大人给杀了啊。当然,更让她糟心的是霍天青。西门吹雪勉强还能够说是剑客之间的较量,霍天青就完完全全是算计了啊有木有!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三师姐。虽然知道在原著中就是因为最开始三师姐的背叛,峨眉派最终下场才会那么惨,但是,当她真真正正地面对叶秀珠的时候,她还是恨不起来。   叶秀珠的性格很温柔,温柔到有时候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懦弱。峨眉四秀中,长得最美的是孙秀青。可能是因为出身的原因,她举止娴静优雅,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清雅高贵气质。性子最出挑的是大师姐马秀珍,红衣如火性格如风,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一个标准的御姐。叶芷然一直觉得如果在剑三的世界,自家大师姐必然会去“长河落日东都城,铁马戍边将军坟。”的天策府。比起剑,她更适合拿枪。石秀云是除了她之外最小的,性格也最活泼好动,单纯爽直敢爱敢恨。在她们的光彩映照下,相貌和性格都不算出挑的叶秀珠就显得黯淡多了。她唯一的特点就是温柔,非常非常的温柔。   峨眉山的师兄师姐包括叶芷然和他们的师父独孤一鹤,无论是谁有了什么头疼脑热,受了伤生了病,基本上都是她最先发现也是她一手照顾。她性格细致,所以年龄最小的叶芷然和石秀云小时候基本上都是她在照顾。叶芷然和石秀云一起玩闹。闯了祸,第一个站出来护着她们的一定是大师姐或者大师兄,之后给她们善后的一般是二师姐孙秀青和三师兄苏少英。而在被师父罚了之后悄悄给她们送饭给她们包扎伤口的,则必然是叶秀珠。严人英?他个二货不跟她们一起闯祸就不错了!   所以,在某次不小心染上风寒,一觉醒来发现自家三师姐正守在床边照顾她的时候,叶芷然心底就有些酸酸的。   乖乖地喝下自家三师姐喂下的汤药,当时还是个团子的叶芷然握住叶秀珠的手指看着她很认真地说,“三师姐,我以后一定会保护你的!”绝对不会让你被霍天青那个渣欺负!   叶秀珠一愣,然后微微一笑,摸了摸靠在床上在被子里面团成了一团的孩子软软的脸笑着说,“嗯,我们囡囡最厉害了。”   “三师姐我是说真的!”   “嗯嗯!我也没有说假话啊,我们囡囡的确是最厉害了。”   “哼!”   叶芷然扭头,这种哄小孩子的语气,谁会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啊!叶秀珠微笑地看着气鼓鼓地转过身的小1o1i,黑色的眸子中闪过暖意。 第2章 、霍天青   峨眉派的悲剧起于霍天青和叶秀珠的感情,或者说是叶秀珠的单恋。叶芷然不知道这辈子自家师姐再遇到霍天青的时候能不能不动心,毕竟感情这东西不能用常理来衡量,就好像她知道自家娴静美好的二师姐一旦遇到西门吹雪,估计也会一眼沦陷然后不管不顾地爱上他。这几乎是像宿命一样的东西,她改变不了她们的主观感情,只能努力改变客观条件。   于是,叶芷然开始给自家师姐们洗脑。古代的教育中以夫为天的思想坑死女人一辈子啊有木有!特别是她家三师姐,那绝对是被坑进坑底还撒了两铲子土的典范!   所谓男人就是一种喜欢犯贱的生物,你把他当宝他拿你当草。你懒得理他了说不定他还自己贴上来了。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欠、调、教。   叶芷然一边给师姐们灌输她邪门歪道的理论,一边举例一二三四五六七。例子哪里来?武侠小说中各种负心男还少了吗。远的不说,近的……霍天青!(你就跟霍天青杠上了吧!)叶芷然将原著中霍天青和叶秀珠的故事换了个背景换了个名字给师姐们讲了一遍,一边讲还一边悄悄观察自家叶师姐的表情。观察了许久之后满意点头。很好,跟众位师姐们一样义愤填膺,坚定地认为,此男该杀!   在一边旁听的严人英听得满头大汗。看着在坐在一众师姐中间侃侃而谈的粉衣1o1i,他默默地挪了挪,又挪了挪。挪到一个离她比较远的位置,然后回过头问坐在自己旁边的张英风,“师兄,这样真的好么……”   师兄大人优雅地支着下颌,靠在树下微笑着看着坐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自家师妹,似乎是听得很认真地样子。听到严人英的话也没有回头。   “什么?“   “小师妹……”小小年纪就如此凶残,以后长大了怎么得了啊……   张英风唇角勾了勾,“小师妹这个样子挺好。”   “……”哪里好了啊你这个妹控!   在自家师兄那里受挫了的严人英扭过头继续寻找友军,“师弟……”   一身蓝衣的苏少英懒洋洋地躺在地上单手遮着眼睛,嘴里还叼着一片草叶在晒太阳。听到严人英的声音放下手懒懒地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二师兄?”   “师妹……”   “师妹挺好啊。”   “……”哪里好了到底哪里好了!你听听她们正在说的话啊,都已经从男人欠□进化到该怎么□了!那是正常女孩子该讨论的话题吗!   苏少英单手撑地坐了起来,看着不远处坐在一起笑闹的那群女孩子,黑眸中闪过一抹笑意,“至少不用担心她们以后会吃亏,”他转头看了一眼依然茫然状的严人英,“特别是面对男人的时候。”   一身白衣的张英风转了转手中的折扇,微笑着颔首表示认同。严人英抬头看了看自家师兄,又低头看了看自家师弟,恍然大悟,“有道理!”   峨眉掌门独孤一鹤默默路过。他果然已经老了么,年轻人的世界他已经开始读不懂了……不过,既然他的三位男徒弟都觉得有道理……嗯,他已经老了,年轻人的事就交给年轻人去处理吧!   于是,今天的峨眉派也很和谐!   在叶芷然的插科打诨中,峨眉派众师兄师姐们的感情越来越好。而在某次被自家最小的弟子戳破了严肃正经的面具之后,众弟子愕然了,叶芷然偷笑了,独孤一鹤无奈了。一向在弟子面前各种严肃威严的独孤掌门,再也严肃不起来了……峨眉派内的气氛一片欢乐和谐,叶芷然1o1i也在这样的环境中慢慢长大,练剑,抚琴,调戏二师兄(……)。终于,某一天,三师姐叶秀珠下山历练回来。   “谢谢三师姐。”叶1o1i笑得甜甜的接过叶秀珠递给她的在山下买的糕点,然后左右看了看,悄悄地问,“给师父带了吗?”   叶秀珠眨了眨眼,笑着点头。   嗯,之前师父大人被自家小徒弟戳破的真面目就是……身为前大金鹏王朝的大将军,江湖大派峨眉派的掌门,独孤掌门大人,居然是个甜食控来着……自从知道了自家师父对于甜点的偏爱之后,他亲爱的弟子们每次下山都会打着给师妹带糕点的旗号悄悄给自家师父也带上一份。乖徒弟们送过去的时候还会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买多了,师妹们吃不完。”而实际上……嗯,大家都懂的。如此一来,师徒关系着实拉近了不少。   叶芷然打开包裹看着木盒上雕刻几个字眼睛一亮,“和芳斋?”   叶秀珠轻笑着摸了摸师妹的头,“嗯,你不是喜欢吗。路过山西的时候看到了一家店面,就给你买回来了。”   叶芷然拆盒子的动作顿了顿,“山西?”一级警报拉响,山西可是某个渣的地盘啊有木有!   “嗯。”叶秀珠的动作顿了一下,“我在路上,顺手救了个人。后来为了表示感谢,这糕点还是他带我去买的。”   “他叫什么名字。”不祥的预感。   “唔,师妹你应该听说过,是天擎老人的儿子,霍天青。”   “……”她当然听说过,霍渣渣嘛,她太特么清楚了啊!千防万防没想到这个渣还是出场了啊!为了盒糕点就把师姐大人给卖了,叶芷然看向手中雕花木盒的目光顿时无比忧伤,她突然觉得这盒糕点重逾千斤,她吃不下去了……   “师妹?怎么了?”叶秀珠看着瞬间就把脑袋耷拉了下去的小1o1i,有些疑惑。   “唔,没什么……”叶芷然无力地摆摆手。想了想,她把糕点放到一边,爬上了椅子坐在自家师姐身边摆出了一副好奇的表情,“呐,师姐。那位霍天青霍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霍公子吗?”叶秀珠歪头回忆了一下,神情有些恍惚,“儒雅贵气,举止优雅有气度,武功不凡。的确不愧是江湖人交口称赞的人物。”   看着自家师姐的表情,叶芷然心里咯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那……师姐,你喜欢他?”   叶秀珠微微一怔,随后笑着摸了摸小1o1i的头,“你说什么呢,我跟霍公子才认识了多久。师姐我只是很欣赏他而已,小小年纪怎么想这么多。”   叶芷然眨了眨眼睛,“话本里面看的啊,‘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什么的,不都是那样写的吗?”   叶秀珠哭笑不得,“你也知道是话本了。况且,我这也不算是救命之恩,我到了不久天擎门的人就找来了,即便没有我给他解毒,以天擎门众人的手段,霍公子也不会有事。”   叶芷然眼珠转了转,“那师姐你真的不喜欢他。”   “真的不喜欢。”叶秀珠无奈地捏了捏自家师妹的脸,“你不是说,师姐我比较适合老实一点的男人吗,他太聪明了。”   叶芷然观察了半响,满意点头。嗯,三师姐的表情还算正常,提起霍天青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少女怀春的娇羞,这样很好,非常好!   “师姐你的思想觉悟真高,吾心甚慰。”   叶秀珠笑着戳了戳小姑娘光洁的额头,“你呀。”   三师姐没有异常,叶芷然满意了,至于霍天青……叶姑娘咬牙切齿,你说你霍大公子好歹在江湖上也算一个人物,对付一个初入江湖的小姑娘,竟然连苦肉计都用上了,你损不损啊!   然而这一次,的确是叶芷然小人之心了。霍天青虽然在原著中利用叶秀珠,在感情上的确很渣。但是,他也的的确确是个人物。作为天擎老人的儿子,一出生就比常人要高出几个阶层。该有的傲气,能力,手腕,他一样不少。若真要对付叶秀珠,苦肉计这等手段他自然是不屑于去使的。   霍天青是真受了伤,还中了毒。原著中其实并没有他被叶秀珠救的这一段,峨眉派武学博大精深但也还没博大精深到包含医术的地步,所以原本的叶秀珠根本不会医,也没有一个喜欢和芳斋糕点的师妹。所以,她也自然不会特意绕道山西,然后顺手救了霍天青。原著中这里救了霍天青的,应该是阎铁珊。   叶秀珠虽然对叶芷然说得很谦虚,实际上她对于霍天青,的确是救命之恩。于是,在江湖上一向受人追捧的霍天青霍公子有些郁闷。救了他命的这姑娘没有求回报。帮他把毒解了交给赶来的天擎门人之后,问清楚和芳斋的地址买了盒糕点,她就走了,连名字都没留下。   等到伤好之后,霍天青终于查清了救了他的那位姑娘的身份,峨眉派的嫡传弟子,独孤一鹤的第六位徒弟,叶秀珠。叶秀珠姑娘救了人不求回报,这品质很好。但是身为被她救了的人这恩还是要报的。只是叶姑娘大门大派,不缺名也不缺钱,武功更不算弱。要如何报恩,是一个问题。   最终,霍天青也只有从她临走前买的那盒糕点入手,送了一大车品种繁多的和芳斋糕点和女孩子应该会喜欢的钗环珠饰去了峨眉山,另外附信一封,若有差遣他霍天青责无旁贷。于是,这些源源不断送往峨眉的礼物又成了叶芷然妹子眼中霍渣别有用意不安好心的证明。   尼玛,好想现在就下山一剑把他给捅了啊!叶芷然1o1i握拳。 第3章 、苏少英   叶芷然对着那些送上山的糕点很是郁闷,可是有人却很开心。开心的人包括小师姐石秀云,二货师兄严人英,还有……掌门师父大人独孤一鹤……独孤掌门摸着胡子微笑感叹,不愧是江湖众人交口称赞的天擎老人之子,这少年不错,不错!   不错个毛线啊!他以后可是算计得师父你被西门吹雪一剑给捅了啊,你不能就这样被他一车糕点就收买了啊师父大人!面对敌人的糖衣炮弹我们要要坚、挺啊师父大人!!叶芷然妹子很郁闷,非常郁闷。   “一套唯美优雅的霓裳羽衣剑舞被你练得杀气腾腾。小师妹,谁又惹你了。”   磁性慵懒的声音含着淡淡的笑意,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两分漫不经心。叶芷然收剑抬头。一身蓝衣的少年悠闲地靠坐在树枝上,微微屈膝,一手随意地搭在膝盖,墨玉一般的眼眸中划过一抹带着戏谑的浅浅笑意。   “三师兄,你又偷懒,小心师父罚你。”   苏少英轻轻一笑,轻巧地从树上跳下来,弯下腰屈指弹了弹小姑娘光洁的额头,“就知道跟师父告状,你师兄我可是练完剑才过来休息的。”   摸了摸额头,叶芷然怒瞪他,“不许戳我的头!大师兄和三师姐她们就是跟你学的吧!戳傻了怎么办!”   “哎呀,我们家小师妹这么聪明怎么会戳傻。”苏少英笑着摸摸小姑娘软软的头发,“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生这么大的气。还是说……”墨眸中寒光一闪,“有人欺负你了?”   叶芷然翻了个白眼,“这是在峨眉山诶,谁敢欺负我。”   苏少英失笑,的确,他这小师妹在峨眉山上一向受宠,连师父都护着她,的确没有人敢欺负。她和石秀云在山上横行肆意,都快成了山上一霸了。   “那又是谁惹小师妹你生气了?二师兄?”   “……”二师兄真是躺着也中枪……看着勾唇浅笑,手指摩挲着下巴,似乎已经在考虑怎么帮着师妹好好将二师兄“招待”回去的自家三师兄,叶芷然默默擦汗。   一般在古代的大型门派里面,各位弟子的地位都是根据入门顺序或者是天资来排列的。可是到了峨眉派这里,完全不是这个事……   峨眉派八位嫡传弟子,不算叶芷然这个外挂党,天资最高的自然是苏少英。其次是大师兄张英风,然后便是严人英。也就是说,三英四秀,独孤一鹤的三位男弟子天资其实是要比四秀要高的。然而,天资在众人中排第四的严人英,在峨眉派众嫡传弟子中的地位嘛……嗯,一切尽在不言中。   闯祸了没人顶缸?去找二师兄!无聊了没事做?调戏二师兄!猿公剑法威力太大找不到人对练?二师兄你在哪……总之,严人英在峨眉派众弟子里面总是各种受欺负……没办法,自家师姐们都是娇滴滴的女孩子,下不去手。而大师兄张英风和三师兄苏少英……以叶芷然妹子多年的观察,这两个人就是个黑的!特别是大师兄张英风!果然笑得越温柔的人内里越腹黑吗,三师姐你快跟师兄学学啊!   在叶芷然和石秀云的以身作则起了良好的带头作用下,独孤掌门摸着胡须笑得很和蔼,“年轻人总是需要磨练的。”于是峨眉上上下下饶有兴致地加入了“磨练”严人英少年的活动中,不得不说,严人英少年对峨眉派和谐友爱的氛围做出了相当大的贡献……嘛,谁叫他排行第二呢,谁叫他是真的二呢。╮(╯▽╰)╭   叶芷然妹子眼里,自家二师兄如果放到剑三,那绝壁就是个藏剑啊有木有!标准的二少爷小黄鸡啊有木有!有一段时间,叶芷然给自家二师兄挑的衣服都是黄色的,金黄金黄……   “苏师兄,你放过二师兄吧……不是他。”   苏少英挑了挑眉,神色颇有些意外,“除了他还能有谁?”   “……”二师兄在你心里的形象已经这样了吗……叶芷然扭头,“还不是那个霍天青。”   “最近经常往峨眉山送东西的那个?”苏少英背靠着树坐下,手中的长剑放到地上,抬眸看着叶芷然微微一笑,“我以为你会喜欢他。”   “哈?为什么?”   “因为……”蓝衣少年单手支着颚,墨玉一般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戏谑,“和芳斋的糕点。”   “……”三师兄,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吃货吗……叶芷然气鼓鼓地蹲下来,揪起一片草叶,“他要是能把整个和芳斋盘下来送到峨眉山我就喜欢他。”和芳斋是万梅山庄的产业,最好让他就此惹上西门吹雪,然后被西门剑神一剑穿喉干掉算了!   苏少英饶有兴致地看小loli蹲在地上泄愤式地拔草,“你就那么讨厌他?”   “当然!”   叶芷然回答得斩钉截铁都不带犹豫的,苏少英眼睛眯了眯,指腹在剑柄上摩挲了一下,若有所思,霍天青吗……   叶芷然拔了一会儿草,觉得没意思,便收手抬起头看向了自家师兄。一身蓝衣的少年坐在树下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稀疏疏的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明暗的光影,墨色的长发松松散散地用发簪挽起,落下几缕顺着他的侧脸滑下。那双亮如晨星的眼睛半阖,微微上挑的唇角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叶芷然歪着头欣赏自家美人师兄的侧颜。   独孤一鹤选徒弟的眼光非常地好,叶芷然这个外挂党就不用说了,峨眉三英四秀无论相貌天资都是顶尖。最出色的就是苏少英和孙秀青,嗯,貌似他们的天资在一众弟子中也是最出挑的……这直接导致了后来叶芷然妹子在行走江湖遇到陆小凤等一干风云人物之后,一度非常困惑。难道武学资质和外貌长相之间真的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你看花满楼,你看叶孤城,你看西门吹雪,你看……好吧,再加上陆小凤……武功妖孽也就算了,相貌要不要也这么妖孽啊!   嘛,扯远了。三英四秀各有各的风采,用剑三的门派特色来慨括的话。大师兄果断万花,二师兄二货黄鸡不解释,而三师兄苏少英,则是藏剑。不是二货叽,是真正“逍遥此生君子意,一壶温酒向长空”潇洒如风的藏剑。这样的二师兄最后竟然会因为意气之争死在西门吹雪剑下。叶芷然觉得颇有些不可思议。   “师妹,师妹?……囡囡?”   叶芷然回过神,“三师兄?什么事啊”   苏少英拍了拍小丫头的头,唇边勾起一抹戏谑,“怎么,看呆了?”   叶芷然眨了眨眼,果断点头,“嗯,三师兄是美人!”   “……”苏少英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小师妹,我跟你说过的吧。美人是用来形容你们女孩子的。”   “谁说的,明明男女都可以用!”   “我知道男女都可以用。可是你能不能不要用到你师兄我身上?你从来都不说二师兄是美人的。”   叶芷然扭过头,“二师兄太二了,我用不出口。”   “所以说这是我的错吗?是我不够二?”   “没错!”   “小师妹!”   作者有话要说:  三师兄苏少英美人不解释! 第4章 、马车   叶芷然发誓她再也不说她家三师兄不够二了。果然适合进藏剑山庄的都是二货黄鸡不解释!   叶芷然妹子瞪着站在不远处那个挂着浅笑和自家师父相谈甚欢的锦衣公子,拉过自家站在一边看戏的师兄,咬牙切齿地小声开口,“三师兄,你能够跟我解释一下师父对面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吗!”为什么霍天青会出现在峨眉山啊混蛋!   苏少英脸上是他一贯漫不经心地笑容,听到她的话后挑了挑眉,“你说霍兄?自然是我之前下山的时候结识的。正好,他说叶师妹对他有恩,想来峨眉拜见一下师父。我就带他来了。”   叶芷然瞪着他,“你故意的!”   “故意什么?”苏少英弯下腰看着她,唇角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你明知道我讨厌他!”   “师妹。”苏少英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幽深带笑的眸中闪过一道精光,“有时候有些东西不是放到一边不管就好了的。不确定的东西,拉到自己身边好好看着,才更加容易掌握。明白吗?”   叶芷然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点头。   “乖。”苏少英拍了拍她的头,然后直起身向自家师父和霍天青走过去。“霍兄初次来我们峨眉,不如让在下带你去山上转转……”   叶芷然看着自家师兄渐渐走远的修长身影,默默地抹汗。她确定了,要么是她家师兄大人发生了变异,要么是原著中霍天青在珠光宝气阁的宴会前跟他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否则,以师兄大人的智商,是绝对不会做出贸然挑战西门吹雪,明知必死也要上,还将整个峨眉派都拖上这种蠢事的!无论是因为从她身上看出了什么让三师兄对霍天青有所防范,他的结局应该就与原著不同了吧。   叶芷然微微松了口气。嘛,这样,她就放心了。   目光扫过拿着折扇浅笑着站在师父身边的大师兄。嗯,这货比苏少英还黑,更不需要她担心。目光继续下移,然后,她就看到了站在一边傻乐的自家二师兄。叶芷然浑身一凛。不对!她放心得太早了!大师兄和三师兄是没问题了,可是这里还有一个二货呢!如果珠光宝气阁的时候,霍天青请的不是三师兄苏少英而是二师兄的话,这货被霍天青几句话一激冲出去找西门吹雪挑战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啊,那不是又拐回原著的线路上去了吗!   必须将他跟霍天青隔离了!叶芷然咬牙思索,实在不行,到时候拉着石秀云再犯点事儿嫁祸二师兄让他没工夫出去!   此时,正在跟张英风低声交谈的严人英后颈一凉,感觉一阵寒气直往上冒。他打了个哆嗦,目光在大厅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沉着脸咬牙切齿,一看就知道没打什么好主意的粉衣少女身上。顿时欲哭无泪,小师妹,我最近好像没惹你吧!求放过啊!   虽然严人英很诚挚地在心中祈祷了,但是在接下来的日子他还是倒霉了。叶芷然联合石秀云将自家师兄狠狠的折腾了一番,让他手忙脚乱地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来峨眉的霍天青,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对此,叶芷然表示满意。而石秀云……她表示欺负二师兄果然很有意思!至于小师妹为什么要折腾二师兄?峨眉众人表示习惯,小师妹欺负二师兄还需要理由吗……   只是,叶芷然注意力光放到严人英身上了,等她回过神,突然发现……三师姐你跟霍天青那个渣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啊!!!   看着站在峨眉山脚和自家三师姐“依依惜别”的锦衣公子,叶芷然的眼睛快冒火了。离我家师姐远点啊你个混蛋!   “你担心地就是这个?”苏少英走到她身边。叶芷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止。”   “呵……不管怎样,你放心。”一手搭上她的肩,苏少英低头轻笑,“你二师姐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好骗。”   真的?叶芷然斜睨了他一眼,表示疑惑。不是她不信任自家师姐,实在是原著中峨眉派下场太惨烈了,由不得她不担心。叶少女悠悠叹了口气,只希望她这几年的洗脑有所成效吧。   现在,我们再将镜头转到本文开头。   霍天青邀请叶秀珠来山西游玩,叶芷然秉承着绝对不能给他们独处机会的行动方针,果断跟进。几个人在山西游玩了一番之后,依照叶芷然的提议来了扬州。   从这几天的相处中叶芷然也看出来了,自家二师姐估计就快芳心暗许了,她就是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平心而论,霍天青这个人身材修长,年轻俊美,气质高贵儒雅,俨然一位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他年纪轻轻的武功又高,出身名门,江湖地位奇高。接人待物礼貌周全而不失傲气。不得不说,这样的一个男人,的确是有吸引女人的资本。   叶秀珠是个美人,对他又有救命之恩,所以霍天青对于叶秀珠的态度总要比旁人要温柔三分。   这,才是最致命的。   任何一个女孩子,最无法拒绝的,就是那种独属于你一个人的温柔。特别是这个人优秀出色到江湖顶尖,对于旁人又隐隐有一种不顾一屑的态度在里面的时候。   所以叶秀珠沦陷得毫无意外,她就是想拉也拉不回来。   不过,唯一的好消息是,叶秀珠是芳心暗许了,可是她自己此时还不知道。   不知道好啊!叶芷然阴笑,让你勾引我师姐!她毫无压力地在和叶秀珠聊天的时候刻意将她对霍天青的感情往友情知己上引。为什么担心他?你们是朋友嘛,这很正常!突然之间有些想他?你们是朋友嘛,分开这么久想想也不为过!看到霍天青会心跳加速有些不自在?嘛,霍公子长得太帅了嘛,你们又是朋友靠那么近,当然会不自在。来,站远一点!   忽悠,死命地忽悠。反正男女之间的友谊一向是暧昧而模糊的。叶秀珠又没有谈过恋爱,根本分不清友情和爱慕之间的区别,哪像叶芷然经历过二十一世纪的信息轰炸。各类言情小说一堆一堆地看,小说不够还有电影电视剧。就算她没有亲身上过阵,经验也不要太丰富。   于是,忽悠着,忽悠着,叶秀珠面对霍天青时的反应反而正常了。她真的开始将他当成是一个关系较好的朋友,温和却不亲近,待之以礼。   而这个时候,霍天青的反应,开始耐人寻味了……   “来,师妹,尝尝这个。”叶秀珠夹起一筷子扬州狮子头放到叶芷然碗里。   一身粉色长裙的少女抬起头对着她嫣然一笑,“谢谢师姐!”笑容绚烂如林间三月盛放的樱花,叶秀珠看得微微晃神。   师妹长得越来越美了。叶秀珠放下筷子看着低下头认真吃饭的少女,眉如远黛,眸若晨星,整个人透着一股清雅出尘的味道。小时候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精致漂亮的小娃娃已经出落成了风华绝美的少女,在她抬眸看着你笑的时候,让人恨不得将世间美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真不知道这样的师妹最后会便宜了谁……叶秀珠突然就有些惆怅,毕竟,叶芷然和石秀云可以说是她一手带大的。当初满山乱跑的小娃娃眨眼间就长大了,然后不知道会被谁拐走,叶秀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秀珠,怎么了?”   叶秀珠回过神,对面一身青衣的男人正关切地看了过来,那双深邃的墨眸定定地注视着她,“可是这里的菜不和口味?”   心跳徒然加快了一拍,很快又平复下去。叶秀珠摇了摇头,微笑着道,“没有,这里很好。”她回头看向叶芷然,突然轻轻一笑,伸过手抬起她的头,粉衣少女一脸迷惑地看着她。   “来,师妹不要动。” 叶秀珠一手扶着她的脸,一手抽出一条手帕轻轻地替她抹去嘴角溅上的汤汁。   淡金色的阳光透过临近的窗子洒在她身上,低着头的少女一袭水绿色的衣裙坐在晨光里,目光温柔地落在师妹的脸上,唇边的笑容带着她独有的安宁和暖意。霍天青看得微微失神。叶秀珠不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单论外貌,此时坐在她身边的她的师妹才是真正的天香国色,可是她的身上有一种他在别的女人身上都未见过的独特的清纯如水的温柔,让她即便是坐在美若朝霞的师妹身边也没有被她的光彩压下去,反而与之交相辉映,一如日月,让人怦然心动。   叶芷然乖乖地抬着头,享受自家师姐的照顾。眼角的余光扫过怔怔地盯着二师姐的霍天青,心里冷哼一声。   果然,霍天青这是……动心了?活该!这份感情怎么能单单让她师姐一个人受伤,就算以后不能让他失魂落魄,也要好疼上一疼!可惜,最多也只能是这样了……   叶芷然其实从来没有想过霍天青会真的爱上叶秀珠。不是因为自家三师姐不够好。   叶秀珠是个美人,她的美温柔,安静,宜家宜室。性格细致,会照顾人,她的三师姐是适合结婚的女人。然而,在这个动荡的江湖,却很少有人可以静下心来体会她的这份美好。至少,霍天青不会。   他出生太高了,高到无论他做了什么,别人都会将之归到他的父亲他的出身上。有一个过于德高望重的父亲是好事,也是坏事。长期处于自己父亲的光环下给了他难以想象的压力和野心。他要成名,要做一件让全江湖瞩目的大事,让众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而不是他身后的那个影子。霍天青向往的是刺激,是野心。所以即便他现在对叶秀珠一时动心,他最终会爱上的,依然是上官飞燕那样的女人。   也许,等到繁华散场,铅华洗净,历经过风雨之后,霍天青再回头看,会爱上叶秀珠的安宁静雅。但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绝对不会是现在。现在的霍天青还对江湖充满野心和欲望,在他准备一跃而起腾飞九天的时候,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停住自己的脚步,即便他已经动心。   叶芷然叹了口气,看来自家师姐,注定是要经历一场情伤了。   实在是不想再看对面那个混蛋,叶芷然干脆将目光转向了窗外。扬州城自古以来都是经济繁华之地,摩肩接踵的游人,路边叫卖的小贩,打马而过的江湖侠客,热闹而欢腾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渲染出一派繁荣的景象。一辆低调中依然可见贵气的马车在街上缓缓驶过。叶芷然漫不经心地往下瞟了一眼,目光微微一凝。   “三师姐,霍大哥。我突然想起来有点急事要去处理一下,等会儿再回来找你们。”   话音刚落,粉色衣衫的少女已经从窗口一跃而下。“师妹!”叶秀珠立刻起身扑到窗口,那抹粉色的身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微微一闪,很快就消失不见。叶秀珠皱了皱眉。   “秀珠,怎么了?”霍天青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叶秀珠回眸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事”她继续低下头看着繁华热闹的街面,试图找出那个纤细的身影,半响,终于作罢。   叹了口气走回位置上坐下,叶秀珠抬眸看着依然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男人笑了笑,“我只是有点担心,师妹走得那么急,我怕她有什么事。”   霍天青唇边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优雅地执起桌上的酒壶,澄澈的酒液缓缓注入杯中,“你师妹也不是小孩子了,如果真的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她会告诉你的。”   接过霍天青递过来的酒杯,叶秀珠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小师妹的性格比小孩子更加让人担心啊。”目光转向窗外,浅绿色衣裙的少女微微垂眸,墨色的眼底划过一抹浅浅的忧色。   叶芷然出了酒楼直接追上了那辆颇为眼熟的马车,跟着它拐过了几个巷口,最终,马车缓缓驶入了一家绸缎庄的后院。   在那家绸缎庄的大门口站了片刻,叶芷然抬脚走了进去。高大的红木柜台后,一位四五十岁左右,一脸福相的掌柜正在低着头算账。听到进来的脚步声后抬头看了过来。冲着掌柜的点点头,叶芷然脚步未停地径直向后院走去。目光扫过走进来的少女腰间的玉佩,掌柜细小的眼睛中闪过一抹精光,随即像没事人一样低下头继续算账。   穿过长长的走廊,就是草木扶疏的庭院。院子正中是一棵枝叶繁茂的垂杨,柔软的枝条在风中轻轻摇晃。一抹白色的身影静静地站在树下,冷寂苍茫,如远山寂寞雪。背脊挺直,像一柄剑气凛然的出鞘长剑。叶芷然的脚步顿了顿,缓缓开口。   “叶孤城。”   作者有话要说:  我坚信只需要最后那句话就可以把你们都炸出来握拳!   虽然男主只有一个背影,但是城主大人就算是背影也是风华绝代艳压群芳!(好像有哪里不对?) 第5章 、公孙剑舞   叶芷然第一次见到叶孤城是在她15岁刚下峨眉山不久。   彼时,初入江湖的叶女侠正面对着一个笑得颇为衣冠禽兽的男人凝目沉思。刚下峨眉山就迎面撞上一个主动求虐的炮灰路人甲,自己是拿他试剑呢还是拿他试剑呢还是拿他试剑呢?试剑的话,是试师父传授的峨眉剑法还是刚学会不久的猿公剑法?   不等她考虑清楚,一袭白影飘然而至。   “南宫裴。”   冰寒三尺的声音让叶芷然冻得打了个哆嗦,她默默地抬起头看到对面的衣冠禽兽君浑身一颤露出骇然惊恐的神色,头也不回直直地向她这边冲了过来。叶芷然目光一凛,手腕已搭在剑柄上,指腹微微用力,拔剑。双目睁大惊骇欲绝的男人已近在咫尺,他径直冲到叶芷然身边,然后……路过她头也不回地向前落荒而逃。= =   只是不等他逃远,那个冷冽的声音轻嗤了一声,一道冰寒的剑光自叶芷然右前方斜刺过来直抵他的背心。   叶芷然默默地拎着手中的剑看着那位衣冠禽兽君和白衣剑客交手不到三招脖间便已绽开一朵血花,缓缓倒地。   白衣剑客归剑入鞘,冷冷地回过头,寒星一般的眼睛看向依然傻兮兮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叶芷然。   墨发白衣,乌鞘长剑,千里追杀。此人必然是西门吹雪!   于是叶芷然神色一肃,立直站好,“西门庄主。”   “……”叶孤城。   叶芷然神色恭敬地行了一礼,“感谢西门庄主伸出援手。”虽然她不一定真的需要……对面的男人依然冷冷的看着她,具体地说是看着她手中的剑。   叶芷然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她此次出来之前,系统提示她已将七秀的四套武功剑器浑脱,西河剑器,霓裳羽衣,猿公剑法全部习得,主线成长任务已经完成。另外还培养出马秀珍,孙秀青,石秀云,叶秀珠四位七秀弟子(人家明明是峨眉弟子!)超额完成任务于是奖励了她特级礼包一个。叶芷然人品爆发地从里面开出了90级七秀橙武干将莫邪,而她此时拿在手里的那把,就是比较长的莫邪。   系统奖励的武器自然跟游戏中的橙武是一样的,而游戏中武器的外观……你懂的……叶芷然默默地看着手中那把镶珠缀玉华丽得过分的莫邪剑,又看看西门剑神(……)手中那把简洁古朴的乌鞘长剑,默默地扭过头。   这种时候,她该说些什么……剑神大人(= =)你不要再看了我手中这个真心是剑啊是剑!虽然它的确是华丽了一点,镶嵌的珠子多了一点,比起剑造型更像是朱钗了一点,但是它真的是剑啊!而且还是有着干将莫邪这种逆天级名字的剑啊!叶芷然觉得,她都已经能够在对面的白衣剑客纯黑色的眸子中看到一抹困惑了……基三美工们威武霸气不解释……嘛,突然有一种她赢了的感觉该怎么破……   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亮起一朵青色的烟火,淡色的光在空中蔓延成一朵盛开的莲花,在青天白日虽不显眼,但也足够引起人的注意。认出那是峨眉派的传讯信号(叶芷然姑娘出品),叶芷然立刻回过头,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西门庄主(……),家师传召,我先行一步,就此告别。”说完便直接神行千里飞速遁走。在对面男人颇具压迫力的目光下,再不走她就要扛不住了……   白衣剑客站在原地看着一袭淡粉色衣裙的少女背影在树林间晃了几下很快消失不见,冷冷地转身离开。   叶芷然和叶孤城的第二次见面是在一间酒楼。   一身粉色衣裙的少女刚刚踏上二楼便看到了那个一身白衣坐在窗边气场强大的身影。明明只是一个狭小简陋的酒楼,那个白色的身影淡淡地坐在那里,就仿佛坐在最华丽的宫殿。以那一桌为中心整个酒店二楼空出了一大圈,就连众人交谈的声音都比楼下低了好几个度。叶芷然望了望天感慨,传说中将路边摊坐出五星级酒店效果的气场啊……粉色衣裙的少女在各色目光中走到那张无人敢靠近的桌子旁,淡定地坐了下来。此时,她依然不知道她面前的人的真实身份。   于是当叶孤城看着对面的小姑娘一脸认真地喊他西门庄主的时候,难得的,剑仙大人有些无语。他记得这个小姑娘,几个月前他还遇到过她,在峨眉山脚。那个时候她一身粉色长裙,静静地站在树林间,姿态娴雅淡然,一点也不像是一个行走江湖的剑客,即便是看到了她手中的剑……不,应该说就是因为看到了她手中的剑才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离家的闺阁大小姐。也许,这也正是她被南宫裴盯上的原因。   作为点苍剑派的叛徒,南宫裴人品虽然为人所不耻,但是武功并不算弱。面对这样一个人她的态度却有些漫不经心,不是江湖经验不足就是认定自己武功要高于他所以有恃无恐。然后他很快知道了叶芷然是后者。他看到了她拔剑。   虽然只有这一个动作,叶芷然甚至并未出剑,但是剑法到了叶孤城这个高度自然能够从这个简简单单的起手式中看出她的剑法应该很不错。而真正让他记住这个有些奇怪的少女的是她手中那把剑。镶金错玉华丽得过分,剑未出鞘时像闺阁小姐手中的玩物,精致华丽不见丝毫端倪。而一旦出鞘,剑气直冲云霄,剑意之盛甚至让他手中的长剑都在剑鞘中隐隐颤抖产生了共鸣。这样的一把剑,能够握住它的人,剑法必然不会弱。   叶孤城的想法很快便得到了证实。   叶芷然在跟她心目中的剑神大人打了声招呼之后,对着桌上那碟传说中的经典名菜白水煮鸡蛋抽了抽嘴角,然后果断地召唤小二开始点菜。只是她菜名还没有报到一半。二楼的楼梯处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一群穿着布衣短打的大汉拿着各色的武器冲了上来。叶芷然微微抬头一瞟,嗯,很好,这是她之前惹的麻烦。   店小二很显然是见多了这种情况,人一上来他就训练有素地嗖地一声溜到距离楼梯最远的一张桌子前钻了进去。   “……”默默地对身手敏捷反应迅速的小二哥投以钦佩的一瞥,叶芷然将目光转向了已经气势汹汹地走到她面前的那群人身上。这些人或拿着刀剑或拿着斧头,面目平凡表情凶恶,嘛,总之就是武侠电影电视剧中标准的群众演员长相。   所谓武侠电影中标准的群众演员,武功不会太高但也粗略地懂一点,职业一般是有钱少爷家的看家护院,俗称打手。这一类人武功不高,见识自然也不怎么样,大体都有些欺软怕硬的通病。于是经常在各类少侠们英雄救美的场景中出场,气势汹汹八面威风地来,然后被教训得屁滚尿流地逃。   这些人处于江湖的最底层,却也是构成这个偌大的江湖的基数最大的一部分。   而现在叶芷然面前的这一群很显然就是这类人中的代表。具体表现在,他们竟然连叶芷然对面的叶孤城叶城主都不认识还敢气势汹汹地围上来……其实叶芷然也不认识叶城主,非但不认识她还华丽地认错了……但是至少叶芷然知道白衣长剑一身寒气特别是出门只吃白水煮鸡蛋的剑客,绝壁不好惹!   而她面前的这一群很显然是不知道的,所以他们围了上来。为首的那个人还是有最起码的理智,或者说是最基本的警觉。他很聪明地没有去管那个即便看着他们这么多人围过来依然没有一丝反应的白衣剑客,只单单针对了叶芷然。   为首的男人开始放狠话。鉴于这些话在各大电影电视剧中出现频率太高,估计背都背得出来,我们就不一一概述了。叶芷然抬手打了个哈欠,很有礼貌地等着对面的炮灰兄将台词念完了才出手。   老实说,叶芷然并不算讨厌这些人。江湖上混不容易,他们也只是混口饭吃。欺软怕硬虽然不是什么好的品质但也不算罪大恶极,他们只是惜命。或者说是怕死,其实这没什么不好。他们毕竟只是普通人,普通人就这样就很好,你看,至少他们在被少侠们教训之后还记得把自家率先被揍成猪头的少爷给找出来然后搬回去。所以,即便动手,她也不会取他们性命。   只不过叶芷然不是西门吹雪或者叶孤城,面对武功太过低于自己的人连剑都不屑于去动,这些人一波一波地来,如果不真的让他们受点伤的话估计来的会更多。这样很麻烦,而叶芷然真心不怎么喜欢麻烦,所以她拔剑了。   在那把华丽的长剑出鞘的一刹那,叶孤城目光微动,终于抬起头,视线落在了大厅中间翩然起舞的少女身上。真的是翩然起舞。在莫邪出鞘之后,叶芷然反手又抽出了干将。名动四方一出,一剑回雪飘摇划向右侧袭来的几个男人。站在原地的少女一身重重叠叠的粉色纱裙,淡色的裙摆旋转着划过空气,手中的长剑闪过点点荧光。她不像在与人打斗,而像是在跳舞,一曲惊世绝艳名动八方的剑舞。   叶芷然不想伤人性命所用的自然不是她所学的五套剑法中威力最强的猿公剑法,而是霓裳羽衣。比起猿公剑法无形杀人于动静之间由舞曲修改而成的霓裳羽衣威力要小上许多,在游戏中原本是用来救人的。而化为剑法后多用于牵制,更适合此时的情况。待叶芷然收剑,地上已经倒了一地。酒店二楼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叶芷然的四位师姐要比她早出峨眉山,此时已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号。她们在行走江湖时,大多用的还是峨眉剑法,所以此次应该算是七秀坊的武功在江湖上第一次现世。公孙大娘手中冠绝天下的剑舞时隔多年依然惊艳了众人。证据就是,叶芷然的对手至少有一小半是看她的剑舞看呆了而中剑的……   良久之后,最先打破安静地是叶孤城。   “你的剑法师承何处?”   叶芷然微微一怔,转过身。白衣剑客的手搭在桌上的剑柄上,目光中有灼然闪动的战意。粉衣少女有些愣神,条件反射地回答,“峨眉掌门独孤一鹤。”   作者有话要说:  把大金鹏王找出来看了一下,原著中的峨眉三英四秀果断惨不忍睹……   妹子们就把这篇文里面的三英四秀全部当成原创吧……反正最开始独孤一鹤带上山的只是几个没有名字的孤儿,自我安慰说不定蝴蝶了一下那几个人选就都换了呢,望天…… 第6章 、负责   “你的剑法师承何处?”   “峨眉掌门独孤一鹤。”   冷若冰霜的目光扫过地上倒了一片的人,叶孤城淡淡抬眸,“独孤一鹤教不出这样的剑法。”   的确,这剑舞一看就是女人练的,她家师父大人要是真的教出了这样的剑法就惊悚了……叶芷然默默地擦了擦汗,她的剑法师承七秀坊这要她怎么说?可是,面对着对面男人冷如寒星一般的眼睛,她还真编不出假话来。最终,叶芷然折中性地说了一个比较令人信服的回答,“公孙大娘。”   然而,白衣剑客微微蹙眉,目光一冷,“她的剑法不如你。”虽然若她们两个真的对上,她不一定能赢,但是她毕竟年龄稚嫩所欠缺的只是经验,单论剑法,这个女孩子的确在公孙大娘之上。   叶芷然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陆小凤传奇的世界里的确是还有一个公孙大娘的。嘴角抽了抽,她解释道,“我指的是唐朝时期,‘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的那位公孙大娘。”   这个答案的确要比前两者可信多了,而且剑舞也确实是公孙大娘的标志性武功。叶孤城神色稍缓。   “公孙兰的剑法据传也是传自唐朝的公孙氏。”他淡淡地抬眸看向桌边的少女,“你们的剑法不一样。”   叶芷然点点头,“因为即便是在唐朝时期,公孙大娘也不止一位。”   再问下去就涉及到门派辛密了,叶孤城没有再开口。地上的那群人见那位姑娘没有再动手的意思,很识趣地退走了。叶芷然松了口气,这样,他们就不会再来找她了吧。周围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坐在不远处的众人不时地将目光投在窗边的少女身上。叶芷然在各色目光中泰然自若地走到叶孤城面前坐下。朝终于从桌子底下麻利地钻了出来的小二哥招了招手,继续点菜。   在等菜上上来的时间,叶芷然单手托腮看着对面用餐动作优雅的男人。墨色的长发顺着他的侧脸滑下,眉目如画,五官俊美,只是周身的气势太过凌厉冲淡了人们在看到他时对于他外貌的震撼。而事实上,除了叶芷然也没有几个人敢盯着城主大人的脸一直看的……   叶芷然妹子一边看一边在心里默默感慨。不愧是西门剑神(……)连吃饭的动作都各种有气质啊有木有!在欣赏美人的间隙,她随意地朝楼下扫了一眼随即微微一怔,单手捂住了眼睛趴在桌上哀嚎。“怎么又来了!好烦啊!”那一群拿着各种武器的仁兄,各种眼熟啊有木有!虽然跟刚刚走的那一群不是同一批但是很明显是同一个人的手下啊有木有!上次那位公子哥要不要这么有毅力!   “既然嫌烦刚刚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叶芷然呆了呆,才反应过来说话的是她对面的白衣剑客。她放下手从桌子上爬起来,“他们只是听命与人而已,罪不至死。而且……”她认真地看着他,“我的剑不是用来杀人的。”   叶孤城端起手边的茶杯不置可否。叶芷然歪了歪头看着他,“据闻西门庄主一旦出剑,向来不会留活口。”他的剑,才是杀人的剑。   他不是西门吹雪,但是他的剑法也差不多。叶孤城冷冷回望,“你不认同。”   叶芷然摇了摇头,“不是不认同。每个人对于剑的理解不一样吧,至少在我看来,剑这种武器在最开始被创造出来的时候一定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用来保护。保护自己,也保护自己重要的人。”她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笑容,“我的剑道和西门庄主不一样呢。”   她在说道保护说道自己重要的人的时候,眼神很明亮,有暖意自眼底划过。叶孤城淡然地垂眸,只在听到她那声“西门庄主”的时候微微皱眉,正要开口,楼梯口又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叶芷然回头看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我这餐饭是别想吃了。”随即,她转向叶孤城,很是诚恳道“一再打扰西门庄主用餐实在是过意不去,就此告别了。呐,西门庄主,下次再见一定向您赔礼谢罪。”   话音刚落,她便从窗口跳了出去,脚尖在对面的房顶一点,几个起落,那抹粉色的身影便已消失不见。   轻功不错,叶孤城淡淡地收回目光。下一次见面,他是不是应该告诉这个有些迷糊的小姑娘,他不叫西门吹雪。   叶芷然离开之后,再上来的那群人很识趣地没有打扰叶孤城,一并离开了。然后,终于将叶姑娘点的菜端上来的店小二站在叶城主的桌前一脸愕然。   “刚刚那位姑娘呢?走了?”   叶孤城淡淡看了他一眼,“结账。”   “额,那这个……”   “一起。”   一直到这里。叶芷然姑娘和叶城主之间的相处还算正常,嗯,除了她一直把他当成了西门吹雪……真正让他们之间的关系纠结了起来的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叶芷然每次回想起来恨不能以头抢地,那怎一个狗血了得。   叶芷然第三次见到叶孤城是在一个客栈。当时她……正在洗澡……   你能够想象一个妹子在她正在洗澡的时候,突然有一个黑影破窗而入时她内心的苦逼和郁闷吗?即便这个黑线在闯进来的下一秒便被一道银色的剑光一剑穿喉。   在察觉到临近窗边的动静时,叶芷然就从浴桶中一跃而起,一手拽过搭在屏风上的里衣,一手在身边的小桌上拂过,顺手抽出桌上的长剑。紧随着那道剑光,一个白色的身影翩然而至。   叶孤城还剑入鞘,转过身就看到了赤着脚站在浴桶边气鼓鼓地瞪着他的少女。墨色的长发半湿沿着她的身上白色的里衣蜿蜒而下,水润的眼眸染上了一层雾气,小巧的鼻,淡色的唇,脸颊被房间里的蒸汽熏上了浅浅的绯色。因为起身匆忙,领口歪歪斜斜地下滑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左手紧紧的抓着衣服的领口,右手握剑。修长白皙的腿从宽大的衣服下摆露了出来。   叶孤城只扫了一眼就飞快地移开了视线往后退了一步。以为他要走,叶芷然怒喝了一声“不许动!”就朝他扑了过去,一剑刺出。叶孤城微微蹙眉,继续后退一步没有拔剑。只是,他依然错估了一个女孩子在这个时候所爆发出的战斗力。在避退间隙,他的目光不小心扫到某个地方,脚步微微一错,一把寒光四射的长剑就这样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这大概是剑仙大人生平第一次被人用剑指着咽喉,而拿剑指着他的人依然怒视着他。   “西门吹雪你什么意思!”就算是记恨她之前打扰了他用餐也不用“礼尚往来”地来打扰她洗澡吧!这完全是两个概念,两个概念啊剑神大人!   叶孤城皱了皱眉,没有回头。“你先把衣服穿上。”   衣服?叶芷然愣了楞,默默地低下头。这间客栈是临江而建,她定的这间房正好面向江面,此时因为某黑影和叶城主的先后闯入,窗子大开,夏夜晚上,从江面吹进来的风还是很大的。而她刚刚情急之下出手,拽着衣领的手松了,所以某少女现在的状态……你懂的……   叶芷然心里咯噔一声,脸瞬间红了。她手忙脚乱地拽住衣服,抽回了剑躲回了屏风后面。只是,在转回去之前,她还不忘朝叶孤城喊了一声,“你不许走!”   叶孤城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目光扫过桌上的干将。不错,这种时候还记得握住剑,只不过,她好像还是忘了一把。屏风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声音,白衣剑客眸光低垂,房间里未散的水蒸气模糊了表情,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等到叶芷然穿好了衣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时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至少她现在已经不敢对着她心目中的剑神大人拔剑还把剑架人家脖子上了。可是平静了许多并不代表她已经完全不生气了。任何一个女孩子在这种情况下都不可能不生气,就算叶芷然是一个来自现代自认还算开放的妹子也一样。   “西门吹雪你到底……”   “我不是西门吹雪。”白衣剑客皱了皱眉,打断了她的话。   叶芷然愣了愣,不是西门吹雪?“叶孤鸿?”   “……”什么时候他那个在武当的堂弟都比他要有名了吗。   “不对啊,年龄对不上号……”叶芷然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叶孤城?”   白衣剑客微微颔首。   所以她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认错了?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的言行,瞬间恼羞成怒的少女怒视他,“你怎么不早说!”   叶孤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最开始只是觉得无关紧要的人没必要去管,后来在他想说的时候,她已经跑了……   恼羞成怒起来的女孩子是不讲道理的,这种时候她们的战斗指数各种爆表,什么都敢说也什么都敢做,例如现在的叶芷然。她上前一步拽住了叶孤城的衣袖。   “你不是西门吹雪正好,那样我就不会觉得愧对我二师姐了。说吧,叶城主你准备怎么负责?!”   叶孤城抬眸看向她,“你想要怎么负责?”   叶芷然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以身相许。”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城主大人那个“好”字啊……   嗯,其实叶城主根本就不想跟妹子动手,否则以妹子现在的实力根本就没机会跟他动剑…… 第7章 、玉簪   在坐上前往飞仙岛白云城的马车的时候,叶芷然还没有回过神。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呢……她单手托腮靠在马车壁上,认真地思考。   最开始只是叶城主在追杀一个人,然后在她洗澡的时候不小心闯进来了而已。其实那个时候她衣服已经穿上了,如果不动的话就什么事都不会有。可偏偏叶孤城动了,所以她也动了,于是……   就算是这样,剑仙大人你不觉得太草率了吗,摔!她那句“以身相许”根本就没有经过大脑完全是小说电视剧看多了的产物啊!那是口误,口误你懂不懂啊剑仙大人!你怎么能回答“好”呢!你应该说“胡闹”才对啊!这么简单就答应了你让现代那些看小说时想嫖你想的抓心挠肝的妹子们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哪城主大人!   抬眸悄悄看了一眼靠在车壁上双目微阖,右手握着剑的叶孤城。依然是一身白衣,墨色的长发被檀木发冠束起,侧脸清俊冷漠。清冷贵气,凛然不凡,如九天之上的剑仙,让人一见之下就有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感。只是,想起他昨天晚上那声泰然自若的“好”,叶芷然唇角抽了抽,果断想去撞一撞墙。他是开玩笑的吧,绝壁是开玩笑的吧!   歪着头打量了城主大人俊美的侧颜一小会儿,叶芷然的眼皮渐渐耷拉了下来,她有些撑不住了。作为一个从现代穿越而来的妹子,不赖床会死星人,叶姑娘向来是睡到日上三竿才会起床。在峨眉山的时候,她师父独孤一鹤向来宠她,而叶芷然虽然有时候懒散了一些,在练剑方面却极为认真(系统逼的),所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随她去了。可是今天早上,叶城主的人寅时就敲门把她叫醒了,相当于早上3点多啊有木有!天都还没亮啊有木有!   当时叶芷然条件反射地表示要赖床,死也不起来。敲门声持续了许久没有半点效果之后,终于停了下来。窝在被子里的妹子刚迷迷糊糊地松了口气,房门外凌冽的剑气突然暴起直冲云霄,叶芷然几乎是立刻被刺激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大脑瞬间清醒。于是,她终于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以及,大概猜出来现在站在门外的是谁……   敢让剑仙大人站在门外久等的人在这个世界上绝壁还没出生,兵荒马乱地简单梳洗完之后,叶芷然几乎是直接蹑云逐月冲到门口拉开了门,叶孤城冷若远山冰雪的眸光瞬间映入眼里,把她冻得打了个哆嗦。默默地低下头表示“我错了”,叶芷然乖巧地跟在城主大人身后上了马车,完全没有想为什么她一定要跟着叶孤城走。等到马车启动,叶芷然妹子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白云城的马车虽然外表看着很低调,内里的布置却堪称奢华。马车的角落处摆放着一个雕花的乌木小柜,镂空的花纹间传来淡雅的香气,旁边是一个精致小巧的紫檀木书架,零星地摆着几本书,底面铺着厚厚的白色羊毛软垫,坐在里面的人除了感觉到略微的摇晃外,几乎察觉不到剧烈震动。   对于白云城的马车减震系统表示相当满意,叶芷然干脆地拽过两个靠枕,一个垫在脑袋下一个抱进怀里,反手抽出了发簪,顺着马车壁躺下开始补眠。就算此时叶城主就坐在她对面,也不能阻止她和周公约会的决心!   马车里渐渐安静了下来,听得到车外车轮滚过地面的“骨碌碌”的声响和前方“哒哒”的马蹄声。有些昏暗的光线里,叶孤城缓缓睁开了眼睛。对面的少女呼吸均匀轻缓,显然已经熟睡。车外的阳光透过车帘在她身上投下几道暖色的光影。   竟然真的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睡着了。他淡淡的垂眸看着对面的女孩子。墨色的长发在洁白的地毯上铺散开,浓密纤长的睫毛微颤如颤动的蝶翼,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露在外侧的脸颊白皙带着淡淡的粉色。精致的眉目还未完全张开,却依稀能够窥见日后会是怎样的风华。   马车的门壁被敲了敲,“城主?”   “进来。”   坐在外面的侍从侧身探进一个头,开口道,“城主……”就见叶孤城抬了抬手,他的目光飞快地往马车内一扫随即会意地放低了声音。   “城主,前面快要看到城镇了。今晚是直接在外露宿还是进城?”   目光扫过抱着抱枕,在车厢角落安静地缩成一团的少女,叶孤城淡淡地道,“进城。”   “是。”   直到白云城的侍从出去,叶芷然依然没有从熟睡中醒来。白衣剑客轻轻靠回马车壁上,阖上了眼睛。独孤一鹤教出来的弟子,警戒性有这么差吗?   叶芷然的警戒性当然没有那么差。只不过,在她心里,无论叶城主带上她的理由是单单只是对她的剑法有兴趣还是因为昨晚的那句话,既然已经带上她了,他就绝对不会让她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事。于是,叶姑娘毫无压力地一觉睡到了饭点。   从车上爬起来的时候,叶芷然大脑依然处于混沌状态,呆呆地坐在原地闭着眼睛,墨色的长发散下来拖到地上,手在周围摸来摸去。   “簪子呢……”   一支冰冰凉凉的玉簪递到她手边,叶芷然条件反射地接过,道了声“谢谢”。直到叶孤城起身下了马车,叶芷然看着他的背影终于反应过来,刚刚递簪子给她的,是城主大人吧?   所以说,其实城主大人还是挺有人性(……)的,对吧?得出了这个结论的叶芷然姑娘心里挺高兴,看也没有看手中的发簪就直接顺手把长发一挽随手插、了进去。以至于当天晚上拆了头发准备睡觉的时候,叶姑娘对着手里的玉簪发了半分钟的呆。她明明记得她今天早上用的那只发簪是木质雕花的啊!   那支木簪是上次苏师兄下山的时候给她带的,也不是多名贵的东西,就是在路边随手给她买着玩的。作为独孤一鹤最为疼爱的小徒弟,叶芷然自然不是用不起名贵的饰品。峨眉派家大业大,师父独孤一鹤手里还握着大金鹏王的四分之一的宝藏。他又没有儿女,这些钱自然是用在了他的几个徒弟身上。所以,作为从小被他当做女儿养大的叶芷然,怎么样也不会缺东西。   只不过,她上次下山的时候经验不足。过于漂亮显眼的外表和身上所带的金银,给她惹了不少麻烦。这一次不想再继续惹麻烦的叶芷然妹子本着财不外露的原则,出门的时候就顺手拿了这支最不起眼的。只是,她当时完全没有想到,在身上配着干将莫邪剑的时候还想财不外露?下辈子都做不到……   此时手里的这支玉簪洁白细腻如凝脂,温润剔透的色泽在灯火下发出莹润的光,一看,就价值不菲。叶芷然将它拿在灯火下仔细打量了一下,得出结论。峨眉派的家底果然还是比不上白云城,尼玛羊脂白玉啊有木有!   于是,叶城主递给她这支玉簪是什么意思?叶芷然坐在桌子旁托着腮认真思考,是单纯给她用还是干脆送她了? 第8章 、灯会   关于那支玉簪的归属问题,叶芷然最后还是向叶城主提出了疑问。叶芷然妹子表示拿人手短,特别是羊脂白玉这等材质再加上精美的雕工,即便峨眉派不差钱她身为掌门最宠爱的弟子手里也几件。虽然她觉得即便她问了,估计也只有一个答案。   果然,叶孤城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给你的。”   “……”突然有一种傍上了极品高富帅的感觉怎么破?   马车上的时间挺无聊,虽然叶芷然经常一上去就睡觉,一直睡到午饭,把整个上午的时间混过去。可是不是还有下午吗?车里光线挺暗,还有些摇晃,看书看得各种不舒服。这种时候最好的打发时间的方法就是和人聊天。叶芷然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冷如冰雪的剑仙大人,默默地将这个想法按了下去。最后,实在是无聊了的芷然妹子干脆把手中的书放到一边,抬头看向对面的叶孤城,“叶城主,有没有琴?”   就算没有办法娱乐,练练琴总是好的。自从从峨眉派出来她已经有将近半个月未曾练琴了,七秀的武功虽然是以剑法为主,但是琴技依然很重要。霓裳羽衣,剑器浑脱的精髓都在琴谱上。   叶孤城,或者说叶孤城的手下果然是万能的。在听到了叶芷然的问题之后,叶城主只是淡淡地颔首,“有。”   然后第二天叶芷然上马车的时候,就看到已经有一把古琴横置于马车中央的矮桌上,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琴。叶芷然默默地看着摆在她面前的九霄环佩,白云城的侍从们到底怎么做到的?像九霄环佩这样名贵的古琴就算白云城有一般也不是应该摆在城主府内好好收藏吗?它到底是神奇地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叶姑娘很疑惑,非常疑惑。而叶孤城显然不是一个会好心为她解惑的人,看了一眼上车之后就静静地阖上眼不再看她的城主大人,叶芷然乖乖地没有打扰他,低头练琴。嗯,她的琴弹得很不错,所以不算打扰!   “你的琴,有些不一样。”一曲终了,对面的白衣剑客突然开口。叶芷然饶有兴致地抬眸,“哪里不一样?”   叶孤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和我曾闻见的琴声均无一处相似。”   叶芷然眨了眨眼睛。七秀坊原本就是乐坊,几乎所有从七秀坊出来的女孩子,琴技都是大师级的。然而琴技,只是入门的基础。古琴真正灵魂不在于演奏技巧而在琴声中所蕴涵的感情,每一个七秀弟子的琴声都不同,即便是弹奏同一支曲子也能够让在旁聆听的人听出不同的东西。七秀坊以舞入武,以琴养心。琴声代表了她们对武道的理解,乃至于对生活对生命的理解。   就像叶芷然曾经对叶孤城说过的一样,她的剑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用来守护所有她重要的东西。所以她的琴声里永远蕴含着隐隐的暖意和希望,三月春水一般能够潺潺流进人心里。   就这样一个听琴一个练琴,时间晃晃悠悠地也就过去了大半。某天傍晚。   “花灯?”叶芷然饶有兴致地歪了歪头,看着店小二。   见美人相问,一身灰衣的小二哥说得相当起劲。“没错。我们即墨的花灯可是最有名的。有很多达官贵人千里迢迢来这儿就是为了看花灯来的。这位客官您既然恰好赶上了,那必然不容错过啊!”   他们此时正在即墨的一间酒楼里。不知道是不是照顾叶芷然不习惯在外露宿,一路走来白云城的马车基本上都是沿着有城镇的路线走的。于是,每天吃饭点菜的时候,叶芷然就得以听酒楼的小二们跟她胡侃当地的民俗民风,和地方特色。叶姑娘听得挺开心,城主大人虽然对此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反对。   于是这一次,叶芷然妹子就听到了一个她十分感兴趣的东西。来到古代这么多年她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峨眉山,古代的花灯什么的,还真没看过。   在打发走店小二之后,叶芷然眼珠一转,伸手拽住了叶孤城的袖子。白衣剑客低头看她。   “你回白云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叶孤城微微摇头。很好,叶芷然满意点头,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呐,城主大人之前说过要负责的对吧。”一身粉衣的少女看着叶孤城露出一个灿烂万分的笑容,明若朝霞,艳若桃李。“履行城主大人你夫君的职责的时候到了!陪我去逛灯会吧!”   天地良心,叶芷然那句话只是她随口而出的一句调侃。身为一个现代穿越而来的妹子,上辈子又是在盛唐这种风气开放的时代生活了十五年,这样的调侃不要太随意。于是,看到叶城主微微侧过头,似乎是真的在认真考虑的时候,叶芷然的笑脸僵了。城主大人你不会当真了吧?你真的当真了?尼玛我是开玩笑的!真心是开玩笑的啊喂!   和叶孤城一起踏出那间客栈的时候,叶芷然的脸还是僵的。叶孤城竟然真的同意了和她一起去灯会,她觉得这件事简直玄幻到逆天了好么。难道刚刚那一瞬间有人给她加持了一个特级玛丽苏光环的buff?还是说城主大人被人扔了个混乱状态?刚刚那位一直在前面给他们赶车的侍从君,在听到城主大人的吩咐后,悄悄朝她看过来的眼神简直像在看神迹了啊喂!   后来叶芷然知道侍从君叫做叶五,是白云城的暗卫之一。话说暗卫什么的不是应该隐在暗处的么?   尽管心里可能已经惊涛骇浪或者风中凌乱了,叶五同学依然表现出了他身为白云城暗卫的精英素质,冷静地安排好了随行人员,然后恭送城主大人出门。至于他那副严肃正经的表情下正在想些什么,嗯,我们就不知道了……   高高悬挂的红色灯笼,漫天缤纷绚烂的烟火,大街上摩肩接踵的人群,鳞次栉比悬挂着的各色花灯,即墨的灯会的确不负它的盛名。拥挤的人群中有腰悬佩剑一身短打的江湖游侠,也有一身锦衣摇着折扇身后跟着侍从的世家公子。甚至叶芷然还零星看到几位带着面纱被丫鬟侍从簇拥在中间的大家小姐。   一般情况下,像叶芷然这样的容貌举止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更何况现在她身边还站了一个叶孤城。随便往人群中一扫就可以看到有双颊飞红的少女偷偷地往这边看过来,有江湖女侠也有闺阁小姐。   城主大人果然魅力无穷,叶芷然抬头看了一眼走在她身边的男人。侧颜清俊冷漠,一身白衣,手握长剑,即便身处喧闹的人世间也依然彷如立于九天之上,不染半点尘世烟火。这样的男人,果然还是只能远观吧……   叶芷然左右看了看,突然眼睛一亮,伸手拽着城主大人的衣袖向左侧的河边走去。叶孤城的目光淡淡地落在她抓住自己衣袖的手上,顿了顿,缓缓移开,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前走。   街边的小河里,无数白色的莲花灯顺流而下,星星点点的灯火映照在河面上,远远看去就像一条流动的银河。叶芷然拉着叶孤城走到河边的柳树下,然后松开手往前走了几步,低头看着脚下顺着水流缓缓流过的花灯。花灯的中心除了一只小小的白色蜡烛之外,还插着一支卷成了小卷的纸条。   “这是……祈福还是许愿?”叶芷然回头看着身后的白衣剑客,兴致勃勃地问,“呐,是不是在纸上写下愿望然后放在花灯里让他们顺流而下,心愿就有可能实现?”   叶孤城淡漠如水的目光划过河面,“你相信?”   叶芷然摇了摇头,“不信,不过,这也算是一种感情的寄托吧。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挺好。”她歪了歪头看着冷冰冰的对此完全不感兴趣的男人,叹了口气。“既然是求道,那么道在何处?道就在人间。不入世何谈出世,所以我的剑仙大人,你好歹也偶尔低头看看我们这些凡人的生活吧!”   白衣剑客的眸光微微一动,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她身上。   叶芷然并没有丝毫注意,她抬起头往周围寻找了一圈,随即眼睛一亮,兴奋地抬手指向河对面一个挤满了人的摊位,“那里就是放花灯的地方吧!”粉衣少女回眸嫣然巧笑,双眼亮晶晶地看向身后的城主大人。   叶孤城淡漠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树影,突然开口道,“你可以过去看看。”   “那……你在这里等我?”   白衣剑客微微颔首,叶芷然附送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就欢快地沿着河边向前跑去。前方几百米的地方有一座桥,要过去对岸的话要从桥上绕过去,有点远。   目送着粉衣少女的身影渐渐跑远,叶孤城淡淡地垂眸静立在原地。   夏日的晚风拂过树梢,银色的月光铺满地面,身后的柳树垂下的树影在地上轻轻摇晃。喧闹鼎沸的人声在身后不远处,而此处却显得很安静,夜风带着白天还未散尽的热意,轻轻吹过。淡淡的寒意和杀气慢慢靠近。   叶孤城缓缓转身,如墨的眸子中闪过一道寒光,薄唇微微上挑,勾起一抹没有丝毫温度的弧度。   “青衣楼。”   作者有话要说:  离开学还有八天,作者君目测将要被悲催地断网了……天翼3G上网卡真心伤不起啊有木有!   为了防止真的断了,文文已经放存稿箱了。妹子们放心,每天还是会更的。 第9章 、白云城   摆摊的大爷是一位笑得很和蔼慈祥的老人,看着眨着眼睛一脸好奇的少女,很耐心地为她介绍放莲花灯是即墨当地的习俗。将亲人好友的名字写在纸条上放入莲花灯里,然后拿到小河上放走,就是取的将他们的灾祸和花灯一起放走的意思。   这只是人们心中的一种美好的祝愿,虽然明知道不会有用她依然在爽快地付了钱,取过一支笔,粉衣少女站在小摊旁边摆好的桌子前将自己认识的人的名字全部一一写了上去。师父独孤一鹤,师兄张英风、严人英、苏少英,师姐马秀珍、叶秀珠、孙秀青、石秀云还有几位熟识的外门弟子,要不要把城主大人的名字也写上去?敲了敲额头,叶芷然皱眉想了想,开始下笔。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几声惊呼,她疑惑地转过身,河岸边站了一排人,冲着对岸指指点点,零星地听到几句“打斗”“埋伏”。皱了皱眉,叶芷然放下手中的笔,分开人群走到岸边。凝目望去,河的对面,距离这里几百米的地方一片骚动,模糊地看到一点白影在夜色中纷飞,即便隔了这么远依然能够感觉到她熟悉了好几天的凌冽剑气,杀意乍起。   叶孤城!   叶芷然心中一惊顾不得引人瞩目,顶级轻功水榭花盈全开,在围观者的惊呼中,一步踏入了河里。   青衣十三楼的杀手其实很早之前就已经跟在马车后面了,一直没有下手是在寻找最佳的时机。而现在叶城主孤身一人在外,显然就是他们眼里的最佳刺杀机会。   凌冽的剑气纵横,将白衣剑客围在中心的黑衣人眼睁睁地看着冰寒如水的剑光划过之后,倒下的人越来越多。为首的男人咬牙,果断地轻喝一声,伸出手比了一个手势。下一秒,两片绚烂的银光分别从叶孤城两侧的黑衣人手中绽放,直扑叶孤城。唐门顶级暗器,暴雨梨花针。那如一树在夜色中悠然绽放的梨花般的雪色光华立刻将中间白衣剑客的身影密密麻麻地覆盖。   墨色的瞳孔瞬间紧缩,踩着水榭花盈行至河中央的叶芷然脚步一滞,“叶孤城!”   一点雪亮的剑光在中心亮起,随即如匹练一般呈横扫之势一剑刺出。鲜红的血液缓缓洒落,拿着暗器的黑衣人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脖间是一道深红的血痕。   形势在转瞬间逆转,几剑过后,唯一还能站立的,只剩下那个带头的人。他看着静立在原地缓缓抬眸看过来的白衣剑客,双腿发抖,惊恐欲绝地后退几步,“你,你不能杀我!你明明跟他约定好的是……”冰寒的剑光闪过,剩下的话他已经没有说出口的机会。重重地倒在地上的尸体激起细微的烟尘,那双已经失去了生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灰暗的眼底凝结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长剑归鞘,叶孤城淡漠如水的目光从倒了一地的尸体上一扫而过,不沾丝毫尘埃。   “叶孤城!”   清亮带着微微颤抖的女声响起,白衣剑客转过身。月色下,一身粉色长裙的少女凌波踏水而来,如画的眉眼间还带着未散去的惊惶。一直快走到他近前才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一下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没有丝毫损伤的男人松了口气,露出一个安然的微笑。   银亮如水的月光倾泻在河面上,眉目如画的少女盈盈站在河水中央,一圈圈的涟漪在她脚下漾开,白色的莲花灯缓缓流经身边。微风拂过,墨色的长发淡粉色的衣裙轻软飘逸,站在灯火中的少女唇边挂着浅浅笑意,美好空灵得像月色中降临人间的仙子,美得灼人目光,带着淡淡的不真实,仿佛像下一秒就会踏月归去。   叶孤城眸光一暗,微微皱眉,“过来。”叶芷然乖乖点头,脚尖在水面上一点,一跃而起,落在叶孤城身边。白衣剑客周身冷冽的杀气还未散去,刺鼻的血腥味盈满整片空地。   目光扫过地上狰狞的尸体,叶芷然皱了皱眉,“他们是什么人?”   “青衣楼。”   叶芷然微微一怔。那个有名的杀手组织?怎么现在就出来了?眉头皱得更紧,她拉住叶孤城的衣袖,“我们回去吧。”   叶孤城淡淡抬眸看她,“不继续逛了?”   摇了摇头,叶芷然叹了口气道,“没心情了,而且……”目光有些烦躁地扫过地面,“谁知道这些刺客是不是只有一批。”   其实就算再来一批也没什么。这句话叶孤城没有说出口,他看着身边的少女撇过头似乎对于地上的尸体十分不喜的样子,点了点头,拉起她的手离开。   人群散去之后,一个一身白衣的修长身影踱到放花灯的摊子旁边,略微苍白的手指拿起那张没来得及放掉的纸条,“独孤一鹤,张英风,严人英,苏少英……”清淡的声线微微一顿,随即别有深意地微微挑起,“叶孤城?”   日暮西斜,彩霞漫天,橙红的夕阳在远处的大殿琉璃瓦上淌下一片片辉光。站在白云城主府的大门前,叶芷然有些微的恍然。她竟然真的来白云城了?   “站在这里做什么。”叶孤城拉过她的手,向大门走去。叶芷然的目光落在他握住自己掌心的那只修长干净的手上,眨了眨眼,又抬头看了一眼表情冷冰冰没有任何变化的男人,乖乖跟在了他身后。刚刚叶孤城就是这样拉着她走下船的,当时站在码头迎接城主的侍从们的表情,嗯,十分精彩。   大门打开,一条青石板铺就的道路在面前铺展开,直通主殿。白衣的侍从站在道路两侧恭迎城主大人归来,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见到叶孤城亲自拉着一个粉色衣裙,眉目如画的少女走进来,目光闪了闪,往前踏了一步,“城主。”   大概是总管之类的人吧?叶芷然上下打量着他,明亮的大眼睛中转过一丝好奇。叶孤城朝他点点头,踩着脚下的青石路面向主殿走去。片刻之后,发觉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叶孤城淡淡地回头。叶芷然站在原地看了看脚下的那条路,又抬头看看回头看她的城主大人,淡定一步踩了上去,跟在了叶孤城身后。低着头的白衣管家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转瞬又消失不见。   白云城的建筑磅礴大气而又不失精巧,庭院错落有致,显然是名家设计。就连园中的花木也无一不是珍品。清晨,薄薄的雾气在花园中飘荡,一滴晶莹的露珠从翠绿的叶尖上落下来,滚落到下方粉白的花株上,将花瓣压弯了腰,又继续向下滚落。走廊上,一位白色衣裙的侍女站在一个房间门口,焦急地敲着门,“叶姑娘,城主大人吩咐的时间已经过了,你快点起来啊!叶姑娘!”   “她还未起身?”冰冷的声音自右侧传来,白衣侍女身体微微一颤,随即侧身弯下腰。“是的。叶姑娘,大概昨晚睡得太晚了吧……”   就算睡得早她也不会起来的。一路下来,叶孤城对于叶芷然的性格和生活习性多少有了些了解。他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抬手制止了侍女还未出口的话,“无事,你下去吧。”   “是。”   白衣侍女躬身行礼后,缓缓退了出去。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那抹白色身影。   昨天,城主一行人回府之后,城主大人直接去了议事厅。是她带着那位叶姑娘来了客房。性格开朗活泼,人又长得漂亮会说话的女孩子是很容易获得别人好感的。至少白衣侍女就觉得,这位叶姑娘人长得美武功高还不会盛气凌人,真的很不错。她回头又看了一眼依然紧闭的大门,目光有些担忧。叶姑娘还未起身,城主大人不会生气吧?   叶孤城在门口静立了一会儿,房间里依然没有传来丝毫动静。很显然,和他相处了有一段时间的叶芷然姑娘早已经习惯了他身上的剑气。即便他现在就站在门外,她也能够躺在床上睡得不动如山。叶孤城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淡漠如水的目光难得地带上了一抹无奈。他干脆地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穿过房间中间的桌椅和摆在床前的屏风,那张古典雕花大床四周帷幕合得紧紧的。叶孤城白皙修长的手指刚刚碰到帷幕,停了停,又收了回来。下一秒,整个房间霎时间充满了冰寒刺骨的杀气。   杀气暴起的瞬间,一道银亮的剑光穿透帷幕从床上刺了出来,直指站在床边的叶孤城。长剑并未出鞘,叶城主直接抬手用剑鞘接下了这一剑。   那柄刺过来的长剑并未尽全力,在即将到达叶孤城身前的时候,剑速慢了下来。一剑未中也并未纠缠,转手收了回去。帷幕被一把拉开,叶芷然墨色的长发散下,右手握剑,只着里衣坐在床上,看着床边的人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叶孤城?”   白衣剑客站在床前垂眸看她,墨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顺着白色的里衣一绺绺蜿蜒而下,宽松的衣领一路下开露出精致的锁骨。似乎是刚刚睡醒,白嫩的脸颊粉扑扑的,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她,表情有些呆。叶孤城转过身,“把衣服穿好。”   “哦。”叶芷然呆呆地应了声,然后目光在房间里游离了一下,伸出手一指,“衣服在那里。”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拿过衣物递到她面前。   一直到将衣服全部穿好,拿起桌上的发簪的时候,叶芷然终于从“起床呆”的模式中切换了出来。透过昏黄的铜镜看着身后那抹白色的身影,叶芷然扭过头,疑惑地眨了眨眼,“城主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叶孤城转身走出房间,在跨过门槛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梳洗好后就直接到饭厅。”   “哦。”   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表示早上起床各种苦逼不解释。   另,上一章以为城主大人真的是来陪叶姑娘逛庙会的妹子们,你们还是太甜了哟~ 第10章 、练剑   城主府外的竹林。   一身粉衣的少女手持双剑在林间翩然起舞,墨色的长发在风中飞扬,浅色的裙摆划过优雅的弧度。若不是剑锋在空中划过激起的空气撕裂的爆鸣,任谁也想象不出这唯美优雅的剑舞中所暗藏的杀机。   一舞完毕,叶芷然收剑,转过身,眨巴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剑仙大人。   用完早饭之后,她就被叶孤城带到了这里,让她把所学的剑法舞一遍给他看。一般在江湖中,除了师徒同门之间基本上是不会有人将自己所学专门演示给另一个人看的。一是担心别人从中看破剑招的破绽,另一方面也是担心有人偷学。只是现在,站在她面前向她提出这个要求的是剑仙叶孤城,于是叶芷然二话不说直接拔剑。   将她所学的五套剑法,西河剑器、霓裳羽衣、剑器浑脱、猿公剑法和峨眉玉女剑法全部演示了一遍之后,叶芷然转身静立等着剑仙大人的评价。   叶孤城垂眸沉吟稍许,“峨眉剑法不适合你。”   叶芷然赞同地点头,“师父也是这么说的。”她这个身体原本就是为七秀坊的武功量身打造的,自然和七秀的剑法更加契合。   叶孤城的目光转向她手中的剑,“你自己认为你所学的这五套剑法,学会了几套。”   叶芷然伸手比了个四,“猿公剑法只得其形,无法领会它更深层次的剑意。”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怎样都突破不了才下峨眉山的。   寒星一般的墨眸中闪过一丝满意,能够清楚地了解到自己的不足,不过于自满也不妄自菲薄。叶孤城微微颔首折下一根竹枝,“拿起你的剑。”   和剑仙大人比剑?叶芷然眼睛一亮,有些跃跃欲试。在峨眉山的时候,和师兄师姐们比试,即便是只得其形的猿公剑法也能够赢得毫无破绽。而如果和师父大人过招的话,独孤一鹤的剑法明显跟她不是一路的,而且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并不能完全称为剑法,一路被全程压制,她根本无法从中得到任何剑法上的领悟。现在剑仙大人主动当陪练,叶芷然当仁不让地将手搭上剑柄,拔剑。   只不过干将莫邪出鞘之后,叶芷然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手中的90级橙武,“要不要我换两把剑?”   叶孤城的目光缓缓划过她手中一出鞘便闪过森然的寒光剑气直冲云霄的双剑,微微摇头,“不用。这两把剑对你的剑招有益。”她手中剑毫无疑问是神兵利器,而且几乎完完全全是为了她的剑法所设计的。只不过,究竟是何人所铸,又为何特意将如此神兵设计成这样的外观。   见剑仙大人都这样说了,叶芷然也不再勉强,手腕一翻莫邪剑化作一道流光,直刺叶孤城胸膛。叶孤城避也不壁直接抬手,手中的竹枝稳稳地点在剑锋之上。叶芷然立刻变招一式剑气长江划向他的右肩。叶孤城手腕翻转竹枝后发先至一招袭向她右手手肘轻轻巧巧将她这一剑破去。   来来回回拆了几十招,越是继续叶芷然心下的骇然越甚。叶孤城不愧被人称为剑仙的人,在用剑方面他的确天纵奇才。她刚刚只是把自己的剑法演示了一遍,他就将剑法中的破绽全部找了出来。无论她怎么变招,他总有破招的方法。有些地方的破绽甚至她这个用剑的人和陪她对练了那么久的师父独孤一鹤都没有发现。一出手就会被他破去,和他比剑比和师父比剑时全程被压制更为憋屈。   比试结束,叶芷然被打击得郁闷至极。叶孤城看着转身蹲在地上挠竹子的小姑娘,淡淡开口。“刚刚我破你剑招的招式你都记住了吗?”   叶芷然回过头,看着他默默地点头。   “今晚之前,想出反破我招式的方法。明天还是这个时候,在这里,我们再比一次。”   叶芷然瞬间睁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个撂下这句话之后就转身离开的背影。明天之前想出破招的方法?她又不是你叶孤城更不是西门吹雪啊喂!   “城主大人,你就不能宽限几天吗?!”叶姑娘在原地跳脚。   那个清冷的声音远远传来,不带半点迟疑,“不行。明天此时此地。”   “好吧,就算这个不能宽限。能不能把时间推迟几个时辰,我起不来啊城主大人!”   有叶孤城在,自然不会让她起不来。第二天一早,再次被床前冷冽的杀气惊醒的叶芷然妹子欲哭无泪。我对你的剑气没有反应了你就直接改用杀气了吗城主大人。要是哪天我对你的杀气也没反应了,你是不是打算直接用剑戳啊!   一手拎着莫邪剑,干将悬挂在腰间,叶芷然睡眼惺忪地站在竹林旁边,一边打哈欠一边伸手揉着眼睛。晨间的凉风轻轻拂过,不远处的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一曲悠然的催眠曲,叶芷然觉得她更困了。抬起头瞪着对面那个一袭白衣的身影,叶姑娘明亮的大眼睛中赤、裸裸地写着几个大字,你是个坏人!   叶孤城对小姑娘谴责的目光视而不见,缓缓抬起手中的竹枝,“准备好了?”   叶芷然默默拔出了干将。   又一次重复了昨天所受到的打击,她的确是针对叶孤城昨天的剑招想出了应对的方法,可是叶孤城招式转换得更快。寥寥几剑就将她的剑招封住,她连后续的剑招都使不出来。唯一有点进步的是,在结束的时候,她终于不是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揉着手臂上被枝条抽出的乌青,叶芷然觉得自己的心理真心强大。要是换一个玻璃心一点的来,早就被城主大人打击得连剑都不敢再拿了啊有木有!   叶孤城例行丢下一句“明天继续。”就转身离开。只是在走出了几步之后,他的脚步突然顿了顿。叶芷然疑惑地抬起头。   “昨天谷雨给你的药膏如何?”   叶芷然愣了愣,迟疑地点点头。   谷雨就是第一天带着她到房间的白衣侍女,是个温柔细致的萌妹子,这几天也一直都是她在照顾她。因为谷雨的性格经常让她想起三师姐,所以她和这位妹子相处得相当不错。昨天她在被叶孤城打击了之后,就一直坐在原地思考要怎么破招,连吃饭的点过了都没发现。最后还是谷雨妹子将她捡回去的。   吃完饭之后意识终于回笼,觉得全身都酸痛的叶姑娘挽起袖子一看,就看到了白嫩的手臂上那些青青紫紫的淤痕,跟被人虐待了似的。就在这时,温柔细致的软妹子谷雨给她送来了药膏。白云城出品必属精品。那个不知名的药膏涂在手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今天早上起来一看,淤青居然都消得差不多了。于是她一直想对昨天雪中送炭的谷雨妹子表示感谢来着。可是现在听城主大人的口气,药是他让送来的?   叶孤城看了一眼依然呆坐在地上的叶芷然,突然开口,“你现在住在西苑?”   叶芷然愣愣地继续点头。   “回去搬出来。”   “为什么……”   “那里是客房。”   “……”我不住客房要住哪里啊喂!   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你觉得你应该要住哪里? 第11章 、叶孤鸿   依然是后院的竹林。   “啪”地一声,手中的长剑被挑落在地,叶芷然揉了揉又多了一道淤青的手腕,弯腰捡起地上的莫邪,抬头看着几步外那个单手拿着竹枝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男人,咬牙道,“再来。”   目光淡淡地扫过少女紧紧握着剑微微颤抖的手,叶孤城转过身,“今日到此为止。”   城主大人决定的事实没有人能够改变的,叶芷然撇了撇唇,将剑归入了腰间的剑鞘。与叶孤城比剑,即便只是单方面被他指导,也要耗费极大的心力和体力。憋在心里的那口气一散,叶芷然感觉全身的酸痛似乎都涌了上来,手脚像灌了铅一样,腿一软,直直地朝地面倒了下去。叹了口气,粉衣少女干脆眼一闭准备迎接大地母亲的怀抱,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突然拦在了她的腰间,将她扶了起来。   叶芷然怔了怔,抬头看着身边的男人,侧颜清俊冷漠一如初见。可是莫名地,给她的距离感却没最初那么强烈了。是错觉吗?总感觉城主大人比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有人气了一些呢,粉衣少女看得有些愣神。叶孤城却没有看她。他的目光落向站在不远处青石桌旁的管家,缓缓开口,“何事?”   中年管家恭敬地躬身行了一礼, “城主,叶少爷到了。”   “会客厅候着。”   叶芷然正歪着头思索“叶少爷”是哪位,就听到叶孤城清冷的声音淡淡道,“换件衣服,和我一起去。”   “……哈?”   一走进会客厅,叶芷然就看到了那个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的白衣少年,手握长剑,目光冷若冰雪,神情冷酷而骄傲。她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身边的叶孤城,   “他在模仿你?”   白衣剑仙缓缓地走到会客厅正中的椅子上坐下,冷冷地抬眸撇了一眼坐在右侧下手的少年,“他在模仿西门吹雪。”   叶芷然眨了眨眼,跟在叶孤城身后走到他身边坐下,粉衣少女托着腮,“你不是他堂哥吗?他为什么不模仿你反而要舍近求远去模仿西门吹雪?”   叶孤城端起手边的茶盏,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瓷白的杯托上,冷冷地轻笑了一声,未发一言。   叶芷然眨眨眼,结合自身的经历认真思考了一下,明亮的大眼睛一转,“你也像指导我剑术一样指导过他?”   “没有。”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他花费心力去一一指导的。   “那你是怎么指导他剑术的?”   “三招之内挑落我手中的剑。”一直坐在一旁的白衣少年,也就是叶孤鸿冷冷地插了一句。他的语气很冰冷,眼底划过一丝愤然。   叶芷然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默默抬头望天花板。城主大人竟然连剑都没有让你出吗?果然,这比剑招被破还要打击人吧。话说少年你不会是被城主大人打击得玻璃心了才愤而转投西门吹雪的吧?叶芷然少女觉得她真相了。   冷冷地瞟了一眼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粉衣少女,叶孤鸿转向堂兄叶孤城,“她是谁?”   少年你这种归家的正室质问丈夫多出来的小妾的语气是要闹哪样?叶芷然端起茶杯。   叶孤城修长的手指在杯盖上划过,眸也未抬,“你未来堂嫂。”   “……”叶芷然端着杯子的手抖了抖,默默地转过头注视着身边不动如山的叶孤城。城主大人,那句话你还记着呢?都说了她是口误,真的是口误啊喂!   叶孤鸿愕然地瞪大了眼睛,激动地站了起来,“她才不到十五岁吧!”   叶芷然妹子在一旁点头,木有错,城主大人你不觉得太早了么?   “她的剑法能怎么样啊?!”   “……”叶芷然默默地将那个差点被她失手摔了的茶盏放到一边,目光从一脸质疑地瞪着她的叶孤鸿划到身边淡然品茶的叶孤城身上,缓缓地抬手扶住额。所以说少年你的关键点其实是在剑术上而不是年龄吗?剑法跟谁是你堂嫂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你们这两个剑痴!   叶孤城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地扫了一眼无语望天的粉衣少女,“她的剑法比你好。”   叶孤城略微错愕了一下,随即愤怒地转向叶孤城,“我不信!”   叶孤城却是淡淡垂眸,目光落在手里的茶杯中,不再理他。   白衣少年一步跨到叶芷然面前,长剑出鞘,凌冽的剑锋由上而下指着她,“和我决斗!我不信你的剑法比我强!”   叶芷然默默转过头去看着叶孤城。叶城主抬眸看她一眼,淡淡开口,“想比就比,不想比就把他扔出去。”   “……”他是你堂弟吧?为什么是我把他扔出去?   叶芷然最后还是答应了叶孤鸿的邀战。一方面,这位少年一直拿剑指着她一副她不答应就不罢休的样子,另一方面,她也很想看看自己的剑法究竟到了什么层面。   在峨眉山上的时候,师兄师姐们的剑路太熟了,她就是赢了也没多大感觉。和师父独孤一鹤比就是全程被虐,叶孤城更加不必说。其余的和她过过招的,都只能算是小角色。叶芷然当真还未跟和她同一层面的人交过手。因此,对于叶孤鸿的挑战,其实她是有些乐见其成的。   城主府的庭院里,洁白的石板铺就的地面上,一身白衣神情冷傲的少年和容色清丽的粉衣少女静静对峙。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城主大人的影响,城主府从专门训练的暗卫,到门口扫地的侍从,对于剑都有一种非同寻常的兴趣。叶芷然拿着剑和叶孤鸿对立在庭院里表现出一幅要较量的架势的时候,不少路过的侍从都停下的手中的动作驻足观看,叶孤城静静地站在一边,并未阻止。   庭院周围的屋顶上,城主府暗卫从一到九,只要没有事的几乎全部到齐。年龄最小的叶九蹲在会客厅的屋顶上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戳了戳身边的叶五,“你说他们谁会赢?”   叶五淡淡瞟了他一眼,“还没有开始,我怎么会知道。”叶五经常跟在叶孤城身边,他这淡淡飘来的一眼显然深的叶城主精髓。叶九被冻得一哆嗦,随即任然不死心地继续戳。   “你不是一路跟着城主和叶姑娘一起回来的吗?叶姑娘的剑术怎么样?”   “不知道。”   “不知道?!”叶九转头瞪他。   “我又没有看过她出剑,怎么可能知道她的剑法怎么样。”   “可是……”   “好了,不要吵了。”性格最稳重的叶三伸手按了按两人的肩膀,“叶姑娘既然得城主专门带回来亲自指点,她的剑法和天资定然不会差。她们快开始了,好好看着吧。”   叶九摸了摸头,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怎么不觉得城主带她回来单纯只是因为她的剑法……”   庭院里,见叶孤鸿没有动,叶芷然也不推迟,干将莫邪出鞘,脚尖轻旋,名动四方开启,一式江海凝光抢先出手。清冽的剑光明澈如水洗泼洒而下,封住叶孤鸿身前三尺之地。叶孤鸿不躲不避,手中长剑出鞘,剑尖直直点向剑光正中,竟是以硬碰硬的打法接下了这一剑。   叶芷然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少年,用普通的铁剑和90级橙武硬碰,这场剑比完,你手里那把剑估计就废了。但是,她也没有好心到为了照顾叶孤鸿手中的剑而委屈自己的剑法。   剑尖斜挑,一剑羿射九日削向他的右肩。叶孤鸿的反应不可谓不快,迅速变招。银亮的长剑化作一道流光直指叶芷然咽喉,正是武当绝学太乙玄门剑中的白蛇吐信。虽然此时对于叶芷然来说避过要害继续往下刺的难度并不大,但是她没兴趣跟他以伤换伤。反手一剑风袖低昂将他的剑招化去。   你来我往之下,两个人的交手动作越来越快。剑光化作几道残影盘旋飞舞。围观的众人睁大了眼睛努力地跟上院内两人的动作。这时,叶三微微皱了皱眉,“叶姑娘被叶少爷压制了。”   的确,叶芷然显然并不习惯叶孤鸿那种以伤换伤的打法,往往是她一剑刺过去,叶孤鸿不躲不避反手一剑攻过来。她只好变招去防,一来一去之下就要比叶孤鸿慢了半步。然而她的剑法毕竟还是要比叶孤鸿精深,因此才能继续和他胶着下去。   打着打着,叶芷然也打出了真火。这个叶孤鸿真是个疯子,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他偏偏还能够用得毫无障碍,真真是一点余地都没有给自己留。而此时叶孤鸿的心里也不怎么好受。用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在比试中来对付一个小姑娘,其实已经算是有些无赖了。可就算是这样,他到现在也还没能拿下她。单纯按照比剑来算的话,其实他已经输了。   他怎么能输?他怎么能输给一个还不到十五岁的小丫头?叶孤鸿眼中历光一闪,剑速徒然变快,剑尖朝着叶芷然剑法中的破绽直刺而去。叶芷然条件反射地旋身抽剑。这几天来,叶孤城陪着她过招,每一次都是毫不留情地直指她剑招中的破绽,然后让她想出应对的方法。第二天又换一种方法,反破她的招。几天下来,她的剑法中有什么破绽,该如何应对,全部都牢牢地印在了她脑海中,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   莫邪剑在刺来的长剑上划过,擦起一道白痕。铁剑的剑势未尽,叶芷然看着那点剑锋在眼前一点一点的放大,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她像着了魔一般,抬起了手中的长剑。雪亮的剑光破空而去,一剑惊鸿,剑气如携九天之势冲刷而下的江水。叶孤鸿僵立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银亮如雪的剑光破空而来,最终,停在了他的咽喉前。   “你输了。”叶芷然左手的干将斜指地面,莫邪剑停在叶孤鸿的咽喉。对面的白衣少年依然僵立在原地没有动。他的意识依然停留在刚刚那一剑,他能够看清楚她的动作,却偏偏没有半点还手的力气。   他没有反应,叶芷然也不在意。收剑入鞘,粉衣少女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叶孤城,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叶孤城,我好像摸到猿公剑法剑意的门槛了。” 第12章 、剑气长江   穿过庭院的风吹起石板上的落叶,庭院里一时间极静。形势逆转得太快,大部分人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叶九戳了戳身边剑术造诣最高的叶三,“喂,你看清楚刚刚叶姑娘最后一剑了吗?”   叶三缓缓摇头,脸色有些凝重。他看着院子里欢快地走到叶孤城身边的粉衣少女,钗环玉饰,粉衣罗裙,还有腰间玩具一样的双剑。她一点也不像一个剑客,却偏偏能够在千钧一发之际刺出那让所有人惊艳的一剑。幽深的目光闪了闪,他想他终于明白城主将她带到白云城亲自指点的原因了。这位叶姑娘在剑术上的天资,真是高得可怕。   叶芷然走到叶孤城身边,伸手拽住他的袖子摇了摇,“呐,叶孤城,我终于摸到猿公剑法剑意的边了哦!”白皙的脸颊染上一点淡淡粉色,亮晶晶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眼中分明写着“快来夸奖我吧!”叶孤城顿了顿,缓缓抬手带着奖励意味地揉了揉她的发心,一向冷冰冰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不错。”   能够得到剑仙叶孤城一句“不错”,对于江湖上的剑客而言几乎是至高无上的肯定和荣耀。叶芷然妹子虽然不像江湖人一样将叶城主当作神一样地去崇拜,但是听到他一句肯定,还是很高兴的。   她眨了眨眼,刚要开口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为什么不杀我。”   “……!”就知道这货会这样……叶芷然回过头,“我为什么要杀你?”   白衣少年站在原地,脸色灰败,漆黑的瞳孔中堆积着漠然的死气,“我输了。”   “你输了我就要杀了你吗?那样的话我在你堂兄手下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抬手制止了叶孤鸿还要出口的话,粉衣少女摊了摊手,语气有些无奈,“不就是一次比剑吗,输了就输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被你堂兄打击了那么多次还不是一样活蹦乱跳。就算我跟你堂兄比是差远了,你也没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吧!要是你因为一场比试输了而要死要活连我这个妹子都不如,我才真的鄙视你到死!”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想被一个小丫头鄙视到死,还是叶孤城后来对他说了什么,在那之后叶孤鸿之后就在城主府住了下来。然后每天早上看着叶城主把叶芷然虐得死去活来。   银亮的剑光携滚滚长江之势迅疾而至,“啪嗒”一声,叶孤城手中的竹枝崩开了一个小口。瞬间,整个世界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不远处旁观的叶孤鸿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叶芷然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神色有些茫然地看着叶孤城右手袖口那道狭长的划痕。   “这是……我划破的?”   淡淡地低头看了一眼破开了一道口子的衣袖,叶孤城唇边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这一剑不错。”   叶芷然依然怔怔地站在原地,这段时间以来但凡她和叶孤城过招只有单方面被压制的份,这还是她第一次用手中的剑给叶孤城造成了损伤,虽然只有衣服。成功来得太快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收起手中的竹枝,叶孤城抬起头,“名字?”   叶芷然条件反射地回答,“剑气长江。” 剑若惊鸿,气吞长江。猿公剑法一共七式加一招繁音急节,每一式都有一重剑意。她之前虽然学会了这套剑法却始终只能在入门处徘徊,就是因为她没能领悟剑招中的剑意。没有想到一旦领悟之后,剑法的威力竟然会这么大。   叶孤城点点头,手腕一翻,细长的竹枝划破空气直直地插、进了不远处的地面,纹丝不动。“明天继续。”   看着那抹冷如远山冰雪的身影渐渐走远,叶孤鸿走到叶芷然身边,“他从来没有像这样指导过我的剑法。”白衣少年语气中划过一丝丝浅浅的落寞。   直接往身后的竹子上一靠,滑坐到地面,叶芷然小小地翻了个白眼,“你吃醋啊。”渐渐熟悉了以后,叶芷然发现叶孤鸿其实也不过是心里极其崇拜自己的堂兄却死都不肯承认的小屁孩一个,拿到现代,我们管这个叫“傲娇”,相处多了之后,和他说话也随意了起来。   白衣少年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他对你的期望很高。”   “哦。”叶芷然屈起双腿,一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托着腮,“我又不是西门吹雪,走的剑道都不一样。城主大人对我期望再高我也不可能成长为他的对手。”   “就你?”叶孤鸿极其鄙视地撇了她一眼,“十五岁都不到的小丫头一个。”   “喂!要不要我提醒你上一次是谁败在我这个十五岁都不到的小丫头手里了啊!”   叶孤鸿一噎,说不出话了。   “哼哼”笑了两声,叶芷然妹子伸手比了个V。拿战绩压人,果然很爽!   白衣少年恼羞成怒地瞪着坐在地上冲着他笑得得意洋洋的少女,“我一定会超过你的!”就像小孩子每次输了之后不服气一样,叶芷然懒懒地抬眸撇了他一眼,“是吗?那我等着。”   “话说回来,其实我一直有些奇怪。”叶芷然折下一根竹枝随手比划了一下,“你们武当一路的剑法,无论是两仪剑也好,太乙玄门剑也好。不是都是讲究快慢相兼,刚柔并济。行如蛟龙出水,静若灵猫捕鼠。剑意更是中正平和,有浩然天地之气。怎么到了你手里,一剑比一剑快不说,还杀气腾腾的,恨不得跟人同归于尽的架势。”   叶孤鸿扬起头傲慢地瞥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这才是剑法!”   “那我的剑法就不是剑法了?”   叶孤鸿又被噎住了。他当然不能说叶芷然的剑法不是剑法,因为他不久前才败在她的剑法之下,否定她就等于是否定自己的剑。   叶芷然淡淡地抬头瞥了他一眼,“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谁手里的剑不是剑。每个人的性格不同,所走的剑道也必然不会相同。全部盯着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看,剑法都弄得一模一样的有意思么?”   叶孤鸿低着头没有回答她的话。墨色的长发从他的肩头滑下,握着剑的手缓缓收紧。   叶芷然没有再管他,拿着手中的竹枝在空中比划了两招,正是叶孤鸿之前和她比剑时所用过的几招两仪剑法。当时她接下这两招剑招的时候就零星地感觉到脑海中闪过了些什么,只是掠过得太快,情况又紧迫她没有抓住。现在再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当时的感觉了。   竹枝在空中转了个弯,由原本上挑的角度直接下压,夹杂着凌厉的剑气向右下方刺去。叶芷然皱了皱眉,收回手,还是不对!有些烦躁地扔下手里的竹枝,叶芷然抬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叶孤鸿,突然站了起来,“喂,叶孤鸿。我们再打一架吧!”   沉思被打断的叶孤鸿抬起头,想也不想地回答,“好。”随即直接拔剑。   “等等!”叶芷然抬手拦住了跃跃欲试准备直接冲过来的叶孤鸿少年,“先说好,你只准用两仪剑法!”   叶孤鸿愣了愣,“为什么?”   “因为我想看。”叶姑娘说得理直气壮,半点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叶孤鸿看向她的目光瞬间变得诡异起来。要是其他人提这样的要求说这样的话,他八成是要以为那个人觊觎武当派的剑法想偷学。而叶芷然……作为峨眉掌门独孤一鹤的嫡传弟子,手中握有的剑法也不比武当剑法差,她显然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应该吧……   叶孤鸿还站在原地犹豫,一个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跟她比。”叶孤鸿微微一怔回头看过去,“堂兄?”   “叶孤城?”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青石桌边的那个白衣身影,叶芷然有些发愣。城主大人你什么时候来的?疑惑了一小下她就将它扔在了一边转向面前的叶孤鸿,“好了少年,你的堂兄大人都吩咐了就不要再磨磨蹭蹭了。身为一个男人,要对自己狠一点!来,拿起你的剑吧!”   叶孤鸿白了她一眼。谁磨磨蹭蹭了,要不是你把规矩定得这么诡异他至于犹豫那么久么。你见过谁比剑还规定人只准用一种剑法的!抱怨归抱怨,堂兄大人的话是不能违背的,叶孤鸿手指按在剑柄上,两仪剑法起手式日月同转迅疾出手。   日月同转、阴阳交错、极破虚空、极道回归、剑生太极、极中有极、阴阳候列。一式式两仪剑法拆下来,叶芷然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她干脆收剑入鞘,“先等等。”   此时叶孤鸿正一剑削向她的胸口,叶芷然突然收剑他差点没有来得及收住手。堪堪在剑锋划破对面少女胸口的时候停了下来,叶孤鸿愤怒地冲着叶芷然大吼道,“你竟然比剑比到中途突然停手!”   正在低头沉思的粉衣少女闻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我只是跟你拆招,又不是决斗,为什么不能中途停下来?”   “你!你……”叶孤鸿指着她脸气得发红,连手指都微微颤抖。粉衣少女却丝毫不在意地将他的手打下去,   “别你啊你的了。快帮我想想,到底有哪里不对。”   “什么?!”   叶芷然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他半响,围着一身冷气的白衣少年转了两圈,终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不对的不是我,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猿公剑法的剑意神马的,是我瞎掰的望天……   两仪剑法参考的是游戏《九阴真经》中的武当派技能。话说,其实我感觉这个比较像太极剑法的剑谱啊…… 第13章 、剑主天地   “我明白了,不对的不是我,是你!”   叶孤鸿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你什么意思?”   “两仪剑法有阴有阳,亦刚亦柔,剑招变化无穷。但是你刚刚跟我打的时候,阴阳我就不说什么了,刚柔你都没有表现出来。少年,你到底怎么在武当出师的?”   叶孤鸿一噎,憋了半天,“每个人性格不同,所走的剑道也不会相同。同一套剑法用在不同的人手中风格当然会不同。”   叶芷然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你现在知道会用我说的话来解释了。你就扯吧,那是你的风格吗?那是西门吹雪的风格!”   叶孤鸿微微一怔,握着剑柄的手缓缓收紧。   其实叶孤鸿的剑法并没有她说的那么不济,身为武当派新一代中的领军人物,叶孤鸿在剑术上的天资其实相当的高,又有堂兄叶孤城的指点,他的剑法足以让他笑傲整个江湖的年轻一代。可悲剧的是,他偏偏遇上了比他更加妖孽的叶芷然。   同样是少年人,叶芷然年龄比他还小;同样是用剑,他上一次邀战就败在了叶芷然剑下;同样是天资卓绝,叶芷然和他打完立马就突破了,而他的剑却一直在被她鄙视。这种强烈的对比终于让他以往被过人的天资所掩盖的剑法上的不足暴露了出来。叶孤鸿低着头,指甲死死地掐入手心,无话可说。   不远处,一袭白衣的叶孤城依然淡淡地站在那里,淡漠如水的目光划过低着头的白衣少年,又缓缓移开。冷漠如冰雪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万事皆不入眼。   叶芷然歪着头认真思考了一下,开口问道,“喂,叶孤鸿。你师父教你这套剑法的时候是怎么演示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   “那就用你师父教你时那样用这套剑法再跟我打一次吧。”   叶孤鸿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将手按上了剑柄。   两团银亮的剑光在竹林间盘旋飞舞,相互碰撞又极快地分离。叶芷然一剑风袖低昂化去叶孤鸿攻过来的极破虚空,又一式月华倾泻反攻回去。两仪剑法的剑招变化无方,一时大开大阖剑势雄浑,又一时疾迅狠辣剑如寒星。阴阳交替之间让对手顾此失彼,打乱节奏露出破绽从而一招制敌。   叶孤鸿单单只模仿他师父,用起来略显生涩,然而即便这样,最开始也让她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只不过,论阴阳变换的话,叶芷然有一剑却和两仪剑的剑意隐隐相合。   隐隐的光晕从粉衣少女手中直射而来,剑锋似柔实刚,飘然不着力一般,却直接划开了阻拦的光幕。最终稳稳停在了叶孤鸿咽喉处。   几天之内连续两次被同一个人用同一把剑指着自己的要害,叶孤鸿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她。叶芷然收回剑,也不理会此时自己剑下的少年正在想些什么。蹦蹦跳跳地走到叶孤城身边自觉地汇报,“刚刚那一剑叫剑主天地。” 剑分阴阳,道通天地。   抬手摸了摸她的发心,叶孤城递给她一件外袍。“披在身上,回去换衣服。”   叶芷然后知后觉地低下头。叶孤鸿收剑虽然收得还算及时,但是剑锋上的剑气还是不可避免地将她胸口的外衣划破。刚刚又和他剑气纵横地打了那么久,脆弱的衣服布料支撑不住直接从胸口破裂开来,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身为一个现代妹子,露这么点出来叶芷然表示其实没什么压力,夏天穿吊带裙的时候露得都比这多啊有木有!但是她现在在古代,于是叶芷然妹子乖乖点头干脆地将衣服往身上一披,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少女渐渐走远,一直站在原地的叶孤鸿突然开口,“她的天资真可怕。”和他比了两次剑,就突破了两次。   白衣少年缓缓抬起头,漆黑的眼睛直视着叶孤城,“这就是你带她回来的原因?”   叶孤城不置可否,淡漠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转身走向主殿。如昆仑山巅最冷最洁的一捧雪的白色身影渐渐走远,只淡淡地留下一句话。   “你的剑在哪里?”   叶孤鸿微微一愣,“在我手里。”   “是么。”   那不带丝毫疑问似乎只是一句轻叹的话音远远消散,只留下叶孤鸿怔怔地站在他们比过剑的那片竹林间,一直站了很久。   那天之后,叶孤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七天。再次开门走出来的时候却是直接找到了叶孤城向他辞行。他要回武当山。   虽然叶孤鸿来白云城之后的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房间里,但是想着怎么也算认识了,而且自己还在人家手里突破了两次,于是送行当天,叶芷然也出现在了码头。   “回去把你家武当剑法好好练练,别老学西门吹雪。剑法像也就算了,表情也一副冷冰冰的那么像,你又长得没他帅,小心以后找不到老婆。”   身后送行的人中响起细微的憋笑声,叶孤鸿额头暴起一个青筋,“你见过西门吹雪?”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长得没他帅?!”   “……”重点在这里么少年?叶芷然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这货不会也是一小黄□?很有可能啊!你看原著里,他堂兄死在西门吹雪剑下之后,他对西门吹雪的崇拜几乎到达了一个顶峰。衣着外观,行为举止,简直恨不得变成西门吹雪的儿子。现代狂热追星族都没他这样的啊。   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一下一身白衣的叶孤鸿,直把他看得莫名其妙也低头看下去以为自己身上沾了什么东西。打量了半响,叶芷然突然开口,“我发现,你还是比较适合穿黄色的衣服。”欢迎加入二师兄、三师兄的行列少年!   “哈?”   叶孤鸿疑惑瞪着她,只当她又抽风了。冷冷地嗤笑一声,白衣少年转身走进船舱,只是,在一脚跨进去之前,不知道是出于报复还是真心,他突然丢下一句话。   “看在你的剑术的份上,我勉强承认你是我未来堂嫂。”   离岛的船只很快起航开走,只留下叶芷然站在岸边风中凌乱。谁要你承认我是你堂嫂啊摔!   叶孤鸿少年走后不就,叶芷然就被师父大人的一封信传召回了峨眉山。临走前,叶孤城递给她一块玉佩。   “给我的?”叶芷然茫然地伸手接过,玉色温润,触手微凉,正面篆刻着一个叶字,反面则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纹样。   “随身带在身上不要取下来。”   叶芷然乖乖点头,将它挂在腰间然后对着叶孤城扬起一个乖巧的笑容。“城主大人,我走了哦。”   目送着粉衣少女走进船舱,乌木大船扬帆起航,船影渐渐消失在了辽阔的大海之上。一直到那个远方细小的黑点再也看不到之后,站在叶孤城身后的中年管家有些迟疑地上前一步,“城主,那枚玉佩……”   叶孤城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从今天起,她就是白云城的女主人。”声音不大却着他独有的威严和压迫。中年管家全身一凛。   “是,城主!”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这才是正式下手。可惜妹子她不知道…… 第14章 、施针   在那以后,叶芷然再也没有见过叶孤城,也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之前跟他相处的那段时间就好像是记忆中的一段幻影一样。有时候在听到师兄师姐们带回的江湖上对于那个男人几乎像神一样的赞誉的时候,她都有些茫然地觉得,她是真的认识了这样一个人吗?   直到这一次下扬州。   站在绸缎庄后的庭院里,叶芷然怔怔地看着几步之外的那个男人。墨发白衣,乌鞘长剑,冷如远山冰雪一般的表情,和一年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她深吸了一口气,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叶孤城。”   “怎么突然来了中原,你不是常年累月宅在岛上几乎不出门的吗?”   轻快地向前走了两步,叶芷然的脚步突然微微一滞,随后立刻快步走到白衣男人身边,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淡漠的目光扫过扣着他右手脉门的那只白皙纤巧的手,叶孤城低头看着站在他面前面色凝重的少女。似乎比起一年前她要长大了不少,精致的眉眼已经长开,眉宇间的稚气经过时间的打磨渐渐变成了少女特有的娇俏柔美,分外地吸引着人的注目。   手指按在手腕处的脉搏上,叶芷然的脸上一点一点沉了下去,眉头越皱越紧,“你受伤了?还中了毒?!”   叶孤城这个人的气场太过强大,看到他的人,第一眼注意到的永远是那双冰冷如地底寒潭的眼睛和他周身凛然锐利的剑气。她刚刚看到他的时候还没有发觉。现在仔细看过去,白衣男人的表情依然是纹丝不动的清冷淡漠,脸色却有些不正常的苍白。他淡淡地看了一眼紧锁着眉头的少女,语气没有一丝波动,“无事。”   “无事个毛线啊!受了这么重的伤不给我回房间乖乖躺着,还站在庭院里面吹风很帅吗?!”叶芷然气鼓鼓地拉着叶孤城的手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小声念叨。一个一个地都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擦!   叶孤城垂眸看着气呼呼地拽着他一直往前走的少女,眸光动了动,反手将她拉住。   叶芷然回头怒视他,“干嘛?”   “房间在那边。”   “……”   前面说过什么来着,嗯,恼羞成怒的少女战斗指数都会各种暴涨。将叶孤城拉回房间,气势爆棚的叶芷然勒令城主大人乖乖地去床上躺着,转身找来了服侍的下人准备纸笔和热水。   素白的手指搭在叶孤城的手腕上,坐在床边的粉衣少女眉间微蹙。半响之后,叶芷然微微松了口气,“这毒我能解。”   白衣男人斜斜倚靠在床头,任由少女拉住他的手,表情平静淡漠得像庙堂中的神像,听到她的话情绪也没多少波动,好像此时重伤中毒的人不是他一样。叶芷然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上点心啊我的城主大人!这好歹是你自己的身体吧,你一副医不医得好无所谓的样子是要闹哪样啊!”   叶孤城双眸微抬,“你说过能解。”   “就算我没说能解之前你也还是这幅表情!”瞪着情绪没有一丝波动的男人,叶芷然愤愤地扭过头去,“再这样下去你真的有一天会成仙的,剑仙大人!”   看着愤然扭过头去不看他的少女,叶孤城眸光微动,冰冷的脸部线条有一瞬间的柔和,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粉衣少女回头瞪他一眼,拉下他的手站起身,“我去写药方。”   宽大的房间里,叶芷然和城主大人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药方已经给了叶孤城的贴身侍从去煎药了,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施针逼毒。而总所周知,施针,它是要脱衣服的……   也许万花离经专业的妹子们可以做到隔着里衣找准人体上的穴道下针,但是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秀秀,而且还不是专攻云裳心经的秀秀,叶芷然表示,如此高难度的作业……她掌握不能。   于是现在,叶芷然妹子面临着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要给城主大人施针,施针就要脱衣服。脱城主大人的衣服啊……叶姑娘目光漂移了。尼玛光是想想就手抖了好吗!   叶孤城淡淡抬眸看向目光乱飘白皙的脸颊上浮起一抹飞红,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的少女,   “为何还不下针?”   ……她能说她手抖吗……叶芷然抬起头,看着表情镇定泰然自若的城主大人,一咬牙。既然他都不在意她还介意个毛线啊!脱就脱,反正脱的不是她的衣服!   豁出去了的叶芷然妹子直接上手开始解城主大人的腰带,一分钟,两分钟……尼玛这个腰带怎么这么难解!叶孤城垂眸看着气鼓鼓地咬着唇低头和他的腰带较劲的少女,如墨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修长干净的手覆了过去握住了她放在腰带上的手指。   “我来吧。”   男人的声音清冷磁性,叶芷然心底微微一跳,乖乖松开了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一动挑开了那根叶姑娘纠结了许久的白色腰带,然后……没有然后了,叶芷然愣愣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只放回原地的手。你不是说你来的吗?为什么不继续啊!把腰带解开就不动了算什么回事啊!叶姑娘默默抬起头,城主大人的表情淡然,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擦,果然是从小被人伺候惯了的大少爷!叶芷然愤愤地抬手。淡定,她要淡定!就当cos了一把白云城主府的丫鬟好了……一边拉开外衣,少女一边胡思乱想。   敢直接上手脱剑仙大人衣服的人,整个江湖也没几个了吧!她这也算江湖第一人了吧?!话说系统君你不给点奖励么……   系统:大庭广众之下有人见证才具有效力,是否报备?   叶芷然:……   系统:是否报备?   叶芷然:泥垢!   叶孤城身上只剩下最后一件里衣的时候,叶芷然迟疑了。她顿了顿,抽出一根银针,看了看针又看了看面前的叶孤城,最后默默地将银针放了回去。她果然还是没有办法隔着里衣下针,还是继续脱吧……   微凉的手指触碰到男子略显灼热的皮肤,指尖微微颤了颤。叶芷然咬着唇拉开了白色的衣领。微微起身将衣服拉下,尽量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往叶孤城的方向扫。女子柔嫩的肌肤擦过叶孤城的手臂,有一种温软柔和的触感,纤长的睫毛动了动,冷如寒星的眸光微闪。   真正将城主大人上身的衣物扒光后,叶芷然反而淡定了。不就是上身没穿衣服吗?姐见多了啊!不说二十一世纪那些形形色色的见闻,就是在上辈子的盛唐,那些露胸露背露腹肌的五毒苗家汉子们,那些邪魅狷狂的唐门哥哥们,姐是见过世面的人,姐要淡定!   于是淡定的叶芷然妹子抽出银针开始下针。再怎么说她也是一个秀秀,就算主修的是剑法,在治病救人方面她也是专业的!专业过来头的后果就是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施针上的少女没有注意到她和面前的男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纤细的手指按在了男人精壮赤裸的胸膛上,鬓间垂下的秀发轻轻扫过平坦结实的小腹,微微垂首,如墨的黑眸认真地注视着正在下针的那只手,纤长浓密如蝶翼的羽睫微微颤动。   叶孤城垂眸看着距离他近到几乎只有几公分几乎是半趴在他怀里的姑娘。少女特有的幽香从她身上传来混合着越来越热的温度在空气中蔓延,叶孤城的眸光越来越暗。她难道是真的以为他没有半点感觉?   将最后一枚银针提出来,放下手,叶芷然刚松了口气,抬眸一笑。“叶孤城……”手腕突然一紧,腰间被结实有力的手臂紧紧扣住,拉近了对面男人的怀里。   “叶……”反射性地抬手按上面前人的胸膛稳住身体,叶芷然缓缓地抬起头。叶孤城正垂眸看着她,暗如深渊的眼睛深不见底,黑得仿佛能够将人的灵魂陷进去。叶芷然呼吸微微一滞,移开了视线。他们靠得极近,近到她可以清晰地听到手指下强而有力的心跳开始逐渐紊乱,成年男子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被握住的手腕越来越用力,勒住腰间的手臂收紧,手指下的温度开始高到灼热。房间中的气氛一时间暧昧而旖旎。   “叶,叶城主……”叶芷然的声音颤了颤,本能地觉得此时的叶孤城非常危险,清亮的声线因为紧张而略微低涩。   叶孤城垂眸地看着怀里的少女,她的头微微垂下,脸颊染上了一抹粉色,纤长的眼睫微微颤抖,如墨色绸缎一般的长发顺着脸侧滑落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柔顺而惹人怜惜。眸光越来越暗,叶孤城扣住她腰间的手臂收紧,缓缓地倾过身。   “叩叩……城主,叶姑娘要的东西已经送来了。”   敲门声突然响起,房间内暧昧旖旎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叶孤城的动作一顿,趁此机会,叶芷然飞快地抽回了手,将面前的人推开。   “进来。”半响,门内终于传来叶孤城冰冷的声音,灰衣侍从低着头将水端进去然后躬身退下,没有朝床上的人看上一眼。叶芷然暗自抚平了有些过激的心跳,抬起头。对面的男人黑眸中的热度还未消退,目光落在她身上,看到她抬眸看过来,慢慢伸出了手。叶芷然立刻吓了一跳,跳下床。   “那个什么……药好像到现在还没煎好,我还是过去看看。那个……城主大人您先休息!”   看着飞快地拉开门兔子一样蹿出去的少女,飞扬起的发丝间露出红得几乎滴血的耳根。叶孤城缓缓放下手,唇角微微勾起。这样就吓到了?他都还什么都没做。   作者有话要说:  城主大人你想做神马!!! 第15章 、疗伤   白云城的侍从当然不可能熬碗药都熬不好。   看着白衣男人面色平静地将那整整一碗看着就苦得要死的药一口喝下,叶芷然默默地递上一颗金丝蜜枣。   “……”叶城主淡淡地看着递到他唇边的那颗琥珀色的枣子,晶莹剔透的色泽映衬在少女白皙的指间闪过莹润的光。站在一旁的侍从默默地把头低了下去,他什么也没看到,嗯!   “尝尝啊,我刚刚让叶五去买的。味道很好的!”   冷冷扫了一眼房间的某处角落,叶孤城微微抬眸,目光落在面前的少女身上。晶莹水润的大眼睛亮亮的,淡色的唇瓣扬起,带着一点点恶作剧意味的笑意。笑得甜甜的,比她手中的金丝蜜枣还要甜。   叶秀珠曾经说过,她的小师妹看着你笑得甜美如三月樱花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拒绝她的要求,尤其是男人。   叶孤城也是男人,而且还是和她的关系有些暧昧的男人。他看着唇角的笑容带了一丝丝不怀好意却显得更加灵气可爱的少女,冰冷如寒星的眼睛闪了闪,缓缓地启唇就着她的手将那颗金丝蜜枣含了进去。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冲淡了中药的苦味。叶芷然兴致勃勃地问,“还要吗?”   “……”   站在一片的侍从默默地走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日暮西垂,暖金色的斜阳透过红木门窗上的镂空雕花洒进一地细碎的光影。叶芷然放开给叶孤城输入真气的手,往外看了一眼,略微怔愣,“已经这么晚了啊。”   叶孤城微微阖上眼感受了一□内真气的流动,蹙眉看向她,“你的内力和上次不一样。”   “嗯,”叶芷然点头,“上次是冰心诀这次是云裳心经,当然不一样。”   “你修了两套内力?”叶孤城眉心皱的更紧了,一把拉过她的手腕,修长的手指扣上了她的脉搏。良久,眉间稍缓。   叶芷然歪了歪头看着他,有些无所谓地道,“没关系啦,我的筋脉天生和别人不太一样。同时修两套内力没事的。”系统君才不会让她有事。   握着她的手慢慢收紧,叶孤城微微垂眸,“这是你自身的机密,不应随意与旁人说。”   “哦,我不是只跟你说了吗。”   你不是“旁人”。白衣男人唇角微微弯起,心情突然好了一些。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心,叶孤城开口道,“云裳心经的事,也不要随意说出去。”   七秀的云裳心经本就是专门用来治疗的,有点类似于大唐双龙传中四大奇书之一的《长生诀》。虽然它不像长生诀那样玄幻地能够让人修习先天真气,但它在疗伤效果上却几乎可以与之媲美。特别是,它原本便是用来给别人疗伤的一套内功。   叶芷然的两位师姐最开始练的是峨眉派的内功,云裳心经是后来才开始修习的。虽然在系统的金手指光芒照耀下两种内功貌似师出同源地融合了,但毕竟已经不纯。疗伤效果很好,却也没有好到让人觉得这内力有蹊跷的地步。而叶芷然一开始就是练的云裳心经,系统君的金手指很显然在她身上无限放大了。她修习的内功不是两套,是三套。各行其道没有融合也奇迹般地未起冲突。   精纯的云裳心经真气是天下间疗伤圣药。叶孤城虽然不知道这一点,但也隐隐约约地猜出了不少,更知道一旦这个消息被透露出去,在江湖上会掀起多大的风雨,就算叶芷然是峨眉掌门嫡传弟子,麻烦也不会小。   叶孤城正凝眸沉思,坐在他身边的粉衣少女往外看了看,突然惊呼一声,“惨了,忘了给师姐留消息。”以三师姐的性格她一定担心死了!   思绪被打断,叶城主微微抬眸,“已经差人前去送信了。”   “哦,这样啊。”叶芷然松了口气点点头,突然微微一怔,不对!她立刻惊惶地握紧了叶孤城的手,“你是以白云城的名义去送信的?”   “自然。”   “什么时候去的?现在叫回来还来得及吗?快点让人去把他拦住啊!”叶芷然握着他的手立刻收紧,焦急地吐出了一大串问题,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急切地看着他。   清淡的目光扫过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急迫表情,叶孤城眉间微蹙, “发生了何事?”   “叶孤城!”粉衣少女拉着他的衣袖,墨玉一般的瞳孔蒙上了一层薄雾,焦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沉默了片刻,白衣剑客淡淡开口,“把他拦回来。”   “是!”房间的一角传来某个低沉的嗓音,下一秒有什么破空的声音渐渐远去。   叶芷然松了口气,放在床上的手突然被反握住用力收紧得生疼。她怔怔地抬起头,靠在床边的白衣男人垂眸看她,目光冰寒而锐利,“你不想峨眉派的人知道你认识我?”   叶芷然茫然地摇了摇头,“不是啊,只有三师姐倒没什么。可是她现在跟霍天青在一起啊。”霍天青!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她认识叶孤城!   没办法,白云城主叶孤城这个名字在江湖上威慑力太大了。如果让他知道有这个变数的话,就算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他也绝对会改变最初的计划方案。叶芷然自知她是绝对没有霍天青和霍休那帮人聪明的。她唯一的优势就是对于原剧情的先知先觉。只有这一点,绝对不能被改变!   看着粉衣少女蒙上一层阴霾的脸色,叶孤城松开了她的手,修长的手指在她手腕上敲了敲,若有所思,“这个人有问题?”   “暂时还没问题。”看他对待三师姐时的表现,他现在应该还没和上官飞燕接上线。叶芷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反正,先就这样吧。别让他知道我认识你就好。”   淡淡地垂眸扫了一眼少女腰间的玉佩,叶孤城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换了一个人给师姐送信后,叶芷然坐在城主大人床边继续给他把脉。   叶孤城到底是怎么受的伤的叶芷然没问。其实在她眼里,城主大人会受伤这本身就是件很玄奇的事。   “你竟然也会受伤。”叶芷然握住叶孤城的左手,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尽管知道再把多少次叶城主的伤也不会突然之间完全痊愈,她依然时不时给他号号脉。嗯,这个时不时指的是最多间隔两分钟。   一身白衣的叶城主坐在床上,任由床边的少女拉着自己的手,另一手执着书卷静静地看,“我又不是神,自然会受伤。”   可是你在我心里就跟神一样啊城主大人。叶芷然歪了歪头看着坐在床上的男人,即便是受了伤,他周身凌厉强大的气势依然没有减弱半分。若不是略显苍白的脸色暴露了他此时的身体状况,任何人都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对。   “大概在所有人眼里你和神也没什么区别吧。”   “是吗。”叶孤城眸光淡淡,不置可否。   “所以,”叶芷然突然握住了他的手,郑重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为了保持城主大人你神一般的形象,以后要是再受了伤,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哦!”   少女温热的手指放在手心,明亮的眼睛中倒映着他的影子,叶孤城抬眸沉默地看向她,古井一般的眼睛平静无波,没有人知道水面下骤然涌起的暗流。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嘛,我的云裳心经你也知道,医术什么的也比你城主府的人好多了哦!”七秀出品必属精品啊有木有!   放下书卷,握紧放在掌心的手,叶孤城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你快十六了?”   “额,对。”反射性地点头,叶芷然有些茫然。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城主大人你的话题跳跃得太快了吧!   抬手将她脸侧滑落下的一缕长发挽到耳后,叶孤城突然抬眸看着她微微一笑,说不出的清冷高贵。一向冷冰冰的眉眼显出两分柔和,眸中常年累积的冰雪融化汇聚成潺潺的溪流,唇角微微上挑,好看得不可思议。叶芷然看得有些愣神。然后,她听到那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含着两分笑意对她说。   “待你十六岁生辰,我便到峨眉山下聘迎娶你进门。”   作者有话要说:  云裳心经的功效同样是瞎掰的。云裳七秀毕竟是救人的职业,总感觉把这一个职业特色去掉了不太好,但是全改成医术的话就抢了万花的范畴了,所以就改成了这样。妹子们觉得怎么样,还能接受吧? 第16章 、大通钱庄   叶芷然几乎是以落荒而逃的姿态逃出那间绸缎庄的。高级轻功飞景全开,一路冲回了客栈。   正坐在客栈大厅里用晚饭的叶秀珠看着送信说晚上不回来的小师妹突然跑了回来,脸红得滴血,吓了一跳,还以为她中毒了,拉起她的手就要给她把脉。叶芷然红着脸制止了自家师姐的举动。“师姐,我没事。就是……刚刚跑得太急了。对!我刚刚用轻功回来的,所以脸红了一些。”   你那是红了一些吗?你那整个红成了个苹果了啊妹子。可惜霍天青不在,叶秀珠对此又不了解。听了叶芷然那个乱七八糟的解释,一向很相信自家小师妹的师姐大人竟然真的信了。   “快点过来休息一下,又没有什么事。赶那么急干什么。”叶秀珠将师妹拉到椅子边坐下,语气带了些善意的责备。   叶芷然拉着叶秀珠的手,微微仰起头笑眯眯地说,“怕三师姐等急了呀。”   “你呀。”点了点小姑娘光洁的额头,叶秀珠递给她一双筷子,“还没有吃晚饭吧,正好跟师姐一起吃点。小二,加几个菜。”   “好咧!”一身灰衣的店小二迅速走了过来。   此时正是饭点,大厅里吃饭的人还是很多的。原本叶秀珠坐在楼下吃饭的时候就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叶芷然走进来之后,几乎大半个大厅里的人都将视线移了过来。   周围不断地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叶芷然单手支着下颌,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支筷子,思绪还沉浸在刚刚的“惊吓”中,倒是没什么感觉。叶秀珠点完菜朝周围扫了一眼,微微蹙眉,“师妹,我们回房间吃吧。”客栈一楼大多是男人,某些看过来的目光实在是……   人家只看着也没做什么当然不能因为看了两眼就过去教训人,叶秀珠美眸微眯,目光冷冷在厅内扫视了一圈,拉着自家师妹上了楼。   “我们囡囡真的是长大了呢。”摸了摸身边小姑娘的头,叶秀珠的表情有些欣慰。   “师姐?”叶芷然疑惑地抬眸看着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的师姐大人。   叶秀珠微笑着帮她理了理腮边散落的发丝,语气有些惆怅,“也不知道最后会便宜了谁。”   “……”师姐你想得太远了……吧……突然间又想起叶孤城那句淡淡笑意的话,叶芷然嘴角一抽,默默地抬头望天。   就在叶芷然和自家师姐坐在一起用着晚餐,享受着师姐大人的照顾的时候。几百米之外的绸缎庄,叶孤城看着刚刚被递到他面前写满了墨字的白纸,淡淡地垂眸。子夜星辰一般的黑眸慢慢凝结上一层寒冰,与此同时,一辆奢华精致印着南王府标记的马车,缓缓驶进了这家看似不起眼的绸缎庄后院。   这一次出门除了遇到叶孤城这个插曲,一切都很顺利。回到四川,霍天青亲自将她们送到了峨眉山脚。看着站在道旁的树下和自家师姐告别的男人,叶芷然目光闪了闪。一身锦衣,长身玉立,手中的折扇微微开合,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幽深如渊的眸子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薄唇挑着一抹好看的笑容。   平心而论,霍天青这个人真的很有吸引女人的资本。年轻俊朗,儒雅贵气,身份高,武功比身份还要高,有野心有手段,最重要的是,他还深情。换一个背景故事的话,他简直就是男主的模板啊有木有!只可惜他深情错了人。   叶芷然叹了口气,虽然她一直防着霍天青,但老实说其实他对自家师姐真的很好。这一路下来,衣食住行都是他一手包办,每到一个地方,当地的风俗人情他了解得一清二楚。和他一起旅游绝对不会无聊,各种诗词典故神话传说信手拈来,谈吐风趣优雅,可见是真的用了心。每年送去峨眉山的礼物也都是精心准备,从掌门独孤一鹤到最小的叶芷然,几乎都是投其所好,可以从中看出他的用心。霍天青想要一个人对他产生好感,真的是太容易了。至少峨眉派上下对于他和叶秀珠几乎都是乐见其成。就连知晓原著剧情的叶芷然有时候都差点觉得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霍天青这样的男人,尽全力地去讨好一个女人,除了上官飞燕那样眼里只看得到金银珠宝的,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拒绝他。自家师姐真的是沦陷得一点都不冤……   叶芷然叹了口气,走过去笑得甜甜地摇了摇自家师姐的手,“师姐,回去啦。我饿了。”就好像天真烂漫不懂世事的小姑娘,她在霍天青面前一向都是这个形象。身为带了她这么多年,看着她长大的师姐,叶秀珠当然知道这个鬼精灵的丫头真实面目自然不是这样。只不过她在外人向来如此,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摸了摸自家小师妹的头,叶秀珠低头温声到,“好了,马上就走了。跟霍公子道个别吧。”   “哦,”叶芷然乖乖点头看向霍天青,冲他甜甜一笑,“霍大哥再见!”   霍天青温和地笑着冲她点点头,然后看向叶秀珠,目光中闪过一丝不舍,但还是拱手道,“秀珠,后会有期。”   一直到走上了山道,叶芷然回头看过去,那个修长的身影依然静静地立在原地。   叹了口气,她目光有些复杂地转过头,落回了眼前的青石板路。你要是能够一直对我师姐这样,永远不变,该多好……   叶芷然十六岁那年生辰,叶孤城没有如约来到峨眉。   她不知道自己心底是松了一口气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些。只不过,没过多久她就没空纠结自己的这些小心思了。   “银票?”叶芷然拿起摆在面前圆桌上的一千两面额的银票,翻来覆去打量了一圈,疑惑的抬头看向自己的师父,“这张银票怎么了吗?它是假的?”   “不,它是真的。”   “既然是真的,那还有什么问题。”   “就是因为是真的才有问题。”独孤一鹤从怀里拿出另一张银票递了过去,“你再看看这个。”   叶芷然疑惑地接过,将两张银票放在一起比较了一下。两张银票长得一样,这很正常,但是连编号都一模一样,这就很不正常了。她惊讶地抬起头,“师父,这个……”   “也是真的。”   独孤一鹤拿起那两张完全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银票,“这是大通钱庄发行的银票。我们峨眉名下的有几家小钱庄和大通钱庄有生意往来,前段时间突然收到了几张这种一模一样偏偏还都是真的的银票,掌柜拿不定注意就给我送了过来。看来大通钱庄一定是出了问题。”   “大通钱庄是全国最大的钱庄,全国近乎八成的金银都是通过它在流通。一旦这件事被揭露出来,大通钱庄倒闭,必然会掀起莫大的风浪。”   叶芷然点点头,“那师父的意思是让我下山去查查大通钱庄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我已经让你大师姐率先前往江南了,你近一年来除了上次和你三师姐还有霍天青那小子一起出去玩了一趟就再也没有下过山。这一次你就和你大师姐一起去吧,正好涨涨江湖经验。”   大通钱庄……叶芷然在心里默念着这个莫名耳熟的名字,眼睛微微一亮。这是,陆小凤传奇的开场?想了想,她眼睛一转,抬起头笑得甜甜地道,“师父,昨天四师姐还跟我说她在峨眉山上闷死了,不如让她也和我一起去吧。”   独孤一鹤看似威严地瞪了她一眼,“胡闹!这是去查案,又不是出去玩!”   “师父!”叶芷然绕过桌子走到独孤一鹤旁边,撒娇地拉着他的手摇了摇,“就让四师姐陪我一起去啦!我一个人上路很危险的!”   独孤一鹤嘴角一抽,你四师姐和大师姐加起来都打不过你,你危险个毛线啊!   最终,还是疼爱徒弟的心思站了上风。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师父大人手一挥,“好吧,让你四师姐出去历练历练也好。”那也是个不省心的。   “耶!师父最好了!”叶芷然欢快地搂着师父大人的手抱了抱,然后蹦蹦跳跳地出了门,“师姐师姐,我跟你说,你这次终于不用被关在山上玩二师兄了!二师兄你高兴吗?”   独孤一鹤站在殿内摸了摸胡须,笑得很欣慰。   就在叶芷然离开峨眉山不久,一抹白色的身影,带着冷冽逼人的剑气翩然降临到了峨眉金顶。   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才不会16岁就嫁人呢……我说我舍不得她于是又把她拽回来了你们信么…… 第17章 、极乐楼   江南之地一向是热闹而繁华的。此时已是傍晚,暮色四合,大街上高高交错悬挂着一排排的大红色灯笼,将整条街面称得更加热闹。即便天色将晚,街上依然有很多的行人,卖东西的小贩们也都还未收摊,推着小车在路边沿街叫卖。   “江南这边的景致和我们西南那边完全不同啊。”一袭浅蓝色衣裙的少女在街上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眉目精致可爱。在她身边还有两个姑娘,一个一身红衣,身材高挑纤细,长发高高地挽起,眉目间比之蓝衣少女更为成熟,但也毫无疑问是个美人。腰间悬挂着两把佩剑,一看就是一个经常行走江湖的人,行动间给人一种英姿飒爽之感。另一位则是一个一身粉衣的少女,身姿窈窕,眉目如画,腰间的佩剑精致华丽,比之剑,更像是两把大型朱钗,此时,她正微微笑着对蓝衣少女道,“四师姐你没来过江南吗?”   三位美人各有各的不同风采,大街上众人的目光至少有一半被她们所吸引,若不是美人腰间的佩剑显示着这三个姑娘绝对都不好惹,估计会有不少自诩浊世佳公子的人上前来搭讪。   这三个不好惹的美人,自然就是奉师父独孤一鹤之命来江南调查大通钱庄一事的马秀珍,石秀云和叶芷然。   叶芷然和石秀云来到这个城镇遇到前来接人的大师姐马秀珍之后,天色已晚。夜晚的江南精致婉约别有一番风情,更不乏趁着此时出来游玩的游人。石秀云兴致来了,提议在街上转一转再回客栈,然后得到了叶芷然的附议。马秀珍的性格强势,在江湖上向来说一不二,颇有些男子的风范,但偏偏对着这从小看着长大的两个师妹一点办法都没有。无奈之下只能同意。   一般这种热闹的大街,特别是夜晚的热闹大街,除了游人多,还有一种人也很多。   叶芷然正兴致勃勃地边走边看着路边的各种小摊,突然间似有微风轻轻掠过身侧,粉衣少女微微一怔。   “怎么了师妹?”马秀珍回头看着突然站在原地不走了的自家小师妹有些疑惑。低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腰间,叶芷然眼珠转了转,抬眸对师姐笑着说,“丢了点东西。”   马秀珍微微皱眉,“还有人敢偷到我峨眉派头上?很贵重吗?师姐帮你找回来。”   叶芷然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他一会儿就会给我送回来的。”顺便,或许还能够带她找一找某个有趣的地方。   疑惑地看着一脸笑容的师妹,看着她毫不在意的样子以为是她在江湖上的认识的朋友和她闹着玩,马秀珍也就没有在意。“那快走吧,一会儿就到客栈了。”   叶芷然的确不怎么在意,毕竟……叶孤城送出去的玉佩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啊,偷王之王司空摘星同学。   “所以你就把这块玉佩拿到这里来了?”陆小凤举着手中莹润剔透的玉佩对着街上的灯火认真地打量着。身边是一脸苦瓜脸的司空摘星。   玉是好玉,触手温润,色泽丰盈,就连玉佩上的雕工都是千里挑一的极品。只不过,这块玉佩上所携带的信息就不怎么友好了。   “白云城主叶孤城夫人的身份标识你也敢偷,司空摘星,我该说你偷东西的技巧越发高超了呢,还是该说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司空摘星苦着脸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会是这个!只不过是在街上看到一个小姑娘腰间佩戴的玉佩不错顺手借了过来,谁知道会是这么了不得的东西!”   “小姑娘?”陆小凤眼珠转了转,“你知道她是谁吗?”   司空摘星拖着下巴思索了一下,“年纪有点轻,看着不太熟悉,应该不是经常在江湖上行走的人。不过,她身边跟着峨眉三英四秀的马秀珍和石秀云,应该是峨眉派的人。”   “我说,”陆小凤摸了摸下巴,“那个小姑娘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我光看她的玉佩去了,只注意到了个背影。不过现在想起来,的确是很漂亮。”司空摘星鄙视地瞥了他一眼,“你关注的就是这个?别怪我没提醒你,那是叶孤城的人!”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个形象?”陆小凤挑了挑眉,“我不过是突然想起来,峨眉掌门独孤一鹤的弟子除了三英四秀以外,还有一个最小也是最漂亮的小徒弟。只不过因为年纪小,几乎从来没在江湖上露过面。”   “人家都没在江湖上露过面你怎么知道她是最漂亮的?”   “我当然知道。”陆小凤摸了摸下巴,“白云城和峨眉派?” 他摇了摇头随手将玉佩往后一扔,司空摘星手忙脚乱地接住,小声嘀咕,“你小心一点!”   “好了,”陆小凤将手往司空摘星肩膀上一搭,唇角微扬,“我们先去陪你把这块玉佩还回去顺便看看那位漂亮的未来白云城主夫人,然后……去极乐楼。”   让陆小凤很高兴的是,这位未来的白云城主夫人的确是个美人,甚至可以说是他见过的最美的美人。远黛为眉,秋水为眸,微微一笑间的澄澈与纯然如山间的一汪清泉,整个人美得像一株阳光下带着露珠的蔷薇。而让他觉得有些头疼的是,蔷薇有刺,这位美人貌似不怎么好惹。   “你觉得把玉佩还回来就没问题了?”粉衣少女两只手指拎起玉佩,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   “这位姑娘,我朋友的确不是有意的。”   “是吗?”叶芷然依然笑吟吟地看着他,也不作表态。   陆小凤手中的折扇敲了敲额头,在扇叶的掩盖下悄悄朝司空摘星的方向侧过脸,“我突然觉得我们好像惹了个麻烦……”   “背后说人坏话不是好习惯哦。”叶芷然手腕一抖,将玉佩握回掌心,歪着头看着对面有些无奈的男人,眼珠转了转,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甜美可爱的笑容,“要我不追究也可以,带我去一个地方。”   “哪里?”   “极乐楼。”   “陆小凤,你说如果叶孤城知道了我们带着他的女人去了青楼赌坊,他会不会直接从白云城出来一剑飞仙了我们?”   “不知道。”陆小凤伸手拉开一枝挡道的树枝,“我只知道后果绝对不会比叶孤城知道你偷了他夫人的身份玉佩更加严重。”   “……”司空摘星不说话了。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粉衣少女回过头,欢快地朝他们挥了挥手,“你们在说什么呀,走快点啊。不是轻功很好么,怎么走得这么慢?”   “轻功好和走得快慢有关系么?”陆小凤小声嘀咕了一句,往前垮了一步跟上了她的脚步。   司空摘星带着他们到的地方是一处坟场。大大小小的土包凌乱地散布,夜风吹过枯枝发出怪异的沙沙声。地上的影子张牙舞爪配合着这里独特诡异的氛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我说大小姐,”陆小凤停下脚步,往四周看了看,“这里都是乱坟岗,你一个女孩子不害怕吗?还是快点回去吧。”   叶芷然跟在他后面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你一个大男人都不怕,我为什么要怕?”   “……”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喂,你们在干什么?”司空摘星蹲在一个坟包前,伸手清理着堆积在一起的枯枝,“还不快点来帮忙。”   陆小凤叹了口气,将看起来有些跃跃欲试的少女拉到一边,挽起袖子走了过去。   “这是棺材?”陆小凤低头看着那个空空如也的红木棺材,“还真是升官发财,我们要坐棺材进去?”   “当然,这就是唯一进极乐楼的方法。”   “那么……”陆小凤左右看看,手指在胸前划了一个圈,“我们一起进去?”他的目光在走过来的少女身上瞟了瞟。   叶芷然拎起腰间的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得甜美灿烂,“你确定要跟我挤一起?”   “……”陆小凤立马转过身,“司空,这里一定还有其他的棺材,快找找!”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小凤出场!其实我挺喜欢他的真心的!还有电影里面的司空摘星 第18章 、赌坊   极乐楼的接引人是一个带着笑脸面具看不清脸的人。在看到陆小凤几个人从棺材里面出来的时候,弯腰行礼的动作微微一滞——大概是没见过逛青楼还自带姑娘的。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也没说什么不接待女客的话,递给了他们三个面具。   “诸位,我们极乐楼的规矩是但凡进入内部都是要带上面具的。”   叶芷然皱了皱眉,还是伸手接过一个长得不那么奇葩的面具乖乖带上。眼角余光悄悄扫向她的陆小凤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这大小姐嫌面具太丑了不愿意带。看起来这小姑娘还是挺懂事的,只不过,为什么她非要跟着他们来极乐楼?   进了极乐楼里面之后,第一层就是赌坊。身穿绫罗绸缎的赌客们三三两两围在桌子旁边,牌九声,色子声还有大声地吆喝的声音交杂在一起。虽然地方是挺干净整洁,但是如此多的人声交织,还是显得整个赌场有些乌烟瘴气。   叶芷然从来没有进过古代的赌坊,东瞧西看觉得各种新鲜。陆小凤无奈地拉着她的手腕防止这个完全不看路的小姑娘走不见了。他倒是不担心叶芷然会出什么事,不管怎么说叶孤城的未婚妻,峨眉派的高徒,怎么样也不会在这一堆普通人中出事。他担心的是怕有哪个没有眼色嘴巴又不干净的把这位大小姐惹毛了,万一她一气之下拆了极乐楼那他还怎么查案啊!   东瞄西瞟,叶芷然的目光无意间瞟到了赌场角落的一位白衣公子。墨色的长发被发冠工整地束起,一身白色绣着浅浅云纹的锦衣,周身的气息平静而温和。有他在的一角显得特别的宁静,整个人仿佛就是为了诠释君子如玉这个词而存在,和这个充满了烟火气的喧哗赌场格格不入。   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叶芷然手指点了点下巴,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剧情,随即恍然大悟,能够让人一见之下就有如沐春风细雨,从眼里一直熨帖到心里的,在陆小凤传奇的世界中,也只有那位花家七公子,花满楼了吧。她回头看了一眼也朝那边看了过去的陆小凤,这对好基友貌似现在还不认识?   看着陆小凤拿着司空摘星偷来的扇坠去和自己命定的好基友搭讪,叶芷然扭过头捂脸。陆大侠你这搭讪的方法是否太老土了点?追女孩子都不带这样的吧,看吧,花七公子果然不鸟你吧!看不下去的叶芷然妹子干脆走了过去。   “这位公子你好,我叫叶芷然,这边这位小鸡叫陆小凤,他好像……想和你交个朋友?”   “芷然……为什么你要用疑问的口气?”   芷然?叶芷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瞟了一眼他手里的扇坠,闲闲地开口道,“没办法,我还真没见过有人拿着偷的别人的东西去跟人交朋友的。这位公子没有一扇子敲过去,修养真好。”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默默望天,也不是他偷的啊。   花满楼摇着折扇微微一笑,温声道,“这位公子既然想和我交个朋友,我自然高兴。在下花满楼。”   叶芷然眨了眨眼,“那我也想和你交朋友,你也高兴吗?”   花满楼唇边的笑意渐渐扩大,“自然也是高兴的。”   因为有了花公子这个朋友,叶芷然得以和陆小凤司空摘星一起上了二楼。和一楼不同,二楼来赌博的大多是一身短打窄衣的武林人士。气氛比下面还要热烈。看着一堆一堆地被摆上赌桌的筹码和珠宝,叶芷然眨了眨眼睛,她还以为江湖人士一般比不上楼下那些富商呢。他们这些钱到底是哪儿来的?   二楼的赌博除了传统的色子,牌九之外还有一些比较有特色的东西。例如,赛乌龟。   “你只带了二十两?”叶芷然回头看着因为赌注太少被拒的陆小凤,一身青衣的男人无奈地耸了耸肩。   粉衣少女直接豪迈地解下腰间的玉佩往赌桌上一放,“算了,我帮你。”   “喂!等等!”陆小凤瞬间睁大了眼睛,因为完全没有料到她的动作伸出来阻拦的手还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枚莹润的玉佩被纤纤玉指轻巧地放在了赌桌上。   他头疼地扶额,“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把它也拿出来了!”随即立刻伸出手,“不好意思,她是开玩笑的”只是,他的手指还没有碰到赌桌就被赌场的人拦下了,灰衣侍者瞟了他一眼,“买定离手。”   我是在救你们啊!陆小凤头疼地看着置于一堆筹码中间晶莹剔透的玉佩,这一把叶芷然要是赢了还好说,如果输了……以白云城的势力,恐怕没等他查清案子极乐楼就不复存在了。而作为带着白云城的主母进了赌场的人,最重要的是还把身份玉佩给输掉了的人……陆小凤觉得他可以默默地为自己点一盏灯了……   对他的忧伤毫无所觉的叶芷然少女拍了拍他的肩,一脸轻松无压力,“交给你了哦。”   “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啊,就敢拿出去赌。”陆小凤无力地回过头。   粉衣少女眨了眨眼,一双黑水晶一样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看起来可爱又无辜,“知道啊。”叶孤城送她的玉佩啊。看着似乎更加无力得肩都垮了下来的陆小凤,她好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带安慰,“放心,你会赢的。”   “你对我可真有信心。”   赌局开场,正如叶芷然所说,她和陆小凤压的那只乌龟从一开始就以一种龟兔赛跑的架势,直线前进。过了中线眼看就要以领先的优势冲到终点了,乌龟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叶芷然看着那只一步一步地挪动脚步动作迟缓似乎有什么在强压着它的乌龟,眯了眯眼,目光扫过对面那个中年赌客放在木质跑道上的手。   陆小凤很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挑了挑眉,伸出两根手指一把按在了另一方的跑道上。不一会儿,乌龟的速度又快了起来。对面的男人们见一人不敌,竟然脚步一挪全部站在了那一人背后,手掌低着前面人的背心一字排开开始传功。薄薄的雾气自他们头上蒸腾而起,那是内功运转到极致的特殊标志。   作弊也做得太明显了,还怎么多人围攻一个!叶芷然眯了眯眼睛,手指按在了剑柄上。凌冽冰寒的剑气瞬间直冲云霄,整个赌坊二楼的人身体一震全部向这边看过来。陆小凤吓了一跳,“芷然?”   叶芷然撇了他一眼,缓缓地抬起手中的长剑,“我讨厌作弊,特别是在和我比赛的时候在我眼皮底下作弊。”   对面的男人冷汗立刻唰地流了下来。叶芷然悟透猿公剑法的两重剑意之后,对剑的领悟一路上扬。她毕竟是经过独孤一鹤和叶孤城亲自指导过的人,经过剑仙的剑气洗练,就算现在还比不上叶孤城、西门吹雪和她师父独孤一鹤这样的人物,她的剑气也不是对面那些江湖小人物可以承受的。刚刚还在运转内力压制乌龟的赌客们几乎立刻两腿发抖倒在地上,神色惊恐地看着对面前一秒还一脸无害的少女,额头上的冷汗不断地流了下来。内功急速运转护住了自己的身体。   灰衣侍从满头冷汗地强压下心中的惊骇,咬牙顶着剑势的压力走上前,“这位姑娘……极乐楼里是不能动刀剑的。”   叶芷然的剑气虽凌厉却没有杀气,花满楼对这样的剑并不排斥,只不过他们现在在人家的地盘,无视主人家的劝告总是不怎么好的。收起手中的折扇,花满楼无奈地笑了笑,温声劝道,“叶姑娘,这里总是极乐楼的地方,还是先把剑收起来吧。 ”   “芷然。”陆小凤走过去,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剑,眉峰微挑。   “动刀动剑地多不安全,你不是说相信我吗。我会赢的。呐……你看,已经赢了。”   在他们对峙的时间里,那只被寄予了厚望的小乌龟已经抢先爬到了终点。   扫了一眼赌桌,叶芷然眨了眨眼睛,“哦,好吧。”   粉衣少女点点头然后乖乖地收起了剑。花满楼唇边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叶芷然的性格虽然有些肆意但是在她认可的人面前,其实她还是很乖的,有些像小孩子。唇边的笑意缓缓扩大,花满楼摇了摇头,听声音她估计还只有十六岁,也的确还是小孩子。   莫邪剑入鞘,刚刚充斥了整个赌坊的凌然剑气瞬间荡然无存,陆小凤低下头看着她腰间的那两把剑,目光有些玩味。鎏金镂花,镶珠缀玉,整个剑的造型更像是女儿家手里把玩的朱钗。他刚开始还以为是小姑娘看着好看带在身边玩的,没有想到……出鞘前后反差竟然会有这么大。   这剑不错,这剑相当不错!当然,比剑更加不错的,是人。   陆小凤抬眸看着开心地走到赌桌边拿回自己的玉佩系回腰间的粉衣少女,墨玉一般的眼里划过一道光。刚刚的剑气可真不像她这个年龄的人能够掌控的,甚至江湖上很多成名的剑客都没能达到她的境界。他该说独孤一鹤教徒有方,还是说,不愧是剑仙叶孤城的女人?   此时,某个阴暗的密室里。   “陆小凤?”   “是。”带着笑脸面具的男人恭敬地弯下腰,“他身边还带了一个姑娘。”   “带着姑娘来逛青楼?”最开始说话的那个黑影轻声笑了笑,“这个陆小凤还真是有意思。知道她们的关系吗?”   “暂时还看不出来,不过……”笑面人顿了顿,“那个姑娘的剑术很厉害,刚刚一拔剑几乎将整个二楼的人都镇住了。”   “剑术很厉害的姑娘……”黑影微微扬头,“难道是峨眉的四秀之一?”   “看年龄应该不是,而且……峨眉四秀的剑术未必有她厉害。楼主,怎么办?”   手指敲了敲桌面,黑影缓缓道,“先不急,引他们上三楼。” 第19章 、无艳   陆小凤这个人的赌运,或者说是赌技真不是一般的好。叶芷然跟在他身后兴致勃勃地看着他在赌场里转了一圈,将所有的项目全部赢了个遍。不知道是不是赢得太狠,很快就有人走过来邀请他们去三楼。   三楼可就不是单纯的赌博了,看着没有丝毫意识,毫不犹豫地抬脚跟着花满楼和陆小凤往上走的粉衣少女,负责接引的笑面人犹豫了一下拿不定他们的关系,最终还是没有阻拦。   花纹繁复的手工地毯整整齐齐地铺在地上,墙壁上悬挂着价值不菲的古董名画,一袭粉色的纱帘被金丝挂钩收拢在槅门两侧。屋子里的桌椅,摆件无一不是精品。房间的正中央,一座金丝龙纹香炉燃起丝丝缕缕淡雅的香气。   叶芷然打量了一圈这间布置雅致却处处透着奢华的房间,“这里不是赌场吗?”   笑面人微微弯下腰,“这里当然是赌场,只不过这三楼的赌法比较清淡。”说着,他拍了拍手,“有请无艳姑娘。”   两排淡色纱裙的美貌侍女在门口一字排开,纷纷扬扬的花瓣洒下,雕花的木质大门被缓缓推开。叶芷然饶有兴致地探头看过去。按照古装电影电视剧一贯的规律,出场排场就这么大的,一定是个美人!   叶芷然没有猜错,在漫天花雨下缓缓走出来的确是个美人。一袭紫色的长裙包裹着她突兀有致的身材,纤腰被暗色的腰带束起不盈一握。眉眼温婉中带着一抹艳色,如四月的桃花艳丽柔和。坐在她身边的陆某人瞬间看直了眼。   “喂!”叶芷然伸出五指在青衣男人眼前晃了晃,看着他目不转睛的样子歪了歪头,“有这么好看吗,你都看呆了。她长得比我还漂亮?”   陆小凤拉下她的手没有回头,“你和她不能比。”   叶女侠眼睛一眯,手指抚上莫邪剑的剑柄,“你说什么?”   “额,我的意思是芷然你和她的风格完全不同,所以不能放在一起比较。”陆小凤冷汗地按住了她放在剑上的手。   这还差不多。叶芷然满意地点头,不再管那个见到漂亮女人眼睛都直了的家伙,径直走到到花满楼身边坐下,陆小凤松了口气。   这位无艳姑娘的外貌更加偏向成熟美艳,身上带有一种青楼女子所特有的风尘气,而叶芷然的外表更加纯真自然,灿若朝霞,美若凝霜,的确是没有什么可比性。虽然硬是要将两者放在一起的话,有基三强大的美工们做外挂的叶芷然妹子自然是要比这位无艳姑娘要漂亮得多。但是,她就是再漂亮,冲着她腰间那块玉佩,陆小凤也没胆子敢对她起任何心思。   “请几位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来吧。”轻轻抬起手,无艳微微笑着道,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刚刚那番对话,还是出于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之间的微妙心理,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了花满楼身边的粉衣少女身上,然后微微一怔。   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粉衣少女随手将面具往桌上一扔,微微嘟起唇,“早就不想带这个破东西了,憋死了。”即便是有些生气的表情,她依然美得如同一株阳光下盛放的粉色玫瑰,充满了勃勃生命力,灼人目光。   无艳看得很清楚,虽然叶芷然此时正坐在花满楼身边,但她其实是和陆小凤一起来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无艳微微低下头,眼底划过一丝凝重。有这样的美人在身边,陆小凤还能够像计划一样,被她的美色所误导吗?   拿起面具扇了扇,此时正被人在心里念叨的陆小凤调笑着看向一脸不满的小姑娘,“你不是武功很高吗?怎么还会憋死?”   “武功很高又不是不用呼吸!内呼吸那种玄幻的玩意儿我暂时还没领悟呢!”   笑着摇了摇头,陆小凤转头看向了无艳,唇角微挑,“刚刚我就想说了,无艳姑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的美人。”   微微垂眸,唇角轻轻勾起一个笑容,无艳轻声道,“陆公子说笑了,有叶姑娘这样的美人在身边,陆公子眼睛里面还看得到别人吗?”   陆小凤笑着摇了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她可不一样。”回头看了一眼瞪着他的少女,他轻笑了一声,“芷然美则美矣,却只能看着,而且还得是远远地看着。不像无艳姑娘这样……”男人轻轻往前踏了一步,微微低下头,声音磁好听性带了一点点的沙哑,话语中有未尽的笑意和深意,“平易近人……”   叶芷然翻了个白眼,当着一个十六岁少女的面和女人调情,这男人真没节操!花满楼无奈地摇了摇头,“陆兄!”   “嗯?”陆小凤回过头,小姑娘正一脸鄙视地看着他。轻轻笑了笑,他转过身走到桌子前坐下。“好吧。第三层的赌局,是什么?”   “第三层的赌局一向是由我来定的。”见他终于走了回去,无艳松了口气。陆小凤身上的气场太强,尤其是那双幽深的眼睛,在定定地注视着你的时候能够一眼望进人心底,好像她所有的心思在这双眼睛面前都无所遁形。差一点,她就要承受不了后退了。   “这一次,我们的赌的是,猜出我手中这盘花瓣的单双。”素白的手往瓷盘底面一拍,粉色的花瓣纷纷向上扬起散落在整个房间。   叶芷然仰起头看着漫天飞舞的花雨。其实挺漂亮的,嗯,很有她大七秀坊的风采!然后,她就看到陆小凤手腕一翻,两根手指轻轻一点,指风斜斜飞出,一片粉色的花瓣轻飘飘的落到了无艳的肩上。看到正看过来的小姑娘,陆小凤冲她眨了眨眼睛。叶芷然翻了个白眼当没看到。反正,花满楼应该也知道。   赌局的最后当然是陆小凤赢了,房间里的人对这个结果都很满意。看着跟着无艳走进里间的陆小凤,叶芷然站起身打了个哈欠。“没我们的事了吧,可以走了吗?”   花满楼也顺从地站起身,收起手中的折扇,“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她刚刚一出剑就吓到了十几个人高马大的江湖汉子,世上哪有像她这样“不安全”的小姑娘?这话要是别人说的,例如陆小凤,她必然是要以为那个人是有什么不良的企图。但是说这话的是花满楼,她相信他的确是出于担心。叶芷然姑娘一向乐于接受别人的善意,于是她乖乖点了点头,任由花公子将她送回了客栈。   “师妹,你怎么才回来啊!我一个人在客栈无聊死了!”刚刚走到门口,一个小巧的身影就从客栈里轻快地跃了出来,拉住叶芷然的手。   “四师姐?”叶芷然疑惑地看着鼓着脸小声抱怨的少女,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大师姐不在客栈吗?”   “大师姐说有点事暂时出去了,大概是去联系峨眉在这边的负责人了吧。”石秀云顺口回答,然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拉下她的手,“你怎么又摸我的头,我才是师姐!师姐!应该是我摸你的头才对。”   叶芷然闲闲地瞥了一眼比她大一岁,外貌身材却比她还loli的自家四师姐,“你够得到吗?”   “……你蹲下来我就够得到。”   再一次没有争过自家小师妹的四师姐石秀云瞪了她一眼,然后转过头看向站在叶芷然身后,唇角噙着一抹温润笑意的白衣公子。“你是谁?”   这话问得有点没礼貌,但是她的声音清澈动听,带着单纯的疑惑。反而不会让人觉得她失礼。毕竟,声音好听又真诚的小姑娘一般都不会让人觉得讨厌。花满楼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他只是温柔地笑了笑,开口道,“在下花满楼。”   石秀云眨了眨眼,“江南花家的七公子?”   “是。”花满楼微笑着点了点头,“石姑娘听说过我?”   石秀云点点头,又想起他的眼睛看不见,出声到,“听师姐提起过。我一向很佩服花公子。”   “哦?”花满楼有些微的惊讶,毕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佩服他这个瞎子。   “花公子虽然是瞎子,可是能够看到的比我们这些有眼睛的人要多多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认真,可见她是真的这么想。花满楼唇角的笑容渐渐漾开,连略有些空洞的眼底似乎都泛起了浅浅的笑意。这的确是一个很真诚,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叶芷然在一边用力点头,声援她家四师姐,“嗯嗯!四师姐很喜欢你的!”   如此直白地当着两个当事人的面说石秀云很喜欢他,饶是淡然如花满楼也略微有些错愕,反倒是被指“很喜欢花满楼”的石秀云很淡定。她非常坦然地点头,“是啊,我是很喜欢花公子。”轻描淡写,语气正常得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看着被萌妹子当面告白,面色略微有些窘迫的花家七公子,叶芷然拉了拉他的袖子,安慰道,“别在意,我四师姐一向这样有什么说什么。她的神经估计比她的手腕还粗。”   虽然听不懂“神经”是什么,但花满楼也隐隐猜到大概是调侃之类的话。他唇角微扬,轻声笑着道,“看得出来,你们师姐妹的感情很好。”   叶芷然理所当然地点头,伸手揉了揉自家一副loli样的四师姐,“那当然,四师姐可是我一手带大的!”   额头暴起一个青筋,石秀云再次将她的手拉了下来,咬牙切齿道,“不好意思,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好像还比你大一岁。到底是谁把谁一手带大的啊,今年才十六岁的小师妹!”   好在,她还记得有外人在场,拉着她的手捏在手里之后,就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叶芷然身边的花满楼。   “花公子你要进来坐坐吗?”   花满楼摇了摇头,“不用了,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去了。两位姑娘也不要站在这里了,早些休息吧。”   “哦,好。”叶芷然乖乖点头。石秀云微微向花满楼施了一礼,“那我们就先进去了。花公子,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基三美工威武霸气…… 第20章 、云间寺   陆小凤从极乐楼兑换回来的银票经过证实,全部都是盗版印刷出来的新银票。这一起混乱的来源,毫无意外地是是极乐楼。可是第二天早上,他依靠着昨晚在棺材里面听到的声音闻到的气味顺着昨晚的路线走了一遍,却怎么找都找不到极乐楼的所在。   暂时找不到头绪陆小凤就干脆拉着司空摘星一起,带着昨晚那位疑似岳青女儿的无艳姑娘给他的佛珠来到了云间寺。   一进寺庙的大门就看到主殿前的青石台阶上,一位一身红衣的姑娘背对着他们静静地站在那里,抬头望着殿内的佛像。两把精致的佩剑斜斜悬挂在腰间,墨黑的长发用发带高高束起,身材纤细高挑。这背影,这身段,这气场……一看,就是个美人。   陆小凤挑了挑眉,走了过去,“姑娘是来拜佛的吗?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司空摘星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这货只要一看到漂亮姑娘就会把正事给忘了。   红衣姑娘转过身,她有一双非常漂亮的凤眼,眼眸明亮有神,鼻梁高挺,眉峰微挑带了一两分寻常姑娘所没有的英气。陆小凤眼睛一亮,这的确是一位美人,而且是一位别有味道的美人。   红衣美人看着身后的男人,目光划过他嘴唇上方两撇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胡须,挑了挑眉,“陆小凤?”   陆小凤有些惊讶,司空摘星走到他身边,一巴掌拍上他的肩膀,“咦,她怎么认识你的?你有有名到这个地步吗?”   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人,陆小凤的目光有些玩味,他也想知道。他应该还没那么有名气。   勾了勾唇,红衣美人淡淡开口,“听小师妹提起过,我叫马秀珍,你应该知道。”   “峨眉三英四秀的马秀珍,我当然知道。”陆小凤恍然点头,随即微微笑道,“马姑娘是来上香?”   “等人。”马秀珍回头看了一眼,“小师妹说想过来看看,我就陪她一起来了。”   “芷然也来了?”   “芷然?”凤眼微微眯了眯,马秀珍上下打量着陆小凤正准备开口,一阵脚步声突然从殿内传来。   “大师姐。”叶芷然拉着石秀云跑到马秀珍身边,抬起头,“咦,陆小凤你也在啊。”   看着蹦蹦跳跳地从殿内跑出来的小姑娘,青衣男人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怎么跑云间寺来了?”   “不是你说瘟疫逝世的人的骨灰都送到这里来了吗,我就过来看看。对了,我在里面看到了岳青的牌位,旁边还摆了一串佛珠。”   “佛珠?!”陆小凤低头看看手中那串乌木佛珠,眼睛一转,“我进去看看。”说完冲着马秀珍和石秀云点点头,一步跨进了殿内、   “他就是陆小凤?”石秀云回头看了一眼。   “他就是陆小凤,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天下最混蛋的陆小凤。”   石秀云饶有兴致地歪着头看向司空摘星,“你为什么说他是混蛋?你们不是朋友吗?”   司空摘星摊了摊手,“因为他本来就是混蛋,特别在对待朋友的时候尤其地混蛋。”   看了一眼兴致勃勃地和偷王之王搭着话的自家四师妹,马秀珍低头看向叶芷然,“小师妹,你确定那个陆小凤能破这次大通钱庄的案子?”   叶芷然点点头,表情很是认真地开口,“你别看他那个样子,其实他很厉害的。昨天他就只凭借了一张银票就找到了盗版银票的源头是极乐楼。”   “我哪个样子了?小芷然,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好习惯。”陆小凤懒洋洋地从殿内走了出来,手中的佛珠变成了两串。   叶芷然轻哼一声,“我明明是在夸你。”   马秀珍的视线扫过站在叶芷然面前笑得有些痞气的男人,目光闪了闪,突然开口道,“陆公子。”   陆小凤回过头。   “既然师妹说您能够破大通钱庄的案子,那么以后就要请你多指教了。”马秀珍冲着陆小凤微微一笑,“这几天我大概会一直跟着陆公子,希望陆公子你不要见怪。”   “哈?”   叶芷然茫然地眨了眨眼,“师姐,你要干什么?”   马秀珍微微勾唇,笑容带着杀气,“峨眉派有几家钱庄都和大通钱庄有牵扯,这件事也给我们带来了不少麻烦。我当然要亲眼看看,这位神通广大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叶芷然默默地扭过头。师姐其实你就是觉得耽误了你练剑的时间所以生气了吧!想了想,她郑重拉住自家大师姐的手,“师姐,跟着就算了。你千万不要喜欢上他啊,陆小凤就是个混蛋!”   不远处的司空摘星举手表示,“我同意!”   “喂!”站在一旁的陆小凤哭笑不得,“这种话也不要当着我本人的面说吧。”   叶芷然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说背后说人坏话不对吗?”   “……所以你就当面说?”   “没错!”   无论陆小凤是否抗议,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陆小凤对此表示很郁闷,他最近遇到的姑娘们一个比一个漂亮,这很好,可是这些漂亮姑娘们一个比一个厉害,全都不能动,这就很不好了!   叶芷然比他更郁闷。说实话,将自家大师姐交到陆小凤手上,她还真有些担心。没办法,陆小凤的前科……额,不对,那些还没发生,应该是后科……这货的后科实在太多了啊有木有!薛冰,欧阳情,叶雪、叶灵、宫素素、沙曼,尼玛数不胜数啊有木有!忧伤地目送着自家大师姐跟着陆小凤离开,叶芷然突然有一种送羊入虎口的感觉。话说,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当天晚上,马秀珍没有回客栈。叶芷然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客栈门口等了许久,没有等到人。她皱着眉开始回忆剧情。   说实话,过了这么多年,剧情什么的她真的记得不太清楚了。唯一被她反复重复想起牢记在心底的只有大金鹏王那一段。如果不是银票的事情闹得有点大,她在峨眉山都知道了,估计连陆小凤传奇的开场她都会错过去。   那么,师姐现在在哪儿呢?她不相信陆小凤有那个胆子才认识一天就敢对大师姐下手,而且大师姐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所以他们现在应该是在办正事,在……极乐楼?   “大师姐不会出事吧?”石秀云站在她旁边有些着急。她们一起出来这么多次,这还是她第一次夜不归宿也没有留下消息的。   大概大师姐也没想到查案会查到极乐楼去吧……理清了思路的叶芷然反而淡定了,她拍了拍石秀云的手,“放心吧,大师姐和陆小凤在一起呢,不会有事的。”陆小凤这个人虽然在感情上渣了一些,但某些时候还是相当靠得住的。   “就是因为她和陆小凤在一起我才担心啊!他不是个混蛋么?”   “……”   “如果大师姐真出事了怎么办?”   “……阉了陆小凤!”   阉了陆小凤什么的虽然略不实际,但是叶芷然表示如果自家大师姐真出了什么事她一定会努力把它变成实际的!好在,陆小凤的节操还没有让人捉急到要阉了他的地步。第二天,马秀珍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带回了陆小凤已经找到极乐楼的老巢所在的消息。   “没想到那个四条胡子的家伙还真的挺厉害的。”   叶芷然默默举手纠正自家四师姐,“是四条眉毛。”   石秀云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都一样啦。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办?”   “我是专门叫你们去衙门那边和他们会合的,陆小凤和花公子他们都在那边。”   众人商议的结果就是,今天晚上带人去查抄极乐楼。话说叶芷然一直都很疑惑为什么一定要晚上去,官方给出的说法是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只不过怎么想这个说法都没什么说服力。后来她私下问了陆小凤。   “因为我白天要睡觉啊。”陆小凤摸了摸她的头笑得懒洋洋的,“昨天在极乐楼里忙了一晚上,我很累的啊小芷然。”   “……”这理由真是无敌了……   其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在讨论进攻的时机的时候,有一个捕快突然走进来说门口有一个小和尚找花满楼,说云间寺的霞儿姑娘邀请他去一趟,晚了就来不及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屋子里的男人们微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   “原来是佳人有约。”陆小凤敲了敲折扇,轻笑着说,“花公子,赶快去吧。”   叶芷然瞥了他一眼,小声嘀咕,“怎么听怎么觉得你这话透着一股酸味儿。”   “什么?”   “没什么。”叶芷然摇摇头,想了想,突然开口道,“花公子你把我四师姐也带上吧。”   屋子里的人微微一怔。在别人要赴约的时候突然要求他带上一个人,而且还是不算熟悉的人,其实是一件有些失礼的事,可偏偏她说得很认真,让听的人也不由得认真起来。   “喂喂,”陆小凤拍了拍她的肩,“你刚刚没听到我说佳人有约吗?你让花公子把你四师姐带上……算是什么回事?”   叶芷然凉凉地撇他一眼,“那你没听到我说我四师姐喜欢花公子吗?当然要跟上去不能让花公子随便一个人赴佳人的约。”   陆小凤被噎住了。   而这边,石秀云在定定地看了叶芷然几秒之后回过头,“花公子,既然霞儿姑娘话说得那么急,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说不定我可以帮上什么忙。”   花满楼点了点头,面色有些凝重地走出了府衙,石秀云快步跟上。   在去云间寺的路上,石秀云抬头看着身边的男人不大好的面色,咬了咬唇,开口道,“花公子,小师妹叫我跟你一起去其实是在担心你。”   花满楼微微偏过头“看”了她一眼,石秀云急忙道,“真的。小师妹的预感很灵的。她感觉不好就绝对是要出事的前兆。所以她才让我跟着你,就是担心你会出什么事。”   花满楼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安抚,“我知道。芷然是个好姑娘,我相信她所做的是为了我好。”   “真的?”石秀云眨了眨眼,花满楼笑着点点头。她抬起手放在胸口,松了口气,“你没误会就好。那花公子你刚刚是?”   “我在担心霞儿。”花满楼微微蹙眉,“她从来没有像这样主动找过我,我担心她会事。”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小凤的节操……望天,他真有这玩意儿? 第21章 、灵犀一指   府衙内,陆小凤单手撑在窗檐上,一手支着额,透过窗子上雕花镂空的花纹看着外面的色泽越来越深的夕阳,微微蹙眉。   “花满楼和石姑娘还没回来?”   叶芷然坐在圆桌旁的椅子上,单手托着腮,无聊地盯着桌面数着上面一道一道的划痕,听到陆小凤的话抬眸施舍给他一个眼神,“没有啊,估计回不来了吧。”   陆小凤转过身盯着她,“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懒洋洋地拿过桌上的小瓷杯在桌面上转了转,叶芷然头也没抬,“四师姐和花公子在一起,我放心得很。”   “那为什么今天早上我和你大师姐一起回来的时候你还一脸担心的样子?”   放下手中的杯子,叶芷然歪头想了想,“人不一样吧。人品问题。花公子的人品显然要比你让人放心得多。”   “喂!”陆小凤一手撑在桌面上,低头看她,“好歹我把你师姐安然无恙地带回来了吧。”   “嗯!”叶芷然点头,冲他甜甜一笑,“所以你偶尔还是挺可靠的。”   无语地看了一眼一脸认真地调侃他的小丫头,陆小凤转向靠在门边的马秀珍,“秀珍,怎么你也不担心?”   叶芷然微微眯了眯眼,一晚上的时间就从马姑娘变成了秀珍?动作够快的啊陆小凤。   马秀珍靠在门沿上淡淡回头看了他一眼,“我相信师妹的判断,而且……”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扫了两圈,师姐大人扭过头,“花公子的确比你要可靠多了。”   “……”   “几位,”捕头洛马跨进来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花公子和石姑娘眼看就赶不回来了,我们还是不要等他们了吧。”   一边的蒋龙连连点头,“是啊,花公子毕竟是江南花家的七公子,要是跟我们一起去出了什么事,我们也不好交代啊。”   陆小凤挑了挑眉没有说话,马秀珍回头看了一眼无聊地坐在桌边玩杯子的小师妹,点点头,“那走吧。”   陆小凤用自身做诱饵引出了极乐楼的确切位置之后,众人直接杀了进去。这里的众人指的是洛马和蒋龙带来的那群捕快,极乐楼实在是没什么高手,叶芷然拔剑的兴致都没有一直闲闲地跟在后面打酱油。这样的组织如果不是藏得略深,涉足的又是钱庄这种比较敏感的行业,手上还有岳青这样的能工巧匠,根本成不了什么事。   一路追着那位疑似极乐楼楼主进了密室,叶芷然走慢了一步。一进去就看到洛马面色狰狞地一剑划破了极乐楼主的咽喉。她的面色立刻冷了下来。   趁人不备偷袭,用剑人之耻!   毕竟是被叶孤城带了一段时间,她心里也有些隐隐赞同他对剑的态度。若洛马只是一个普通的捕快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这位洛马捕头用剑似乎在江湖上还有些名气。她冷冷地看了一眼站在极乐楼楼主尸体旁的红衣捕头,“他已经被陆小凤制住了,你根本不必杀了他。”   洛马那张正气的脸上挤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我刚刚进来的时候怒极,一时失手了。”   冷哼了一声,叶芷然干脆不看他,向陆小凤走去。之所以没有找大师姐的原因是……大师姐竟然站在陆小凤旁边!次奥,你个混蛋快放开我大师姐!   此时,在花满楼和石秀云被关押的密室。   “抱歉,竟然将石姑娘也卷进来了。”花满楼有些歉意地对石秀云微微笑了笑。   石秀云摇摇头,“没关系的。”   “怎么没关系!”被关在一起的司空摘星郁闷地跳了出来,扯了扯身上的锁链,“如果不是陆小凤那个混蛋,我们会被关在这个鬼地方吗?”   石秀云眨了眨眼,看向花满楼。即便被七巧连环锁牢牢锁住,他依然姿态闲适淡然。好像现在身处的不是阴暗的牢房密室,和风微雨的花园。只要看到他,心底就安定下来。   “花公子应该有办法的吧。”   石秀云歪着头抿嘴一笑,脸上带出两个小酒窝,看过去的目光狡黠明亮,“我当时可是听了花公子的暗示,连剑都没有出就乖乖被他们带来了这里。花公子你可要负责把我带回去啊。否则就赶不上和小师妹一起看戏了。”   “看戏……”花满楼的笑容带了些微的无奈,“这一定是芷然姑娘说的吧。”   石秀云眨了眨眼,点头。   “等等!”司空摘星双手分开,看了看石秀云又看了看花满楼,“先不说看戏的问题,花公子你真的有办法让我们出去?”   花满楼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极乐楼密室。   “真看不出来,笑得一脸憨厚老实的钱老大竟然就是幕后黑手。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那个逃跑的背影,叶芷然摇头感慨。极乐楼的剧情她都忘得差不多了,真不知道还有这一茬。亏她之前还对这个和善老实的大掌柜印象不错来着。   陆小凤仿佛无意一般扫过密室中的众人,低头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当然,人心难测。看人不能光看表面呐小芷然。”   叶芷然抬眸瞥了他一眼,“比如说你吗?看着一副吊儿郎当油嘴滑舌的样子,有时候竟然意外的可靠。”   陆小凤挑了挑眉,“那个‘意外’可以去掉。”   “哦,是吗?”叶芷然抬手一指,“那么,可靠的陆大侠。你再不去追,钱老大就真逃了。”   “没事。”陆小凤无所谓地笑了笑,“秀珍追上去了。”   “你就指望我师姐,没用的男人!”   “喂!”   追上钱老大并不难,抓住他也不难,难的是此时被他拉出来做人质的花满楼,石秀云和司空摘星。   陆小凤侧头问身边的叶芷然,“你不是说花公子很可靠的吗?”他现在可是和你师妹一起被人捉住了。   叶芷然眨了眨眼睛,手指点点下巴,若有所思,“的确。可是为什么就算这样,我还是感觉花公子要比你靠得住呢?”   “……”   事实证明,叶芷然是对的。花满楼、石秀云和司空摘星身上的七巧连环锁早已被霞儿送来的钥匙打开,刚刚也只是在装样子。形势瞬间逆转,洛马和蒋龙带着的一群捕快也在无艳的带领下通过密道来的了这里。于是,众人又和钱老大带来的人打在了一起,嗯,这里的众人依然不包括叶芷然。   她一直盯着钱老大,发现这货想趁乱偷跑,之前被这货欺骗了小心灵的芷然妹子立刻拔剑。一剑光寒,当那把银亮如水洗的长剑稳稳地停在钱老大的喉前的时候,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几乎被吓得颤抖着倒在了地上,双腿不断发抖。凌冽的剑气冲霄,连另一边激烈的打斗都停止了一瞬。   马秀珍微微笑了笑,有些欣慰,“小师妹的剑法好像又进步了。”   石秀云叹了口气,“我已经习惯了。再进步我们就都追不上了……虽然好像已经追不上了……”   剑尖指着坐在地上的钱老大,叶芷然笑眯眯地说,“不准跑哦。”钱老大哆嗦着拼命点头。   首恶伏诛,唔,不能用“伏诛”……老大被人逮住了,底下的小弟没一会儿也被捕快们捆牢。充分验证了自古以来邪不胜正的真理,如果没有后面的反转的话。   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是一直逼迫陆小凤查案的洛马。他利用极乐楼敛了不少财,可没想到事情越闹越大,闹得他都害怕了。他想收手,于是找到了陆小凤,想要利用他查出极乐楼明面上的真凶岳青,后来又把钱老大推出去弃车保帅。   对此,叶芷然姑娘表示“呵呵。”   尼玛这就是在找死的节奏吧!找谁不好找陆小凤,他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连叶孤城最后都栽在了陆小凤手里,你一个捕快被收拾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想到这里,叶芷然突然就有些烦躁。她回头看了一眼笑得略带痞气偏偏让人感觉分外可靠的青衣男人,叹了口气。   虽然现在还没有后来的名气,他依然是陆小凤,无可替代的陆小凤。主角君是不可能被逆袭的哦少年!   不过话说回来,陆小凤指证洛马才是幕后真凶的时候,叶芷然竟然没有觉得惊讶。大概她心里早就期待着这样一个反转吧,电影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的吗?往往最不可能的人才是最后真正的凶手,想到这里她瞥了一眼愤怒地瞪着洛马神色痛心愤慨的蒋龙。这货最后不会也来个反转吧?   无艳胸口那个作为岳青女儿的证据的斧头刺青从一开始就是假的,是陆小凤和朱停联手编出来的一个谎言。证据确凿,洛马冷笑着看着陆小凤,“就算是这样,你觉得你能够敌得过我手中的破马刺?”   叶芷然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举手,“我来试试如何?”   洛马身体一僵,刚刚叶芷然的那一剑在场的人都看在眼里。这个小姑娘年纪虽然小,剑术几乎已臻化境,他根本接不下她一剑。   陆小凤叹了口气,“还是我来吧。”叶芷然剑术虽高,江湖经验毕竟不足,他担心洛马还有什么后招。   叶芷然有些遗憾地放下了手,她还从来没有和用软剑的人过过招呢,她是真的很想试试啊!不过能够见识一下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不错。   软剑唰地一声出鞘,剑锋微颤,清亮的剑光如灵蛇一般从洛马手中射出直指陆小凤。叶芷然皱了皱眉,太慢了。这样完全看不出灵犀一指的深浅。   果然,在剑尖抵达陆小凤咽喉的前一刻,两根手指突然出现在那里稳稳地夹住了这一剑。   马秀珍目光闪了闪,“这就是灵犀一指?”   叶芷然郁闷地点点头,她抬头看了一眼一指将洛马点落地面的青衣男人,眨了眨眼,突然喊了一句,“陆小凤,要不然你来试试看能不能夹住我的剑?”   正在指挥蒋龙将luo脚下一个趔趄,苦笑着回过头,“我的大小姐,你别开这么恐怖的玩笑好不好。”   叶芷然眨了眨眼,很认真地说,“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啊。”说着她的手指已经按上了剑柄。陆小凤连忙大喊,“停!”   有些头疼地扶额,陆小凤回头看向马秀珍,“秀珍你不管管?”   马秀珍挑了挑眉,“其实我也想看看。”   “这不是好玩的啊!就算不会死人也会受伤的!”   “反正伤的不会是我小师妹。”   作者有话要说:  极乐楼其实真心不给力,叶妹子一个人挑全员无压力啊有木有! 第22章 、曲终   云间寺外的树林里,陆小凤头疼地看着眼前兴致勃勃的少女,“你真的要试?”   “嗯!”叶芷然点头,眼睛亮亮的。   陆小凤向来不会拒绝女孩子的要求,特别是长得漂亮可爱,他也挺喜欢的女孩子。于是,站在安静的树林间,看着对面手指按上了剑柄的少女,青衣男人有些无奈。   因为他们要试剑,众人干脆将中间的地方腾了出来。夜晚的凉风拂过树梢吹起沙沙的声响,一身粉色衣裙的少女和青衣男子静静对峙。晚风拂过她的裙角,淡淡的杀气开始在树林间蔓延。   既然是试剑那么当然应该用自己最强的剑招,可是当叶芷然从剑鞘中抽出干将莫邪的时候,心里突然微微一动。斜斜上挑的剑主天地的起手式变成了平压,一剑剑影留痕直直地向陆小凤刺了过去,剑势凝而未凝,如蓄势待发的狡兔,只是在它一跃而起之前,剑锋已经被一双手指牢牢夹住。   叶芷然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突然兴奋地冲他粲然一笑,“陆小凤,我刚刚好像抓住了点什么,我们再来一剑吧!”   “……”   还是同样的起手式,但是这一次,当剑锋抵达身前三尺之外的时候,陆小凤原本还算轻松的表情立刻变得凝重起来。这一剑和刚刚那一剑,完全不一样!雪亮的剑光破空而至,迅疾得几乎看不清剑影。最终,剑锋停在了青衣男人胸前半寸的地方。剑越腾兔,追形超影。   任谁都可以看出叶芷然后面的一剑和之前几乎是脱胎换骨的不同。场面一时之间变得极静,就连跌坐在地上被人绑了起来的洛马也怔怔地睁大眼睛看了过去。   石秀云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地转向师姐,“小师妹她这是……又突破了?”   马秀珍点点头,“小师妹说猿公剑法一共七重剑意,她之前已经领悟了两重,这应该是第三重。”   “这也太快了……”   马秀珍唇角有意似无意勾起一抹苦笑,“小师妹一向这样,你不是已经都习惯了吗?”作为峨眉派的大师姐,剑法却不如最小的师妹。有时候她也会有些挫败啊,可是有些人的天赋就是这样,真的让你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陆小凤抬手摸了摸额上滴下的冷汗,松开手苦笑着看着叶芷然,“芷然,你的剑法到底是谁教你的?”   “当然是师父啊。”   陆小凤挑了挑眉,独孤一鹤的剑法更加偏向霸道刚猛,重守强于重攻。而叶芷然的剑气凌厉中尤带三分冰寒,显然是受另外一个人影响更深。   叶芷然收回双剑,眨了眨眼,有些迟疑地道,“还有叶孤城。”   “什么?!”原本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的蒋龙突然激动地看了过来,脸色涨得通红,声音有些颤抖和不可置信,“可是白云城‘一剑西来,天外飞仙’的那位白云城主叶孤城?”连倒在地上的洛马也挣扎地看向了这边。   叶孤城这个名字,在江湖上基本上就相当于一个神话,只是稍稍提起就能够让人肃然起敬,似乎就连这三个字间都透着锋锐而冰寒的剑意。他们都用剑,只要用剑就一定不会不崇拜剑仙叶孤城。   只不过,比他们更惊讶的是马秀珍和石秀云,“小师妹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叶城主?”   “一年前啊。”   石秀云歪头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就是你十五岁那年下峨眉山的那次?回来之后剑法暴涨,连师父都被你逼退过几次。我们还以为你在山下遇到什么奇遇了呢,原来是因为白云城主叶孤城。他指导你剑法了?”   叶芷然乖乖点头。那次回来之后,她的剑法何止上升了几个层次,几乎是翻倍地在增长。其实叶芷然无论是基础还是对剑招的理解都非常扎实,毕竟她还有个上辈子,练的也是同样的剑法。她所欠缺的只是对敌的经验和对招式的运用。这最后一块短板被叶孤城补上之后,剑法暴涨,其实只是一个厚积薄发的后果。   但是峨眉上的师兄师姐包括师父独孤一鹤都不知道啊!只知道小师妹回来以后,以前和她比剑还能勉强算是输多赢少,现在一次都赢不了了啊!不仅单挑赢不了,群殴也赢不了了啊!对于一众年长于她的师兄师姐们而言,这是何等的失态……被刺激了的众师兄师姐们发狠了地开始练剑,当初在峨眉山很是激起了一阵练剑的狂潮。至于掌门大人独孤一鹤?在某次叶芷然和他过招,一剑划破了他的衣服之后,第二天,叶姑娘再去找师傅请教时被告知,掌门大人闭关了……   马秀珍想起那段被刺激的辛酸的日子还是一脸血,从那以后他们再也不跟小师妹比剑了啊有木有!打击死人了啊有木有!她幽幽地看向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的小师妹,尼玛好想把这货拖过来捏两把解解气啊有木有!不行!她是大师姐,她要淡定!深吸一口气,马秀珍拍了拍叶芷然的头,“有没有和叶城主道谢?”   叶芷然妹子茫然地抬起头,明亮的大眼睛疑惑地眨了眨,“诶?为什么要道谢?”   “……”尼玛好想吐血。   陆小凤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在他看到那块玉佩的时候,他就有大概的预感了。以叶芷然和叶孤城的关系,叶孤城指导她剑术,的确不需要道谢。   很显然叶芷然也是这么想的,她看着自家大师姐吐血的表情表示很不解。其实叶芷然和叶城主的相处略有些奇怪,不像师生,不像朋友,说恋人又过了些。但是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叶孤城对于她的确是比其他任何人都要纵容。而叶城主说了几次会娶她,叶芷然虽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也的确是将城主大人划分到了自己人的范围内的。自己人指导一下自己的剑法,道毛线的谢啊!她要是真的郑重其事地以后辈的姿态行礼道谢了,天知道叶孤城心里会怎么想。   这件事基本上就这么过去了,只不过在知道叶芷然得到过剑仙大人的亲自指导之后蒋龙捕头就一直用一种略带敬畏的眼神看着她。芷然妹子对此表示很无奈。   虽然她也练剑,虽然她也觉得城主大人的实力就跟神一样,但她始终无法向这些人一样把叶孤城或者西门吹雪真正当做神一样去崇拜。不仅仅因为她跟叶孤城相处过一段时间,她在最开始就没有这种感觉,否则也不会在最初认识的时候,坦然地走到他身边。   只不过,这仅仅只是她一个人的想法。在真正步入这个江湖之后,她才真正了解到这个男人的名气有多大,在江湖人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   突然之间有点想他这种感觉该怎么破?   事情结束,叶芷然她们也要回峨眉山,在婉拒了霞儿姑娘的邀请之后,叶芷然以及她的师姐们在江南花家的一处别院和陆小凤,花满楼坐在了一桌。   江南别院中的风景秀雅,亭在水中,水在花下。柔和的清风拂过四周悬挂的纱帘,送来荷塘中莲花的清香。   “真的要走了啊,说实在的,我可能会有点儿想你的。”陆小凤一只手支在石桌上,喝了一口小巧的瓷杯中的酒,抬眸看向对面的少女。   “嗯,我会想你的!”   青衣男人微微一怔,随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竟然这么乖,我还以为你会说我能滚远点你实在是太高兴了之类的话。”   叶芷然斜了他一眼,拿起酒瓶给他满斟酒,“我又不是口不对心的傲娇,想就是想,有什么不能说的。”   “嗯,好!那小芷然,下次再见面,你能不能别逼我接你的剑了?”   叶芷然托着酒瓶笑吟吟地看着他,“想归想,剑还是要接的!”而且下次再见面,就到金鹏王朝了吧。眼眸中闪过一道光,少女抬起头又看向陆小凤,巧笑道,“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陆小凤伸手摆了一个请的手势。   “出去不准说你认识我,也不准说认识我大师姐和四师姐。”   微微睁大眼,陆小凤有些愕然,“为什么?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为什么不能说?”   叶芷然回头看了一眼和花满楼相谈正欢的自家四师姐,歪了歪头,唇边的笑容带了抹狡黠,“司空摘星说你是个混蛋,特别是对待朋友的时候,尤其地混蛋。所以我想了想,为了避免麻烦,我们还是先不做朋友了。”   “……”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叶芷然抬眸朝他嫣然一笑,“放心,如果真有事,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芷然。”   “什么?”   “你太狠了!”   “谢谢夸奖!”   看着那三个风采各异的身影渐渐走远,陆小凤叹了口气一手搭上身边花满楼的肩,“你说小丫头现在就这么狠,以后怎么得了?”   花满楼轻轻侧过头,微微而笑,“她说得也没错,你的确很喜欢惹麻烦。”   “喂,花满楼,我什么时候喜欢惹麻烦了?”   “你若是不喜欢麻烦,又怎会接下花家的委托,来调查大通钱庄一案?”   陆小凤摸了摸下巴,眼睛一转,“一码归一码,不过,掺和进了这趟麻烦,却认识了你们这些朋友,我觉得很划算。”   花满楼轻笑道,“即便刚刚叶姑娘说暂时不当你朋友?”   “小姑娘只不过是喜欢口是心非。”陆小凤摆了摆手,突然戏谑地笑着看向他,眼中满是趣味盎然,“说起来,你刚刚和人家四师姐聊了些什么,芷然往你们那边望了好几眼。”   提到石秀云,花满楼露出了一个温柔带着暖意的笑容,“石姑娘对我提到的一些奇种的花草很感兴趣,我邀请了她来百花楼游玩。”   陆小凤挑了挑眉,“花满楼,我突然发现,你哄女孩子的手段比我可是要厉害多了。先是那位霞儿姑娘,现在又是峨眉派的石姑娘。花公子艳福不浅啊。”   “陆兄,”花满楼依然是温和的微笑,只是笑意就有些冷了,“我突然觉得,叶姑娘说得很对。像陆兄这样喜欢惹麻烦的人,暂时不跟你做朋友其实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   “喂喂!好了,我知道了!”陆小凤举起手表示投降,“我不说,不说好了吧。”   见花满楼终于满意地笑着点头,陆小凤轻笑了一声,“不过,未来的事,谁又能够完全知晓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通钱庄完结,我决定把铁鞋大盗的剧情挪到大金鹏王之后。预告一下,城主大人的出场……依然比较晚…… 第23章 、开场   陆小凤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在这个江湖上,你可能不知道当六大门派的掌门姓什么,但绝对不会不知道他的名字。传说他有两双眼睛和耳朵,三只手,四条眉毛。   他的师承已无处可寻,似乎从他出现在江湖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了一身高强的武功和一个聪明的脑袋。他的朋友很多,整个江湖上到处都有他的朋友,很有可能某些你从未想过会和他有关联的人,也是他的朋友。   而说他奇怪,则是因为,他很懒,懒到喝酒都喜欢躺在床上。懒人都怕麻烦,陆小凤也怕麻烦,但麻烦事却偏偏都很喜欢找他。   就像现在,明明只是躺在床上喝酒,却突然有人走过来朝他下跪。   那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女人。墨色如缎子的长发,乌黑亮得像天上的星辰一样的眼睛,殷红粉嫩的唇瓣。穿着一身黑色柔软的丝袍,踩在一地花瓣中走进来,体态轻盈得像一汪春水。这是一个让人觉得只是看到她就能够满足的美人。   若是平时,陆小凤倒是很愿意停下来欣赏一下这位美人,或者过去搭个讪,勾搭勾搭。可是,在看到她那三个派头奇大,真正的公主都不一定请得起的保镖,又看到她一走进来就直挺挺地朝自己跪下之后,陆小凤想也不想立马撞破屋顶逃了出去。   他又不是笨蛋,这种一看就知道有天大的麻烦的事,自然是要转身就逃。美人虽好,可是有麻烦就不好了。而且,越是漂亮的美人,一般就越不好惹。这一点,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经领教过了。所以他现在还不如去找朋友喝酒。   然后,他就被他的朋友嘲笑了。   “这大概还是你陆小凤第一次见到漂亮女人没有扑上去,反而落荒而逃。”   “不对,不是第一次。”陆小凤端着酒杯的那只手伸出了一根手指晃了晃,纠正道,“是第二次。”   “哦?”陆小凤的那位朋友,也就是霍休,好奇了,“还有谁?”   “我答应过人家不会把她的名字说出去,所以……”陆小凤耸了耸肩,继续喝酒。   “好吧,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那这一次呢?这一次你又是为什么面对漂亮女人却落荒而逃。”   “你若是我,你也会逃的。”陆小凤晃了晃杯中中的酒,一口饮尽,“她有萧秋雨、柳余恨和独孤方这样的人当保镖,却一见到我就向我下跪。你说,我除了逃,还能怎样?”   霍休微微一愣,“‘玉面郎君’柳余恨、‘万里独行’独孤方、‘断肠剑客’萧秋雨?”他点了点头,“那你的确应该逃。”   “可惜了啊,如此一个美人。”陆小凤似乎很惋惜,摇着头叹了口气。   霍休笑了,“能让你陆小凤如此记挂,那一定是个顶级美人。是不是你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美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善意的调侃,但是又有一丝丝绝不会让人察觉到的……自豪?   然而,陆小凤却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错。美人的确是极品美人,但要说生平仅见的话,还是夸张了些。”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他的目光放远,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至少,我还见过一个人。虽然年纪要小一点,但是若论容色风姿,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秋兰春菊,各擅胜场。”   陆小凤唇角的笑容渐渐扩大,这几年,他们之间也不是没有联系,但大多都是书信,还真没怎么见过面。不知道当年那个小姑娘如今已经长成怎样的风华了,想必也应是姿容绝世,一顾倾城?想到这里,他又想起她腰间那枚从不离身的玉佩,于是他又笑了。那个小姑娘她也的确地,是倾了一座城呐。一座天上地下再无可寻,当世首屈一指的孤城。   听到陆小凤的话后,霍休的神色颇有些意外,他手中的杯子顿了顿,状似漫不经心道,“哦,那个人是谁。”   于是陆小凤又看着他笑了,霍休摇了摇头,知道陆小凤这个样子就是表明他不打算说。作为一个好朋友这个时候就不应该再问下去了。霍休于是很是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他的确是陆小凤的好朋友。至少现在还是。   有一句话说,该你的就是你的,跑也跑不掉。这句话放在陆小凤身上就是麻烦总是他的,他就算逃了,依然会被抓回去。   在大金鹏王的后院客房看到花满楼的时候,陆小凤很郁闷。   “虽然我不怕麻烦,但也真没喜欢到哪里去。花满楼,你真的没必要这么热心地给我找事做的。”   庭院里,一身茶色织锦云纹长衫的花满楼正坐在一张青石桌前,手中捧着一杯清茶。听到他的话微笑着回过头,“可是我最近却觉得日子过得太平凡,想找一两件危险的事情做做。”   陆小凤不说话了,他走到花满楼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想了想,突然身子微微前倾,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戏谑,“听说,你是被一个非常漂亮的叫做上官飞燕的女孩子请来的?”   花满楼微笑着点头。   “原来你也有上坏女人当的时候。”   “我上了谁的当?”   “上官飞燕。”   花满楼轻轻摇了摇头,“飞燕是个好女孩,而且我也没有上当,我是自愿跟她过来的。”   “哦?”陆小凤唇边的笑容更大了,“那么……石秀云怎么办?”   虽然江湖上没有任何传闻,但是作为花满楼的朋友,陆小凤自然知道。这近一年来,峨眉剑派三英四秀之一的石秀云和花家七公子花满楼,私下里信笺来往还真不算少。甚至,石秀云还受邀到花家去拜访过。不管两个当事人是怎么想的,至少在陆小凤这个旁观者看来,当时花夫人和花老爷子看向石姑娘的目光,嗯,那可不是一般满意。而他的好朋友花满楼,对于这位率真坦直地说喜欢他的姑娘,态度也的确有些不一般。   果然,听到他的话后,花满楼微微一怔,唇边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秀云自然是好的。”   “你刚刚还说了上官飞燕也是好姑娘。”   花满楼摇了摇头,唇边的笑容依然温柔带着一丝丝的或许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宠溺,“秀云和她不一样。”   陆小凤看着他的表情,挑了挑眉,随即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意。当一个男人觉得有一个姑娘在他心里和别的姑娘都不一样的时候,他离喜欢上她也不远了。看来可以回信告诉那个小丫头不用继续为她师姐的感情问题瞎操心了。不过话说回来,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老喜欢操心她师姐的感情问题?怎么不见她操心一下自己的?   大金鹏王邀请陆小凤和花满楼赴宴。在宴会上,品尝了一番糖水兑成的“美酒”之后,他们终于知道了大金鹏王室费了那么多功夫把他们请来的原因。只不过,陆小凤觉得,他还不如不知道。   实在不忍心看到一个已近暮年的老人最后心愿都无法达成,陆小凤最后还是答应了大金鹏王的请求。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没有说出口的原因。   “独孤一鹤竟然就是严独鹤,大金鹏王朝的旧臣。”陆小凤皱了皱眉,回头看向花满楼,“你觉得芷然她们知不知道这件事?”   此时,他们正在大金鹏王的宫殿后的花园。明月当空,斑驳的树影沿着石子铺就的小路洒下。周围没有人,他自然可以肆无忌惮地向花满楼提起之前不让他对外说认识她的那个小姑娘,叶芷然。   花满楼走在陆小凤身边,脸上的表情难得地有些忧虑。他担心的也正是这个问题。独孤一鹤隐瞒的真实身份,叶芷然知不知道?石秀云……又知不知道?   若是知道还好,若原本便不知,现在再被揭露养了自己十几年的师父,竟然是为了财宝背弃前主的小人。那个一直将自己的师父当做父亲一样崇拜的姑娘,又如何接受得了。花满楼的心底难得地有些烦躁,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或许不该来的。但也仅仅只有那一瞬,很快,他就调整好了情绪,侧头问身边的陆小凤,“你打算怎么做?“   “暂时还没有头绪。”陆小凤抬头望了望天,长叹了一声,“不过首先,我们要去找一个人。”   某间宽大明亮的书房。   “他去找了陆小凤?”修长干净的手指将写满了字的纸卷放到一边,清冷淡漠的声音淡淡道。   “是!”几步之外,一身黑衣的男人躬身低着头,“陆小凤已经出发去请西门吹雪出山帮他对付独孤一鹤。主上,是不是让我们的人……”   “不必。”那个声音的主人抬手打断了他,“让他们按兵不动。”   黑衣男人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有些愕然。但随即迅速地应了一声,“是!” 第24章 、启程   叶芷然被自家三师兄的消息惊得差点跳起来的时候正在闭关。来送饭的小师妹随口提了一句,经常来峨眉山拜访的那位霍公子邀请苏少英师兄去珠光宝气阁赴宴。叶芷然几乎立马从她闭关的那间石室内冲了出来,拽着被她的举动惊得一愣一愣的小师妹直问当时的情况。   来送饭的妹子是峨眉派的外门弟子,刚上山没几年,来峨眉的第一天就被好心的师兄科普了这位峨眉剑派天资最出众的小师姐的各种彪悍事迹。当时这个上山没多久的软萌妹子几乎是立刻星星眼地表示,小师姐好厉害!小师姐霸气威武不解释!并迅速成为了叶芷然姑娘的小粉丝一枚。而那位好心的师兄给她科普了这么多,原本的本意是希望刚上山的单纯可爱的软妹子引以为戒,不要步了芷然小师姐的后尘。结果看到看到眨着星星眼一脸崇拜表情的软妹子,默默地吐了一口血,萧索地转身离去。那背影怎一个萧瑟了得……   偶像亲自发问,小师妹当然是言无不尽。安抚走了还不到十三岁的萌软妹子之后,叶芷然狠狠地咬牙,霍天青你熊的!竟然敢趁她闭关拐走她三师兄,她猿公剑法戳死你一万遍啊!   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干脆关也不闭了,直接冲去了玄真观大殿。还好,此时师兄大人还没走。   一身蓝衣长身玉立的少年正站在殿内向向众位师长辞行。因为他此次下山不单单只是应了霍天青对他私人的邀请,还另外代表了峨眉与珠光宝气阁的主人阎铁珊商量一些事宜,所以走的时候准备的时间比较长,这才让叶芷然赶上。   “师兄!”   一身粉衣的少女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大殿中的众人看着本该闭关的叶芷然怔愣了片刻,苏少英最先反应过来。   “小师妹?你不是在闭关吗?怎么突然出来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蓝衣少年急急忙忙地走过去,一把扶住了摇摇晃晃地靠在门口喘气的叶芷然,声音有些担忧。站在大殿中央掌门位置的独孤一鹤皱了皱眉,凝目望去,威严的目光底下流露出一丝关切。   叶芷然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轻抚着胸口,调整了一下呼吸。为了赶在师兄下山之前赶来,她直接开了踏云逐月一路从后山冲过来的啊!在战斗中快速冲刺用的步法给她拿来赶路,她容易么她……   “师兄,我要和你一起下山。”   “胡闹!”苏少英还未开口,大殿上的独孤一鹤已经一句喝斥了出来。看到自家小徒弟没事,掌门大人又恢复了威严的表情,严肃道,“你以为你师兄这是去玩的吗?!好好地呆在后山练剑,哪里也不许去!”   叶芷然悄悄拽了拽自家师兄的手,然后嘟起嘴,委屈道,“我都已经将近一年没下过峨眉山了,想出去透透气嘛。而且,我倒是想练剑,可是你们都不陪我练!”说道最后,小姑娘已经是一副控诉表情和语气。   无论是大殿上的独孤一鹤还是她身边的苏少英,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嘴角齐齐抽了抽。自从叶芷然的猿公剑法悟透了第三重的剑意,整个峨眉山上上下下就再也找不到和她比剑的人了。长老们不太好意思去打扰,师父大人经常性闭关。而跟她同辈的人嘛……   剑影留痕的这一招的中心就是快,快到极致连剑影都看不到。往往是你剑还没出鞘,她的剑锋已经到了咽喉前三寸,比试结束。剑出鞘了更惨。被一个不到十七岁的小姑娘一招就把剑给挑了打击死人了啊有木有!我辈练剑人之耻啊有木有!偏偏人家小姑娘是认认真真地全力以赴地在跟你比剑,憋屈都没话说啊有木有!众峨眉弟子和各长老的徒弟们表示,小师姐越来越凶残了,真心ho1d不住……而叶芷然的师兄师姐?嗯,他们很早以前就不跟她比了。   于是,叶姑娘很委屈,叶姑娘很郁闷。郁闷的叶姑娘表示山上没人跟她玩,她要下山去玩。师父大人独孤一鹤望了望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苏少英默默地擦了把汗,站出来一本正经道,“小师妹这段时间一直呆在峨眉山,剑法之道的确是需要不断地挑战,切磋磨练的。既然峨眉山上……咳…让她和我一起下山去见识一下也好。”   站在大殿上的独孤一鹤微微挑眉,撇了他一眼。你小师妹的剑法是我和叶孤城亲自指导的,你还想带她去哪儿见识?万梅山庄吗?   苏少英悄悄抬头给自家师父递了了个眼神。小师妹连关都不闭了跑出来,可见是下了决心要下山的。不让她跟着我,到时候她一个人跑了,以她的轻功巡山弟子拦得住?   !!独孤一鹤神色一凛,的确!这个很重要!他清咳了一声正准备开口,一个低沉和蔼的声音插了进来,“年轻人嘛,总是坐不住喜欢往江湖上跑的。掌门师弟,我看不如就让芷然和少英一起去吧。”   苏少英眼睛眯了眯,抬起头。说话的正是站在独孤一鹤右侧下手一身杏黄色衣袍慈眉善目的老人,黄尚。他是独孤一鹤的师兄,原本在独孤一鹤未上峨眉山之前,他才是前任掌门心中下一任掌门的人选。在独孤一鹤成了掌门之后,他就接任了长老之位。虽然被自己的师弟比了下去,但是这位黄长老似乎并未有怨愤,踏踏实实地当着长老,为人平易近人,在峨眉派内部很是受弟子们喜欢。   叶芷然抬头冲帮着她说话的黄长老甜甜一笑,转向自家师父大人,撒娇道,“师父你看!长老师叔也这样说了,你就答应吧!”   独孤一鹤轻咳了两声,正准备开口,又一个冷峻低沉的声音带着微薄的怒气插了进来。   “胡闹,身为峨眉派嫡传弟子怎可如此率性而为!”   叶芷然怔了怔,抬头看过去。说话的是站在独孤一鹤左侧下手的叶长老。一身青衣笔直地立在原地,眉头皱起,神色间很不赞同。叶长老也是独孤一鹤的师兄,执掌执法堂,是众长老中最为严厉的一个。可以说是峨眉派众弟子最为畏惧的人,连掌门独孤一鹤都得排他后面。特别是她家那个二货师兄,见了他简直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乖巧。   叶芷然很小就被抱上峨眉山,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她不像其他人一样怕他,但也一向很听叶长老的话。可惜这一次,她必须要下山不可!   粉衣少女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可怜兮兮地看向独孤一鹤,黑水晶一般的瞳孔泛着盈盈水光,嘴唇微微嘟起。看起来真是又可怜又可爱。叶芷然妹子在七秀峨眉混了这么多年,剑法先不论,卖萌技能绝壁是点到了max。在萌1o1i技能全开之下,一向疼爱徒弟的独孤掌门很快就扛不住了,明知道她是装的,还是装模作样地训斥了几句之后就开口道。   “下山去多见识见识也好。叶师弟,你的顾虑我也知道。只不过芷然现在也长大了,该去江上闯闯了。”   叶长老皱了皱眉,还想说些什么。黄长老已经截断了他的话。   “既然掌门师弟都已经这样说了,那就这么定了吧!”   站在下方的少女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几位长老之间的暗流涌动。她只是拉着师兄的手,很开心自己终于能够下山了。苏少英摸了摸自家师妹的头,抬眸看了一眼一左一右站在独孤一鹤身边一个笑得慈眉善目,一个眉头紧锁的两位长老,若有所思。   走出玄真观大门的时候,叶芷然若有所觉地回头看了一眼,一身杏黄色衣袍的黄长老正一脸慈祥地笑着看着她。于是,叶姑娘也扬起脸,回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刚走出玄真观,叶芷然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树下长身玉立的白色身影,远远看去极似大师兄张英风。叶芷然眼睛一亮,松开苏少英的手向前跑了两步,随后脚步微微一滞。若无其事地放慢了步伐,等苏少英走到她身边。   注意到她的举动,苏少英挑了挑眉,抬眸望去,黑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直接拉了叶芷然的手,走到那颗树下。“这么巧,方师弟,你是在这儿等黄长老吗?”   树下的那抹白影回过头,眉目俊秀,神色温和,看到苏少英身边的粉衣少女,立刻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芷然。”   叶芷然眨了眨眼,开口道,“早啊,方师弟。”然后满意地看着白衣青年表情微微一僵。   叶芷然是掌门嫡传弟子,在峨眉派内部的地位一向很高。再加上她又是刚出生没多久就被师父独孤一鹤抱上了峨眉山,入门奇早。甚至她的七位师兄师姐入门都没她早。只不过,她的年龄实在太小,当师姐实在不合适,叶芷然自己也不在意这些,所以她才成了小师妹。但是,对于其他峨眉派的普通弟子来说,她就是当之无愧的师姐,就算现在她面前的这个方尧是黄长老的亲传弟子也一样。   很快白衣青年就调整好了表情,微笑着道,“听闻芷然你要下山,我特地过来送送你。”说着他伸出手,还没碰到粉衣少女的头,她就身子一动转到了苏少英身后。   “方师弟,我已经长大了!”所以别再摸我头了!叶芷然眨了眨大眼睛,神色一本正经。   方尧的手一僵,随后不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脸上的笑容不变。“这样啊,是我唐突了。”他从衣袖中拿出一方玉佩微笑着道,“上次的下山的时候看到这枚玉佩,觉得很适合小师妹,就买下来了。之前一直没有机会给你。这一次好不容易遇见了……我帮你换上吧。”   叶芷然迅速地后退来了一步,往苏少英身后一缩,“不用了,方师弟你直接给我就好。”   方尧扫了一眼她此时腰间佩戴的玉佩,目光在那个叶字上停了一下,随即了然的点头,将手中的玉递给了她。看到他自以为了解的表情,叶芷然嘴角一抽。因为叶孤城送她的这枚玉佩上的那个叶字跟她的姓一模一样,于是峨眉派上上下下都以为那是她父母留给她的遗物,因此她才一直随身带着。没有人能够想到,这枚看似不起眼的玉佩真正的来头,能够吓死人……当然,此时叶芷然自己也不知道……   东拉西扯了一些闲杂小事,直到站在叶芷然身边的苏少英收到自家小师妹的信号,摆出一副等得不耐烦的样子,开口道,“方师弟,再不下山,天色就要晚了。”   方尧目光一闪,抬头看了看天色,脸上依然是微笑着有礼的神情,“是这样吗,抱歉,我一直没有注意到呢。那芷然,下山之后一定要多加小心,一路走好。”   叶芷然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方师弟再见。”   一直到那个身影渐渐走远,叶芷然才终于松了口气。耳边传来苏少英的轻笑,“你还是这么不待见他啊。”   粉衣少女皱了皱眉,毫不客气道,“他哪一点值得我待见了?”   苏少英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既然不喜欢,还收下他的玉佩?”   青色的玉佩在指间转了转,叶芷然唇角轻轻抿起,笑得像只小狐狸,“当然是有原因的了……而且,下次没钱用的时候还能够拿去当铺换点银子。”   苏少英的目光往她腰间一瞟,勾起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放心,你永远都不会有没钱用的时候。”   叶芷然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自家师兄的话。貌似自从她上次下山回来之后,师兄师姐们就越来越让她读不懂了。   孩子长大了管不了了啊……芳龄17岁的叶芷然姑娘颇有些沧桑地感慨了一声,转过身朝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好了,我先回房间收拾东西,然后我们就下山。再不走就真晚了。”   “先别急。”苏少英拉住了她,一手搭在她肩上,微微低下头轻笑,磁性好听的声音带了一抹深意,“小师妹,你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你这样急着跟我一起下山,到底是为了什么?”   飞仙岛白云城主府。   已是春末夏初,庭院中的花木郁郁葱葱,草叶绿得如同流动的翡翠,显然是被照顾得极好。双手捧着水壶认真地给园子中的花木浇水的白衣侍女听到走廊上传来的急冲冲的脚步声,疑惑地抬起头,就看到平时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一副天塌不惊的模样的管家叶晖手里拿着一封信,步履匆匆地走过,脸上的神色竟然带了点焦急。   穿过长长的走廊,叶晖停在了一间书房门前,屈指敲了敲门。   “进来。”   书房内,一身白衣的叶孤城坐在书案前,右手执着一卷书卷,听见开门声头也未抬淡淡的道,“何事?”   “城主,”叶晖双手恭敬地捧起手中的信笺,“峨眉山的信。”   “送去议事厅。”白衣剑客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   叶晖犹豫了一下,“信上的落款不是独孤掌门。”   叶孤城扣住书页的手指一顿,半响之后,“放下吧。”   “是!”   叶管家将那封素白的纸笺放到叶孤城面前的书案上,躬身退了出去。   宽大明亮的书房里安静了下来,洁白的信纸静静地躺在书桌上,信封上的字迹娟秀清雅,露出一截的纸面上有着绯色的印花,似乎在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过了许久,一只极修长干净的手伸过,将它拿了起来。   书房的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垂首恭敬地等候在书房门前的叶晖抬起头。白衣如雪的男人冷冷地站在门口,“备船。”   叶晖微微一怔,“城主大人是要前往……”   捏着白色信纸的手缓缓收紧,“山西。” 第25章 、珠光宝气阁   “师妹,这些东西你都带好,还有这个。”叶芷然默默地坐在床上,看着一身水绿色衣裙的叶秀珠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地帮着她收拾东西。   “怎么走得这么急,也不提前说一声,师姐也好事先帮你收拾好啊。快过来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   叶芷然默默地走过去,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收拾好的从衣物银两到药品一应俱全。叶秀珠还在碎碎念道,“五千两银子够吗?不够师姐这里还有。”   “师姐!没关系的……够了……”叶芷然按住了她回头拿银票的手,咬了咬唇,然后抬眸笑着道,“我这次要去珠光宝气阁,三师姐有什么要我带的吗?”   叶秀珠的手顿了顿,面上浮起一抹飞红,目光微微错开,小声道,“帮我问候一下他好不好,还有……帮我把这个给他。”   叶芷然低头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家师姐递过来的一方手帕,素白的丝绢上用淡青色的丝线密密的绣着几枝修竹,手帕的一角绣了一个霍字。针脚细密整齐,一针一线间可见而知绣这方手帕的人极是用心。   叶芷然隐在衣袖下的手缓缓收紧,面色却依然是一派再正常不过的微笑表情,“好啊,我知道了!”   霍天青……   站在珠光宝气阁门口的时候,叶芷然抬头怔怔地看着那个招牌,突然有一种“终于要开始了啊。”的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件事压在她心里这么久,到真正面对的时候,她心里那些烦躁担忧反而奇迹般的消失不见了。   我一定可以扭转峨眉派悲剧的结局的,我发誓!叶芷然用力握了握拳,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身边的苏少英,“师兄……”目光扫过他背上的那两把剑,嘴角抽了抽。   次奥,这种面前站着一只西湖小黄鸡的即视感,果断淡定不能啊!   来,现在我们把镜头拉远。此时站在珠光宝气阁前一身蓝衣的少年背后背着一轻一重两把剑,轻剑斜立重剑横挎,左额一枚小巧的发饰一直引到脑后,墨色的长发高高束起。几缕碎发随意地顺着右侧的侧脸垂下。   叶芷然默默地捂脸,“师兄,你怎么没有换我给那套衣服?”   苏少英微微一愣,随即想起前几月小师妹蹦蹦跳跳地拿给他的那套几乎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的衣服,嘴角抽了抽,“那什么,师妹,我们是来赴宴的……如果你喜欢我可以下次再穿给你看……”面对大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他,表情委屈的卖萌妹子,苏少英可耻地低头了。   至于叶芷然拿给自家三师兄的那套衣服,嗯,大家应该都猜出来了,果断破军套啊有木有!   独孤一鹤的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如原著一样传给了苏少英这套剑法将刀法的刚猛霸道和剑法的灵逸清奇融为一体,剑招中有大开大阖也有飘逸灵秀。就连所用的剑都与普通的细剑不同。   他用的剑很宽,至少是原本学习峨眉剑法时用的轻剑的两倍。   平滑的剑光自身前蔓延成一条光带,重剑疾速破空,隐带风雷之声。看着在庭院中认真练剑的蓝衣少年,叶芷然嘴角抽了又抽,终于无力地抬手捂住了脸。这个时空的峨眉派不会真的和基三有什么关系吧!她一个秀秀成了峨眉弟子也就算了,要不要把藏剑也弄出来啊!刚刚那一招……不要以为她是个秀秀就认不出来风来吴山的起手式!师父大人你当年不会去藏剑山庄进修过吧喂!!   于是某天,当三师兄真的开始随身带上一轻一重两把剑的时候,叶芷然默默地递给了他一套衣服,金黄金黄的破军套……师兄,你这辈子看来是被藏剑山庄绑牢了,老老实实当只小黄□……   “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一身淡青色锦衣的霍天青从水阁中走了出来,唇角衔着温和的笑意。   叶芷然扬起脸对他甜甜一笑,乖乖喊道,“霍大哥。”   霍天青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下,手臂一展将她和苏少英引入水阁内,一边微笑着说,“芷然也来了?怎么没有事先打个招呼?”   “山上太无聊了嘛,所以就跟着三师兄出来看看。”叶芷然撇了撇唇,一副抱怨的语气,随后又歪着头看向走在她身侧的霍天青,朝他嫣然一笑,“霍大哥不欢迎吗?”   饶是霍天青也被少女盈盈如三月□的笑颜恍得微微晃神,他低头微微笑了笑,“欢迎,当然欢迎。”秀珠的小师妹,这些年来的确是出落得越发的美得灼人目光了……   “呐,霍大哥。师姐让我代她向你问好哦。”   霍天青微微一怔,随即唇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带着淡淡的暖意和深情,“秀珠啊,她还好吗?”   “师姐她很好。”叶芷然笑着看着他。虽然很快……她或许就要不好了……   这几年,虽然叶芷然千防万防,该发生的依然还是发生了。叶秀珠最终还是和霍天青走到了一起。峨眉派上下对此都持喜闻乐见的态度。甚至二师兄那个二货还和霍天青打趣过准备什么时候来峨眉派求亲。当时三师姐微微低头,笑得娇羞又无措的神情,叶芷然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这几年霍天青对于叶秀珠表现出来的态度太过于深情,连叶芷然都差点以为原著中的一切不会发生了,没想到……   看着两步之外给她引路的青衣男人,粉衣少女眸底闪过一丝阴郁。三师姐在你心里的位置和峨眉派上上下下的交好,还是抵不过一个上官飞燕和你名震江湖的野心吗?霍天青!   此时正是午膳时分,水阁内杨柳依依,荷塘一碧如洗,鲜红的九曲桥栏静静地架于荷塘碧水之上。不远处亭台楼阁,被风轻轻拂起的轻柔白纱后传来玉盘落珠似的琵琶声,还有水乡女子温婉柔美的歌声。   能够在山西这样的地方复制出江南庭院小桥流水的美景,珠光宝气阁的财力可见一般。   叶芷然就像所有初初看到这样惊人的美景的小姑娘一样,左右张望,兴奋地拉着霍天青问东问西。青衣男人也微微侧头微笑着耐心地回答着她。他们身后,苏少英懒散地把玩着叶芷然刚刚塞给他的玉佩,稍稍落后一步。目光扫过抓着霍天青的衣袖表情天真可爱的小师妹,唇角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   “我听说珠光宝气阁是阎铁珊阎老板的地方,他也在这儿吗?”叶芷然微微歪着头,一副好奇宝宝状继续发问。   霍天青微微一笑,只当是小姑娘对于这位有名的富商的好奇,随口答到,“这里是他的地方,大老板自然也是在这里的。”   “可是为什么没有看到他啊?”   “他不住前面的水阁。”   “诶?”粉衣少女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住这儿要住哪里?”   “自然是后面独立的主院。”霍天青随手往后一指,“大老板手下许都有名的高手就住在他周围。”   “为什么?那么多人他不嫌吵吗?”叶芷然依然是一脸迷惑。霍天青却是勾了勾唇不再回答。   有钱人通常都比较怕死,即便是自身武功就很高的阎铁珊也不例外。关中阎氏的珠宝天下闻名,这些堪堪三分天下的财富给他带来地位和荣耀的同时也带来了不少麻烦。这个江湖上永远都不缺为了钱财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为了保命,阎铁珊住的地方不但有数不胜数的机关暗器,外围还住了一圈他收揽的江湖好手。这样严密地防范的确很有效,至少直到如今他的脑袋还完好无损地长在他的脖颈上。   只是,凡事也无绝对,防范再严密,有些人到底还是阻拦不住的……   珠光宝气阁宴会那天。   陆小凤一进门,叶芷然就看到了他唇上那光溜溜的一片。她几乎是立刻扭过脸捂住了唇以防自己一不小心就笑出了声。擦,这只陆小鸡这个样子太喜感了有木有!真应该把自家师姐们全拉来强势围观啊有木有!   陆小凤正在和走过来的霍天青寒暄,余光瞟了一眼躲在自家师兄身后扭过脸,肩膀一抖一抖的粉衣少女,黑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他就知道这丫头会是这样的反应,这一次不知道又要被她笑多久……   主人和客人加起来只有六个,多了一个叶芷然。剧情和原著也没什么变化。阎铁珊表示要来,于是众人就坐在水阁内一直等他。   酒菜没有摆上来,叶芷然无聊之下就盯着右斜方的陆小凤一直看。一身深色蓝衣的男人察觉到她的目光,停下了和霍天青的交谈,视线移过来落在她身上,挑了挑眉,“这位姑娘在看什么?”   叶芷然眨了眨眼睛,“你就是陆小凤?”   陆小凤微微笑了笑,“我想在坐的除了我以外,也没有别的人叫陆小凤了。”   粉衣少女歪了歪头,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了片刻,弯眉笑道,“我明明听人家说陆小凤有四条眉毛,可是我现在数来数去……”她的手指凌空晃了晃,语气有一丝困惑,“只有两条啊。”   一提到他的胡子,陆小凤就忍不住有些苦笑。他自然不能在一个小姑娘,而且是长得非常漂亮的小姑娘面前说他的胡子是因为没钱付账被酒店老板娘刮下去当粉刷子了。所以,他只能苦笑了两声,“你听说得没错,陆小凤的确是有四条眉毛。”   “那……”粉衣少女歪了歪头,神色无辜而单纯,“难道你不是陆小凤?”   “我是陆小凤。”   “那为什么你只有两条眉毛?”   “……”于是,话题又绕了回来。苏少英唇角向上翘了翘,懒懒地往椅子上一靠,看着自家小师妹端着一副天真不通世事的样子,把陆小凤说的一噎一噎的。   他最近好像没惹这丫头吧?陆小凤郁闷地摸了摸鼻子,看着一脸兴致盎然地盯着他的脸看,黑亮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少女,果断准备扯开话题。只是,还没等他开口,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从水阁外传来。一个深色锦衣白白胖胖的老人大笑着走了进来。   “各位,对不住。我来晚了……” 第26章 、晚宴   来人自然是珠光宝气阁的大老板,阎铁珊。   他大步走进来之后,看也没看赔笑着跟他打招呼的马行空。直接走到陆小凤身前,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你还是老样子,跟俺们上次在泰山观日峰上见到时一点没变。可是你的眉毛怎么只剩下两条了?”   “……”能不说眉毛的事吗?   叶芷然闷笑着低头喝茶,没有去管那边寒暄的众人。她唯一开心的事就是,阎铁珊来了,酒菜很快也就上来了。   珠光宝气阁家大业大,招待客人的酒菜自然也是极好的。师兄不准她喝酒,叶芷然就只有埋头吃菜。桌上摆的菜肴相当精致,很有山西本地的特色,大多都是她平常吃不到的,叶姑娘吃得很开心。   苏少英看着她一边吃一边笑弯了眼,轻笑着摇了摇头,给她夹了一筷子软斗代粉,“师妹,尝尝这个。”   叶芷然抬头冲他甜甜一笑,“谢谢师兄!”   他们这边是兄妹情深,其乐融融。而陆小凤那边,气氛就不怎么好了。   寒暄过后,没聊几句,陆小凤就暗指珠光宝气阁的大老板阎铁珊就是当年大金鹏王朝的内务府总管严立本。登时,阎老板圆圆胖胖的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好看了。   “我好像听不懂陆大侠在说些什么。”阎铁珊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语气也隐隐带上了一股寒气。   陆小凤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听不听得懂没什么,”他站起身,手掌撑到了桌面,身体微微前倾,语含深意道,“可是有些陈年的旧债,却是一定要算的。”   阎铁珊的脸色霎时间铁青,一掌拍在了桌面上,瓷碗中的汤汁洒了出来溅上了他的衣服。“来人,送客!”   马行霍然长身而起,厉声道,“大老板好心请你们来吃饭,你却是来捣乱的吗?!”   喝声中,他伸手往后一探,抽出一条鱼鳞紫金滚龙棒,笔直地刺向花满楼的咽喉。一棒刺出之后,“咯”的一声,一把薄而锋利的短剑从龙嘴中弹了出来。   花满楼静静地坐在原地不闪不避,轻描淡写地伸出两根手指一夹,那柄百炼精钢的短剑叮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已断成了三截。   霍天青却没有动,他只盯住了陆小凤,陆小凤不动,他也不动。   水阁里杀气淡淡蔓延,门廊边的轻纱被风扬起,刀光剑影中,一身粉色衣裙的少女依然安静坐在原地吃饭。坐在她身边的苏少英执起酒壶悠然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马行空一击不中,脸色立刻就变了,左手将滚龙棒反旋,右手拖住了面前的桌子手腕一抖。原本平平整整地放在地面上的桌子微微一颤,眼看下一秒就要被掀翻,两根修长的手指突然在桌面上轻轻一敲,一股柔和的内力沿着桌面如波纹一般荡开,马行空放在桌下的手瞬间被震了出去。   “你!……”猝不及防之下被震倒在地的马行空愤怒地转过头看过去,一身蓝衣闲闲地靠在椅子上的苏少英一手执着酒杯,另一只手放在桌上,手指扣着桌面。   “苏少英!你在干什么?!”   苏少英懒懒地抬眸看了一眼眼睛中都快要喷出火的男人,懒洋洋道,“没看见小师妹还在吃饭?你把桌子掀了,若是将她惹哭了。等会儿你来负责哄她啊?”   “你!……苏少英!不要忘了是谁请你来的!”   苏少英唇边的笑容依然带着三分漫不经心, “我当然记得。”   语气凉凉地扔下这句话之后,他就转了转手中的酒杯,看也没看手都气得发抖恨不得马上冲过来给他一棒的马行空,继续低头喝酒。倒是一直津津有味地吃着东西的叶芷然抬头看了他一眼,以少女特有的天真单纯的语气道,“咦,竟然真的打起来了啊。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慢慢说吗?这样打打杀杀地多伤和气。”一边说,她一边夹起一筷子软斗代粉放进嘴里嚼了嚼,轻轻眯起了眼。   马行空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碍于她的身份却不敢再说什么。水阁里,霍天青依然站在一边不动声色,阎铁珊面色铁青。   叶芷然拿过桌上的酒壶,给自家师兄倒酒,在衣袖的掩盖下狠狠地扯了扯他的衣角。苏少英叹了口气,斜斜撇了她一眼,终于站起身,拱了拱手。   “阎老板,霍兄。真要按照辈分算的话,两位都算是少英的长辈,此事本还轮不到我一个晚辈来置喙。但是,如今这个情况……能否容少英多言几句?”   阎铁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面色略微缓和了一些,“你说。”   “先不论陆公子要说的是什么,阎老板和陆公子之间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非要弄得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冤家宜解不宜结,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当然,我知道阎老板定然不惧这些,但是,我却还是很想跟陆大侠和花公子交个朋友的。”他笑着看向陆小凤,“就是不知道陆大侠和花公子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了。”   陆小凤唇角微勾,缓缓开口,“承蒙苏少侠看得起,陆小凤自然是愿意的。”花满楼站在他身边微笑着点了点头。   “好!既然大家都是朋友。那么,是不是还是坐下来好好谈谈,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看着面色依然不渝的阎铁珊,他顿了顿加上一句,“就当是看着家师的面子上如何?”   苏少英说这话原本是因为独孤一鹤身为峨眉掌门在武林中的地位一向很高,因此他才将他搬出来,算是给阎铁珊一个台阶下,不要和陆小凤花满楼闹得这么僵。没想到的是,听到了他提起他师父之后,阎铁珊竟然当真思索了一下,然后缓缓应声道,“好!我今天就给独孤一鹤一个面子。”   他看了一眼听到他的话后收手站在一边的陆小凤和花满楼,目光扫过自己被汤汁溅湿的衣角,“陆大侠,花公子,容我先去换件衣服,然后,我们再坐下来好好谈谈。”   墙角里,霍天青隐藏在衣袖后的手猛地收紧,眼眸半阖,漆黑如渊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阎铁珊愿意详谈,陆小凤自然是乐意的,他抬手比了个请的手势,目送阎铁珊走进内室。目光在低头继续吃饭的少女身上慢慢扫过,落在了她身边的苏少英身上。一身蓝衣的少年已经坐了下来,看到他看过来,缓缓勾唇,举了举手中的酒杯。陆小凤微微挑眉,若有所思。   水阁里,叶芷然在吃饭,苏少英在喝酒,花满楼摇着手中的折扇微微侧头,似乎是在欣赏夜色中的美景。马行空坐回了椅子上,脸色很不好看。霍天青依然静静地立在原地,垂眸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陆小凤抱着臂在水阁中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花满楼身边,唇角缓缓勾起。   此时已是夜晚,水阁的灯不多,但是四壁悬着的夜明珠将整个水阁照的亮如白昼。灯光映着珠光,清清冷冷地,光线十分柔和。阎铁珊还没有来,陆小凤微微蹙眉看向霍天青,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水阁不远的内室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大老板?!”   他微微一怔,随即立刻想到了什么,脚尖在地面一点,人已如一道疾风迅速地冲了出去。紧随其后的,是霍天青,花满楼和马行空。   叶芷然慢悠悠地放下筷子,抬眸朝苏少英一笑,“我们也去看看吧。”   阎铁珊死了,不是死在了上官丹凤的剑下,而是死于中毒。   叶芷然一进门就看到了那个倒在地上的身影,他的表情很安详甚至带着一抹微笑,脸色红润得好像睡着了一样。一个瓷白的茶杯放在他身边的桌上,杯底有一层浅浅的未喝完的茶水。陆小凤和霍天青一群人正围在地上的尸体周围。   怎么回事?叶芷然微微蹙眉,悄悄抬眸看了一眼霍天青,他的脸色铁青,好像带上了一层面具。她突然就有些猜不出来他的脸色到底是特意装出来博取信任,还是他的计划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叶芷然皱了皱眉,直接走到阎铁珊的尸体前蹲下,伸出手指按在他的侧颈停顿了几秒。然后翻了翻他的眼皮,瞳孔涣散,褐色的眼仁周围还有一小圈淡紫色光圈,如果不注意去找很容易就会被人忽略。粉衣少女眉间皱的更紧了,她站起身走到桌前端起杯子中的茶水闻了闻,然后轻轻放下。   “小师妹?”   叶芷然转过身,房间里的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陆小凤首先开口,“这位姑娘懂医术?”   叶芷然摇了摇头,“我三师姐会医术,我只是略通一些药理。”苏少英嘴角一抽,默默地侧过头。   “那么,姑娘能否辨认出阎老板中的是什么毒?”   叶芷然点了点头,面色有些凝重,“千日醉。”   陆小凤微微一怔,“那种传说中无色无味的极品毒药千日醉?”   叶芷然再次摇头,看着他认真道,“千日醉并不是无色无味,只不过它是由一种特殊的兰花中提取出来的毒药,一旦混入上等碧螺春中,它本身就极淡的香味和碧螺春浓郁的茶香混为一体,嗅觉再灵敏的人都无法察觉。所以,才会被误传为无色无味。”   “中了千日醉的人起初与常人也没什么不同,只是会觉得特别困,然而一旦真的睡过去就永远都醒不来了。阎老板中的,正是此毒。”   陆小凤的目光落在倒在地上一脸安详仿若熟睡的阎铁珊,叹了口气,无论阎铁珊是因为什么死的,青衣楼的线索已经断在这里了。他回头拍了拍霍天青的肩,轻轻叹息一声,“霍兄,节哀。”   霍天青慢慢点了点头,缓缓走过去,抱起了阎铁珊的尸体,头也未回道,“陆公子,珠光宝气阁内有事物要处理,就恕天青不远送了。”   陆小凤理解的微微颔首,既然阎铁珊死在这里,就说明珠光宝气阁内部潜伏有别的人,霍天青要给阎铁珊报仇,最先要做的,自然是将珠光宝气阁从上到下清洗一遍。   “另外,阎老板对我有恩,陆公子说的那件旧债。我会替他还清,在料理完阎老板后事之后。”   陆小凤再次点了点头,然后转身道,“我们先出去吧。”   马行空本就是珠光宝气阁的人,自然不能就这样离开。所以跟着他走的只有花满楼,叶芷然和苏少英。   一出内室的门,没走几步就看到水阁门口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墨发白衣,乌鞘长剑。那一身凌冽的剑气,昭示着来人的身份。   陆小凤脚步一顿,“西门吹雪?” 第27章 、西门吹雪   阎铁珊还是死在了珠光宝气阁,与原著不同的是,他是死于中毒。对于这一点,叶芷然很是疑惑,这到底是神马神展开。说好的上官飞燕呢?说好的西门剑神呢?怎么一个都没出场!戏份砍这么多真的大丈夫?   叶姑娘正低头郁闷,就突然感觉到前方冰冷明澈的剑气。她微微一愣,脑海中第一个闪出的身影竟然是叶孤城,随即立刻摇了摇头。先不论城主大人来得不会这么快,这剑气虽然都是冷冰冰的能够冻死人,但也明显跟他不一样。   然后,她就听到了陆小凤微微有些惊讶的声音,“西门吹雪?”   叶芷然迅速地抬起头看了过去。传说中的西门剑神啊!想当初她把城主大人错认成了西门吹雪那么久,可实际上知道现在她都还不知道西门吹雪到底长什么样子。   墨色的长发束起,一身白衣,冷如冰雪。叶芷然认真地打量了剑神大人许久,最终,也只总结出了一个冷字。非常非常的冷,冷得几乎没有一丝人气。这一点倒是和城主大人非常地像。   叶芷然不怕叶孤城,自然也不会害怕西门吹雪。所以,面对着某少女几乎是肆无忌惮打量的目光,西门吹雪还没什么反应,陆小凤的冷汗已经唰地一声下来了。   附近没什么人,他们自然不用特意装作不认识,陆小凤几乎是颤声道,“芷然……你在看什么……”   “看西门庄主啊。”   “……为什么要看西门?”   “唔……大概是因为……他长得比你好看?”   “……”   “咦?为什么你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没人跟你说过这种话吗?”   正常人站在西门吹雪面前几乎连站都站不稳,谁会有心情关心他长什么样啊!陆小凤默默地看向了叶芷然,她似乎对于西门吹雪身上冷冽的剑气和杀气适应良好,陆小凤不知道这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目光淡淡地水阁内扫了一圈,西门吹雪冷冷地看向陆小凤,“这就是你要我来看的?”   “额……”陆小凤低头摸了摸鼻子,看着一片狼藉的水阁,难得地有些词穷。他也没有料到最后会变成这样啊……   似乎对于陆小凤这种坑朋友的属性已经习惯,西门吹雪只是淡淡地撇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冰冷如雪的目光扫过房间中的众人,最后,缓缓落在了苏少英身上。或者说落在了他身后那一轻一重两把剑上。叶芷然分明看到,西门剑神的眼睛亮了那么一瞬。   一级警报拉响!叶芷然迅速地一个踏云逐月冲到自家三师兄面前,挡在他和西门吹雪之间。向剑神大人扬起一个要多甜美有多甜美的微笑,“西门庄主还有事?”一边说,手一边伸到身后死死地扣住了自家师兄的脉门。   西门吹雪的目光移到她身上,背后的苏少英张了张嘴,“师……额……”   头也不回狠狠地踩了自家师兄一脚的叶芷然依然看着对面的西门剑神,笑得很甜很甜。同时退后一步,手腕搭上了苏少英背后的那把重剑。这货要是敢开口向西门吹雪邀战,她就直接转身一个雷峰夕照拍晕他!她说到做到!   看了一眼她腰间的长剑,西门吹雪缓缓开口,“你用剑?”   叶芷然点了点头,看着剑神大人似乎要继续说些什么,她立刻抢先一步道,“西门庄主是不是想说女人不该用剑,用剑的就不是女人?”   “……”   没等西门吹雪回答,她继续抢先道,“没关系,我其实不介意西门庄主不拿我当女人看的。”想了想,她又鬼使神差地加上了一句,“只要叶孤城把我当女人就行了。”   “……”   “……”次奥,她为神马要加上那一句?!   “噗…哈哈哈……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叶芷然默默地回过头,只看到某只小鸡扶着水阁的柱子放声狂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就差没在地上打滚了。注意到众人都朝他看了过来,陆小凤一手捂着肚子,回过头笑声未停,断断续续道,“不用……管我……你们继续……继续……”   继续个毛线啊,你都笑成这样了谁还继续得下去啊!叶芷然郁闷地瞪着陆小凤,脸鼓成了一个圆圆的包子。还笑,还笑!有这么好笑么?我跟西门庄主刚刚难道是在说相声吗?!   “陆、小、凤!”   “不……不好意思……芷然,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笑你的……实…实在是……”   叶芷然郁闷地随手在地上抓过一颗珠子,用力朝他扔了过去,“你给我笑够了再开口!”   随手用两根手指一夹,陆小凤一边笑一边点头。   “抱歉,我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西门吹雪被一个女人堵得说不出话……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我说,你跟叶城主在一起的时候也这样?”   叶芷然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此时,他们正在陆小凤和花满楼定下的客栈房间内。早在陆小凤笑得跟被人点了穴一样的时候,西门吹雪就走了。苏少英小声在叶芷然耳边交代了几句话之后也离开了。叶芷然就跟着他们回了客栈。   “额……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叶芷然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茶,然后递给旁边的花满楼。花七公子微笑着接过,轻声道了声谢。   没有人理他,陆小凤依然不屈不挠地追问道,“芷然,你刚刚那句话……额……难道……”想起面前的这个妹子除了峨眉派弟子外的另一重身份,他突然浑身一凛,有种不祥的预感。   粉衣少女轻轻瞟过来一眼,看着紧张地凑过来整个人都快要趴在桌子上的陆小凤,终于屈尊给了点反应。她点了点头。   陆小凤瞬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怎么把他也请来了?!”   “有什么不对吗?”叶芷然一脸无辜,有麻烦自然要找帮手。她认识的最厉害的人除了她师父就是叶孤城,不请他请谁?   “当然不对了!你刚刚已经看到西门吹雪了,你现在又……不行,不能让他们两个碰面!”   陆小凤焦躁地在地上走来走去,“要不然我通知西门让他回去?就说有人要攻打万梅山庄要他赶紧回去救场?”   “……你脑袋被门夹了?这种谎话你也编得出?”   “那还能怎么办?在他茶里下药?”   “……你够了……”看着火烧眉毛,连行动都没了章法的陆小鸡,叶芷然叹了口气。为了防止他真的昏了头跑去给西门吹雪下药然后被西门剑神给剃成没毛鸡,她终于还是开口道,“别担心。打不起来的。”   陆小凤立刻脚步一顿回头看她,“你确定?”   “当然确定。”叶孤城才不会现在就和西门吹雪打起来。   真的?陆小凤依然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叶芷然翻了个白眼,干脆不理他了。坐在一边的花满楼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茶杯。   “陆兄,你还是先过来坐下吧。比起你来说,芷然姑娘应该是更加不希望看到他们交手的。”   好像也是?看着粉衣少女一副气定神闲地喝茶的样子,陆小凤终于松了口气,回到位置上坐下。   “芷然,来杯茶。”   “……我又不是你丫鬟!”   说归说,她还是乖乖地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陆小凤,“其实他会不会来我还不确定呢。”   陆小凤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顺手递过去示意她继续倒,“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送了封信。”叶芷然接过杯子瞪了他一眼,一边倒水一杯随口说道,“信上写着‘陆小凤又惹麻烦了。你确定不来见我最后一面?’”   “……这两句话之间有时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我现在就跟你在一起啊。”叶芷青笑眯眯地将倒满的茶杯推了过去,拿过倒扣在桌上的另一个杯子继续倒水,“所以现在你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而众所周知,你陆小凤惹出来的麻烦,那真的是又危险又麻烦。所以我让他来见我最后一面也没什么错吧。”   “……”   花满楼轻笑了一声无奈地摇摇头。陆小凤用力闭了闭眼,然后看着神色无辜的少女,一脸诚恳道,“芷然,下一次这种事能不能不扯上我?”这一次她卷进来明明是她师父独孤一鹤的原因吧,为什么要栽在他身上?他还不想领教叶城主的一剑飞仙啊!   “难道这个麻烦不是你惹出来的?”   “……虽然起因的确是我,但是……”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叶芷然笑眯眯地打断了他的话,将另一个倒满水的茶杯也推了过去,“再说,我只是寄了信,他会不会来还不一定呢。”   “他一定会来的。”   “你这么肯定?”叶芷然斜了他一眼,放下手中已经空了的茶壶,转身拿起另一个。   “当然肯定。”   “你又不认识他。”   “这种事不用认识也能知道。”   任何一个男人,在接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寄给自己的这样一封信的时候。无论信上说的是真是假,他也一定会放下手上的一切,全力以赴地赶过去。他相信就算是剑仙叶孤城,也不会例外。陆小凤摇头叹了口气,将杯子中的茶水一口饮尽。然后放下茶杯,随意地往桌上扫了一眼,立刻吓了一跳,“芷然,你倒这么多水干什么?”   “给你喝啊。”执着茶壶的少女一脸无辜,在说话的时候,浅色的茶水依然在从她手中的茶壶中流出缓缓注入到了桌上的茶杯中。在她面前,已经一溜烟地摆好了一整排倒满了水的白色瓷杯。   陆小凤咽了咽口水,“也……不用这么多吧……”   “是吗?可是我已经倒了哦。”将手中最后一个杯子倒满,叶芷然抬眸看向陆小凤,巧笑嫣然,“陆大侠,请!” 第29章 、夜袭   正值初夏,弯弯的上弦月悬挂在泼墨一般的夜空中,地上的草木被月辉笼上一层淡淡的微光。道路旁的树木在地面上斜斜地洒下婆娑的树影。   “嗝……”陆小凤右手摸着肚子打了一个饱嗝,抬头望望洒满星子的夜空叹了口气,“芷然那个丫头越来越狠了,不过就是笑了她两句,竟然逼着灌了我两壶水。嗝……撑死了……”   花满楼笑着摇了摇折扇走在他身边,“你平时喝酒的时候灌下去的是这两壶水的几倍,那个时候可没有听到你喊撑。”   “那不一样。”陆小凤摆了摆手,往前一步转过身面对着花满楼倒退着道,“如果是酒,再多我也喝得下去。”   “所以芷然姑娘只灌了你两壶水也不算狠。”   陆小凤挑了挑眉,一手搭上他的肩,“我说花满楼,你为什么老帮着芷然那丫头说话?”   “因为你的确不应该笑她。”   陆小凤耸了耸肩,“我的确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敢堵西门吹雪的,一时激动……好吧,反正我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的,让小姑娘捉弄两下开开心,也不错。”   手中的折扇一顿,花满楼微微侧过头,“你也看出了她不开心?”   “嗯,从阎铁珊死的时候就开始了。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问她也不说。现在的小姑娘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唇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容,花满楼微笑道,“连你也猜不出来?”   “若是别人我还能猜出四五分,可是她嘛……”陆小凤摊了摊手,表示很无奈。   花满楼微笑着摇了摇头,正要开口神色突然微微一怔。   “花满楼?”陆小凤疑惑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脸色沉了下去,正准备开口询问却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也听到了那阵歌声,虚无缥缈仿佛远在天外的歌声,他们曾经在万梅山庄外的树林中听到过的,上官飞燕的歌声。   等他们追着那阵歌声赶到城外的树林的时候,歌声已经消失了,依然没有看到人。不,应该说没有看到上官飞燕的人,却看到了另一个人,死人。   阴冷幽暗的树林里,月光被层层树木的枝桠所遮盖,偶尔有一丝光透入却显得更为阴森。陆小凤抬头看着挂在树枝上那具死相可怖的尸体,叹了口气。   “死的是谁?”   “柳余恨。”一心想要求死的柳余恨。却不知道,死在这里是不是就是真的是他所期望的。从他死后不甘和怨恨的神色来看,似乎也不是如此。   花满楼脸色有些凝重,他微微蹙眉开口道,“杀他的人有没有留下字条?”   “没有,大概是他觉得不需要了吧。”陆小凤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对劲。前两次对方把他们引出来是为了警告他们知难而退,可是现在阎铁珊都死了,他们已经彻底地卷进去了,再警告还有什么用?   显然,他身边的花满楼也是这样想的,他手中的折扇收起,微微蹙眉沉思。总觉得,他们还漏掉了些什么。树枝透过来的幽冷月色下,柳余恨被刚刚悬挂起的尸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被月光照亮的嘴角竟像挂上了一丝诡异的阴笑。   花满楼握着折扇的手指突然一僵,与此同时陆小凤也迅速地反应了过来,身影立刻如闪电般蹿了出去,“糟了,芷然还一个人在客栈!”   月光透过窗子上的镂空雕花在地面上洒下细碎的冷光,靠右侧墙壁的大床上帷幕闭得紧紧的,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床上的人显然已经熟睡。   三道黑色的身影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了床前,手中已经出鞘的武器被月光倒映出明晃晃的寒光。中间打头的人影伸手比出一个手势,下一秒,三把寒光闪闪的长剑迅速地向床上刺去。剑尖刚刚碰到帷幕,凌冽的剑气乍起,一道惊艳绝伦的剑光从帷幕内电射而出。空气中响起布帛的撕裂声,紧随其后的是武器落地的声响。“叮叮叮”三声之后,那三把刺向帷幕的长剑已经掉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几乎在剑光出现的瞬间,黑衣人手中的剑已脱手,左手摸向腰间。绚烂得如梨花盛放的光华瞬间在房间内绽放。   “靠!又是暴雨梨花针!你们就不能来点新鲜的吗?!”清脆的女声在房间内响起,紧接着,一大床棉被被掀飞至半空,恰恰挡住了暗器行来的路线。脚尖在床上轻轻一点,乘着暗器被阻隔的片刻,叶芷然直接撞破床顶和屋顶从房间中冲了出去。冲破屋顶的瞬间,明澈如水洗的剑光从手中泼洒而出。几声闷哼,埋伏在屋顶的黑衣人手中的暗器还未出手便已中剑从房顶上滚了下去。   一袭粉色的身影翩然落在了院子中间的空地上,唰唰几声,十几个一身黑衣带着面罩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影从黑暗中跳出,将她团团包围起来。   叶芷然微微挑眉,“青衣楼的人?”   为首的男人直接比出一个手势,周围的人立刻一拥而上。   靠!武侠电影电视剧里面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东拉西扯一下再放几句狠话吗?一上来就杀,也太干脆了吧!导演,对面那位杀手君不按照剧本走,扣他盒饭啊!   叶芷然郁闷地抽出干将,手腕一翻,猿公剑法剑气长江出手。   等到陆小凤和花满楼赶到,客栈院子的空地上已经倒了一地的人,粉衣少女缓缓收剑,在她面前,最后一个黑衣人脖间出现一抹血痕,重重地倒了下去。   “芷然!”陆小凤迅速地冲了过去,拉着她上下打量,“有没有受伤?”   “没有。”叶芷然摇了摇头,看着已经走了过来面色有些凝重的花满楼,“怎么了?”   “刚刚我和陆小凤被人引了出去,看到了柳余恨的尸体。”   叶芷然微微一怔,“柳余恨也死了?”   陆小凤点了点头,扫过地面上倒了一地的人影和空地上几乎插满了的闪着幽绿光芒的暗器,目光凝重,“他们是想用柳余恨的尸体吸引我和花满楼的注意,延长我们赶回来的时间。这暗器上有毒,芷然,你真的没受伤?”   “没有。”叶芷然回头看了一眼,伸手指着从刚刚屋顶上滚下来的几个人影,“对了,那几个还没死。”   陆小凤迅速地冲了过去拉下了他们的面巾,只是依然迟了一步,那几个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头一歪,嘴角流下一条黑色的毒血已是毒发身亡了。   他缓缓地收回手,面色沉重地站了起来,“是死士。”   叶芷然疑惑地走了过去,地上的那几个人面目都很平凡,扔在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那种,标准的杀手长相。竟然是死士?这跟她预想的貌似有点出入啊?   后院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前面人注意,客栈的掌柜一走进来,看着倒了一地的黑衣尸体被吓得不轻。但到底还是经历过风雨的人,没有立刻就吓晕过去,看到空地中站着的几个人,认出这是自己之前亲自引进来的几位客人,掌柜的颤声道,“几……几位客官……”   陆小凤回头看了他一眼,走过去,“掌柜的,我跟你说……”   空地上盈满了血的腥味,虽然刚刚动手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是现在动完手了,看着一地的尸体叶芷然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峨眉派毕竟是个大派,仇家虽少但也不是没有。她下山的时候就遇到过好几个,跟这些人讲道理是没用的,除了杀了他就只能被他杀。叶芷然当然不会做被杀的那个。但这也并不代表她已经习惯了。   感觉到胃里一阵抽搐,叶芷然皱了皱眉,走到花满楼身边。他周身平和安宁的气息让她好受了不少,深吸一口气,叶芷然拉拉他的袖子,“花公子,我们换个地方吧。”   察觉到身边的少女的不适,花满楼点了点头,拉着她走出了这片空地。这边,陆小凤已经跟老板谈好,回头冲着他们喊道,“花满楼,芷然,我跟掌柜的换了几间房,我们走吧。”   叶芷然点点头,跟在了他身后。在经过客栈的掌柜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掌柜的,这里死了这么多人,当地的官府不会管吗?”   客栈掌柜愣了一下,随即赔笑说道,“姑娘放心,这种一看就属于江湖仇杀的范围,官府是不会管的。”   “那这里的尸体谁处理?”   “当然是交给小店。我们会送去城外的坟岗找地方埋了。”   “……”原来古代的客栈业务除了给客人端茶倒水还要帮客人处理尸体?服务真是周到……   吩咐客栈的小二送来开水,花满楼亲自给叶芷然泡了一壶茶。捧着茶杯,闻着清冽的茶香,鼻间萦绕不去的血腥气终于散去了一些。叶芷然叹了口气,轻轻抿了一口清茶,将胃里那种翻腾的感觉压了下去。   “怎么,芷然不舒服?”陆小凤伸手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一抬头就看到粉衣少女略微苍白的脸色,微微皱眉。   叶芷然捧着茶杯长叹了一声,“杀人这种事,我果然一辈子都习惯不了。”   花满楼唇角浮起一个温和的笑容,手中端着的茶壶茶水稳稳注入杯中,“杀人的确不是什么好事,也不是你这样的小姑娘应该习惯的。”   陆小凤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你跟着叶孤城学过剑,我还以为你的剑会和他一样。”   “我的剑法明明是师父教的。”   “……独孤一鹤杀人也不少。”   “那又怎么样。”叶芷然微微扬头,手指从腰间的双剑上拂过,晨星一样明亮的眼睛中闪过别样的自信光彩,“我的剑,自然是由我来决定。独一无二地和他们任何人都不一样!”   “说得好!”陆小凤赞赏地拍了拍她的肩,花满楼笑着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房间的门突然“嘭”地一声被推开,一个蓝色的身影微微喘息着出现在门口,“小师妹!”   叶芷然微微一怔,“三师兄?”   ------------------------------------------   原28章无内容,直接跳到29章 第30章 、上官飞燕   “小师妹你没事吧?”一身蓝衣的苏少英一进门就立刻冲到了叶芷然身边,一手扣上了她的脉搏,一手拉着她上下打量。   “我没事啊,三师兄。”叶芷然看着一向慵懒淡然的神色中带上了几分紧张的苏少英,墨色的长发有些松散地垂下几缕,衣袖上有几道被利器划开的口子,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是一路轻功全开地赶过来。   “师兄,你那边也受到袭击了?”   见自家小师妹无事,苏少英终于放开她的手点了点头,“一批黑衣人,见暗杀失败就退走了。”   “退走?!”陆小凤疑惑地站起身走了过来,“他们没有自杀?”   苏少英摇了摇头,然后微微顿了顿,欲言又止。   “看来袭击师兄的和袭击我的是两批人。这根我预想的不一样啊……”   花满楼端起茶杯的手一顿,转向叶芷然,“芷然,你知道有人会来杀你?”   叶芷然点点头,手指在胸前垂下的长发上绕了一圈,侧头思索道,“只知道有一批,要么来杀我,要么来杀我师兄。所以我才故意和师兄分开,今天在上床睡觉之前我还特意做了防范。没想到来是来了,却不是我预想的那些。”她什么时候那么招人恨了啊!   阎铁珊死得莫名其妙,有人刻意将他们引出去看柳余恨的尸体,叶芷然和苏少英双双遭到了暗杀,动手的貌似还是两批完全不同的势力。陆小凤摇了摇,这情况真的是越来越复杂了。他侧头看了一眼苏少英,有些意外地微微挑眉,“苏兄,看你的表情,你似乎有什么发现?”   苏少英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连唇角漫不经心的笑意都隐去了两分,他看着疑惑地看了过来的粉衣少女,缓缓开口道,“虽然来杀我的那些人刻意隐瞒,但大概是估计错了我的实力,招式间还是泄露了一些剑法的痕迹。”   陆小凤眼睛一亮,“你看出了他们的剑法路数?出自哪里?”   “峨眉派。”   叶芷然终于见到了那位古龙笔下的绝色美女上官飞燕。现在她叫上官丹凤。   必须承认的是,她的确是个美人。很美很美的人。她的眼睛如山间最清澈的一泓清泉,静静地看着你时,眼眸中的柔情能够让人溺毙其中。叶芷然有些想不明白,心思这样狠毒的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这样清澈的一双眼睛。古龙大大你不会是给她开挂了吧?   现在这个古龙大神亲自开挂的女人就坐在她面前,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她。   “你是峨眉派的弟子?”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清灵温婉,让人听着就觉得很舒服。即便是知道上官飞燕是怎样一个人,在她没有揭露真实面目之前,叶芷然也必须承认,她面前的上官丹凤是一个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女人。陆小凤和花满楼栽得真心不亏,你看就连她一个女孩子都不忍心对她说重话。粉衣少女微微笑了笑,   “是啊。”   “可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江湖中人的样子。”她看了一眼叶芷然放在桌上捧着茶杯的手,柔嫩白皙,没有一丝茧痕,完完全全就是大家闺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甚至就连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手都不一定有她的好看。   叶芷然微微笑了笑没回答。七秀的武功一向如此,不说云裳心经,就是冰心诀也有驻颜养颜的效果。   叶芷然是独孤一鹤的弟子,但是上官丹凤却并没有因此而对她有所排斥,依然表现出了一副热情而又不失礼节的样子。不得不说她很懂得号准男人的心思,这样深明大义善解人意的女孩子一向是男人,特别是陆小凤这样的男人所喜欢的。于是,叶芷然看到陆小凤看向上官丹凤的眼神更加温柔了。   天上的云团像染了墨汁乌沉沉的一片,将天空遮盖了大半。空气中有着大雨将至时特有的沉闷。叶芷然看着窗外的天空发了会儿呆,不一会儿,果然就下雨了。而且是倾盆暴雨,仿佛是一道道密密的珠帘,阻隔了人的视线,也阻隔了路上行人的路。密密麻麻的雨点砸在窗子上发出唰唰的声响。   他们此时正在城外赵大麻子的小店,陆小凤说这里的狗肉很好吃,于是她和花满楼就跟着他来了,还有路上刚刚遇到的丹凤公主。上官丹凤自然是来找陆小凤的,见到他身边的叶芷然非常疑惑。陆小凤给她的解释是,昨天晚上苏少英遇到了袭击,一直到现在都有人缠着他。为了防止武功不怎么好的小师妹收到牵连,就将他托付给了身为他朋友的陆小凤。   这个理由自然是叶芷然提出来的,听到那句“武功不好”的时候,陆小凤嘴角狠狠抽了抽。独孤一鹤和叶孤城教出来的人,武功不好?芷然妹子你是想坑死多少人?   无论如何,叶芷然少女对外的确是一副手无缚鸡之力武功低微的样子,这个说法的可信度还是相当高的。只是没过多久,叶芷然突然觉得,可信度什么的,似乎还要打个折扣,再打个折扣。跟在陆小凤身边更加危险啊有木有!只不过是等着吃个饭,就有人朝他们扔硝磺霹雳弹啊有木有!陆小凤你是挖了青衣楼头领的祖坟吗?为什么他们连个喘息都不让人有,死缠着你不放啊!   狗肉最终还是没有吃到,赵大麻子是司空摘星假扮的,对此,叶芷然表示很郁闷。因为一般陆小凤说好吃的东西,那就是真的好吃。好不容易撞上了,却被人搅和了,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粉衣少女狠狠瞪了司空摘星一眼。天不怕地不怕的偷王之王同学打了个哆嗦,他还有把柄在这小祖宗手里呢。趁着其他人的注意力被他带来的那一串血手引走,司空摘星悄悄和叶芷然比了个手势,叶姑娘这才满意点头。   这小祖宗越来越难伺候了。司空摘星抹了把冷汗,果断开溜。麻烦什么的,还是统统都交给陆小凤吧!   晚上回客栈的时候,上官丹凤已经被陆小凤劝走了。他们这一天过得很是惊险刺激,直到现在,叶芷然的神经还是紧绷的。   随手将苏少英送来的纸条放下,叶芷然微微蹙眉,“那伙人还在跟着三师兄。”   陆小凤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那真的是你们峨眉派的人?”   “我不知道。”叶芷然摇了摇头,轻轻咬唇,“先不说峨眉派的人为什么要杀我和师兄。如果真是峨眉弟子,三师兄不可能不认识。可是按照他的说法,那些人招式中峨眉剑法的痕迹又很深,显然不是临时学了几招出来对付的。那些人就好像突然冒出来的一样,我也猜不出他们的来历。”   “那刺杀你的那些呢,有头绪了吗?”   叶芷然继续摇头,那些人全是死士,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陆小凤微微蹙眉,手中的折扇转了转,“你说那些黑衣人用了暴雨梨花针?会不会是唐门的?”   “不会。”叶芷然走到他身边坐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唐门和峨眉同属川蜀之地,我们勉强也算是邻居。我曾经见过唐门的人用暗器。他们的暗器手法很独特,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之前打向我的那几盒暴雨梨花针如果真的是唐门的人出手,我就算躲得过去,也没办法毫发无损。”那个出手的时机选得太精准了,正是她一剑刺出剑势未尽的时候。若不是她早有准备,恐怕还真被他们得手了。   陆小凤看到她拿起茶壶,浑身一抖,小心地往一边避了避,继续开口道,“那暴雨梨花针?”   “暴雨梨花针虽然是唐门顶级暗器,但是用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唐门的。虽然市面上没有卖,但是在某些特殊渠道中还是有小范围的流通。”花满楼接过叶芷然递过来的茶杯,轻声开口,“只要有足够的银两,就可以买到。”   陆小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抬头看去,发现粉衣少女正眨也不眨地盯着桌面上苏少英送来的纸条。   “芷然,怎么了?”   叶芷然微微皱眉,依然死死地盯着那张纸没有回头,仿佛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我觉得有些奇怪。”   看到她的表情,陆小凤也认真了起来,拿过桌上的纸翻来覆去仔细打量,“这纸条有问题?”   “不是纸条的问题。”叶芷然摇了摇头,慢慢地站了起来,若有所思,“我只是在想,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有人来杀我?”   “……你想有人来杀?”   粉衣少女撇了他一眼,伸手往桌上一指,“你看,我师兄已经连着三个晚上遭到了暗杀,就连白天出门的时候都有人跟着他。这才是铁了心想要干掉他的样子。可是我这边,除了第一个晚上来了一群人之后就没再有半点反应了。就算我是跟在了你们身边,这知难而退得也太快了吧?”   花满楼端起茶杯的手一顿,微微侧头沉思。陆小凤放下纸条从椅子上爬了起来,摸着下巴皱眉思索。这的确有点不对劲,上一次来刺杀叶芷然的那群人露了个脸就没有下文了,这根本不像是铁了心要杀人的节奏,反而是有点像……刻意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叶芷然浑身一凛,迅速地从房间里冲了出去,抬手打出一道传讯焰火。淡青色的光线在夜空中蔓延成了一朵盛开的莲花,分外引人注意。   “芷然?”陆小凤和花满楼跟了出来,站在她身边看着脸色相当不好看的少女,“你想到了什么?”   叶芷然摇了摇头,脸色阴沉,“我只希望是我想错了。”   今晚的月色很淡,夜空中黑沉沉的连星星也不见几颗。叶芷然仰头看着阴沉的天空,右手紧紧握在腰间的剑柄上,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着,不发一语。   过了许久,有衣袂破空的声音远远传来,随着这些声音的聚集,叶芷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师妹。”   “师妹。”   “小师妹。”   孙秀青,叶秀珠和石秀云一落地就直接冲了过来,拉住了她的手,“小师妹,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连峨眉派的紧急传讯烟火都用上了?”   看着此时本该身在峨眉山的几人出现在这里,叶芷然的脸色已经阴沉到可以滴出水,她抱着最后一丝期望问道,“师父他没下山吧?”   孙秀青和石秀云对视了一眼,在她希冀的眼神中缓缓摇头,“在你走之后,师父就收到了一封信,然后就急急忙忙地下山了,我们怎么拦都拦不住。”   “那他现在人呢?!”   “在珠光宝气阁祭奠阎铁珊,师父说要一个人静一静就把我们都赶出来了。”   霍!休!在赶往珠光宝气阁的路上,叶芷然飞景全开,死死握紧了剑柄。要是师父真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有时候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   一赶到灵堂门口,叶芷然就看到师父右肩上已有一道深深的剑伤,似已无力为继,而西门吹雪手中的长剑闪过冰寒的冷光,直直地刺向他的咽喉。   瞳孔猛地一缩,叶芷然瞬间感觉眼前一黑,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身体。   “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喵咪妹子的地雷哟~   嘛,下一章城主大人出场。 第31章 、灵堂   石秀云的话音刚落,粉衣少女就如一阵风般从原地消失不见了踪影。   孙秀青一怔,微微思索了片刻随即脸色大变,也跟着冲了出去。   “诶?二师姐?!”石秀云一脸迷惑地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叶秀珠,“三师姐,二师姐和小师妹怎么了?”   叶秀珠摇了摇头,微微蹙眉地朝她们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珠光宝气阁的方向……难道是师父出了什么事?!   “师妹,你留在这里,我跟过去看看。”   “诶?!师姐!”石秀云看着那道淡绿色的身影紧随着一阵风一样地消失,站在原地跳脚,“到底有什么事啊?怎么都走得这么快,连句话都不留下!”   她回头看了一眼面色沉重地看着叶芷然三人离去的方向的陆小凤和花满楼,咬了咬唇,微微施了一礼道,“陆公子,花公子。我有点担心我师姐她们,我还是跟过去看看吧!”说着,她就直接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花满楼手中的折扇一收,走了过来,“我和你一起去……陆小凤你……”   “你们先走吧。”陆小凤抬头看了看天色,天空中的那轮弯月已经被飘来的云朵遮住,整个天空暗了一半。他叹了口气,“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先去找一个人,等会儿再去找你们。”   叶秀珠赶到珠光宝气阁的灵堂前的时候,空荡荡的灵堂中只剩下叶芷然一个人。   吹过灵堂的风扬起高高悬挂的白帆,此时正值阳春四月,夜晚的凉风却仿佛带上了晚秋的寒意。一身粉衣的少女背对着她站在灵堂右侧,她的面前是一口棺材。阎铁珊的棺木还工工整整地摆放在灵堂正中央,她面前这一口显然是突然多出来的。棺材壁上紫南木的纹路在摇曳的烛火中明明灭灭,阴森诡异得让人心底生寒。   “小师妹……”叶秀珠怔怔的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目光死死地盯着粉衣少女面前那口多出来的棺材,刺骨的寒意,一点一点地从脚底蔓延到胸口。   粉衣少女没有回头,她依然静静地站在原地,周身萦绕着日落荒原一般的寒凉孤寂。灵堂中很静很静,能够听到白色的帆布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音。就在叶秀珠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叶芷然突然说话了。   她说,“二师姐去杀西门吹雪了。”   叶秀珠怔怔地看向她,心底的寒意愈来愈盛,“你说什么?”   粉衣少女终于转过身,漆黑的大眼睛一片死寂的空洞,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失去了生气的人偶。她静静地看着叶秀珠,缓缓开口,“他杀了师父。他和霍天青,杀了师父。”   叶秀珠走了。在听到她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她的面色一片惨白。霍天青的名字出口之后,她的脸色已如死灰,就像一朵开败了的水仙花。在听完她的话后,她怔怔地后退了几步,却什么也没说,如同丢失了魂魄一般,一步一步地走出了灵堂。   叶芷然没有拦她。   她依然静静地,一个人站在灵堂里。夜晚的凉风吹过,灵堂里的蜡烛已经熄灭了一半。整个灵堂里的气氛更加阴森。然后,她突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冷冽剑气由远而近,最后停在了灵堂外的院子里。   叶芷然怔怔地回过头。庭院中凉风习习,上弦月挂在树梢,月色被浓浓的树阴覆盖。纤细的树枝落下的倒影在地上轻轻摇晃。树下的阴影中,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长身玉立,白衣如雪,腰间一柄样式奇古的乌鞘长剑。   几乎是看到那个身影的一瞬间,叶芷然心底猛地一酸,薄薄的雾气笼上了眼睛,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怔愣地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缓缓走到了她身边,低低地垂眸看她。叶芷然抓住了他的衣袖,唇角动了动,右手缓缓收紧。   “叶孤城……”   陆小凤找到西门吹雪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鹅黄色衣裙手持双剑的姑娘一剑刺向了西门吹雪,他立刻吓了一跳,一闪身挡在西门吹雪面前两指一伸接下了这一剑。他担心的当然不是西门吹雪,他担心的是这位要杀西门吹雪的姑娘。   “这位……”陆小凤上下打量着收回了剑冷冷地看着他的黄衣美人,“这位是,峨眉派的孙姑娘吧。这是……你为什么突然……”   孙秀青冷若冰霜的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的那个男人身上,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剑,“他杀了我师父,难道我不该报仇?”   陆小凤愕然地睁大了眼睛,回头看西门吹雪,“你……你真的杀了独孤一鹤?”   西门吹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陆小凤叹了口气,看来他还是来晚一步。他苦笑着揉了揉眉心,抬头诚恳道,“孙姑娘,恕我直言。你要杀西门吹雪,恐怕还是……”   “我知道。”孙秀青淡淡开口,“我知道我杀不了他,非但杀不了还很可能死在他手里。”   “那你还……”   一身淡色衣裙的少女却没有再看他,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静静流淌的小河,浅浅的波纹在月光下闪动着细碎的银鳞,她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有些事不可不为。这样的道理,想必陆公子也应该了解吧。”   陆小凤错愕,随即苦笑着沉默了。他不能不沉默,因为他知道他面前这个姑娘已经是下定了决心,他就是有心要劝也定然是劝说不了的。更何况,他又该如何开口劝说一位意志坚定的姑娘放弃为师父报仇呢。   孙秀青说完那句话就收起了剑,抬眸看着陆小凤,“有陆公子在这里,想必我今晚是报不了仇了。没关系,我还会再去找他的。”她深深看了一眼垂眸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白衣剑客,转身离开。   那个纤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陆小凤回头看了一眼表情依然是冷如冰雪没有一丝波动的西门吹雪,第三次苦笑了。他觉得他今天一晚上苦笑的次数恐怕比往常一个月加起来还要多。   “你真的杀了独孤一鹤?”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并且迫切地希望从他口中听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西门吹雪淡淡看了他一眼,“我和他比剑,是我赢了。”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只会杀人的剑法。”   陆小凤长叹了口气,抬头望着起了薄雾的夜空,嘴角泛起来的苦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现在,他该怎么跟芷然交代?   石秀云和花满楼一起赶到珠光宝气阁已是半盏茶之后,一进门她就目瞪口呆地看到自家小师妹趴在一个白衣男子的怀里大哭。小师妹竟然哭了?谁敢欺负她小师妹?!妹控之魂瞬间燃起的石秀云怒气冲冲地往里走,只是刚刚往前踏了一步,白衣男子抬眸看来的一眼瞬间将她定在原地。   那淡淡扫来的目光冷冽得如同剑气四溢的出鞘的长剑,只一眼就几乎让人从血液到灵魂全部冻结。石秀云浑身一凛,单只从他周身直冲云霄的剑气,就几乎可以让人断定他的身份,再加上自家小师妹死死抱着他不放的样子,白衣剑客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白云城主叶孤城……   次奥,小师妹你跟叶城主的关系什么时候已经好到可以抱着人家哭了啊!最重要的是叶城主竟然没有把你推开啊!非但没有推开还很温柔地环着你的肩啊!到底是叶城主不正常了还是她的眼睛不正常了还是整个世界都不正常了?!   对比被眼前冲击性的一幕打击得几乎三观重建的石秀云妹子,花满楼花公子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他淡定地冲着看过来的白衣剑客点了点头,淡定地开口见礼,“叶城主。”   叶孤城淡淡地颔首,扫了一眼他身边一脸惊悚的石秀云,目光又落回了怀中的少女身上。她还在哭,只是从刚刚不顾形象的大哭变成了轻微的啜泣。纤细白皙的手指紧紧地抓着他胸口的衣领,胸口的布料湿了一片。   男人大多是不喜欢看到女人在他面前哭的,性格温柔一点的还会轻声安慰,性格冷漠的会直接觉得很烦。   叶孤城很显然就是后者。   所以,看着怀里整个身体蜷缩在一起,哭得像一只被抛弃的猫咪的叶芷然,叶孤城的心情的确不怎么好。心情不好的原因却不是觉得她哭得烦,而是另一种更加微妙说不清道不明的的心情,那是他前二十九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感觉。很淡,却也足够让他察觉,然后疑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并不想看到怀里的少女哭,一点都不想。   所以,当叶芷然终于哭完,咬着唇,恨恨道,“叶孤城,帮我一个忙。”的时候,被江湖人传为冷情冷心,几乎被捧上神坛的剑仙大人,只淡淡地说了一个字,“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紫幽雪和ladybugzzzz妹子的地雷~~\(≧▽≦)/~   其实城主大人和妹子之间的感情线还真没怎么开始来着,目前专攻剧情了望天……   大金鹏王解释之后果断开始JQ握拳! 第32章 、棋局   叶秀珠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夕阳西下,霞光万丈。橙色的斜阳铺落在客栈大门前,一袭淡绿色衣裙的少女摇摇晃晃地出现在门口,脸色苍白如纸,几乎站都站不稳,看到了坐在客栈大厅的叶芷然一群人,勉强地露出了一丝笑容就被惊得大呼小叫的石秀云拉回房间休息了。   “三师姐怎么样了?”看着从台阶上走下来,脸色很不好的石秀云,叶芷然的脸色比她更加难看。   石秀云摇了摇头,“只是累着了,大概是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没有休息吧。”她顿了顿,接着道,“她去找霍天青了。”   她的话音一落,叶芷然立刻站起身,杀气腾腾地往外走。整个客栈一层被粉衣少女突然爆发出的杀气吓得静若寒蝉,自动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小……小师妹?!”石秀云吓了一跳,迅速地从楼梯上冲了下了,把她拉住。虽然她还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但是让自家师妹这样一幅灭人满门的架势走出去绝壁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叶芷然冷冷地回过头,“四师姐,放手。我去灭了霍天青!”   那更加不能放手了好吧!虽然石秀云一直都喜欢和叶芷然一起瞎胡闹,但是大事上她还是分得很清楚的。头疼地拽住自家受怒气值影响凶残指数一路暴涨的小师妹,“这件事不是灭了霍天青就可以解决的。小师妹你先坐下冷静一下!”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坐在花满楼对面的叶孤城。叶城主,快点帮帮忙把小师妹劝住啊!   白衣剑客抬眸看了一眼一身杀气的粉衣少女,目光扫过她腰间的双剑,抬手慢慢倒了一杯茶,“以你现在的武功,要杀霍天青,勉强了。”   粉衣少女身体微微一怔,石秀云在旁边点头。“是啊是啊,小师妹,叶城主都这样说了,你还是先……”   “三十招之内,你若不能赢。我会出手。”   “……”石秀云默默扭过头。这种你杀不了我就替你弄死他的语气……叶城主,小师妹她已经够能惹祸了,这孩子不能这样宠啊!   叶芷然最终还是被石秀云劝下来了。霍天青毕竟还是天禽派的掌门,叶秀珠喜欢的人,虽然在芷然妹子眼里他很不是个东西,但其实她也没真的想要现在就下手弄死他。只是,她克制着没有去找霍天青,霍天青却偏偏差人给她送了一份请帖。   最后一子落下,霍天青看着棋盘中那被堵死的黑棋,淡淡一笑,似释然又似解脱,“我输了。”   陆小凤低头看着棋盘中几乎是被他自己堵死的棋路,叹了口气,“你本不会输。”   他们此时正在城外山上的青风观,庭院的老树下摆着一副石刻的棋盘,他们刚刚下完一盘棋。   “输了就是输了。成王败寇,没什么好狡辩的。”霍天青微微低下头,修长白皙的手指捡起棋盘中的黑子,一粒一粒地放回棋盒,“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找你来的原因。”   “的确猜到了。老实说我很意外。”   “是意外我竟然不是最后的主谋,还是意外我会来找你?”温润光泽的棋子落在棋盒中发出玉石相撞的轻响,霍天青没有抬头。   “都有。”陆小凤抬眸看着他,若有所思,“我最开始以为是你和上官飞燕合演了这出戏。可现在看来,演戏的不只你们。”   “的确不只。他隐藏得很深。若不是独孤掌门……呵,我也是最近才发现。”霍天青唇角勾起一抹颇带着嘲讽意味的轻笑,手中的动作没有停,“看来你也发现了。”   陆小凤点了点头,“我的确发现了,就在刚才。”   “你可以走了。”   “先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陆小凤抬了抬手,神色有些疑惑,“你为什么突然找我来提醒我这些?”   霍天青是多骄傲的一个人他一直都知道,他骄傲到即便他错了也会自己一力承担。借别人的手来报复这种事,他想都不会去想。   霍天青捏住棋子的手指一顿,目光有些悠远地看向院子外一碧如洗的天空。澄澈高远,没有一丝浮云。他记得,那一天遇到她的时候,也是和这一模一样的天气。   “我做过的事情,从不曾言后悔,但惟独有一件……”他的声音轻柔了起来,墨色的眼底闪过一丝涟漪,“我对不起一个人。”   陆小凤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突然想起了某个小姑娘曾经给他写过的信笺,“叶秀珠?”   霍天青微微一笑,“芷然和你说过?看来你们早就认识。”   陆小凤点了点头,表情还是有些不可思议,“我以为你爱的是上官飞燕。”   “是吗?我不知道。”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茫然,最终还是浅笑着摇了摇头,“无论如何,能够在死前帮她做最后一件事,也算是还了她当初救我的恩了。”   “死前?!”陆小凤惊疑不定地站了起来,霍天青却没有再解释,他的目光看向了道观门口,浅浅叹息了一声,“她该来了。”   “霍天青!”   冲霄的剑气夹杂着狂怒的杀意如浪潮般涌来,一身粉衣的少女几乎是一踏进道观的大门就反手抽出了莫邪剑。看到石桌旁那个淡青色身影的瞬间,剑影化作一道流光疾射而去。而静静地坐在原的那个身影,不闪不避淡淡垂眸,没有躲。   “芷然!”陆小凤迅速站了起来,一步跨出又立刻像是被点了穴一般停在原地。因为他看到站在叶芷然身边的白衣剑客,右手已经搭上了剑柄。很显然,他若再阻挡,他便会出剑。陆小凤只能苦笑,和叶芷然动手,霍天青或许还能留一条命,叶孤城若出手,他必死无疑。   幸而,即便是怒极,叶芷然还有起码的理智,那把剑最终是停在了霍天青咽喉前几公分处。凌厉的剑气在他脖颈上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   叶芷然恨恨地盯着自己剑下的人,半响,终于收剑,扬手打出一枚银针。   莫邪剑归鞘,陆小凤终于松了口气。霍天青的确做错了很多事,但是他依然不希望他真的死。特别是死在叶芷然剑下。   粉衣少女看着默然不语地垂眸坐在原地的男人唇边勾起一抹冷笑,“霍天青,你永远都不知道我师姐的好。你再也不会遇到像她这样喜欢你的女孩子了!霍天青,你会后悔的!”   说完她便拽着叶孤城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少女决绝地离去的背影和他记忆中另一抹淡绿色的身影渐渐重合,霍天青突然想起叶秀珠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她的小师妹虽然年龄小,但是她说的话总是对的。那时他还觉得是她们太过于溺爱师妹,现在看来她说得没错。叶芷然说的话果然都是对的。她说他会后悔,他就真的后悔了,在很久之前,他还没发现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怒气冲冲地去,什么都没做就回了,叶芷然憋屈得恨不得现在就去珠光宝气阁把霍休给砍成个十段八段的。霍天青她现在暂时不能动,霍休她总可以去弄死吧!   回到客栈,叶秀珠已经下了楼,正在大厅里和石秀云一起坐着吃饭。看到叶芷然气冲冲地回来,微微一笑道,“谁又惹小师妹你生气了。”然后,她就看到了自家小师妹身后的那尊大神。虽然对于叶城主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有些惊讶,但还是倾身施礼道,“叶城主。”   叶孤城淡淡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气呼呼地坐在桌子旁边,自顾自地喝水的少女,黑眸柔和了一瞬,走到她身边坐下。   “若是看不惯,可以现在就回去杀了他。”   “我才不杀他呢!”叶芷然愤愤地放下手中的杯子,“反正他就快要死了!”   叶秀珠疑惑地看着自家小师妹把茶当酒水一杯一杯地灌,正准备开口询问,就看到粉衣少女抬头看向她,“三师姐,霍天青中毒了。”   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震,叶秀珠勉强地笑了笑,“哦,是吗。”   看着自家面色瞬间白了白,笑容勉强的师姐,叶芷然咬了咬牙,还是将余下的“大概活不过两个时辰”的话咽了下去。她细细看了看三师姐的脸色,眸光暗了暗,大概,她还是喜欢他的……   霍天青!想起这个名字叶芷然就咬牙,即便师父遇害的主要原因不是他,他也无意间做了一回帮凶!更何况他还如此对三师姐……想着想着叶姑娘就后悔了,刚刚在道观里真应该戳他一剑再走的!   然而即便如此,叶芷然也知道,霍天青如今还不能死。先不说天禽门那边不好交代,他若是此次真死了,三师姐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了。她三师姐如此温柔娴淑的一个美人,大好年华怎么能浪费在这个渣身上!叶芷然轻轻哼了一声,反正道观那边还有陆小凤,那只小鸡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霍天青死的。两个时辰,足够他去找帮手了吧!   叶芷然妹子预想得的确没错,陆小凤的朋友既多又给力,只要给他时间,找一个会解毒的朋友去帮忙的确不难。然而,气过了头的叶姑娘显然忘记了,此时在陆小凤的朋友中,会解毒,离得近,又能够及时赶到的最佳人选嘛……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一身粉色纱裙的少女怒视对面那个深蓝色衣衫的男人,眼睛瞪得大大的。这货现在不是应该满世界找人给霍天青解毒吗?跑来找她是要闹哪样!   “小姑奶奶,你不能见死不救啊。”陆小凤一脸苦笑,从发现霍天青中毒之后他就直接找到了这里,前后不到小半个时辰。   “你要我去救他?!”叶姑娘气得快跳脚了,“你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啊,你还要我去救他!!”   陆小凤叹了口气,无奈地安抚对面炸毛的小姑娘,“芷然,我知道很为难,其实霍兄也不是有意要……”   粉衣少女冷哼了一声打断他的话,“我当然知道他不是有意的,他要是真有意要谋害我师父,我早一剑戳死他了。还能让他等到上官飞燕给他下毒!我之前用银针拖延了他的毒两个时辰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现在看到他就烦你还要我去救?你不怕我真去了直接一银针戳死他啊!”   陆小凤默默思考了一会儿,发现以叶芷然对霍天青的厌恶程度,这姑娘真这么做的几率……的确相当地大……   默默擦了擦冷汗,陆小凤无奈道,“芷然,如果不是没办法我真不会来找你的。你知道的,霍天青现在不能死。”   叶芷然斜斜撇了他一眼,“你不会去找西门吹雪啊?”   “……他正忙着被你二师姐追杀。”   “……”二师姐威武霸气。   作者有话要说:霍天青没想过要杀独孤一鹤,西门吹雪是霍休引过去的。他虽然依旧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原著那么渣。后来灵堂那个棺材就是他给妹子弄过去的,那个时候他就开始对上官飞燕和霍休有所怀疑了。霍天青和叶秀珠我会专门写一章番外。于是这里,算是洗白?   反正霍天青不能死,他如果真死了叶秀珠一辈子都忘不了他……   妹子的想法其实有些幼稚,但是从某个方面来讲也算很有大局观?霍天青的身份相当高,他爹天禽老人和独孤一鹤的师父以同辈论交还算是抬举了的,他和独孤一鹤可以算是同辈。当然,最重要的是这里的霍天青没想过要害他们师父。   至于独孤一鹤是不是真死了……我觉得大家应该都猜出来了。 第33章 、真相一   再次站在那扇写着“推”的门前,陆小凤和身边的花满楼对视了一眼,伸手推开。门后的珠宝和兵甲已经消失不见,整个山腹都空了出来,而霍休就坐在山腹中间铺着草席的石台上,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蓝布衣裳,赤着足盘膝温酒。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未抬,淡淡开口道,“你来了?”   陆小凤长吸一口气,沿着着长长的石阶走到他身边,微笑着道,“好香的酒。”   “来一杯?”   陆小凤摇了摇头,缓缓坐下,“还是不了,再好的酒,一起喝的人不对,喝着也不香了。”   霍休慢慢地往白色瓷杯中倒了两杯酒,“如果你愿意,我们依然可以是朋友。”   “有我这么一个知道你全部秘密的朋友,你放得下心?”   “只要你发誓不说出去,以你陆小凤的人品,我自然是放心的。”   听了他这句话,陆小凤轻叹口气,望了望天,“有个人说我根本就没有人品这玩意儿,所以,你还是不要放心的好。”   霍休面色一冷,“看来,你是一定要追究到底了?”   伸手端起石台上的酒,陆小凤手腕轻轻晃了晃,澄清的酒液在光洁莹润的瓷杯中荡出一圈圈的涟漪。他再次叹了口气。   “其实就我个人而言,我是不想再管这样麻烦事的。可惜,这又不是我说了算的。”   霍休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突然笑了,“你很聪明。”   “是吗?”陆小凤挑眉看了他一眼,“可是,我却觉得我很笨。如果我真聪明的话又怎么会落入你的圈套里。”   霍休大笑道,“那是因为我比你更加聪明。所以现在输的人是你!”   陆小凤却没有笑,他只是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酒杯,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他进来以后第三次叹气了。   “有个人跟我说过,当你把别人都当做笨蛋的时候,其实自己才是真正的天字第一号笨蛋。”   霍休眉头皱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陆小凤却没有再和他继续绕圈子,他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上官飞燕?”   “难道我不该杀了她吗?”   “呵……的确,她一死就没有人知道幕后的人是谁了。而且……”他定定地看着对面那位有着三分天下的家产却衣着简陋的老人,“也再没有人来分享你的财产。”   “所以她该死。”   缓缓地直起身,陆小凤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还真是跟那个丫头说的一模一样。”   花满楼浅笑着收起折扇,“所以你这次又输了。”   “她就不能让我赢一次吗?她的剑法越来越高明,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再接她的剑了……”   空荡阴暗的山腹内部,陆小凤和花满楼旁若无人地笑着谈天,似乎一点都没有将此时的危险情况放在眼中。他们的表情太过镇定自若,霍休的眉头微微皱起,这和他预想的有些不一样。回想一下,从陆小凤进来开始,他们的话题就一直是他在主导。结合他刚刚所说的话,似乎他来找他的目的只是为了确认某些事,和一个赌……和谁的赌?   突然之间没来由地一阵心慌,霍休眉皱的更紧了,思考了片刻又慢慢舒展开,这里始终是他的地方。“陆小凤,既然知道了这些,你可以安心地去坟墓了。”   陆小凤看了一眼他放在石桌上的手,慢慢道,“先等等。有几个人想要见见你。”   霍休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悠然,“谁?”   他的话音落下,对面的石阶上缓缓走下了两个人,两个让知道内情的人看到了会以为是见鬼的人。阎铁珊,独孤一鹤。   几乎是在看到这两个人的刹那,霍休愕然地睁大了眼睛,面色有瞬间的失色。但是他不愧是经历过风雨的老狐狸,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看向了低头转着手中的酒杯的陆小凤,眼睛眯了眯。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青衣男人放下手中的酒杯,抬头朝他一笑,“从一开始。”   陆小凤从大金鹏国王那里出来之后直接找到了大智大通,然后确认了大金鹏王所说基本属实。不得不说这让他非常头疼,但是既然决定了要插手这桩麻烦,再头疼他也是要去做的。所以,他决定先去找一个人。   原本按照原剧情,为了对付独孤一鹤,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定然是去万梅山庄想办法请西门吹雪出山。然而此次,在叶芷然这只蝴蝶的扇动下,已经和峨眉派的嫡传弟子有了交情而且交情还不浅的陆小凤和花满楼自然不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的说辞就二话不说就跑去对付自己朋友的师父。所以,他们去的第一个地方,不是万梅山庄,而是峨眉山。   两个月前,峨眉后山。   “假的。”在听完陆小凤关于大金鹏王朝旧事的表述后,叶芷然几乎想都不想,轻飘飘的扔下一句。   “芷然。”陆小凤有些头疼地扶额,“我知道独孤一鹤是你师父,你不愿意相信很正常。但是你还没向他征询过就这样断定我说的是假的,是不是有些太武断了?”   叶芷然摇了摇头,“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但是,大金鹏王说的那些,我就不敢肯定了。”   陆小凤眼睛转了转,若有所思,“你觉得大金鹏王在撒谎?”   叶芷然回头看了一眼峨眉金顶,脚步轻轻地踩在上的枯枝上,粉色的裙摆拂过地面。他们此时正在峨眉后山的树林间,一接到陆小凤的传信,她就直接告诉他在这里等她。   “你知不知道,最逼真的谎言就是在真话中掺和进几句假话。在七成的真相的基础上,编造出剩下的三成。”   粉衣少女轻轻走过陆小凤身边,林间的清风拂过她的裙角,陆小凤微微侧头,若有所思。   “大金鹏王说我师父是金鹏王朝的旧臣,手中握有大金鹏王四分之一的宝藏。这一点我倒是相信的。毕竟师父当年上峨眉山的时候是带艺投师,那时候他的武功就很高了。而且,师父他也的确很有钱,大金鹏王给他安上的那个身份完全说得通。但是,他说师父贪图宝藏,背弃旧国,我就完全不信了。”   “先不论前大金鹏王那样一个君王,一个敢于和敌军血战到死,还知道给自己的王朝留下一条退路的君王,选择的四位心腹大臣就有三位背叛的几率有多少。单单说我师父独孤一鹤。”   在林间的空地中缓缓站定,叶芷然回头看着陆小凤和花满楼,嫣然笑道,“你们有没有看过我师父的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   陆小凤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剑上,“独孤掌门的绝学天下闻名,但是他常年不下峨眉山,他的剑法我虽早有有耳闻,但的确没有亲眼见到过。”   叶芷然点了点头,手指搭上剑柄,微微笑着道,“那你今天可要好好看好了。” 铿地一声,长剑出鞘,一剑劈出,剑势威猛霸气,动如雷霆。   独孤一鹤的这套剑法,最终是选择了传给她的三师兄苏少英。但这并不代表他其他的弟子们都不会。叶芷然虽然无法领会剑意,但是单纯的剑招她还是知道的。然而即便是她手中没有剑意的剑招,依然给人一种刚烈沉猛,血战沙场的霸气和刚直。   凌冽的剑气卷起地上的枯叶,林中的树木在蓬勃的剑势中微微颤抖。最后一剑劈出,叶芷然收剑,回头看向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观看的陆小凤和花满楼。微微一笑道,“如何?”   陆小凤唇角微挑,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独孤掌门的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果然名不虚传。”   “那么,你觉得能够自创出这样的剑法的人,会做这样的事吗?”   定定地看了她几秒,陆小凤突然笑了,“当然不会。”   于是,叶芷然也跟着笑了。   当然不会的原因不是指独孤一鹤不会拿大金鹏王的宝藏。而是,像他这样的人,即便品德有缺,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正直坦荡,也绝对会是一个枭雄式的人物。既然已经拿了大金鹏王的宝藏,那便绝不会因为他是自己的旧主而心软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四十年后再回来报复自己。   所以,独孤一鹤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那位大金鹏王。   “你就凭这一点认定大金鹏王在说谎?!”   “也不全是。”陆小凤微微笑了笑,低头踱了几步,“其实从一开始我和花满楼就对大金鹏王和他的那位丹凤公主有所怀疑了,包括,那只江南的上官飞燕。”   “我虽然不认识独孤一鹤,但是我认识他的徒弟。而且我们还是朋友,很好的朋友。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独孤一鹤的真实身份是不是真的,但至少我知道,如果他真的是你口中的卑鄙小人,那么他绝对无法教养出像芷然,秀珍,和石姑娘这样或率真或坦荡的女孩子的。至于上官飞燕……”他调笑着回头看向花满楼。   一身锦衣的温润公子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他的确是一开始就感觉到了上官飞燕的不对劲。毕竟,她表现出来的那些特质,开朗,率真,心地善良,实在是太像他认识的一个人了。太像他认识的……峨眉派的石姑娘。有一个正品放在前面对比的时候,上官飞燕就是演技再好,也会让人察觉出不对,特别是花满楼这样细心的人。   花满楼的性格一向是喜欢将人往好的方面去想的,他最开始只是以为上官飞燕这样的表现是因为她有求于他。一个女孩子,为了求你帮忙,特意小心翼翼地收敛起了自己的真实性格,必然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而像花满楼这样善良而富有同情心的人,自然是愿意帮忙的。   只不过,在见到了叶芷然之后,这些原本不怎么起眼的疑点,就成了大金鹏王不怀好意的证据。   霍休冷冷地看着陆小凤,“你从未说过你还认识峨眉派的人。”   “啊,我的确没有说过。”青衣男人的神色有些无奈,“因为芷然嫌我麻烦,不让我说出去。现在看来,她果然是对的。”   霍休冷哼一声,“既然知道这是一个圈套,你为什么还要一脚踩进来!”   “因为……”陆小凤轻轻笑了笑,“我要帮朋友啊。”   叶芷然之后就直接带他们去找了独孤一鹤,有她在一旁调解,几人自然是将话说开。独孤一鹤告诉了他们当年真正的真相,对比疑点重重的大金鹏王,这位峨眉掌门的话显然更值得信赖。   “虽然知道你们的目标是独孤掌门,但是幕后的人到底是谁,是否还有别的帮手,这一点没人知道。所以,为了引出你的真实目的,我们决定将计就计。”   霍休的目光落到了他身后的阎铁珊身上,总是端着一张圆圆胖胖的脸表情和善的阎老板此时一脸冷肃地看着他,褪去那层亲和无害的商人外衣,他的确是当世罕见的高手。   “你没想到我还活着?”   “的确没有想到。那具尸体,我亲自确认过,的确是你本人而且已经没有任何生息。”   陆小凤微微一笑,“素闻天下第一富人霍休见多识广,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药叫做游仙散?”   “……游仙散?没有听过。”   陆小凤点了点头,果然……他也没有听过,芷然这些稀奇古怪的药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疑惑了片刻,他就将它扔到了一边。   “游仙散的药效能够让人昏睡七天,其间的状态和中了千日醉几乎一模一样。面色平静如坠梦中,生息全无。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千日醉那种淡淡的兰花香。只不过那个时候你的人对于阎老板的死太过震惊,而且也未必知道那就是千日醉。直到芷然出现,在尸体上动了手脚,再将你们的思路全部误导过去。这一切,就连霍天青都没有察觉到。毕竟,当时你们怎样都想不到她一个看似与此事无关的天真单纯的小姑娘,会说谎。”   “我的确没想到。”霍休冷冷一笑,目光转向了独孤一鹤,“我更没有想到的是,西门吹雪,竟然也会说谎!”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为什么没有人猜陆小凤最先会去找的人是妹子。大家对他的人品如此的不信任么…… 第34章 、真相二   “我更没有想到的是,西门吹雪,竟然也会说谎!”   “不,你错了。西门没有说谎。”听了霍休的话,陆小凤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西门只说过两句话,他赢了独孤一鹤,他只会杀人的剑法。这两句都是真话。你们被孙秀青刺杀他的举动误导却没有注意到,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独孤掌门真的死了。”   两天前,珠光宝气阁的灵堂。   “师父!”   那一剑势如惊鸿直指独孤一鹤咽喉,叶芷然瞬间眼前一黑,仿佛已经看到鲜红的血花溅射而出的景象。雪亮的剑光落入她的眼底,那一瞬间,被至亲之人命悬一线的情景刺激,她脑海中空白一片,眼前只剩下了那把剑。灵台空明意外进入一种奇妙境界的少女想也不想一剑递出,银亮的剑光划破空气,比之之前快到极致的剑影留痕竟然又快上了三分。   然后,她终于赶在西门吹雪手中的剑锋划破倒在地上的人咽喉的前一刻,接下了那一剑,那原本绝对不可能被她接下的一剑。   长剑碰撞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执剑挡在独孤一鹤面前的少女神色空茫,黑漆漆的眼底透不出一丝光空无一物。灵堂中霎时间变得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直到一阵咳嗽声打断了这片寂静。   “师父!”叶芷然终于惊醒,转过身扑到倒在地上的独孤一鹤身边,抬手就握住他的手腕输过一道云裳真气。   还好,由于她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独孤一鹤所受的伤虽重却并不致命。松了一口气,叶芷然抬头瞪着几步外已经收起长剑的西门吹雪,想也不想地怒声道,“师父早先已经和人比斗过受过伤,西门庄主此次未免胜之……”   “芷然!”   独孤一鹤打断了她的话,咳嗽了几声,站起身正视着西门吹雪。白衣剑客依然站在原地看着他,眸光淡漠冷然,整个人如同一柄千锤百炼的出鞘利剑。他终于淡然一笑,语带欣慰,“后生可畏啊。输了就是输了,没有必要找什么借口。西门庄主,此次比武,的确是老夫技差一筹。”   西门吹雪目光一动,正视他几秒,终于开口,“独孤掌门言重。”   以西门吹雪的性格,他会说这样的话,显然是对于独孤一鹤这个人的认可。于不利之境败于后辈之手,依然不骄不躁,坦然承认失败,这样的人,也的确担得起他的承认。他的视线转向独孤一鹤身边瞪着他的粉衣少女,目光扫过她手中的长剑。似乎是又想起她刚刚挡住她的那堪称惊艳的一剑,他的目光亮了一瞬,“你的剑?”   叶芷然眨了眨眼,以前和城主大人交流的经验让她迅速领悟了西门吹雪寥寥几个字里面包含的意思,自动回答到,“猿公剑法,剑神无我。”   西门吹雪看着她,目光沉静如水,冬夜寒星一般的墨眸闪过星星点点的微光。   于是叶芷然再次领悟,自觉加以解释道,“猿公剑法相传为战国时期的古人根据古猿所创的一套剑法。一共七重剑意,剑神无我是其中一种。剑慧神清,物我两忘。”   西门吹雪淡淡地看着她,手指拂过剑柄。   叶芷然立刻摇头,“我打不过你,现在还不想跟你打。”她歪头想了想,继续道,“除非你用竹枝,单纯过招。”   西门吹雪放下手,看了她一眼。   叶芷然了然点头,“好,我会去找你的。”   于是西门吹雪满意地微微颔首。   “……”独孤一鹤……徒弟,西门吹雪一句话都没说你到底是怎么看懂他的意思的?为什么师父我完全读不懂啊!   “师父!”一袭淡黄色衣裙的少女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门口,在看到站在灵堂中央,虽然受了些伤但万幸地是还活着的独孤一鹤后,终于松了口气。   “三师姐?”看着扶墙而立,显然是一路轻功全开冲过来的孙秀青,叶芷然顿时悟了。当初她和师父,陆小凤在峨眉定下计划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只不过当时他们的动作也没怎么隐瞒,所以她的几位师兄师姐,别的不说,至少最为灵慧的张英风,苏少英和孙秀青三人大概是猜出了不少。只不过他们都没有开口询问,只是按照她的关照除了苏少英要陪她下山之外全部留在了峨眉山,看住独孤一鹤。   没错,叶芷然的原计划里根本就没有独孤师父大人下山这一茬!她转身瞪着自家师父,“师父,你好像答应过我不能下峨眉山的吧!那封信是谁送的?!”   独孤一鹤调理内伤的动作一顿,被自家小徒弟带着怒气的话语问得难得地有些心虚。   叶芷然看着自家望天没有回答的师父大人,轻哼了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霍休是吧?!”刚刚把西门吹雪弄过来的也是他吧!早晚弄死这个混蛋!   独孤一鹤微微一顿,目光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反驳。粉衣少女却没有再注意自家师父的异状,她的目光扫过空旷的灵堂,西门吹雪在这里,此处自然是没有任何暗线在盯着的。也就是说,这里只有他们四个人,发生的事也只有他们四个人知道。她的眼睛一转,看向了西门吹雪,笑容甜美乖巧地开口道,“西门庄主,能否拜托你一件事。”   “芷然和苏兄在出了珠光宝气阁之后就遭到了人追杀。杀他们的还是两批背景完全不同的人。去暗杀芷然的全是死士,手中还握有暴雨梨花针这样拿钱都不容易弄到的顶级暗器。他们背后的势力必然很强大,现在看来……”陆小凤看了一眼神色淡淡的霍休,“那些都是你的人吧?”   霍休举起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口酒,没有开口反驳。陆小凤权当他默认,望了望头顶黑漆漆的山壁,继续道,“而苏兄那边,因为错误估计了他的实力,去刺杀他的人暴露出了招式中峨眉剑法的痕迹。我们由此推断出,峨眉派内部,一定还有你的人。独孤掌门受了重伤,情况很危险,芷然就干脆对外宣布独孤掌门已死。并且还和西门合演了一出戏。”   “西门吹雪竟然会答应?”   陆小凤耸了耸肩,无奈道,“西门没答应,但是他也没有否认。”孙秀青去刺杀他的时候,还留手了,剑都没出鞘。太公平了啊有木有!当初他的胡子到底是为神马被刮掉的啊!   霍休冷笑了一声,“你觉得你这样就是赢了?”   “哦?难道我还没赢?独孤掌门和阎老板都在这里,你还有翻身的余地?”   霍休的目光扫过面色复杂地看着他的独孤一鹤和冷冷地怒视着他的阎铁珊,最后落回到陆小凤身上,突然笑了起来。   “陆小凤,你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   “你不该带他们来这里。”他话音一落,手迅速地向桌面上按去,“轰”地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铁笼从天而降,罩住了石台。   “你不该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机关一旦启动这里唯一的出路就只有我身下的石台,陆小凤……”他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两个人,语气欣然地笑道,“或许我应该感谢你。”   陆小凤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慌乱,他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开口,“我有一个朋友,叫做朱停。你应该听过。”   “我当然听过,只是你也应该知道。他现在在我手里。”   “你还应该听过天下间没有任何机关能够困得住他。”   “那如果困住他的是人呢?”霍休悠然道,“据我所知,朱停的武功可不怎么样。”   陆小凤微微一笑,“是吗?”   看着他依然没有丝毫变化的神色,霍休眉头慢慢皱起。他又有了那种心慌不祥的预感。   陆小凤低头走了几步,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台阶,“你似乎对于你的谋划很有信心?”   “当然。”   “可是你当初的计划不是一样被芷然看破了?”   “这一点我倒是的确没有想到。”霍休冷哼了一声,“早知道一开始就应该杀了那个臭丫头!”   陆小凤挑了挑眉,“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这样说,有人听到了会不高兴的。如果他不高兴了,我们都会很麻烦。”   “谁?”   “一个你惹不起的人,一个你和我,我们都惹不起的人。”   霍休冷笑了一声,“我连阎铁珊和独孤一鹤都敢算计,天下间还有什么人我惹不起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得这么绝对,”陆小凤摇了摇头,“这天下间你霍休惹不起的人还是有几个的,而他恰好就是其中之一。”他回头看了一眼,耸了耸肩道,“看来他已经来了。”   昏暗的密室中,一袭白衣的冷峻身影从长长的石阶上缓缓走下,步履悠然闲淡,像帝王走进他的宫廷,带着天成的贵气凛然。   铁笼中,霍休倏然睁大了眼睛,“叶孤城?!你……”就在他恍然大惊,心神失守的刹那,一道暗光闪过,霍休的身体突然一僵,随后缓缓地倒了下去。   从叶孤城出现到霍休倒地只是一瞬间的事,陆小凤猛然察觉扑过去查看他的现状的时候,他已经死了。青衣男人沉默地从他脑后抽出了一根银色的长针。   “师父!”粉色衣裙的少女从白衣剑客身后转出来,冲到独孤一鹤身边。   “咳咳……我没事。”独孤一鹤摆了摆手,叶芷然依然不放心地拉着他上下查看了一番才松了口气。独孤一鹤的伤还没好,但是他执意要来,她拦不住,干脆自己也跟来了,还拉上了叶孤城。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这样惊险的一幕,吓得她立刻拉着自家师父仔细检查,还好。射出暗器的那个人,目标似乎只有霍休。   叶芷然走到铁笼前,看着面色灰白靠在铁栏上的霍休,眨了眨眼,伸出手按在他的侧颈。没有脉搏,他的确是死了。她目光有些奇异地看着这具已经失去了生气的尸体。这个她防备担心了这么多年的人,真的就这样死了?   “这是什么?”她转头疑惑地看向陆小凤手中的的那根针。   “飞燕针。”陆小凤挡住了她好奇伸过去的手,“小心,有毒。”   “飞燕针?上官飞燕?”   陆小凤点了点头,“雪儿告诉我的。上官飞燕的独门暗器。”他站起身,扫视了一圈周围,“看来她没死。”不但没死,还趁着霍休心神失守的刹那,回来复仇了。   上官飞燕没死?叶芷然微微蹙眉,说实话她对这个女人的观感实在是不怎么好,但是真要她想尽办法地把她找出来赶尽杀绝,她也的确还做不出来……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人藏到哪儿了……   算了……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陆小凤身边神色有些微凝重的花满楼。看在这一次四师姐抢赢了的份上,这暂且放过她。但如果她还敢出现在她面前……果断弄死!   “呐,陆大侠,现在,我们该怎么出去?”瞟了一眼收起飞燕针直起身的陆小凤,叶芷然语气凉凉的。   她的原计划中没有师父大人下山这一茬,霍休武功不弱,她对付不了,那时候陆小凤虽对他有怀疑,但也不确定。所以她只能一边演戏一边耗着,后来独孤一鹤被霍休一封信叫下山,还受了重伤,叶姑娘立刻就怒了。正好这个时候叶孤城来了,有了强大靠山和武力支援的叶姑娘拽上城主大人就准备直奔霍休的小楼,干净利落地灭了他!反正剧透在手幕后黑手绝壁是霍休还察毛线啊!可惜……被陆小凤拦住了……   于是现在,看着最终还是被霍休摆了一道的陆小凤大侠,叶姑娘很是幸灾乐祸。   陆小凤叹了口气,无奈道,“芷然,你在看我笑话之前,是不是考虑一下你自己也被霍休困在这里了。”   叶芷然轻哼了一声,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神色之俾睨,表情之蔑视,用一种“愚蠢的凡人啊”的语气淡然道,“我会有你这么笨?”   “……”   在各类武侠小说中主基调永远是邪不胜正的,除了正义一方的主角在最后关头总能够被刺激突破(俗称爆seed)然后瞬间翻盘之外,如果主角君走的是智慧型路线,那么他的后手永远都要比反派多一招。   原本已经被封闭的石门在地面发出沉重的摩擦声,密道内的灯火在地上拉出一条暖色的光线,然后慢慢扩张连成一片。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从密道后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叶姑娘和陆小凤从头到尾就是在给霍休设套,坐等他往里跳…… 第35章 、起点   “大师姐!”   在看到那个纤细身影的瞬间,叶芷然立刻欢快地扑了上去。马秀珍顺手接住了蹦跶过来的小师妹,目光在密室中扫了一圈,在陆小凤身上停了停,然后走到自家师父面前和众人见礼。   柔软的紫色纱裙下摆拂过地面,环佩珠饰叮当作响,长长的流苏耳坠一直垂落到削肩。马秀珍这一身与往常风格截然不同充满了女性化魅力的装扮让独孤一鹤师父大人看得一愣。嘴角抽了抽,独孤一鹤缓声问道,“秀珍,你这是……”   如果这一身出现在他其他几个女徒弟,甚至是只有十七岁的叶芷然身上他都不会有什么惊诧,但是向来潇洒干脆做事干净利落到有时候差点让他误以为自己收了四个男徒弟的马秀珍……虽然他很高兴徒弟能够正视自己作为女人的身份,终于知道爱美了,但是这转折是否略快?为什么他觉得他的徒弟们自从下了山之后变得越来越让他读不懂了……果然是人老了吗?   相比师父大人奇异的神色,马秀珍自己倒是很淡定。她淡定地和师父和几位前辈见完礼,淡定地走到密道入口处准备给众人带路,然后淡定地路过陆小凤。在和他擦肩而过的刹那,唰地一声,长剑突然出鞘。银亮的剑光毫无预兆地疾射而出直指青衣男人的眉心。   迅疾的剑影一闪,最终停在了男人额前几公分处。闪电般地伸出两指夹住了马秀珍的剑,陆小凤一脸苦笑,“秀珍,下次不要这样毫无预兆地出剑啊,很吓人的!”峨眉四秀外加叶芷然貌似都喜欢拿他试剑,时不时地就盯着他砍一剑。郁闷万分的陆小鸡表示,这都是神马习惯啊!   马秀珍冷哼了一声,收回剑。“下次不准再让我做这种事!”   陆小凤默默地看着她。那是他安排的吗?那明明是你小师妹安排的吧!为什么要算在他头上啊喂!   马秀珍穿着这样一身极度成熟化女性化的装扮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在陆小凤和花满楼去峨眉找叶芷然的时候,意识到大金鹏王有问题之后,陆小凤想起了自己曾经让大金鹏王拿着他的字去找过朱停。为了牵制他,朱停和老板娘虽然不会有性命危险,但此时的处境也很麻烦。   马秀珍下山追上朱停的时候,他果然遇上了麻烦。将前来追击的黑衣人击退,马秀珍把他们送到客栈然后找到了峨眉派一个掌门直属的秘密据点,飞鸽传书叶芷然告诉她现在的状况。判断出对方肯定还会对朱老板下手,陆小凤和叶芷然干脆让马秀珍在司空摘星的帮助下易容成了老板娘留在了朱停身边,而真正的老板娘,则被送往了江南花家的一处隐藏别院保护起来。   果然,在司空摘星易容成的“马秀珍”离开客栈之后,朱停遭到了第二次袭击。这一次,他们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带到了霍休的地方。霍休忌惮于朱停对于机关的了解,特意安排高手将他们严加看管。但是,在马秀珍扮演了一个和她性格完全不相符的女人好几天的憋屈爆发下,嗯,这些人全部悲剧了。然后,他们就及时赶到了这里救人。   叶芷然默默地抬头看了一眼神色霜寒地冷冷看着陆小凤的自家师姐,望了望天。看来大师姐这几天真的憋死了……其实这个任务更加适合性格柔和机敏一些的二师姐孙秀青去,只是……大金鹏王朝的剧情中会出现西门剑神大人。嗯,你懂的。   叶芷然走到叶孤城身边的时候就看到他看着不远处苦着脸和马秀珍说着什么的陆小凤,若有所思。   “灵犀一指?”   叶芷然点点头,然后就看到城主大人的目光从陆小凤身上移开,缓缓落在了他手中的剑上。   “……”叶姑娘默默抬头望天,头顶黑漆漆地一片,正如某只小鸡那暗淡无光的前景。他绝壁又要悲剧了,叶芷然以城主大人的剑的名义发誓……   大金鹏王朝事件到这里基本就结束了,幕后BOSS霍休死了,峨眉派除了师父大人受了点伤,没有一人身亡。自然也不用去找西门剑神大人死磕。叶姑娘对这个结尾表示还算满意。接下来只要和师父一起回峨眉派,收拾掉那些叛徒这事就真正了结了。而这其中,大概是没她什么事的。心心念念的目标即将完成,叶芷然心情很好。   只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她果然还是太甜了……   “师父,你不回峨眉?!”   整洁干净的房间里,叶芷然瞪着对面安然地坐着喝茶的师父大人,表情很是不可思议。   此时,他们正在珠光宝气阁内的一间小院。叶芷然和陆小凤怎么说也是救了阎铁珊一命,独孤一鹤还是他的老朋友,富可敌国的阎老板自然是不会让自己的救命恩人和老友继续住客栈的。这间小院处地清幽,收拾得整洁典雅,每日饭间还有仆从送来山西当地的美食。   阎铁珊是一个很会招待客人的人,叶芷然自己也承认,这里的确是住得极为舒适。但是……舒适得连峨眉都不想回就太过分了吧!   粉衣少女气鼓鼓地看着端着青花茶杯一派坦然的师父大人,峨眉派内部是叛乱诶叛乱!叛变的还不是小角色,从刺杀苏少英的那些杀手来看,背后的人至少也是长老级的人物。这样严重的大事轻飘飘的扔给他们这几个最大也不过二十二岁的徒弟来处置真的大丈夫?!   白瓷茶盖轻轻地在茶杯上摩擦而过,独孤一鹤轻轻喝了口茶,表情很是淡然,“芷然,为师的伤还未好。不宜赶路。”   叶芷然默默地看着他。云裳心经的真气是疗伤圣药,她和三师姐四师姐轮流上场,师父大人的伤虽然还未完全痊愈也绝对不至于连路都赶不了。用这样的借口是在骗小孩啊!   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个理由找得略不靠谱,独孤一鹤轻咳了几声,继续道,“而且,你们都长大了,这也算是为师给你们的一个考验。”   叶芷然继续默默地看着他。谁家门派是用长老叛乱来考验弟子的?如此大手笔的考验……看了一眼对面泰然自若的师父大人,现年芳龄十七岁就被托付了肃清门派重任的叶芷然妹子唯有表示,“呵呵。”   纵然叶芷然心里再不甘,在独孤一鹤的拍板下,这件事就这样定了。叶芷然妹子被迫接受了刚刚结束大金鹏王朝事件,还没等她喘口气,峨眉山上就有一场硬仗在等着她的悲催事实……为什么她觉得自从下山以后,自己的人生就开始向茶几进化了呢,这不科学啊!   峨眉派内部,虽然地位最高的是掌门,但是长老的地位也是不低的。峨眉剑派身为百年大派,长老们的武力值也很符合大派的形象很是凶残。叶芷然现在的剑术虽高,但要说她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赢过长老们,也不太可能。这种时候,果断要找外援!悲愤的叶芷然妹子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抛下她家不靠谱的师父,直奔后院。她记得刚刚城主大人还在那里练剑的。   看着那抹粉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独孤一鹤叹了口气,有些感慨又有些释然。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目光落向了窗外。正值夏初,粉色的垂丝海棠在阳光下静静地展开花瓣,园中的土地上洒下婆娑的花影。   “老夫第一次见到芷然的时候她才刚出生没多久,像一只小猫崽一样小。只会哭,可偏偏哭得让人看着就心疼。当时老夫就想,这样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还有人舍得丢,她的父母得有多心狠。后来看到她身边的那封信才知道是我想岔了。老夫把她带上峨眉山,养她长大,教她武功,几乎将一生的心血都倾注在了她身上。而芷然也没有让老夫失望。”   一身白衣的男人从门口缓缓走进来,在他对面坐下。独孤一鹤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既欣慰又带了些骄傲,“老夫此生最得意的,不是我当年在大金鹏国打过多少胜仗,也不是创出了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的剑法。而是老夫教出的那八个徒弟。其中,最让我骄傲的,就是芷然。”   叶孤城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桌上还未冷却的半杯茶,浅色的茶水清澈见底,墨绿色的茶叶安静地沉在杯底。他拿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想起某个此时大概是在外面寻找他的小姑娘,唇角微微勾起,周身的气息不自觉地渐渐柔和,“她的确很好。”   独一鹤点了点头,目光移开继续看向窗外。院子里的海棠花在阳光下盛放得灼人目光,远处传来少女细微的脚步声和清脆的问话声,“大师姐,你有没有看到叶城主。我刚刚还看到他在这边练剑的啊……”   清风拂过窗案,送来窗外草木的清香,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许久之后,一个苍老略带些释然的声音响起。   “叶城主,我就把芷然……托付给你了。”   白云城主叶孤城,手下势力一流,武力值爆表,智计谋略超一流的枭雄级人物。差点就将当朝皇帝从龙椅上踹下来谋反成功的幕后大BOSS。   他所谋的,乃是天下。   有这样一个人物在身边,区区一个峨眉派长老的叛乱,要搞定还不是不是分分钟的事。叶芷然最开始的想法是,她就是拉着城主大人卖萌打滚,死缠烂打也一定要拜托他出手帮忙!   只不过,在珠光宝气阁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人之后,叶芷然被自家师父刺激到的神经渐渐冷静了下来。这件事……不能请叶孤城出手。   再怎么说,那位叛乱的长老也是峨眉派的人。这是峨眉内部事务,她和叶城主关系再怎么好,对于峨眉派而言,他依旧属于“外人”。自家的事要自己动手解决!   想通了之后,叶芷然的情绪渐渐淡定了下来。虽然说师父不回峨眉会有些麻烦,但是也不是完全解决不了的。现在全天下的人都以为峨眉掌门独孤一鹤已死,霍休倒台的事还没来得及传出去。峨眉的人都还被蒙在鼓里,她们已经抢先占据了先机。这是一个机会。   想了想,叶芷然干脆调转了方向向三师兄的房间走去,一路走一路理清思路,一个计划在脑海中慢慢成型。   出乎叶芷然预料,苏少英似乎对于独孤一鹤不回峨眉这件事并不惊讶。他在听了叶芷然的想法后,思索了片刻,将此时还在珠光宝气阁的孙秀青,马秀珍和石秀云也叫了过来,一起商量。这一次的事,当然不必再瞒着她们。   意料之中的,真正可以和他们一起商量的只有孙秀青。石秀云不擅长这些,马秀珍更干脆,抱着剑直接扔下一句。   “你们安排吧。计划好了也不用详细解释,直接告诉我该怎么做就行。”   “……”大师姐,你也太洒脱了……看看淡定地靠在门边看着庭院中的海棠花的马秀珍,又看看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发呆的石秀云。叶芷然默默地伸手捂住脸。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分外地想念大师兄。这种下黑手阴人的事,他最擅长了啊有木有!   因为要赶着回峨眉给人下套,叶芷然和师兄师姐们一商量完就利落地收拾好东西跟阎老板告辞了。独孤一鹤的伤好了大半,阎铁珊又是他多年的老友,在山西只手遮天的人物,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们还是很放心的。于是,刚刚被无良师父摆了一道的徒弟们干脆地扔下了独孤师父,集体启程回峨眉山了。   莫名其妙地一封信将城主大人从白云城叫出来,又什么都没做。原本叶芷然想着霍休好歹也算是个高手,让城主大人拿来试试剑也不枉他出岛一趟了,可谁知道他死得这么轻易,简直就对不起他的身份。浪费了城主大人这么多时间的叶姑娘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她想了想,出言邀请道,“叶城主最近有什么要事吗?如果没有的话,要不要来峨眉派让芷然一尽地主之谊?”   看着很是认真地抬起头看着他的姑娘,那双黑水晶一般的瞳孔中倒映着他的影子,虽然神色不显,但依然能够从她平静无波的眼神中感觉出某种期待的意味。叶孤城顿了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神色淡淡,眸中掠过一抹柔和,“好。”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这才是真正的拐走了……   芷然妹子终于要开启她的峨眉掌门之路了…… 第36章 、峨眉叛乱一   几日之后,峨眉金顶。   平日里空空荡荡的玄真观前,今日突然挤满了人。峨眉派从门外弟子到三位长老上上下下均着一色素白的丧服。峨眉掌门独孤一鹤死于西门吹雪剑下的消息在上个月就已经在江湖上传开。今天,就是掌门的遗体和灵位回到峨眉的日子。   素白的帆布在风中飘展,黄纸漫天。燃着香烛的灵位前,独孤一鹤的八位弟子一字排开跪在棺木前,神色木然。他们都没有流泪,但是众人依然可以感觉出他们的悲戚。有时候,悲伤到了一个境地,是连哭都哭不出来的。   黄长老走到灵位前,伸出手想触摸一下棺木,停了片刻,又颤抖地收回。看着那具没有丝毫生息的冷冰冰的棺材,悲戚地长叹了一声,“师弟啊……”声音哀戚,饱含着沧桑和悲痛。表情一贯冷冰冰的叶长老此时神色更冷了,眼睛里仿佛结了冰,没有一点人气。最后一位长老林斐是独孤一鹤那一辈中年纪最小的,他上山的时间最晚,和独孤一鹤的感情也最好。在独孤一鹤身死的消息传回峨眉的时候,林长老就差点大病一场,此时扶着自己弟子的手站在灵前,已是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独孤一鹤已死,他的弟子们均还未长成,出来主持大局的自然是地位最高的黄长老。他细细询问了当时的经过,在听完石秀云泣不成声的回答之后,长叹了一声,哀怒道。   “独孤师弟死于西门吹雪之手,此仇不能不报!从今天起,他就是我峨眉派的仇敌,我峨眉势要与其不死不休!”   被他的话所激,原本便悲痛哀伤的峨眉众人均是激动地怒吼而出,“不死不休!”吼声响彻整个大殿。   伸手平息了众人的情绪,黄长老转向了跪在最前据说在独孤一鹤死前赶了过去的叶芷然。“芷然,掌门师弟可有遗言。”   一身白衣的少女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火盆,似乎还沉浸在至亲失去的哀伤中。听了黄长老的话也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她身边的孙秀青抬眸看了他一眼。   “有。师父临终前,吩咐立大师姐为峨眉下一任掌门。”   此言一出,大厅中众人顿时哗然。若独孤一鹤的遗言是立张英风为掌门,还比较容易为人所接受,甚至是叶芷然,也不是不可能……而马秀珍……不是说她不好,但是比起张英风她的确还是要差上一筹。而武功上,更是比不上被称为是峨眉百年来最为天才的弟子的叶芷然。   黄长老目光闪了闪,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跪在灵前神色没有丝毫波动的张英风。“哦,秀青你确定?不是老夫看低秀珍,她的年龄还是稚嫩了一些吧……而且还是一介女子。师弟临终前的嘱咐,是不是有些稍欠妥当……”   叶秀珠突然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她的神色近来憔悴了不少,苍白的脸色黑漆漆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你的时候,往日的温柔不见分毫。“黄长老的意思难道是说二师姐在说谎。”   黄长老一顿,语带安抚道,“老夫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掌门之位事关重大,认真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那请问黄长老,我继承掌门之位怎么不认真谨慎了?”一直冷冷地跪在一边没有开口的马秀珍终于抬起头,漠然地看过去。周身冷冽的气场让人心底一寒。   黄长老有些无奈道,“秀珍,老夫并不是针对你。好吧,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掌门令牌何在?”   马秀珍微微一怔,侧过头。黄长老看着她的反应目光一闪,继续以一种慈祥的前辈的口吻开口道,“秀珍,师弟既然让你继承掌门之位,总不会不给你令牌吧。”   马秀珍迟迟不开口,安静的大殿中渐渐骚动起来。黄长老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在众人察觉不到的角度,唇边满意的笑容一闪而过。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继续开口逼问,一个细弱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掌门令牌在我这里。”   他神色一动,回头看去。说话的,是独孤一鹤最小的弟子,叶芷然。她自小被抱上峨眉山,独孤一鹤向来都是将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的,临死前也只有她在身边。要说独孤一鹤最后将掌门令牌给了她,也不无可能。只不过,既然掌门令牌在她手里,可是她却没有给马秀珍……这里面,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黄长老眼睛眯了眯,慈祥地看向叶芷然,“芷然呐,既然在你这里,为什么不早拿出来呢。这样让你师姐刚才多尴尬。”   “我……”白衣少女看向气场慑人的马秀珍,咬了咬唇,慢慢站起身刚准备开口。眼前突然一黑,几天来快马加鞭不停歇地赶往峨眉,一路积累起来的疲惫全部涌了上来,她的身体晃了晃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小师妹!”跪在她身边的苏少英惊呼了一声快速地起身将她拦腰抱起,冷冷地扫了一眼一旁的马秀珍和孙秀青,“黄长老,小师妹一路走来舟车劳顿,又加上师父逝世悲痛交加。估计是撑不下去了,我先带她回房休息,掌门之事明日再谈。”   说完,他就不等他的回答,直接抱着怀中的少女扬长而去。   黄长老没有错过苏少英离开时那冷冷的一瞥,和自始至终马秀珍都不曾回头看看的身影。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也不计较苏少英的无礼。他的心情现在突然很好,也许,有些事比他预料的还要好得多。   第二天,掌门一事依然没有争出个所以然。马秀珍,孙秀青和叶秀珠坚持独孤一鹤临终前的遗言是立马秀珍为掌门。但是掌门令牌却在叶芷然手里,石秀云满脸为难,苏少英神色冷漠地站在叶芷然旁边。张英风不发一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严人英……大家有志一同地将他忽略了……   乱七八糟的一天就这样过去,到了晚上,轮到叶芷然为独孤一鹤守灵。   孤月高悬,山间的冷风将白帆撕扯得哗哗作响,灵堂中的烛火忽明忽灭,地上的黄纸凌乱地散落在地。空荡荡的大殿中间,一身白衣的少女孤零零地跪在灵位前,目光空茫死寂,脸上的泪痕未干。   她怔怔地看着灵位上独孤一鹤那四个大字,手指攒紧了丧服衣角,骨节用力得泛白。“师父……若你没有死,大师姐是不是就不会……”   轻微的脚本声突然从身后传来,她的神色募得一变,紧张地回过头,“谁?!”   “芷然,是我。”慈眉善目的黄长老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安抚着道,“你身体还未痊愈,我担心你出什么事,过来看看。”   “长老师伯啊……”白衣少女神色一松,低下头转过身去,“我没事。”   看着她低沉的脸色,和绞紧衣角的手指,黄尚若有所思,“芷然,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了。在老夫心里一直将你们当做自己的亲身孩子一样看待。老夫还没有瞎,你有心事,老夫看得出来。不单单只是为了掌门师弟的死吧……”   白衣少女浑身一震,头垂得更低了。   黄尚看着她,眼睛一转,神色突然严肃起来,“芷然,你告诉老夫。师弟临终前安排的掌门,是不是马秀珍?”   叶芷然攒着衣袖的手指收紧,没有回答。   “掌门之位关乎峨眉大事,特别是现在有了西门吹雪这样一个强敌的时候,稍有不慎就关系到了峨眉一脉的生死存亡。这绝对不是可以拿来儿戏的,芷然,你必须实话实说,师弟临终前指派的人,真的是马秀珍?”   他的声音严厉了起来,白衣少女咬了咬唇,犹豫了许久,最终开口道,“不是。”她的声音很小,像小猫崽的呜咽刚出口就被吹散在了风里。但是以黄长老的耳力,已经足够听得清清楚楚。   唇角扬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黄长老和蔼的声音带了一□哄,“那么,师弟指派的人是谁呢?”   大概是终于放弃了,少女这一次回答地很干脆,“是我。”   果然……黄尚在心底冷笑了一声。独孤一鹤生前就最疼爱这个小徒弟,简直把她当亲闺女。临死前将掌门之位传给她也不稀奇。独孤一鹤,你想得还真是好,可惜,死得太早了。现在这个丫头才十七岁,剑术天分再高又能怎么样。更何况你一死,你的好徒弟们就立刻反目了。他就说当初叶芷然天分如此之高怎么会不惹人嫉妒,如今看来,这些兄友弟恭,姐妹情深,果然都是装的!   心底快意,他的脸上却依然是和蔼慈祥的表情,只是在听到她的回答后带上了几分为难,“这……芷然你在峨眉弟子中天分最高,师弟任命你当掌门无可厚非。可依峨眉如今的境况……芷然,不要怪师叔多言,你的年龄还是太小了……”   白衣少女低下头未回话,黄尚也不在意,继续以一种关心小辈的长者的身份分析道,“若是平日,有我们这几个老头子在,芷然你的年龄虽然是小了一点,但是我们也帮你看着点。但如今峨眉大敌当前,秀珍她们又……唉……内忧外患呐!”说道后来他已经是痛心疾首的姿态,狠狠锤了一下地面。   夜晚的凉风吹进灵堂,扬起跪在灵堂中央的白衣少女的衣角,她纤瘦的身形在风中显得更为瘦弱。苍白小巧的脸被垂下的长发遮住了大半,看不清她的表情。就在黄尚准备继续开口的时候,一直静静地听着他的话的少女突然出声道,“其实……我不在乎当不当什么峨眉掌门,师姐相当就让她去当吧。我明日就会将掌门令牌交给她。”   黄尚一愣,随后心底一惊,肃然道,“芷然啊,你的掌门之位是师弟亲口许诺,怎可随意交给旁人。”   叶芷然摇了摇头,“我说了我不在乎这个,我在意的只有……”她的目光落在了独孤一鹤的灵位上,眼底流泻出愤恨的光,“杀了西门吹雪为师父报仇!”   黄长老看着她死死地拽住衣角的手指,和尤带着仇恨神色的侧脸,若有所思,随即温和道,“你师姐毕竟还年轻,她此刻还镇压不住峨眉派。就算你真的将掌门令牌给了她,她也未必能够服众,更别说带领峨眉上下为师弟报仇。”   白衣少女一怔,看着黄长老肯定地向她点点头,激动道,“可是……那师父的仇……”她茫然无措地低下头,“师父的仇……没有别的办法了啊……”   黄尚看着已然六神无主的少女,唇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微笑,语气中带了一些诱哄轻轻道,   “芷然,你如果只有这一个心愿的话,其实还有更好的选择……” 第37章 、峨眉叛乱二   第二天,掌门之位依然悬而未决,几方人各执一词,寸步不让。   黄长老坐在首座,看着独孤一鹤的几个徒弟为了掌门之位翻脸,心底万分痛快。他的这个师弟,上山之前就武功高强,又颇得师父喜爱,连峨眉派掌门的位置都给了他,还身怀巨额财宝。身份,地位,武功天分。他什么都比他强,就连收的徒弟都要比他的好上数倍。这么多年,他心怀不甘却只能忍着。如今,终是到了他翻身的时候了。比他强又怎么样,最终的赢家还是他黄尚!   目光中闪过一丝嫉恨,他突然站起身右手重重地拍在桌面,“胡闹!师弟尸骨未寒你们就为这掌门之位争来争去,成何体统!”一向笑脸迎人的人生起气来才是最吓人的,黄长老这幅义愤填膺的姿态唬住了不少人,大殿中一时间安静下来,没有人出声。黄尚不动声色地维持着一副气愤的样子,悄悄对底下的叶芷然使了个眼色。   白衣少女看了他一眼,缓缓地站起身走了出来。大殿中的众人有些讶然地看着之前几乎的争执中几乎从不出声的少女慢慢走到大殿中央,抬起右手。白皙的掌心中赫然就是一枚小巧的黑色令牌。峨眉掌门令牌一出,正在争论的众人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叶芷然的目光在大殿中扫视了一圈,缓缓开口。声音不大但殿内的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峨眉掌门令牌在此,执此令者可暂时代行掌门的权利。独孤掌门将此令牌交给我,就是让我回峨眉交代几件事。首先……”她看了一眼安静地垂首听着她的话的众人,淡淡开口道,“独孤掌门从未说过要大师姐做下一任掌门人。”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哗然一片。各色的目光不断投向站在右侧的马秀珍。一身红衣的少女低着头看不清表情。黄长老将这些看在眼里,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他的目光落回到站在大殿中央的叶芷然身上,忽然皱了皱眉。   不知道是不是武功到了一定境界以后,就连预感也要比常人强上些许,此时,他看着背脊挺直长身玉立的白衣少女,莫名地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又暂时说不出来。还没等他想明白,叶芷然已经继续开口。   “第二件事……”她突然抬起头,直直地看向黄长老,目光在半空中相撞。黄尚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此时站在几步之外和他对视的少女,淡定,沉着,目光中带了一抹张扬肆意。与昨日魂不守舍的软弱样子几乎判若两人,他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对视几秒,叶芷然首先移开了目光看向他身边的方尧,问了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方师弟,上次我下山的时候,你送了我一枚玉佩,师弟你还记得吧?”   看着她从衣袖间勾出的那枚青色的玉佩,方尧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她为何突然问这个。   叶芷然点了点头,看着他嫣然一笑道,“这玉上淬了千里追魂香的事,方师弟你想必也应该清楚了?”   方尧的脸色一变,叶芷然却没再看他,继续开口道,“我和三师兄自出了珠光宝气阁之后就遭到了人追杀,师兄和我分开之后那些追杀的人就都冲着他去了,无论他怎样换地方都甩不掉那些追击者。几经试探,我们才发现那些追杀的人就是追着这块玉去的。方师弟,这件事,不知你打算如何解释?”   她的话一出口,周围立刻骚动起来,众人愕然地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扫视。方尧的瞳孔瞬间睁大,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枚青色的玉佩,半响,猛地转向他身边的黄尚。黄长老脸色一变,冷声道,“芷然,你在胡说什么!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你难道还以为你方师弟会害你不成?!”   叶芷然轻笑一声,“哦?那可说不定。”不等黄长老再开口,她继续道,“算了,我还是先宣布师父嘱托我的第二件事吧。”   拿着掌门令牌的白衣少女神色一整,毫不避退地直视着黄尚,一字一句清晰道,“叛长老黄尚,私自外传峨眉武功,命人刺杀峨眉嫡传弟子,勾结外贼,谋害掌门,妄图夺取峨眉派掌门之位。现以代掌门的名义将其逐出峨眉派,列为峨眉弃徒,废其武功,永生不得踏入峨眉一步。”   她的话音刚落,众人顿时被她的几句话砸得眼前一懵完全反应不过来。只听唰唰几声轻响,几把长剑瞬间出鞘。几道身影迅疾地闪过,将黄尚团团围住,银亮的剑锋直直地指了过去。黄长老看着持剑围在他身边的三英四秀,脸上一贯的和善笑容终于消退,白白胖胖的脸上带出几分阴冷。   “叶师侄,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芷然看着他微微一笑,“长老师叔,我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明白吗?”   “我明白什么?”黄长老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师侄应该明白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看在你还小的份上这一次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不要胡闹!”   话语中隐含威胁,似乎在提醒她某些东西,叶芷然却混然不觉一般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他面前,唇边笑意盈盈,“那么,我是不是该感谢长老师叔宽宏大量不与我计较呢。可惜……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计较就可以就这样算了的!”   这突如其来的神转折将殿内的众人全部弄懵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帮哪边,只好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两方对峙。   “你!”黄长老似乎是被她气狠了,目光扫过持剑将他团团围住的几位嫡传弟子,一甩袖子道,“叶芷然!峨眉掌门令牌不是让你拿来儿戏的!师弟到底在想什么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到你一个小丫头手上!如今他尸骨未寒你们就在他灵前胡闹,到底有没有将你师父的灵位放在眼里!”   “哦?这话前几日黄长老怎么不说,你当时看我们师兄妹反目不是看得很开心吗?况且……”叶芷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谁说我师父已经死了?”   她的最后一句话比之前所有神转折加起来还要让人来得震惊,犹如在大殿中央投下一个炸雷,玄真观内瞬间炸开了锅,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炸蒙了的众弟子差点就要一拥而上询问她说的是否是真的。此时大殿内的气氛分外诡异,和独孤一鹤关系最好的四长老怔怔地盯着大殿中间的少女,扶着弟子的手握得死紧。   黄长老看着神色镇定还带着三分悠然的叶芷然,脸色黑白不定,突然转过身一掌拍出。掌风威猛霸道直直劈在殿内独孤一鹤的棺木上,砰地一声,木块四溅,棺盖被掀飞。只见棺木中间原本应该是摆放着独孤一鹤遗体的地方整整齐齐地码着几叠砖块。   “黄长老你这又是何必呢,师父再过不久就会回峨眉。我们又何须撒这种过几日就会被戳破的谎……唉,可惜了那具棺材。当初我和小师妹可是棺材店挑了很久呢……”   苏少英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黄尚脸色已经阴郁得要结冰,他转过身目光冷冷地扫过围着他的众人,“你们一开始就是在演戏?”   张英风微微一笑,脸上的表情依然温文有礼,“我们若是不设下这个局,给黄长老您一个掌门之位不稳的假象。以您一贯的谨慎性格又如何会贸然出手。”   从独孤一鹤当上掌门至今,蛰伏了将近二十年,黄尚的心机之深,隐忍能力之强,足以让人惊叹。为了将他引出来,同门反目,掌门之争,甚至几位师弟师妹之间的爱恨纠葛,这几天他们可当真演了不少好戏给他看。   张英风有信心若是换了其他的,黄尚或许还会有疑虑,但是为了掌门之位反目成仇嘛……他绝对会相信!   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黄尚目光扫过持剑将他团团围起的三英四秀,几步外,林裴神色震惊地看着他,而二长老叶衡已经抽出了剑。他的眼睛眯了眯,突然仰天大笑道,“好!好!不愧是独孤一鹤那个老狐狸的弟子!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们!”   叶芷然看着他虽然意外,愤怒,却唯独没有慌乱的表情,微微蹙眉,“黄长老,我也不想和你说什么束手就擒的废话。你还有什么后手,一并使出来吧。”   黄尚轻哼了一声,冷笑着看着她,“你倒还有点脑子,不过……还是太嫩了!”   他话音一落,大殿中央突然落下来几个人,一色的青紫色衣衫,手拿各色兵器。周身的杀意与戾气几乎凝结成实质,一看就来者不善。与此同时,隐在人群中的几个峨眉弟子突然暴起,抽出手中的剑指向了身边的同门。   林裴的脸色沉了下来,这后来出现的几个人从身上的气势上来看,绝对是可以和他想匹敌的高手。而这些高手,很显然是黄尚弄来的。   叶芷然冷冷地扫视了一圈,“青衣楼?”   黄尚冷笑道,“你还有几分见识。哼,独孤一鹤未死又怎么样,他现在不在峨眉,等他回来,大局已定,即便他全身而归也已经回天乏术了!”   “叶芷然,交出掌门令牌,我可以饶你一命!”   白衣少女眼睛微微眯了眯,饶她一命?真当她是三岁小孩子呐。况且……他真以为她需要他饶?抬眸看向站在最前的大师兄,张英风冲她点了点头,叶芷然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正要开口,突然微微一怔,目光转向大殿门口。   玄真观前,冷冽明澈的剑气由远而近,那带着淡淡寒意的压迫力让围在殿外的峨眉弟子不由自主地让开了路。   灵堂中的白帆还在风中撕扯作响,墨色的长发被风掠起,一袭白衣的修长身影跨过大殿的门槛缓缓走进殿内。步履平稳带了三分漫不经心,清隽俊美如上好的水墨描就的面容冰冷淡漠。腰间的长剑还在鞘中,周身萦绕的冷冽剑气就已让人呼吸不由得一滞。白衣男子丝毫没有在意殿内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一双清清冷冷的眼睛淡淡地注视着站在人群中间错愕地看着他的少女,缓步走到她身边,微微垂眸。   “你说让我等两天,今天是第三天。” 第38章 、峨眉叛乱三   “你说让我等两天,今天是第三天。”   叶芷然愣愣地看着站到了她面前的叶孤城,脑袋半天没有转过弯。半响后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城主大人是在跟她解释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叶城主……你……”苏少英愕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白衣剑客,刚想问些什么话音就被大殿内突然响起的吵杂声音盖过。   “叶城主?他是叶孤城?!”   “一定是!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么冷冽的剑气!”   “叶城主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峨眉派……”   不得不说有时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是说得很对的,峨眉派出了严人英这个奇葩,又有独孤一鹤这个不靠谱的师父,其他的同门师兄弟们虽然没有超出常人但也的确……没有靠谱到哪里去……   这边还闹着长老政变呢,叶孤城一出场,众人的注意力立刻就集体转移到了他身上。终于见到了偶像的小青年们很是激动,整个玄真观大殿像一锅烧开的沸水一样,气氛那叫一个热烈整个一偶像见面会。叶芷然看得一头黑线,我说,他们这边正政变呢,正处置叛乱呢。能不能严肃一点,严肃一点啊!   看着叽叽喳喳地讨论得正high连架在脖子上的剑都不顾了的众师弟师妹,叶芷然突然有一种深深的……丢脸的感觉……   我勒个大槽,你们敢不敢给力一点啊!那边那位师弟,你不是正叛乱吗?叶孤城出来你激动个毛线啊!次奥,你手别抖啊!你剑还架在人脖子上呢!一抖一个口子啊你知不知道!再抖两下你手下那位师弟就要给你弄死了!   对这个正剧转喜剧的气氛适应不能,叶芷然果断将目光转向了黄尚。嗯,还是这边看着顺眼一点!(……)   自叶孤城出现的那一刻起,他的脸色就沉了下去,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叶芷然身边,他的脸色也随之一点一点变黑,直至黑如锅底。   “这就是你的后手?!”他冷冷地看向叶芷然。一身白色孝服的少女默默望了望天,她说不是你信么……   “叶芷然!你不要忘了,这是峨眉派内部的事!容不得外人插手!”   “哦?”看着道貌岸然地愤怒出声指责的黄衣长老,叶芷然挑了挑眉,“那黄长老你能否告诉我……”她的手指轻轻划出一个弧度,将后来出现的几个青衣人圈过,“这些人又是来干什么的?”   叶孤城的出现不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他既然来了,不可否认地,在看到那个白色身影的瞬间,叶芷然心底的那些微的焦虑紧张,突然就荡然无存了。她抬眸朝他微微一笑,然后看向黄尚,轻轻往前跨了一步。   “黄长老,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现在这个局面到底还是我们站了上风。虽然知道可能是废话,但是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束手就擒呢。”   此时她已经走进了三英四秀的包围中,和黄尚只有几步之遥,苏少英站在她身后懒洋洋开口道,“黄长老,是打是降你还是快点说吧,举着剑站这么久手很酸的啊……”   黄尚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目光闪了闪,突然在众人意料之外地极快地上前一步,一掌拍出。   峨眉武功虽以剑法见长,但是近攻的掌法一门也不弱,黄尚在众人意料之外拍出的这一掌掌力力逾千斤,隐带风雷之声,叶芷然猝不及防之下若真的被这一掌拍实了,轻则重伤经脉寸断,重则当场毙命。   只不过……她真的是猝不及防毫无预料吗?在黄尚动手的刹那,白衣少女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悠然地往后退了一步。然而,在她身影一动的刹那,意外还是发生了……   “方……师弟……”叶芷然怔愣地看着那个突然出现挡在她身前的身影,愕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身为黄尚的亲传弟子,方尧刚刚站立的地方自然是黄长老的旁边。在察觉到自己师傅对叶芷然出手的瞬间,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地抢身挡在了她面前以自己的身体接下了黄长老这一掌。   殷红的血液顺着唇角留下,一身白衣的青年慢慢侧过头,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芷然……你没事,就好……”   她没事,她当然会没事啊!本来就是她自己激黄长老出手的,早有防备她怎么会有事!   “尧儿!”黄长老震惊失色地盯着掌下的青年,伸手就要抓过他查看。身体刚刚一动,就被张英风一剑逼开,严人英,苏少英顺势而上,切入了战局。   没有顾虑那边被三英围观的黄长老,叶芷然又急又气地拉过挡在自己面前的青年,手指急点封住他周身几处大穴,一手握住他的手腕一道云裳真气传输过去,然后,心慢慢地沉了下来。   黄尚的那一掌好巧不巧地正好打中了他的心脉,猝不及防之下他根本没有时间运转内力去抵挡。叶芷然握住他手腕的一只手慢慢地放开,轻轻垂了下来,然后用力收紧。   “笨蛋……”她刚刚的毫无防备是装的,装的啊!有师兄师姐在,有叶孤城在,她怎么可能会有事!连不远处的叶城主都看出了她的目的站在原地没有过来,这个笨蛋……叶芷然咬了咬唇,突然说不出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她的确不喜欢方尧,但也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她从未想过要他死。   方尧靠在她的肩上咳了几声,鲜红的血液顺着唇角留下,他却浑然不在意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墨玉一般的瞳孔中深深地倒映着她的身影,“……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下意识地,不愿意看到你冒险……”   叶芷然身体微微一震,手指深深地掐入掌心。身边的人还在断断续续道。   “……那枚玉佩……千里追魂香……不是我……我从未想过要害你……”   “我知道。”白衣少女低下头,另一只手依然握着他的手腕,输过真气。在他突然冲出来为她挡下攻击的时候她就猜到了。一个会下意识地为她当下致命的攻击的人,是绝不可能算计着派人去杀她的。   “芷然……”白衣青年依然深深地注视着他,眼神温柔而专注,带着浅浅的疼惜与欢喜,“……我知道,你从来不喜欢我……下辈子若还能相遇……可否……给我一个机会……”   叶芷然咬了咬唇,低低道,“好。”   方尧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他艰难地朝被三英围攻的黄尚方向看了一眼,“……他毕竟是我师父……”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云裳心经是疗伤圣药,却也不是万能的。握在掌心的手腕慢慢变凉,薄薄的皮肤下的脉搏已经停止了跳动。叶芷然沉默地站起身。   张英风,严人英和苏少英被独孤一鹤视为骄傲天资武功自然是不弱的,虽然单打独斗可能还胜不过黄尚,但联手之下,多年一起练剑的默契加成也不是好对付的。更何况此时黄尚心绪大乱,左支右绌之下,隐隐露出了败势。   “老夫是峨眉大长老,掌门一日未直接下令废除长老之位,老夫就一日还是你们的长辈!苏少英,严人英,张英风!你们是想以下犯上吗?!”   张英风出剑的动作一顿,微微侧头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小师妹,和同样想到了某个关键的苏少英对视几秒,同时收了剑,然后拦住了不甘心地想要往前冲的严人英。   “黄长老说的是,这件事的确不该我们小辈插手。那么,黄长老你准备怎么解决呢?”   听了张英风的话后,黄尚冷哼了一声正要开口,二长老叶衡已经一步迈了出来。   “黄尚,别跟小辈们打什么马虎眼。他们没有资格,老夫身为执法长老,总有资格会一会你了吧!”   他却丝毫没有理会他,只是死死看向了人群中间的直方尧死后就微微低着头不发一语的白衣少女,“历来长老犯错只有掌门才能够处罚,独孤一鹤既然不在……”他的目光扫过地上已经被峨眉弟子扶到一半的尸体,双手一颤,随后冷冷地抬头直视着叶芷然,双眼充血道,“叶芷然,你敢不敢上来与老夫一战。”   叶芷然微微一怔,随即轻轻地垂眸。方尧是黄尚的亲传大弟子,这么多年的情分在,说是和他情同父子也不为过。可是刚刚……无论她是否愿意,他的确是因她而死……   她放在身侧的手指掐人掌心,正准备开口,带着地底寒潭一般森然寒意的杀气突然暴起,席卷整个大殿。针锋相对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如在燃烧着的火灰上浇上了一桶冰雪,整个殿内霎时间寂静一片落针可闻。站在后排武功较弱的峨眉弟子们身体开始颤抖,勉强支撑着扶墙站立,握剑的手都开始不稳。有好几个差点顶不住压力倒在地上。   叶芷然纤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回过头。白衣男人淡淡地站在原地。即便周身的峨眉弟子均着了一色白色的孝服,依然能够让人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他。清隽俊美,风华出众,整个人在周身的剑气激荡下更显干净出尘,高高在上不沾一丝尘世烟火。   白衣少女微微蹙眉,总感觉……城主大人的心情不是很好呐……为什么?   站在大殿正中心,直面锋锐的剑气和森寒的杀意两重冲击的黄尚已是脸色煞白,额头上留下冷汗,他顶着莫大的压力咬牙开口道,“叶城主,你这是何意……”   叶孤城淡淡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修长干净的手指缓缓地抚上了剑柄。只一这个动作就让黄尚全身汗毛乍起,脸色更白了,他死死盯着白衣剑客的动作,眼睛眨也不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叶孤城身上的杀意越来越重几乎凝成实质,黄尚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身体开始摇晃颤抖,最终到底撑不住崩溃般大喊道,“这是峨眉派内部的事,叶孤城你不是峨眉派的人不能出手!   叶孤城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淡漠冷然得像看一只蝼蚁。不能?他要做的事,还从未有人敢对他说一句不能。更何况……   “叶城主是小师妹的未婚夫,他当然可以出手!”   石秀云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瞬间震撼全场,如九天神雷轰隆过境,镇压效果竟然比刚刚叶孤城放杀气的时候还要凶残。一时间,别说那些眼珠子掉了一地的峨眉弟子,就连叶芷然自己都是一副刚刚度完四九天劫的表情,震惊到完全忘了刚刚方尧死的伤感,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四师姐。她怎么知道的……不,不对!城主大人什么时候成了她的未婚夫的?为什么她这个当事人完全不知道啊喂!   大殿里的众人目光瞬间集中到了叶芷然身上,白衣少女脸色淡然目光清冷一派镇定之色(被吓呆了),于是众人又集体看向叶孤城。城主大人神色淡漠,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但是!他没有否认!!   尼玛这个事情大条了啊!!!大殿中瞬间犹如进了一群蜜蜂,嗡嗡作响,就连城主大人身上暴涨的杀气,也不能镇压住群众们沸腾的热情……或者说八卦。   嘛,我们要理解峨眉派的小青年们。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某一天你突然被告知自己一直崇拜向往的偶像其实和自家小妹从小定下了娃娃亲一样那何止一个惊悚了得。更何况叶城主岂止是偶像派,他的实力简直凶残到爆表了好吗?!   突然之间有了这样一门凶残的亲戚,峨眉山的小青年们表示,略激动过头,求给时间适应。另外……小师姐好样的!果断点赞!   黄尚看着几步之外的白衣剑客心底一阵发寒,那清清冷冷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不含半点感情,像在看一个死人。目光中夹杂的寒意仿佛要将人的心脏一寸一寸全部冻结。他看着他的手缓缓抚上了剑柄,他此时就像一个被逼到了悬崖边上的人,再往回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而叶孤城的这个动作就是将他往后推了一把的手,他的心底瞬间绝望得如堕万丈深渊。叶孤城的剑一旦出手,没有任何人能够挡得住。至少他不能,远远不能。而叶孤城此时已决定了要出手,他相信,也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得了。   就在黄尚绝望地死死盯着白衣剑客腰间的那柄样式奇古的长剑,众人屏息等待着那银亮的剑光划破空气的刹那,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搭在了叶孤城握剑的手指上。   “我想试一试。”不知何时出现在叶孤城身边的白衣少女认真地抬头看着他,穿过屋顶瓦片的缝隙洒下的阳光落在她的眼底,黑水晶一般的瞳孔闪动着几许坚定和执着。   叶孤城低下头安静地看了她几秒,一身白衣的少女和长身玉立的剑客沉默对视。不远处,默默围观的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小师姐越来越有勇气了啊有木有!   叶孤城淡淡地看着身前的白衣少女,澄澈明晰的眸光微闪,然后缓缓松开了握剑的手。   “叶孤城?”叶芷然歪了歪头,茫然地看着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发心。   “三十招之内若不能敌,我会出手。” 第39章 、峨眉叛乱四   演武场内,一身白衣的少女和黄袍老人静静对峙。场下围了一整圈峨眉弟子。   青衣楼的人在叶芷然说出“霍休已死”的时候就走了。峨眉这边局势已定,霍休也死了,他们没必要为了一盘必死的棋和峨眉派干耗下去。而峨眉这边还有大事未处理,青衣楼的人来晃了一圈什么都没做,他们也不必和人家死磕,从容地放他们离开了。   苏少英回头看了看不远处那个清冷出尘的白色身影,勾唇轻笑,“整个江湖上,恐怕也只有小师妹敢在剑仙叶孤城出剑的时候,拦住他的手……”   张英风勾了勾唇,轻声道,“最重要的是,她竟然真的拦下了。叶城主还没有生气。”   “这是好事?”   “当然……”   真正和黄尚站在演武场上对峙的时候,叶芷然才知道自己到底还是小看了他。对面的人影渊渟岳峙,周身气息浑然一体,不漏丝毫破绽。毕竟是当初差点成了峨眉掌门的人,又比她多长了那么多岁。叶芷然一时竟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她微微低头手指搭上剑柄,也罢,反正她的剑法也是长于攻击,既然他周身没有破绽……墨色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光,那她就自己制造出一个破绽!   莫邪剑铿然出鞘,银亮的剑身化作一道流光朝黄尚的方向急掠而去。   峨眉玉女剑法清逸灵秀,西河剑器灵动洒脱不拘一格,剑器浑脱刚柔交织变化无方,霓裳羽衣攻防一体丝丝入扣,而威力最大的猿公剑法,则是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这五套剑法剑意不同,却仿若同出一脉,在她手中各式剑招信手拈来,剑意变化飘忽不定,如隔薄雾一般让人措手不及。   饶是黄尚,在她一剑出手之后,都被她变化无方的剑招打得有些左支右绌。深色的眼睛暗了暗,看来,他还是小看了这个被称为峨眉一脉有史以来天资最为出众的丫头。   叶芷然的剑法无论是哪一套都是清雅优美,动作间行云流水不沾丝毫尘埃,如绝世名伶在高台华阁之上倾城一舞。让人看着看着就不自觉地屏息凝神错不开目光。然而,这优雅出尘的剑舞间暗藏的杀机,却是让看得懂的人汗毛炸立,心底涌起一波一波的寒气。   而黄尚不愧是老江湖,在最开始的凌乱之后,他迅速反应了过来,以不变应万变。手中的长剑稳而有度,将峨眉剑法中刚柔并济,攻防兼具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颇有些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意味。峨眉派的武功介于少林的阳刚和武当的阴柔之间,亦刚亦柔,内外相重。黄尚专注于峨眉的武功四十多年,对于峨眉武道的理解是最深的。光在这一点上,就连独孤一鹤都比不上他。   在黄尚手下走了十多招,叶芷然最开始凭借精妙的剑法所取得的优势开始减弱。的确,单论剑法的精妙,有独孤一鹤和叶孤城指导,又手握峨眉七秀两路顶级剑法的叶芷然自然是要甩黄尚好几条街的。但她到底还是年纪太小,不说经验上的不足,内力上也拼不过已经习武五十多年的黄尚。所学剑法虽多,真正和武功高于她的对手相较的时候却暴露出了她招式间的杂乱,若不是剑法自成一脉,她不过十招间就要露出败势了。   回首一剑回雪飘摇封住黄尚直直刺来的剑锋,叶芷然眼角的余光掠过站在台下的那个白色身影。在外人眼里,作为一个习武不到十三年的姑娘能够在峨眉派大长老手下走这么多招还未落败,她已经足够骄傲了。可是叶芷然却有些不甘心。   她知道,这场比武并不是一个需要她非赢不可的局面,叶孤城就在台下,只要她开口,他一定会帮忙。   虽然不知道自己这种笃定的想法从何而来,但是她就是有这样的信心,他会帮她,甚至不需要任何言语。   只是,她难道要永远站在叶孤城身后吗?   叶芷然的剑势渐渐为人所滞,黄尚剑招中所携带的剑气虽不如叶孤城凌厉冰寒,却也浑厚沉稳,如巍峨耸立的高山,让人难以抵挡。在渐渐压制了叶芷然的剑招之后,他的剑势一变开始转守为攻。   剑光闪动,剑势如巍峨高山直入云霄,气势磅礴。叶芷然一剑天地低昂递出,化去黄尚攻向自己左肩的一剑,剑尖上挑斜斜点向他侧颈处的大穴。只是变招之间已不若最开始的圆滑顺畅,初显呆滞。   “小师妹……”马秀珍微微蹙眉。   “黄长老毕竟比她年长四十多岁,能够撑到现在,小师妹的剑法已经是同辈中的翘楚了。”   “我知道,我只是担心等一会儿……”   苏少英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手指已经抚上剑柄的白衣剑客,唇角微勾,拍了拍她的肩,“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我得说,有叶城主在此,小师妹定然不会有什么事。”   他身边的张英风的目光落在场内,白衣少女衣袂翻飞手中剑光凌厉的,他突然微微一笑,“我觉得小师妹也不会甘心的。”   叶芷然的确不甘心。手中握有最好的资源,有最厉害的人指导,还有系统给她开挂,她怎么能够甘心就这样一直依赖叶孤城。更何况……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   她的目光微沉,突然轻轻一笑。系统要的名动四方,凭借的可不是哪个人,而是她手中的剑!   叶芷然手中剑光一闪,雷霆般掠过长空,剑气呼啸间有风雷波涛之声,剑势如携九天之势奔腾而下的江水,气势磅礴,浊浪滔天。正是她当初一剑划破叶孤城衣袖的剑气长江。只不过她此时的剑势比之当初,何止盛了三分。   黄尚大惊之下,长剑化作一道扇形的光幕护住胸口。随即便是撕拉一道声响,一白一黄两道身影足尖点地,急速掠开。   一滴鲜红的血液划过银亮的剑锋,自白衣少女剑尖滑落,十步之外,黄尚左手捂住胸口狠狠地瞪向她。   聚集了不下千人的演武场满场俱静,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黄袍老人的胸口,浅浅的红色慢慢晕染了杏黄色的布料,那道破空而至的剑光,到底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没想到我到底还是小看了你。”   白衣少女垂眸不语,黄尚冷哼了一声,“若不是我之前和你师兄比斗耗了内力,你以为你这一剑能伤到我?!”   叶芷然淡淡抬眸看了他一眼,“能不能伤到,你心里应该清楚。”   “你!”   叶芷然却不再看他,她的目光落向了台下那个清冷出尘的身影,眨了眨眼,突然嫣然一笑,“三十招到了,可是我还想打,怎么办?”   早在她剑气长江出手的刹那,叶孤城的修长干净的手指就已经从剑柄上收回,目光专注地看向场内。   山间的风轻轻拂过,持剑而立的少女白衣如雪,乌发如墨,盈盈一笑间,周身的气息飘渺而空灵,声音宛若飞花游絮,惑人心弦,教人为之甘心堕入万丈红尘。   叶孤城黑沉如星的眼瞳深处,万年极地冰川封存的冰寒慢慢融化漾起浅浅的涟漪,他的目光闪了闪,唇边勾起一抹极浅的笑容,“那就继续。”   仿佛在应和他的话一样,他的话音一落黄尚已经携着沉厚的剑势攻了过来。浓烈的杀气弥漫在演武场间,激得人皮肤战栗。黄尚手中的剑光凝成了一片光幕,向着叶芷然铺天盖地而来。   叶芷然淡淡垂眸,灵堂一片空灵,剑锋轻振,简简单单地抬手一剑。剑势如百川会聚,千锋一线。直直地从光幕正中劈开,滑入黄尚胸前方寸之地。黄衣老人足尖点地顺势退开,长剑横胸。凌厉的剑气激荡,衣袂纷飞,袖袍鼓起,黄尚整个人如同一只张开双翼的巨大蝙蝠滑到叶芷然侧面,剑锋如同灵蛇出洞,疾射而至。   这一剑正选在叶芷然一剑刺出剑势未尽的时候,不可谓不毒辣,台下围观的众人眼力跟得上他们的均是倒抽一口凉气。苏少英猛地收紧了拳,全身紧绷,“小师妹……”   白衣少女手腕一抖,反手就着刚刚一剑的剑势刺向黄尚左肩 ,另一手干将回转,似是要和他以伤换伤的架势。黄尚不闪不避地继续向前直刺下去,即便是换伤,这一剑叶芷然伤的也会比他重,他自然无惧。只不过,在剑尖恰恰靠近她身前三寸时,黄尚全身一凛,急退而去。   他的反应很快,但比他更快的是叶芷然手中的剑,干将化作一道流光电射而出,划破空气发出嘶嘶的爆鸣,狠狠地撞在了黄尚右肩。   这两招间出手极快,台下的人还未看清楚,便已换招结束。只看到剑光一闪,黄袍老人身上已是又多了一道伤口。山风拂过,白衣纷飞的少女飘然不着力一般,身影若游丝飞絮,随风而起落在黄长老身后。下一秒,明澈如水洗的剑光携着冰寒迫人的剑气逼近黄长老背心,剑光化作点点光雨,封住他身后几处大穴。   七秀门派轻功水榭花盈取得就是轻盈灵巧之道,运转内力之时甚至能够在水面行走。叶芷然的身法正如山间的一缕清风,飘然拂过,黄尚纵是比她多出了四十多年的武功经验,重伤之下也跟不上她的脚步,被她一剑从背后直抵心口。   满场一片寂静,冷汗从黄尚额前流下,少女清清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输了。” 第40章 、掌门   黄尚的最终结局,叶芷然没有看到。在她说完那句话之后,眼前突然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台下的众人还未从小师姐竟然胜过了黄长老这个震撼性的事实中缓过神,就看到白影一闪,叶孤城已经出现在了台上,伸手揽住了陷入昏迷的白衣少女。   “她的房间?”叶孤城回眸看向台下的三英四秀,怔愣了半响,叶秀珠最先反应过来,“在后山庭院……”她看着似乎并不准备放手让她接过自家师妹的白衣剑客,停了停,轻声道,“我来为叶城主引路吧。”   一直到那抹皎洁如雪的身影隐入了山间的树林中,演武场的众人才终于回过神。   “糟了,黄长老!”张英风迅速地扭头向台上看去,却发现黄尚依然如一根枯木一般立在原地,衣摆被风撕扯得猎猎作响。他皱了皱眉,一跃上前,发现他早已被人点了穴,这也是他乖乖地静立在原地的原因。刚刚小师妹说完话就晕倒了,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那么点了黄尚穴道的只能是……   “叶城主是什么时候出手的?”跟在张英风身后跃上台的苏少英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他们从头到尾一直死死地盯着台上,却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他的动作。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有些凝重。叶孤城的武功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测。至少,如果刚刚黄尚面对的是他,大概,只需要一剑。   他微微苦笑了下,他该说,幸好他们不是敌人吗?   穿过庭院的走廊,靠着花园的那间屋子就是叶芷然的房间。屋里的东西摆放有些乱,桌子上喝了一半的茶水还未收拾,临近窗边摆了一个绣架,架子上的春睡海棠绣了一半,各色的丝线有些凌乱地放置在绣架旁的小桌上。   按说这里是叶芷然的闺房,就连三英在她七岁之后也没进来过了,就这样让叶孤城进来似乎有些不妥。但此时情况紧急,叶秀珠也没想那么多,直接带了他进来。即便她后来想到了,想起叶城主和自家小师妹的关系,也就释然了。   白衣男子动作轻柔地将怀中的少女放在了床上,然后在她床边坐下,修长干净的手指拂上她的手腕。   “叶城主,小师妹她到底……”站在床前静静地等了良久之后,叶秀珠终是忍不住,小心出声道。   叶孤城淡淡看了她一眼,她脸上的神色焦急担忧,不似作伪。   “无碍。”他停了停,叶秀珠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缓和,“休息几天即可。”   叶芷然的突然晕倒说白了就是累着了。只单纯地和人打一架自然是不会这么累,可她并不单单是简单的打架!可以说,在刚刚和黄尚的一战之中,叶芷然直接突破了一个层次,不仅仅是武功,还有心境。叶孤城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没有出手阻拦。但是即便她突破之后,让她再跟黄尚打一架,她也未必能够打出她当时的水平。   “剑慧神清,物我两忘”这种境界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进入的,天资、机缘、心境,缺一不可,但一旦进入了,也绝对会让人受益良多。就像此次,等她再次醒来迎接她的必然又是剑法上质的飞跃。   听到叶孤城这样说,叶秀珠仔细端详了一下叶芷然的脸色。果然,虽有些苍白,但也可以看出是累着了而不是因为受伤,她终于松了口气,转向叶孤城。叶城主的气场一如既往的强大,但是好歹也算和他相处了些日子,叶秀珠多多少少也有些习惯了。想起前头那一堆烂摊子,她不由得有些头疼。   “叶城主,前面的事还未处理完,我还需赶往前殿。小师妹这里……劳烦叶城主了。”   叶孤城微微颔首,并未回头,清冷的目光落在床上的少女身上。叶秀珠也不在意,躬身一礼,轻手轻脚地转身离开,带上了门。   床上,白衣少女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睛静静地闭合着,远山青黛一般的秀眉微蹙,窗外的阳光透过木质窗框上的镂空雕花斜斜地洒落进来,本就白皙如玉的脸颊在阳光下苍白得有些透明,眉宇间从未有过的柔弱分外地让人心疼。   叶孤城静静地看着她,神色间竟有困惑。在刚刚叶芷然倒下的一瞬间,他的心口一紧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冲上了台。行动快于思想,这于他而言已经是多少年没有出现过的了?自他成年,还是少年时期,亦或者……从他拿起剑在父母灵前许下誓言的时候。   从来他的行动都是一步一步,精心策划,如一张密密麻麻的网,覆盖了整个白云城,然后,蔓延到整个江湖。他已经习惯了掌控,无论是剑,还是人。   这是第一次,有人让他自己的行动脱离了掌控。   其实叶芷然和黄尚交手到中途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此刻的情景。力竭晕倒,醒来之后剑法更上一层。这样很好,他也没必要去阻拦。可是真的看到她在台上倒下的时候,他竟然有一丝丝的悔意。   握着她手腕的手慢慢收紧,叶孤城的眸光渐渐转深。   一开始选择叶芷然只是因为她是他所见过的人中,剑法天分最高的。可是慢慢地,这个女孩子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大。   被人一封信从白云城叫到山西?他已经有多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了,即便是南王,也不能让他如此……   叶孤城垂眸看着床上的少女,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侧脸。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她的那个师弟临死前的话,即便知道计划好了但依然下意识地行动不受思维的控制么……白衣剑客的唇角缓缓勾起,他突然很想看看,就此放任下去,面前的这个小姑娘能够影响自己到什么地步。   叶芷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淡金色的晨曦通过打开的窗子洒了满室。透过床上薄薄的帷帐都可以感觉到室内柔和的光。窗子外传来几声零星的鸟鸣,以及隐隐藏在风中的剑啸。   她一把拉开帷帐起身下床,推开门,清晨含着淡淡草木清香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庭院中,叶孤城在树下练剑。白色的衣袂纷飞,剑气纵横。叶芷然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墨色的长发被风扬起,剑气中冰寒危险的压迫横扫而来,她眨了眨眼,摸了摸胸口。嗯,她的心跳的确加快了。   之前在白云城的时候每次早晨被叶孤城指点完,她就累得只剩下出的气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练剑。叶姑娘必须得说,叶城主练剑的样子帅气值破表了!   她安静地靠在门边,淡金色的阳光洒满整个庭院,她突然想起上上辈子在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话。惟愿现实安稳,岁月静好。   在峨眉山上没待几日,独孤一鹤就回来了,深刻履行了他事情不结束不回山的中心思想,让叶姑娘连吐槽的力气都没了。   沿着白墙往院子深处走就是此时独孤掌门休息的地方,一路花木扶疏,阳光从树木的枝桠间洒下细碎的光晕,转过墙角忽然传来说话的声音,叶芷然的脚步停了停,听出来是自家师父和大师兄的声音。她正要继续往前走,突然被对话中出现的几个词定在原地。   首先是自家师父浑厚低沉的声音,“芷然的掌门继任仪式,开始准备了吗?”   然后是大师兄清润好听的声线,“黄长老关押好后就开始,师父不必担心……”   剩下的话隐隐约约地被风吹散,她也没必要去细听,光刚刚那几个字就够她发懵了。   她刚刚听到了神马?芷然?掌门继位仪式?   次奥,为什么这几个字拆开她都明白排列组合在一起就变得如此神奇了呢?神奇到让人完全读不懂啊喂!   被飞来一道神雷劈得外焦里嫩的叶芷然妹子终于了解之前自己同门被雷劈的心情了。半响,她终于反应过来,来不及细想,直接轻功全开,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峨眉后山,叶孤城暂居的小院,一身白衣的男人坐在窗边,右手执着一卷书卷。修长的手指扣着书页,微微垂眸。白衣如雪的身影在清晨的冷光中更显淡漠出尘。   凌乱的脚步声迅速地靠近,房间的门唰地一声被推开。拉开门冲进来的少女没有心思欣赏城主大人俊美凌厉的侧颜,直接跑到他身边抬手抽出了他手里的书。敢在叶孤城看书的时候招呼都不打一声地将书抽走打断他的人,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几个,活着的更少。奈何,面前的少女就是其中之一。   叶孤城抬起头,黑沉如星的眼睛带了一抹浅浅的无奈,“怎么了?”   “呐,叶城主。作为白云城的城主,你一定是很忙很忙有很多事要做的,对吧?”   白衣男子眉峰微挑,目光若有所思。   叶芷然随手将书放在一边,一只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一双大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我们下山吧,现在,立刻!”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最后一句,突然有一种妹子要拉着城主私奔的感觉怎么破…… 第41章 、邀请函   峨眉派后院书房。   张英风听着窗外的脚步声迅速远去,凌乱中带了一点慌张。他唇角轻轻勾起,抬眸看向对面的独孤一鹤。   “小师妹走了。”   独孤一鹤点了点头,微笑道,“她应该是去寻叶城主了。”   他们此时正对坐在临窗的书案旁,面前摆着一个棋盘。棋盘中的黑白两色的棋子分布错杂,棋已行至中路。张英风指间的黑色棋子转了转,低头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师父你刚回峨眉山,就把小师妹吓走了。”隐藏在这句话后面的……有你这样做人家师父的吗……虽没有说出口,但是在座的都听懂了。   独孤一鹤镇定自若地回答道,“如果不这样说,她肯下山?”   张英风微微侧头,对此倒是表示认同。小师妹的确是不怎么喜欢下峨眉山。前几次除了和苏少英一起去珠光宝气阁是她自己要求,其他的都是遵从师命,而且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否则,以她的武功剑法,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在江湖上闯出名号。   独孤一鹤低头在棋盘上扫了一眼,嘴角一抽,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站起身轻咳了两声。   “好了,既然你小师妹的事已经处理完了,为师还是先去前院看看秀珍。”   张英风捏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独孤一鹤目视前方,神色泰然,看也不看自家徒弟,正色道,“黄尚叛乱还带动了一批峨眉的弟子,要如何处置,这是个问题。”   张英风依然定定地看着他,半响,终于轻轻勾唇,温文有礼道,“是,师父走好。”   于是,独孤一鹤在自家徒弟的目光中镇定地走了出去,心中默默泪流。徒弟太厉害了也不完全是好事啊!下棋永远下不赢自家徒弟什么的,各种伤不起……   待独孤一鹤走出了房门,之前被勒令不准说话的严人英终于蹿了过来,走到刚刚独孤一鹤的位置坐下,抓了抓头发有些茫然地问道,“大师兄,你刚刚和师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师父之前说让小师妹继承峨眉掌门的位置难道是骗人的?”   张英风慢条斯理地从对面的棋盒中抓出一把棋子放在手边,左手捻起一粒白色棋子,目光依然落在棋盘上,“当然是真的。”   “那你们刚刚说的?”   “也是真的。”   “……”严人英表示完全听不明白……   “呵,大师兄,你就别糊弄他了。”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苏少英悠然走了进来,“以他的……小师妹上次说的那个词是什么来着?哦,智商!以他的智商,能够听得懂才怪。”   严人英转头怒视他,“小爷的智商哪里有问题了?!”   张英风抬起头,看着自家轻易就被带偏了话题的师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要说他的这个师弟其实一点都不傻,于剑法上的天资更是峨眉派除了小师妹和三师弟之外最高的。武功招式一点就通,武学悟性奇高,可偏偏在这些心思算计上跟少了一根筋一样,有时候真的很难让人不担心。不过,习武之人需心静,他这样……也许也是好事?他摇了摇头,“好了,你们别闹了。少英,你跟他解释一下吧。”   苏少英走到桌边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个啊……呐,你知道之前师父为什么不肯回峨眉,让我们自己来解决长老叛乱的问题?”   严人英有些迷惑地侧头看他,“不是因为师父的伤还没好,不能长途赶路吗?”   坐在桌边一身蓝衣的少年轻笑一声,笑意中带着调侃,“你还真信了?”   “……”   “师父这样做,是为了小师妹。”他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继续道,“小师妹的天资虽高,但毕竟是我们之中最小的,还是个女孩子,要继承峨眉掌门的位置并不容易。这一次黄长老叛变的事情结束之后,她继位的阻力至少要少上三成。然后,师父再将之前珠光宝气阁的事公布出来,又会少两成。”   张英风把玩着手中的棋子,轻笑道,“剩下的五成,就要看之后小师妹在江湖上闯荡留下的名声了。有叶城主,陆公子和花公子这样的朋友在身边,这个其实也不难。”   严人英恍然地点头,“所以说,师父其实是一直在给小师妹继承掌门的位置铺路?”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们之前为什么明明能够联手拿下黄长老却硬生生地停下了。就是猜到了他会让小师妹出手。只要小师妹能够在他手下走过四十招不败,就能够算成功了。反正有叶城主在,她也不会有事。”苏少英停了停,摇头笑道,“不过,我也真没想到,小师妹能够赢。”   严人英默默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们突然停手是因为黄长老说的,峨眉派的规矩。”   苏少英轻声一笑,挑眉道,“峨眉的规矩?那是什么?”   “……”严人英立刻扭头看张英风,就看到自家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优秀弟子代表的大师兄微微低着头看着桌上的棋,左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然后抬头冲他微微一笑。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神色间对苏少英的话竟然颇为赞同。   严人英默默地站起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一口灌下。峨眉派最乖的人,竟然是他自己吗?!   清晨的阳光洒满湖面,将那一层薄薄的水汽照得透亮,湖面的腾起的薄雾折射出淡淡的光晕,如薄烟一般的霞光,将这湖光山色晕染得如同仙境。湖面上碧波万顷,在阳光下倒映着粼粼的水光,一叶竹筏飘飘摇摇地飘荡在湖心。   一身粉衣的少女坐在竹筏边缘,轻柔的衣角挽起,白嫩的脚踝浸在水中。湖水激起的浪花时不时地拍打着脚心,圆润白皙如珍珠一般的脚趾在洁白的浪花中时隐时现。墨色的长发顺着她单薄的肩蜿蜒而下,铺散在淡绯色绣着浅浅云纹的脊背上一直散落到青色的竹筏,有些微的惑人。   “你说,师父到底是怎么想的啊,竟然会让我去继承峨眉掌门的位置!”叶芷然看着脚下澄澈透明的湖水,头也不回地对身边的男子道。声音轻柔,明明是带了些微抱怨的语气,在她软糯的声线下却显出了些微撒娇的意味。   白衣男子淡淡地看着远方的湖面,远处的青山绿水在平滑如镜的湖面上投下清晰的倒影,“你不想当掌门?”   “我完全没有想过好不好!”   叶孤城低头看她,小姑娘脸颊鼓成了个包子,神色很是郁闷。淡金色的晨光斜斜铺满湖面,她的侧脸沐浴在晨曦中,倾城的轮廓线条似乎带着淡淡的柔光。他眸中的暗光柔和了下来,但是下一秒,又想起了什么一样,微微一震,眸色暗了下去。白衣男子轻轻侧过头。   “那就现在开始想。”   “诶?”叶芷然迷惑地抬头看他,“你也觉得我当掌门比较好吗?”   叶孤城轻轻颔首。   粉衣少女的神色更茫然了,“为什么?”   叶孤城却没有再回答她,他的目光落回了波光粼粼的湖面,良久之后,微微蹙眉,“去船舱里把鞋穿上。”   “诶?”   他微微俯□摸了摸她的头,伸出手,“有人来了。”   叶芷然恍然,乖乖点头将手放入他的手心,从竹筏上爬了起来,走进船舱。   叶孤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船舱中,抬起手,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间似乎还能感觉到残留的温度。他的手指慢慢屈起,用力握紧。刚刚,他差一点就开口告诉她,“没有关系,不想当就不当。”   可是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   等到叶芷然收拾好走出来的船舱,就看到一艘乌篷船缓缓靠近。叶五站在船头朝叶孤城躬身施礼,足尖在船面上一点,越上了他们这边的竹筏。   “城主,江南花家的信函。”   叶芷然正准备走回船舱的脚步一顿,转了个弯向叶孤城走去。   白皙修长的手指扣在洒了碎金的纸笺上,叶孤城垂眸在纸面上扫了两眼,就听到了走过来的脚步声。他随手将纸笺递了过去,“邀请函。”   “邀请函……花家老爷六十大寿?”叶芷然茫然地抬起头看向身边的男人,“花家为什么会给你寄邀请函?他们怎么知道你在这儿的?”   这两个问题倒是叶五回答她的,“这封信是寄往白云城的,只不过寄出去没多久手下的人就收到消息城主过来了这里,就直接送过来了。”他们此时距离江南没多远。   叶芷然了然的点头,就看到叶五继续道,“邀请函只是礼数问题,白云城每年都会收到一大摞。”   只不过你们城主从来都不去……叶芷然默默地替他补完了余下的话,她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神色淡漠的男人。一袭白衣在浅色的晨曦中更显清冷出尘,不沾丝毫尘世烟火。   好吧,她的确想象不出城主大人去跟人贺寿的样子。也猜不出如果他真的去了的话,那些送邀请函的人会是什么反应,绝对是惊悚大于惊喜吧……   这样想着,她突然有一种真心想要拉着城主大人去一次的冲动。江南花家,也就是花满楼家?   叶芷然眼睛一亮,她突然想起来,这一次花家老爷子的六十大寿好像没那么简单。还冒出了个什么大盗来着……年代太久远她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陆小凤好像这一次又惹麻烦了。   哪里有陆小凤,哪里就有热闹看!正好这一次从峨眉派出来之后,她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无论是黄长老的叛乱,还是方师弟的死,都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她的心口。觉得自己需要看场热闹来陶冶一下情操(……)舒缓舒缓心情的叶芷然妹子,目光闪闪地看着手中的邀请函。要看热闹,哪里的热闹都不如古龙大神钦点的男主角陆小凤同学的正宗啊!   “叶孤城。”粉衣少女抬起头,拽了拽身边男人的衣角。   叶孤城低头看她,目光扫过她手中的信笺。   “你想去?”   “嗯!”叶芷然用力的点了点头,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目光中满是期盼。   与她对视了几秒,白衣男子微微垂眸,抬手摸了摸她的发心。   “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冰焰、紫苏流月、枫树上、夕措妹子们的地雷~   唔,看名字应该都是妹子,木有汉子吧……   预告一下,下一章霍天青番外。然后叶芷然妹子就开始面对浩浩荡荡的大江湖刷名气值了。嗯,顺便各种围观陆小凤! 第42章 、霍天青番外   暮色四合,夕阳的余晖洒满天际。自昨晚她从珠光宝气阁的灵堂出来,又一天已经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叶秀珠怔怔地看着天边的斜阳。那颗圆乎乎的巨大光球已经收敛了白天散发出的光和热,把身子埋了一半到远处的山脉里。   一切都和昨天这个时候一样,只除了她的世界里永远少了一个人。   她突然想起小师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无论少了谁,明天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谁离了谁会活不下去。   叶秀珠此时正静静地站在珠光宝气阁外的一个庭院里,这里依然还是珠光宝气阁的地盘,而她现在,正在等一个人。   叶秀珠没有等多久,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她等的人已经来了。   “秀珠,你找我?”   她收在袖子里的手一顿,缓缓地转过身。站在不远处的男人穿着一身淡青色云纹的锦衣,身形挺拔,英俊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正含笑看着她,带着温柔和深情。   这就是她喜欢了那么久的男人。叶秀珠静静地看着他,表情淡漠,黑色的眼睛如一泓深潭看不清情绪。   见对面的女孩没有像以前那样一见到他便露出欢喜略带羞涩的笑容,霍天青心底一沉,面上却不显。他依然微笑着问,“怎么了?”   叶秀珠淡淡地看着他,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是师父的伤,是你做的?”   霍天青的脚步一滞,握拳的手瞬间收紧,错开了目光。半响之后,他低声道,“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样?”   叶秀珠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霍天青抬眸看了她一眼,声音有些干涩道,“你不问为什么?”   “无非是那两个答案。天禽门或者上官飞燕。”   听到那个名字从叶秀珠口中不带丝毫感情地说出来,霍天青呼吸一滞,心底某个地方瞬间抽疼。他看着他面前的这个女人,墨色的发丝融入夕阳暖色的余晖中却莫名地显得更加寒凉,那双漆黑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他从未发现,叶秀珠那双温柔清澈如一泓秋水的眼睛一旦失去了笑意,能够冷得如此让人心寒,结了冰落了雪一般的心寒。   “听我小师妹说,她很漂亮?”   叶秀珠的声音依然很平稳,带着单纯的疑惑,提起上官飞燕时像提起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霍天青深吸了一口气,心底近乎撕裂一般的疼痛缓了缓。“还好,没有你小师妹漂亮。”   浅绿色衣裙的少女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我小师妹当然是最好的。”   霍天青静静地看着她,他其实还想说,上官飞燕,其实也没有你漂亮。   他是真的这么想。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叶秀珠,墨色的长发简简单单地挽起不饰珠钗,眉目温婉柔和,比起美到空灵美好的上官飞燕,单论外貌她的确逊色了很多。可是上官飞燕从来不会让他这样难受,这样在她冷冷地看着他像看一个陌生人的时候,比他当初第一次遇到她重伤中毒时还要难受。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淡淡地开口道,   “霍天青,我真的很喜欢你。比喜欢我自己还要喜欢。”   “我是真的认真地期盼过和你一直走下去的。可惜你似乎不这么想。”   “真可惜,我一直到现在都还喜欢你。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东西是比感情要重要的。”   “我们就这样吧。”   他看着她抬起手,柔软的浅色衣袖顺着白皙的手腕滑下,露出指间的玉簪。   “这支玉簪是当初你送给我的,我知道自己总是笨手笨脚的怕一不小心把它弄坏了所以一直没舍得带。现在,还给你。”   男人的视线移到她手中的簪子上,目光复杂,碧色的青玉在素白的指间散发着莹润的光泽。他的手动了动,却还是没有伸出手。可是对面的女孩并没有等他太久,见他迟迟没有接过,便轻轻地松开了手。   玉石破裂的声音在青石地面上响起,叶秀珠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甚至没有往地上多看一眼。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越走越远的女人背影透着一股坚定和决绝。将所有的一切都抛在了身后,无论是地上那已经断成了三截的簪子还是那个怔怔地盯着地面的男人。   呐,师妹你看,我做到了。先转身的是我,是我不要他了。   你说得对,他不够好,配不上我,所以我不要了。   我没有赢,但也不算输,对吧。   在她身后,一身青衣的男人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纤细的背影背脊挺直脚步坚定地离开,带着永不回头的决绝。有什么破裂的声音在心底响起,他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是真的彻底地离开了他的生命。平生第一次,霍天青突然有了一种难言的失落和恐慌。   霍天青初遇叶秀珠那天正是阳春四月,阳光晴好。碧蓝色的天空澄澈如洗,没有一丝浮云。   天气很好,而他却很不好。全身上下一十五处几可见骨的刀伤,加之身中剧毒,拼尽全力从那个几乎是必死的局中逃出来,他已经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若此时真有人路过,说不定会认为他已经死了。   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化脓发臭,毒药流遍四肢百骸,他就像一条死狗一样倒在街角等着天禽门的人找到他。若找不到,他就真的要死了。   这大概是霍天青一生之中最狼狈最接近地底尘埃的时候,而叶秀珠,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起初他只是闻到了淡淡的药香,清淡柔和却奇异地没有被他身上的血腥味盖过,反而幽幽地萦绕在鼻间。然后就是一个温婉轻柔的声音,像山间潺潺流动的清泉,清清泠泠地仿佛能够拂去人心上的尘埃。   “这位公子,你身上的毒若是再不解就要麻烦了。这是解毒丹,虽不能化去你身上的毒,但可暂行压制,你若还有意识的话,能否张一下嘴。”   带着淡淡香气的药丸凑到他唇边,霍天青毫不犹豫地努力启唇将它咽了下去。他都已经这样了,即便放着不管再过不久也会死,这个人没有必要害他。   接下来就是俗套的剧情,他被人救了,但是由于一直处在昏迷之中,偶尔浑浑噩噩地清醒片刻就被喂下各种汤药。他看不清人,只感觉到扶着他肩膀的那只手很柔软很温暖。   一直到叶秀珠将他交给天禽门来寻找他的人,留下一张药方之后名字也不留地离开,他都没能看到救了他的姑娘长什么样子。就连最简单的交流都是那些极少数的清醒的时候,他对她最深刻的映像只有萦绕在她周身的淡淡药香。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他痊愈之后开始寻找自己的救命恩人的时候,目光一直放在了各医药世家的小姐身上。直到他后来遇到一个同样被叶秀珠救过的江湖人,才发现他的寻找方向一开始就错了。   多方查证之下,他终于确认了当日救了自己的人就是峨眉派三英四秀之一的叶秀珠。身为天禽老人的儿子,自小他身边的人奉承,讨好,不屑,记恨,什么样子的都有,唯独叶秀珠这样只把他当个普通人,即便知道了他的身份也和没知道一样,完全不放在眼里。她救的,是天禽一派的掌门,天禽老人的儿子,可是她却什么要求也没提,名字都不留就走了。   即便后来他通过苏少英和她认识了,她似乎也没有把那放在心上。霍天青承认,他是真的在她身上感觉到了淡淡的挫败。   或许,这就是他对她感情的开始。叶秀珠对于他的影响从来都不是猛烈而强势的,就好像她整个人一般,如同潺潺的水流,无声无息的一点一点沁入他的心底。等到他察觉的时候,才发现那个纤细的身影在他心里已经那么重要了,重要到刻入脑海融入骨血。   可惜那个时候,已经太迟了。   霍天青中毒之后,叶芷然到底还是磨不过陆小凤,出手救了他。只不过,怕自己真的忍不住一剑戳死他,真正去救他的人,还是叶秀珠。   笔尖在纸面上一转,写下最后一个字。叶秀珠放下笔将桌上墨迹未干的药方交给了前来照顾霍天青的天禽派门人,“这是最后一剂药方,按时煎药给他服用,令掌门不出一月便可痊愈。”   灰衣侍从恭敬地双手接过,“是,我一定叮嘱掌门按时服药。谢谢叶姑娘。”   叶秀珠淡淡一笑,并未接话。她只是依照小师妹的吩咐来救他,该她做的已经做到了,霍天青如何已经和她再无半点关系。   抬头看向窗外高远澄澈的天空,叶秀珠的目光茫然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清明。她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昨日她已收到小师妹的消息今日便要启程回峨眉山,峨眉派内还有些头尾尚未了结。她们此次回去,并不轻松。   在跨出那间小院的门槛的时候,叶秀珠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坚定地继续向前走去直至完全离开。   霍天青,惟愿我们此生再不相见。   庭院里一棵粗壮的杨树后转出来一个身着淡青色衣衫的人影,一阵冷风吹过,他抬手抵住唇轻咳了两声,脸色还有些不正常的苍白。   “掌门!你的毒还未完全解,叶姑娘吩咐过不能见风的!”从厨房端着一碗药出来的侍从看到站在院子里的霍天青急急忙忙走了过去,声音急切劝他回房。   霍天青抬手制止了他的话,目光依然淡淡地落在门口。那抹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良久之后,他轻叹了一声,“回屋吧。”   他从来不惮于死亡,之前的事是他做错,他也愿意承受后果。但是既然叶秀珠不让他死,又将他救了回来,他也唯有继续活下去,肩负起天禽门的掌门天禽老人之子的责任,承担下他之前所犯下的过错。   只不过,此生欠她的,大概一辈子也还不清了吧……   这样也好,至少下辈子,他也有了再去找她的借口。   下一世再次相遇,他定然,不会再让她有从他身边离开的理由。   只是这一世,他终究是和自己最爱的女人,错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其实霍天青爱的还是三师姐。只不过他自己都不知道,等到他知道的时候,叶秀珠已经不会原谅他了。   其实这次霍天青没想过要害独孤一鹤,独孤掌门中招完全是霍休设计的……   于是他和三师姐的结局,我依然还没想好…… 第43章 、江南花家   已是盛夏时节,桃花堡外杨柳依依,环绕在这座白墙绿瓦的江南庭院外。清风徐来,柳丝如涛,带来草木沁人心脾的清香。   庭院前整齐地铺就着白色的石板,朱红色的大门前高高悬挂着大红色的灯笼,在江南水乡特有的柔美清雅中增添了几分喜庆的色彩。   今日是江南巨富花家花如令老爷子的六十大寿,花家虽为商贾之家,在武林中的地位却是不低。前来恭贺的宾客如织,时不时地能够听到相熟的人打招呼的声音,身着灰色短衣的侍从托着各色礼品、酒水在庭院间穿行,井然有序,从大门口到正殿皆是一派热闹嘈杂的景象。   今日的寿星花如令花老爷子正站在主殿中满面笑容地招待宾客。早先到来的宾客已经入座,此时上前道贺的的正是峨眉派的人。   一身红衣英姿飒爽的美人带着一位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少女上前施礼。马秀珍和石秀云一起到花家来过几次,和花家众人也算熟悉,花如令看到她上前摸着胡子笑得很是慈祥。   “秀珍,秀云快起,怎么不见你们独孤掌门?”   峨眉派的前来代表祝寿的代表马秀珍歉然道,“前段时日峨眉派内出了些事,师父此时正在峨眉山坐镇大师兄主管峨眉内务也忙得团团转,实在是抽不开身,师父派了我前来给花前辈告一声罪。”   “哪里哪里,独孤掌门严重了。”   花如令原本问起独孤一鹤的原因只是出于关心,现在知道是峨眉内部的事,自然不会怪罪。更何况……他看着站在马秀珍身边的石秀云,笑得更开了。眼中与其说是看小辈的欣赏,倒不如说是看自家儿媳妇的慈祥。站在他身后的花满楼的几个哥哥对视了几眼,眼中尽是心照不宣的笑意。   性格一向开朗到有些大大咧咧的石秀云在花老爷子的目光下,难得地面色发红地往马秀珍身后躲了躲。花满楼的大哥花月楼轻咳了一声,悄悄拉了拉自家老爹的袖子。这是小七未来的媳妇儿,老爹,收敛一点,小心别把人吓跑了。   收到自家儿子的提醒,花如令终于反应过来,看到人家小姑娘都快藏自家师姐身后了,他脸上的笑容更盛,正要开口,大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正挂着和善的笑容围观自家未来儿媳妇的花老爷子皱了皱眉。花家的下人一向训练有素,更何况此时是当家主人的六十大寿,他们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出什么错。难道是有人来闹事?   此时殿内坐着的都是各大门派长老或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少林,武当,峨眉,点仓,崆峒全部来齐,除了峨眉因为前段时间出事独孤一鹤需在峨眉山坐镇,于是前来的是峨眉大师姐马秀珍和石秀云,其余各派来此的都是长老级的人物。由此可见花家在江湖上的地位和人脉,而这个花家老爷子大喜的时候,有人来闹事?在坐的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花如令动了动身,正准备出去看看,大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高声带着微微颤抖的声音。听出这个声音是自家在门口迎宾的侍从,花如令皱了皱眉,花家的下人礼仪一向周到,这一次怎么如此失态。   然后很快,他就明白了那位侍从失态的原因。   “白云城主叶孤城到访……”   这个高得都有点变调的声音传入殿内,满桌子的人几乎瞬间寂静了几秒。此时和花如令站在一起的花家的几位少爷神色集体愕然了。   因为之前大金鹏王朝事件中,花满楼和叶孤城虽说不怎么熟悉,但好歹也算是认识了。此次花家老爷大寿给白云城也送去了请帖,但是谁都知道,叶城主向来不怎么出岛,跟花家交情也不深,送去请帖只是为了以全礼数,谁都没指望他真的会来。   于是此时,这个“没指望真的会来”的人真的出现了的时候,众人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惊喜。反而有点……惊讶担忧的意味。   此时殿内,除了石秀云听到叶孤城的名字后眼睛一亮,拉了拉自家大师姐的衣袖一脸喜色,其余众人皆是脸色各异。毕竟叶孤城在江湖上地位虽高,名气也很大,但是在座的和他有交情的还真不多。   叶孤城不经常出岛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他这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顶级剑客的通病,叶孤城在整个江湖中人眼中的形象永远都是清冷淡漠,干净皎洁如极冰之地的杳无人至的地底寒泉,前朝皇族的身份又给他添了三分清贵出尘,高高在上不染一丝尘埃。这样的一个人,不说与他交往,就是对上他淡漠疏离却蕴含压迫的目光就能够让人自动退散了。   叶孤城上一次出岛,据说是为了追杀白云城的叛徒。而这一次虽未有什么具体消息,想必也是因为什么大事。花如令心里很清楚,花家在江湖上地位虽高,但也还没高到让白云城主为了那一份请柬就亲自来贺的地步。这一次……莫非是来者不善?互相对视了一眼,大殿内的众人都是和花家有几分交情的人,此时他们的脸色都有些沉重。唔,除了峨眉的马秀珍和石秀云。   石秀云妹子此时正有点心不在焉,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神情,她正略带了些激动地伸长了脖子向外张望。当然,她张望的不是叶孤城,她张望的是她家小师妹。   如果让石姑娘知道了此时和她同坐一桌的江湖前辈们心里的想法,她估计会果断风中凌乱。你们绝壁是想多了好么!叶城主为什么会来?果断是因为小师妹想来看热闹于是被她硬拉着过来的啊!至于刚刚为什么没有听到小师妹的名字,石姑娘表示理解。在城主大人强大的气场下加出人意料的出场下,自家小师妹一不小心被忽视掉了……是很正常的……   心底再怎么揣测叶孤城的来意,也不能将人在门外就这样放着,花如令只是怔愣了片刻便立即向门口走去,准备亲自迎接叶城主。   刚刚还热闹道得有些嘈杂的大门口此时寂静一片,坐在外桌的少年侠客们看着正门口的白色身影脸色激动得通红,手指不断地摩挲地腰间的长剑,目光中有惧怕有崇敬也有些微的跃跃欲试。当然此时更多的人,目光却是集中到了叶孤城身侧的少女身上。   柔软的粉色纱裙被风扬起,腰间悬着两把镶珠缀玉华丽异常的双剑,墨色的长发被精致的发冠挽起,发簪上长长的流苏垂到耳侧。明眸皓齿,眉目如画,五官精致动人,最难得可贵的却是她盈盈一笑间的清澈纯然,纯净得如同山间最干净澄澈的清泉和着暖暖的笑意潺潺流入人心间。   这是一个只是静静地看着就让人觉得美好的姑娘,冬日暖阳一样美得沁人心脾。此时她和气质与她完全不同甚至是相反的叶孤城站在一起,却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反而与他周身淡漠冷冽的气场交相辉映,融合得恰到好处。娇俏明丽的少女,清冷出尘的男子,唯美得如同一幅名家国手精心描绘的画卷。   花如令快步走到大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   “不知叶城主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叶城主恕罪。”   他的声音打破了满室的寂静,庭院中的宾客纷纷小声议论了起来,各色的目光投注在了站在门口两人以及迎上来的花如令身上,有好奇,有震惊,有惊艳,也有幸灾乐祸。   叶孤城的来意不明,花如令的态度很谨慎。只是花家向来坦荡,他也不拘泥,抬头正视着叶城主。   一身白衣的剑客神色依然是淡淡的,微微颔首,“花大侠。”   花如令心底一松,叶孤城的态度虽冷但还算有礼,显然不会是来找麻烦的。他微笑着道,“叶城主这一声大侠,花某真是担不起啊。”客套几句之后,他的目光转向了一边静立的少女,“不知这位是……”   话虽这样说,但他已经大概猜出了此时这位粉衣少女的身份。峨眉派的事虽然还未传到江湖上,但是花家的情报网一向给力,而由于石秀云的原因,花家的人对于峨眉派的消息较之常人要关注许多。自然知道峨眉叛乱时,叶孤城以怎样的一个身份出现在了峨眉山。   这种情况下,能够站在叶孤城身边的姑娘,身份不言而喻。   果然,只见粉衣少女微微上前一步,倾身行了一礼,抬眸笑着道,“晚辈峨眉派叶芷然,是令公子花满楼的朋友。此次是和叶城主一起……”她回头看了一眼叶孤城,嫣然一笑,“前来恭祝花前辈六十大寿。”   陆小凤和花满楼走进招待宾客的主屋的时候,屋内的气氛虽热闹,但尤有些沉闷。江湖人聚在一起,特别是喝了点酒之后,总是吵杂喧哗,粗话昏话横飞。有时候酒劲上来了还会打上一架,热闹得能够将屋顶都掀翻。而现在嘛……   陆小凤疑惑地看着门口的众人,说话的声音虽不是轻声细语,但也和平时的大吼大叫差之甚远。用词虽不说文雅,但也不是这些大老粗们平时能够想到的。让他一时以为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场地。   他走上前,有些好笑地拍了拍站在门外的鹰眼老七的肩膀,“我说,你不是自诩是个粗人吗?怎么现在矜持得……”   鹰眼老七斜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身手往屋内一指。陆小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望去,就看到大殿正中的那张桌子上手的地方坐着一个白色的身影,背脊挺直如出窍的利刃。屋内宾客满桌的场景和他清冷的气质并不相称,但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坐在哪里,就将整个房间衬成了金碧辉煌的华阁宫宇。周身自然而然散发的强大气场让人不自觉地正色起来,不敢大声喧哗。明明身边还有花家的几位公子陪坐,但是抬头望去,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这抹皎洁如雪的身影。   鹰眼老七拍了拍他的肩,摇头道,“懂了吧?压力太大……”   “额……”陆小凤有些愕然地睁大了眼睛,“叶城主怎么会来的……”   “不知道。听说是和一个峨眉派的小姑娘一起过来的。”   峨眉派的小姑娘?陆小凤的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终于找到此时正和自家师姐站在一起说着什么的粉衣少女。   陆小凤无奈地扶额,花满楼轻声笑了笑,手中的折扇收起向叶孤城的方向走去。他怎么说也算是主人,花家所有人中只有他算是能够和叶城主说得上几句话的,自然要上前招待……顺手解救一下自家哥哥们……   陆小凤望了望天,为什么在看到叶芷然身影的瞬间,他突然有了一种自己又要倒霉的预感?   峨眉派围在一起的都是一群姑娘们,他走到一边轻咳了两声,给人群中间的某少女使了个眼色。   注意到挤眉弄眼给她使眼色的某只小鸡,叶芷然闲闲撇了他一眼,还是很给面子地走了过去。   “怎么了?”   “芷然……”陆小凤伸手将她拉到一边,“你怎么也来了?”重要的是,你来了不要紧,叶城主怎么也来了?!   “这几天是孟河灯会,我本来是来看花灯的。可惜啊……好好的一场灯会被你们给搅了,我当然要上门来找找麻烦。”   “……”陆小凤默默地看着她。带着剑仙叶孤城上门找麻烦?!叶芷然你这是要作死啊?!你是跟花家有仇啊还是有仇啊还是有仇啊,绝壁是深仇大恨恨不得灭人满门那种吧!   看着神色间几乎要风中凌乱的陆小凤,叶芷然抬手捂住唇轻笑了几声,“好了,不逗你了。其实吧,我是听说你又有麻烦了,于是就非常开心地拉着叶城主来看热闹了。”   粉衣少女看着颇为无语的某只小鸡,笑得很是乖巧可爱,“你知道的,峨眉那档子糟心的事刚完。本姑娘劳心劳力地忙活了好久,这段时间心情一直都不怎么好,于是就来看你的热闹转换心情来了。顺便也拉着城主大人散散心!”   “……”   “唔,看你这个样子是颇不乐意?”   “……能够愉悦叶大小姐,小的感激涕零不胜荣幸。”   “乖,你知道就好!”   抬手扶额,陆小凤无奈地道,“我说小姑奶奶,我怎么就又有麻烦了?你听谁说的?”   叶芷然眨了眨眼,很是正色道,“我昨夜夜观星象,发现你的命星位靠贪狼,你近日如若不小心,必会有血光之灾……”   “停!”陆小凤立刻抬手打断了她,无奈道,“芷然,你能不诅咒我吗?”   “我说的是认真的!”叶芷然撇了撇唇,“不听女人言,吃亏在眼前!”   “你是女人吗?”   “我不是难道你是啊!”叶姑娘愤怒地踩了他一脚,然后看也不看疼得跳脚的某只小鸡,气呼呼地转身朝叶孤城走去,“有本事你等会儿遇到了麻烦别来找我!”   在她身后陆小凤轻轻一笑,停下了逗她玩的动作,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马秀珍说过她家小师妹的预感一向很灵,她说会出事,那必然就会出大事。青衣男人摸了摸下巴,难道这次他真有麻烦了? 第44章 、寿宴   江南花家岁是商贾之家,在江湖上的地位却是不低。此次花家老爷子的六十大寿,用一个宾客如织已经不足以形容场面的热闹。花家交游甚广,此次前来贺寿的宾客,江湖侠客,地方官员,商界巨富,三教九流均有涉及,根据身份的不同分开宴请。而单单是一波一波来贺的江湖人就挤满了整个桃花堡正屋。宴请宾客的席位一直从屋内摆到了庭院的空地,塞了满满当当。   来的人多了,遇到某些不想遇到的人的几率自然也高了。   看到进门的那个一身茶色锦衣的男人的瞬间,叶芷然的脸色唰地就黑了。她直接拎过陆小凤让他坐在自己的右侧。被拎的某只小鸡一脸莫名其妙,“芷然,怎么了?”   叶芷然冷冷地道,“今日是花伯父六十大寿,我不想寿宴上见血。”   “……于是?”   “于是你快点给我挡一下别让我见到那边那个混蛋!”说完她回头抓住叶孤城的衣袖,郑重道,“一会儿如果我忍不住起身砍人,你一定要拦住我!”   额……陆小凤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霍天青,又看看一脸愤愤之色的叶芷然。想起某个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他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脸色看上去最为正常的马秀珍。   “秀珍,你三师妹她……”   马秀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师妹在峨眉。”   陆小凤不是八卦的人,叶秀珠和霍天青之间的纠葛他可以说是了解大半,虽然和那位叶姑娘不算熟悉,但是她毕竟是叶芷然的师姐,马秀珍的师妹。出于关心,他还是问了一句,   “那叶姑娘如今……还好吧……”   “还算好吧。”   “还算……”是个什么意思?   马秀珍放下酒杯微微侧头想了想,开口道。   “我小师妹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陆小凤有些意外,他回头看一了一眼偏过头看也不看这边的叶芷让吧,饶有兴致地挑眉问道,“她说过什么?”   “她说,女孩子都是经过情伤之后才会学会长大。”   陆小凤微微一怔,马秀珍的目光扫过不远处那个一袭白衣的身影,装若无意道,“她还说过……如果这样的话,她宁愿永远都长不大。”   马秀珍的这些话声音不大,但在座的都是高手,该听到的都听到了。陆小凤回头看了一眼脚步微微一滞的锦衣男人,叹了口气。情之一字啊,自古以来,最是伤人,也最是愁人。叶芷然的这句话,还真是没错。   宴会开始,虽然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但隐形的阶层划分其实还是存在的。名门正派的长老大侠和普通的江湖草莽自然不会一样,这样的事众人口上不说,心底也清楚。此时坐在门外的都是初出江湖,或者名气不大,并没有接到请帖,只得知花家老爷的寿宴后来凑凑热闹的。这些人来贺寿自然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但是殿内实在坐不下,于是只有将宴席摆到了庭院中,而在殿内的才是花家真正下帖邀请而来的客人。   叶芷然和叶城主在一起,坐的位置自然是大殿正中今日的寿星花老爷所在的一桌,陆小凤和花满楼和他们坐在一起。余下众人皆是各大门派长老,因为石秀云和花满楼的关系被花家视为准亲家的峨眉派众人也坐在了这里。   虽然因为城主大人的存在,这一桌的气压略有些低,但在坐的都是江湖成名人物,又有陆小凤在一边插科打诨,很快气氛就热闹了起来。   银质的酒杯中,澄清的浅绯色酒液荡出轻轻浅浅的亮色浮光,酒香中带了一丝丝西域香料的甜香馥郁扑鼻。叶芷然挑了挑眉,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酒液醇香顺滑,丝绸般滑润缠绵。她轻声一笑放下了杯子,无论这葡萄酒是谁送来的,她必须得说,那人可真舍得下手。上好的西域葡萄酒啊,真是可惜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叶孤城面前碰都没被碰一下的酒杯,眨了眨眼歪头笑着道,“城主大人你不喝酒吗?这酒味道不错的哟。”   叶孤城淡淡看了她一眼,目光平静。叶芷然悄悄吐了吐舌,好吧,城主大人果然看出来了。   正在这时,一个异域打扮的男人走了进来,屈身一礼,用半生不熟的中原官话客气地表示要代表瀚海国的国王为花老爷子的寿宴送上一份小礼物。   叶芷然饶有兴致地看着几个灰色布衣的小孩捧出几大碟金银珠宝,一列摆放整齐。然后一个西域风情的美人走上前开始献舞。   一袭浅黄色的薄纱遮盖了面容,隐约可见精致美艳的轮廓线条。紫色的短窄上衣露出一截白皙紧致的腰线,红色的大摆长裙随着腰肢的舞动翩然展开,宛如一只红色的蝴蝶在地毯上翩翩起舞。简单却不失华美的衣着勾勒出献舞的美人凸凹有致的身材。   叶芷然单手托腮,淡定围观。话说虽然同属西域边塞,这妹子还是没有我大唐明教姐姐们放得开啊,只露个腰什么的太对不起大西域热情奔放的豪迈风格了吧!   想到这里,她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陆小凤,然后黑线地伸出右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喂,你不会又看直了眼吧。你能不能学学花公子和叶城主,有点节操行不行啊陆大侠?!”   陆小凤按下她的手,“这美人当前,高朋满座,杯中有酒,盘中有肉,正是人生得意之时。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啊。”   叶芷然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懂?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酒有问题。”   陆小凤微微一怔,随即立刻侧头看她,“真的?”   叶芷然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饶有兴致地观赏着房间正中那位颇有些异域风情的美人献上的舞蹈。看了好一会儿,有些无趣地扭过头。七秀坊的歌舞冠绝整个盛唐,作为七秀坊传人,以舞入武的七秀妹子,叶芷然表示,这舞蹈完全不够看!虽柔媚妖娆却流于俗艳,过于浮华。跟我大七秀坊妖而不媚,俏而不俗,清华明丽的歌舞完全不能比啊有木有!   陆小凤举起酒杯在鼻间闻了闻,诱人的甜香扑鼻而来。他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叶芷然,小姑娘正无趣地低头吃饭,陆小凤挑了挑眉,“怎么不看了?”   叶芷然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这舞跳得……还没有我平时练剑好看。”   陆小凤一噎,石秀云淡定点头支持自家小师妹,“没错!而且她长得也没我小师妹漂亮!”   花满楼给石秀云夹了一筷子西湖醋鱼,听到她们的对话无奈地摇头一笑,“芷然的剑舞是传自盛唐时期的公孙大娘,自然是舞蹈大家。只可惜我却是未能一观当年被杜工部盛赞‘一舞剑器动四方’的公孙剑舞。”   叶芷然眨了眨眼睛,很认真道,“没关系,你可以让我四师姐跳给你看,她也会的,多跳几次,就‘看’得差不多了。”   说着,她还很认真地寻求外援支持,看向身边的叶城主,“对吧?”   叶孤城侧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平静无波,似是有些无奈,“学剑需心诚。”   “我心很诚啊,我的剑法本就是以舞入武,好几套就是由舞曲改编的。特别是霓裳羽衣,唔,不如我下次跳给你看?”   说着说着,话题就被扯开了,于是,陆小凤最后也没问出那酒里到底有什么问题……   酒宴结束之后,众人散场,叶芷然走慢了一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磁性低沉的声音。   “叶姑娘。”   叶芷然脚步一顿,转过身。不远处,一身茶色锦衣的男人静立在朱红色的廊柱旁静静地看着她。   眼眸微敛,粉衣少女语气淡淡地,“霍掌门还有事?”   霍天青薄唇抿了抿,缓缓开口道,“秀珠她……”   “霍掌门。”叶芷然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三师姐和你不熟。希望你不要叫得这么惹人误会,以免坏了我师姐的清誉。”   男人身体微微一震,攒紧了拳头,偏过头去,“那么,叶秀珠她……现在在哪?”   “我三师姐自然是在峨眉山。”叶芷三低下头看着自己握剑的那只手,声音淡漠,“她自认做错了事对不起师父,自己去执法堂领罚了。短时间内……不,半年之内你们在江湖上是看不到她了。”   周围的人一怔,陆小凤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虽然他心里也觉得叶秀珠是无心之举,半年都下不了峨眉山的伤……这刑罚的确是重了一点。但是这是峨眉派内部的事,他不是峨眉派的人自然不能说什么。   看着对面脸色微微一变的男人,叶芷然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凉凉地开口,“要我说我三师姐是真傻。原本她所受的罚没有这么重的,但是她偏偏要将某个无关紧要的人所做的事一并抗下来。峨眉派本来是要对那个人追杀到底的,现在改成了视而不见,某人的手段可真厉害。”   一变说她还一边斜睨着霍天青,这个某人指的是谁,显而易见。   紧了紧握拳的手,霍天青的脸隐在了屋檐落下的阴影间,辨不清他的神色。许久之后,他轻轻开口道,“叶姑娘,秀珠……叶秀珠她现在如何?”   “她好与不好,与你有关吗?”叶芷然轻嗤了一声,“那是她自找的。”   呼吸一滞,指尖深深地刺入掌心,霍天青垂眸静立在原地,心底骤然撕扯的疼痛让他开不了口。   凉凉地撇了一眼几步之外默然不语的男人,一身粉色衣裙的少女低头拨了拨指甲,不咸不淡地继续开口,“我早就警告过她了,可是她没有听。”淡淡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众人,叶芷然果断开地图炮,“……天底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陆小凤:“……”他默默地看了一眼叶芷然身边的的叶孤城和站在石秀云旁边的花满楼。   “当然,花公子除外。”   陆小凤:“……”   花满楼无奈地轻叹了一声,“芷然。”   “我说得没错啊。”叶芷然一脸正色,“我们峨眉派的所有女孩子里面,四师姐的眼光是最好的。我们其他人全部加起来都不及她一半。”   “……”想起不久前收到的那个消息,陆小凤远目……也就是说……他和霍天青,西门吹雪,叶孤城全部加起来都及不上花满楼的一半?默默地看了一眼垂眸静立在原地的霍天青,又想起远在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一言不发看不出情绪的叶孤城身上,陆小凤觉得他的心情颇为复杂……   他轻咳了一声,低声唤道。   “叶城主……”快管管你家妹子,一开口就秒了一片人啊喂!   可是意外地,叶孤城什么也没有说,他的目光静静地落在腰间的长剑上,俊美如神祇的脸上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第45章 、西凤酒   江南花家是江湖有名的商贾世家,其家产之巨和阎铁珊的珠光宝气阁也不相上下。只不过珠光宝气阁主要做的是珠宝生意,而花家专注的则是房产。   从花家现在几乎可以被称为天下第一富的现状来看,即便是在古代,房子什么的也是一个伤不起的话题。花家的房产多,花家老爷子六十大寿宴客的桃花堡占地面积甚大,自然不会让前来贺寿的宾客在外住客栈。   叶芷然住的地方没有被分到峨眉派那边,反而是和叶孤城一起。在花家的侍从将他们引到紫薇阁右侧的那间清幽雅致的小院的时候,叶芷然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四师姐,你在峨眉山上喊的那一嗓子,彻底把你家亲爱的小师妹给卖了啊!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橙黄色的夕阳将远方的天际晕染出一片恢弘的万丈霞光。叶芷然居住的小院地处清幽,院子中艳艳的西府海棠花开了烂漫缤纷的一树,粉色的花瓣飘飘扬扬地洒下。树下的青石桌上零星地散落着几片花瓣,显然是刚刚落下,还未来得及被仆从清扫。   宽大柔软的衣袖在石桌上拂过,叶芷然将乌木托盘放下桌面,纤细的五指握住盘中的白玉酒壶轻轻地放在石桌上,然后轻巧地取过两只小巧的酒杯一一摆放好。白皙的手指按住酒壶的圆盖,另一只手将酒壶拎起,澄澈的酒液缓缓注入杯中。   叶芷然动作轻柔地将两只酒杯斟满,伸手将其中一只推向对面,端起另一只酒杯。晚间的凉风拂过,缀满了花朵的花枝在风中摇曳,几片淡粉色的花瓣打着旋飘落。   一袭粉色纱裙的少女坐在花树下的石桌旁,纤细白皙的手指搭在白玉一般的酒杯上,柔软的衣摆从膝上垂下,拂过青石地面。她低头抿了一口杯子中的清酒,淡淡开口,   “你再不出来,等会儿花瓣飘下来落到酒杯里,你就喝不了了。”   一个淡青色的身影从院墙上跳了下来,动作潇洒肆意,轻笑着朝树下走去。   “这么好的酒就算落了花瓣,我也是一定要喝下去的。”   声音清朗磁性,带了两分暖暖的笑意。叶芷然回眸横了他一眼,看着那个修长的人影慢慢踱到对面,施施然落座。   “有门不走非要爬墙。陆大侠这是什么习惯?”   陆小凤笑着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酒杯放到唇边,清冽醉人的酒香盈满鼻间。他眼角一亮,仰头将整杯酒一口饮尽。   “好酒!”青衣男人喝完手边不停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是什么酒,我怎么从来没喝过?”   “‘白云带醉过柳林,天涯海角飘酒香’听说过没?”   “西凤酒?”陆小凤将酒杯靠近鼻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口饮下,笑着道,“我喝过西凤酒,但是好像和这个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陆小凤转了转酒杯,垂眸回味了片刻,“酒香更为醇厚,酒味醇香秀雅,余韵悠长。”他抬头看着对面的粉衣少女,“叶城主给的?”   叶芷然瞟了他一眼,“就不能是我自己酿的?”   “你会酿酒?!”陆小凤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黑沉如星的眼睛更亮了。   叶芷然抬手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的酒杯斟满,抬眸嫣然一笑,“陆大侠不相信?”   “你从来都没说过。”   “你也从来都没问过。”   粉衣少女低头抿了一口酒,单手支着额笑着看着他,“这酒的酿造方法是根据唐朝时期的古方,是我之前在峨眉山的时候酿的。这一次大师姐来给花伯父顺手带了三坛酒,峨眉山上还有五坛。”   陆小凤放下手中的酒杯郑重道,“芷然,认识你和秀珍这么久我都从未去你们峨眉派拜访过。不如这一次花伯父寿宴之后我就即刻前往峨眉山,你看如何?”   叶芷然白了他一眼,“你就是冲着酒去的吧?好了,你是不是忘了你来找我干什么的?”   陆小凤喝酒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她,“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是有事?”   粉衣少女轻嗤了一声,“没事你会来找我?”   “……我没有那么混蛋吧?”   “你当然有!”叶芷然摆了摆手,“好了,快点说。我等会儿还要和四师姐一起去逛孟河灯会呢。”   陆小凤无奈地笑了笑,放下酒杯,将花老爷子为了花满楼策划的“捉拿铁鞋大盗”的年度大戏详细地跟她说明了一遍,顺便郑重宣布他将在这出年度大戏中友情客串最终结局将被花满楼一剑戳死的铁鞋大盗一角。   “也就是说,你的意思是我等会儿晚上听到什么响动也不要出门?”   陆小凤点了点头,“顺便关照一声叶城主。”   叶芷然了解地点头,虽然她觉得以叶孤城的性格就算真有什么响动,只要不惹到这里来他也不会出去。不是谁都像某只小鸡一样喜欢到处惹麻烦的。想到这里,她斜了陆小凤一眼。   “还有呢?”   “还有?!”陆小凤愕然地睁大了眼睛,“还有什么?”   “别装傻,你肯定还有什么没说。爽快点,免得我们一不小心破坏了你的计划,那就不好看了。”   陆小凤的目光朝叶孤城的房间漂移了一下,望了望天,摇头苦笑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天色将晚,窗外流泻进来的斜阳已经不足以将整个房间照亮,屋里的光线有些昏暗,一点盈盈摇曳的烛火燃在书案旁,柔和的暖光铺满书桌周围的空间。   叶孤城静立在书案旁,右手执笔,飘逸的行楷在素白的纸面上行云流水的书就。轻柔的敲门声在门口响起,他的目光落在纸面上,手下动作不停。   “进来。”   木质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轻巧的脚步声从门口一直延伸至客厅的圆桌。停了停,又一直走到他身边,然后安静下来。   笔锋一转,最后一笔收笔。叶孤城直起身将毛笔搁置回笔架,回眸看去。一身粉色衣裙的少女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目光落在他刚刚放下的那只笔上。   “白云城的公务?”   叶孤城轻轻点头,将已经处理好的信笺放到一边,拉起她的手向客厅走去。身边的小姑娘乖巧地跟在他身后,难得地一直安静着没有出声。叶孤城回过头,粉衣少女微微低着头,眼眸轻垂,长长的睫毛下如一泓秋水的眼睛波光滟潋。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怎么了?”   叶芷然抬眸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垂下眸。“从白云城出来之后……是不是耽误你很多时间?”   叶孤城身为顶级剑客的一面给了她太深的印象,她几乎都快要忘了,他还是一城之主。除了剑,他还肩负着管理整个城池的责任。   叶孤城的脚步一停,低头看了她一眼。小姑娘垂着头,小巧的贝齿轻轻咬着唇,神色有两分歉意两份懊恼。白衣男人拉着她的手紧了紧,继续向桌边走去,拉着她在桌边坐下。   “无碍。”他看着依然低着头神色歉疚的小姑娘,“白云城的事物,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繁重。”   叶芷然悄悄抬眸看他一眼,“真的?”   叶孤城微微颔首,“月底之前回去便可。”   轻舒了一口气,粉衣少女歪了歪头,嫣然笑道,“那我们等花伯父的六十大寿的宴会过完就回白云城吧。”   回?叶孤城的唇角微微弯了弯,虽然弧度极其不明显,但那一瞬间,他的面色柔和了下来,周身的气息甚至带上了淡淡的暖意。对此毫无所察的少女站起身提过桌上放着的食盒,回眸对着身边的男人笑着道,“我刚刚问了花家的侍从,他们说晚上的宴会你不打算去。其实我也不怎么想去,就直接让厨房准备了些饭菜送过来。他们刚刚送到了我的房间,我直接过来找你了。”   她转头在房间里看了一圈。房间门大开,屋里依然有些暗。她朝外看了两眼,眨了眨眼,回头看着叶孤城,“我们出去吃吧。”   将饭菜转移到树下的石桌,刚刚那壶酒已经连酒壶一起被陆小凤顺走了,桌上只留下了两个杯子。叶芷然干脆进屋又端了一壶酒和一个杯子出来,抬手帮城主斟满。   白衣男子在石桌旁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另一个空酒杯。“刚刚陆小凤来过?”   “嗯,”叶芷然点了点头,手中的动作不停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花满楼家的事,貌似是出了一个什么……铁鞋大盗?唔,这名字真奇怪……刚刚过来关照我说晚上无论听到什么声响都不要出门。”   她简略地将陆小凤过来说的事简明扼要地描述了一遍,更深层次的计划没有提。城主大人又不是像她这样闲着没事做,估计他也不会感兴趣。   果然,叶孤城听完之后淡淡点了点头,虽然听出了有些疑点但是问都没问,目光转向了叶芷然递过来的酒,眉峰微挑。   “西凤酒,我自己酿的哦。城主大人你尝尝看。”   粉衣少女双手捧着小巧的瓷杯,唇角微微勾起,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波光盈盈,似有水色流转,滟潋晴好。叶孤城抬眸对上她含了些许期许的目光,接过瓷杯的手微微一滞,似有一根羽毛柔柔地在心头扫过。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作为剑客,他并不喜饮酒,但偶尔为之也未尝不可。   清冽的酒香盈满唇间,酒香馥郁醇厚,尾净悠长,的确是好酒。叶孤城放下酒杯,对上对面小姑娘亮晶晶的目光,薄唇微启,“不错。”   话音刚落,对面的少女唇边绽放出一个绚烂的笑容,仿若花开日暖,云破月来,将身后一树烂漫缤纷的海棠都堪堪压了下去。满目柔和的暖色辉光中,仿佛只能看到她一人。   “呐呐,我就说吧!刚刚陆小凤也说好喝。我就是说即便我不会做饭,至少我还会酿酒吧。三师兄上次竟然还说我这样一点都不温柔娴淑以后肯定嫁不出去,他绝对是因为上次比剑输给我所以故意的吧!”   直接跳过了她话里面那句“嫁不出去”叶孤城注意到的是另外一点,“你不会做饭?”   叶芷然话音一顿,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最终撇过头去,郁闷地点了点头。作为一个受过传统教育的女孩子,其实她打心底觉得做饭什么的是一个优秀的古典少女的必备技能。不是有句话说,要征服一个男人,首先要征服他的胃吗?虽然她没想过要真的去征服谁,但是技能什么的,提前备着总是好的对吧?   奈何,这项神技她学了上上辈子,上辈子,一直到这辈子,都没有学会!叶芷然妹子觉得这应该不是她的问题,古代的那个神奇的灶台,她到现在都没搞明白它是怎么运作的。那个火候到底要怎么控制啊!无论她炒什么东西,入锅必糊啊有木有!那烟冒得,十次有九次吸引了一大票人来围观,都以为她一不小心把厨房烧了。   某天,她第N加一次挑战厨房,路过的三师兄实在看不下去,在完全想象不出这玩意儿真的有那么困难吗的困惑下,出手一试……于是后来叶芷然妹子被打击得再也不进厨房了。   一直都现在,叶姑娘的厨房技能依然是零级,她觉得她这辈子所有的天赋技能点数估计都点到剑法上了……   面对叶姑娘郁闷得挠墙的脸色,叶孤城沉静如水的眼眸深处浮现出星星点点几不可察的笑意。他的目光落向桌面上她握着杯子的手。手指白嫩修长,骨节处圆润柔和,白皙得几近透明的皮肤下隐隐约约可见淡青色的经脉。   这是一双握剑抚琴的手。   这样的手,也的确不必沾上任何尘世间的烟火气。   所以,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淡淡道,“你的确不必学会做饭。”因为你和那些女孩子都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有木有人还记得作者君之前说过的话……“当一个男人觉得有一个姑娘在他心里和别的姑娘都不一样的时候,他离喜欢上她也不远了。”   叶城主,作者表示“呵呵……” 第46章 、年度大戏   熙熙攘攘的人群,高高悬挂的大红灯笼。各式各样的花灯挂在街边,吸引了不少游人驻足。此时已是傍晚,明月高悬,华灯初上。白日的燥热随着太阳的落山渐渐消融,微凉的晚风拂过长街,道路两旁垂杨柔软的枝条在风中轻轻摇晃。   秉持着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能错过如此盛会的叶芷然和四师姐一拍即合,抛下了自家大师姐,没有去参加晚上的晚宴,一起跑了出来。   此时,叶芷然和石秀云手中各拎着一个花灯走在繁华的长街上,一淡粉一浅蓝,两个身影一个明丽清华,一个娇俏可人,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石秀云一边走一边朝四周打量着,“孟河灯会果然名不虚传,来的人真多。小师妹,你不是说你上次在即墨也逛过一次灯会吗?即墨的灯会跟这边比怎么样?”   “即墨啊……”叶芷然歪头回想了一下,然后黑线地叹了口气。她的第一次灯会,还是和城主大人一起去的,结果没怎么逛就被青衣楼给搅和了,连灯都没放出去。想想都是泪,真是各种忧伤……她摇了摇头,干脆不想了,只拉着自家四师姐,“小心点,别走散了。”   “我哪有那么笨。”   “你怎么没有。”   “叶芷然!我是师姐!”   “好啦,师姐要乖哦。”   “喂!”   明丽动人的笑靥不知让多少路人看呆了眼。一路笑着闹着走到了一个茶寮,叶芷然拉了拉石秀云的手。“坐一下喝点茶吧。”石秀云无不可地点点头。   常年练武的人自然不会走这么一点路就累了,叶芷然只是有点渴,外加大街上人挤人的,她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上一次跟城主大人一起出来的时候完全没有这种情况啊!叶姑娘默默思考着,难道这就是气场问题?那些路人完全不敢往叶孤城身边凑啊有木有!话说要不她等会儿也cos一把城主大人时不时地放放剑气放放杀意?   正百无聊赖地发散性思维,她的眼角的余光突然瞟到了石秀云放在桌面上的右手,然后微微一怔。   “四师姐……你手上的这个戒指……”   注意到叶芷然的目光,石秀云低头看了看。红色的宝石镶嵌在精致的戒面上,戒指转角处很光滑,看得出是有些年头了,而且被保养得很好。如此古朴大气的戒指风格和她一个青春靓丽的小姑娘多少有些不相称,石秀云抬眸淡定道,“花公子给的。”   “……他干嘛突然送你个戒指?”这又不是现代,就算要定情送的也应该是玉簪玉佩之类的东西吧。而且,叶芷然抬眸看着自家表情正常的四师姐……话说师姐你不打算羞涩一下么?这好歹也是你喜欢的人送给你的东西吧,你脸都不红一下让我很怀疑你对花公子的感情啊喂!   石秀云歪了歪头,“花公子说是他的母亲留给他的,暂时交给我保管。”   叶芷然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他跟你求婚了?”   “没有啊。”   “那这个戒指?”   “都说了是暂时了。”   “……”他说暂时你就信啊?太天真了啊四师姐!花公子绝壁是有些害羞了又担心你不愿意收下才这样说的啊!对男人心理貌似很有经验(……)的叶姑娘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家四师姐,如此地好骗,以后绝壁会一个不小心就被人拐走呐!   叶姑娘对此表示很忧郁,然后她转念想了想,以四师姐目前这节奏这趋势,如果真被人拐走了……那个人也一定是花满楼!于是,叶芷然瞬间淡定了,既然是花公子……那拐了就拐了吧,四师姐你一路走好。(= = 喂!)   愉快地抛弃了自家四师姐的叶芷然妹子端起茶抿了一口,然后皱了皱眉。这就是她不怎么喜欢出门的原因之一,外面的东西无论多精致又怎么能和自己家里专人烹煮准备好的相比。叶芷然妹子私以为,这该不会就是叶城主和西门庄主出门只吃白水煮鸡蛋的根本原因吧?只有那个是怎么煮都是那个味的啊……   叶芷然放下了茶杯悠悠叹了口气,不是每个人都能有陆小凤那样的本事可以在外面找到有特色的好吃的啊……想到陆小凤她的目光又落回了石秀云右手上的那枚戒指,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突然唰地一声站起身把对面的石秀云吓了一跳。   “小师妹?你怎么了?”石秀云小心地拉了拉自家师妹的衣袖,粉衣少女怔怔地站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目视前方,脑海中无限刷屏。   次奥,她怎么就忘了,陆小凤貌似是因为这枚戒指才被花满楼认出来的啊!   时代太久远铁鞋大盗的具体剧情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唯有这一点作为陆花的JQ证明一直都还存留在她脑海中。可是现在……花满楼将这枚戒指给了自家四师姐……   叶芷然身体一震,飞快地冲出茶寮扔下一句,“四师姐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先回去一趟你等会儿自己回去啊……”   一长串标点都不打的话语扔下,话音还未落,那抹粉色的身影已经如一道疾风般迅速飘远,只留下石秀云坐在原地满脸茫然。   回去的路上,叶芷然高级轻功飞景全开,一边足不点地飞速地掠过一排排的屋顶直取直线,一边含泪回想。这是第几次了?第几次了?!为什么她每次去救人都是要用赶的啊!再这样下去她都要后悔当初她怎么没在隔壁藏剑山庄偷偷师,至少要把他大武装直升机的轻功学到手啊!陆小鸡你一定要给力一点,千万别一个不小心被花满楼一剑戳成串串香啊!   等她赶到桃花堡,足尖一点跃上屋顶,映入眼帘的第一个画面就是花满楼一剑刺向背对着他的黑衣人,而快让她气得快吐血的是,那只被刺的小鸡竟然还双手环胸姿态悠闲。尼玛!信不信她喷你一脸血啊!   叶芷然想也不想一指点出,峨眉派天罡指穴法疾速出手,凌厉的指风直直地点在剑尖上,直接将剑撞偏。此时,花满楼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收了剑。   他微微蹙眉,摸了摸面前的人的脸,脸色立刻变了。狠狠地将手中的剑掷下地面。   “陆小凤?你开什么玩笑!”   “如果这是玩笑的话,未免开得太大了!”陆小凤伸手拽下了兜帽,转过身,目光冷冽,脸上难得地带上了怒气。很显然,在最后一刻,他也察觉到了些什么。修长的手指划过身上的雪丝缠软甲。那传说中刀枪不入的软甲很轻易地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庭院中冲出来的众人皆是一怔,“这……被掉包了?!”   青衣男人平息了一下怒火,回头看向房顶上的少女,“芷然……”   叶芷然直接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停!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是突然感觉你有危险就赶回来了。我的预感很灵,你应该见识过的。”   想到独孤一鹤出事的那次她也是这般,陆小凤了然地点头,“今天谢谢你了。”   粉衣少女轻轻一笑,毫不客气道,“你要谢我的地方多了,没必要跟我这么客气。”   陆小凤忍不住笑了,的确不用,因为他们是朋友。想到朋友,他今晚阴霾的心情终于散去了些许。   “我先走了,下次胆子别这么大。计划再周密也有失手的时候,你真以为你是凤凰啊,还能够涅槃重生的。”   粉衣少女纤细的身影从屋顶消失,陆小凤微微一笑,转过身,看着庭院中的众人,神色又是一脸凝重。这件事,还没有完。而且他有预感,这又是一个麻烦,而且是大麻烦。   皎洁的明月高悬,洒下一地辉光,粉色的裙摆被风扬起,长发在夜色中飞舞。一身粉衣的少女站在房顶,仰头看着头顶的月亮,目光有些迷茫。   叶孤城推门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的脚步一顿,走到石桌旁坐下。粉衣少女很快就察觉到了院子中的动静,低下头看去,然后目光一闪,盈盈笑着道,“叶孤城。”   她的纤腰一扭,轻巧地在院子中落下。然后走到叶孤城身边的石凳旁落座。   “怎么现在还没有睡?”   白衣剑客侧头看了一眼紫薇阁的方向,淡淡道,“那边很吵。”   唔,好吧。作为一个顶级剑客即便知道发生的事不会波及到这里,在这样的环境下,自身的警觉性也不会容许自己就这样睡着。叶芷然了然的点头,然后就听到城主大人的清冷的声音问道,“你不是去了灯会?”   “别提了……”叶芷然叹息一声,这一次,又是逛到一半就急冲冲地赶回来了。她不会是跟灯会什么的天生犯冲吧?想想就一脸血啊有木有!悲伤逆流成河了啊有木有!   “我什么时候才能完完整整地逛完一次灯会啊!”   粉衣少女哀嚎一声趴在桌面上,表情郁闷地挠桌子。   叶孤城唇角微微弯起,看着小姑娘趴在桌上挠了会儿桌子,然后突然爬起来兴致勃勃地道,“呐,叶城主,我跟你说哦。陆小鸡今天差点被人一剑戳死……”她将今晚的遭遇描述了一遍,最后总结陈词,“如果我今天没赶回来,他果断挂点了!又救了他一次,这只小鸡就是卖身都还不清了!”   粉衣少女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眼底的神采夺目耀眼。叶孤城唇角的弧度却慢慢变得平直,他微微敛目,纤长的眼睫垂下掩盖了眸中的波澜,手指轻轻地在腰间的剑柄上摩挲。   “你预感到陆小凤有难,就立刻从灯会赶回来了?”   “嗯!”叶芷然点头。   “将你四师姐扔在了原地?”   “额……嗯!”叶芷然继续点头,对于自己如此地够义气她表示相当欣慰!小姑娘悠然叹了口气道,“我对他真好。”   “……”的确很好,白衣男子淡淡地垂眸,掩下眸中一闪而逝的冷光。   感觉到周围的温度似乎一瞬间有些降低,叶芷然打了个哆嗦摩挲了一下手臂,抬头看向叶孤城。就看到白衣男人微微侧头,清冷的目光落向手中的剑,缓缓启唇道,   “据说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从无失手。”   “诶?额……嗯!”叶芷然茫然地再次点头。   白衣剑客眼眸半抬,夜色掩盖下,幽深如镜的瞳孔中一点寒光飞速掠过,“但愿一试。”   “……”话题是怎么转折到拿陆小凤试剑的?城主大人你的一剑飞仙陆小凤现在果断接不下来吧喂?!   看着对面手指抚上剑柄的白衣剑客,叶芷然妹子忧郁地抬头望天,话说,陆小鸡这一次不会真的被戳成串串香吧?   作者有话要说:“就算要定情送的也应该是玉簪玉佩之类的东西吧”原来你知道么妹子!!!!! 第47章 、七叶断肠草   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叶芷然在院子外的石桌旁坐了没一会儿,紫薇阁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她愕然地站起身,那只小鸡又在搞神马?   虽然她已经答应了无论什么响动都不过去打扰,但是这已经超出了“响动”的范围了吧?这已经是午夜惊魂了吧喂!   她回头和叶孤城对视了一眼,“过去看看?”   一路疾行至紫薇阁,就看到殿门大开,五大门派的长老和江湖上几个叫得上名号的好手都聚集到大厅中央的桌子前,围着一盆形状奇异的花,面上的神情惊疑不定,陆小凤、花满楼和花老爷子也站在人群中。   叶芷然的目光往里扫视了一圈,在这里的几乎都是刚刚中午的时候和他们在一张桌子上的人。只不过,比中午的人数好像还差了几个。她的视线一转,看到了右侧红木书架前倒在地上的尸体。   “芷然?还有叶城主?”陆小凤回过头,终于发现了站在门边的身影。   花老爷子这一晚上过去,似乎都苍老了几岁。此时看到出现在门口的叶孤城,他慢慢走过去,声音有些疲惫地歉然拱手道,“叶城主,吵到你了吗。这里出了些事,老朽招待不周,还望叶城主见谅。”   叶孤城的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在那具倒在地上死状狰狞的尸体上停了停,缓缓出声,“花大侠严重   白衣剑客的出现让屋子里紧张惊恐的氛围渐渐好转,剑仙的强大气场让屋内已如惊弓之鸟的高手们慢慢镇定了下来,脸色渐缓,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走到白衣男人身边拱手寒暄。。”   叶芷然直接走到陆小凤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袖,“怎么回事?”   青衣男人看了一眼桌上的那盆花,苦笑道,“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他将刚刚发生的事大概描述了一遍,最后有些叹息地说,“这已经是今天晚上死的第二个人了。”   年度大戏的群众演员被不知名人士一刀捅死了,瀚海玉佛失窃,莫名其妙有人送来一盆古古怪怪的花,还一来就又死了一个人。这情节越来越往侦探片发展了啊……叶芷然低头打量了一圈周围,果然,四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针孔,门边上插满了细密的银针。看起来,来人将这盆花送过来之后还顺手设了个机关。   她轻巧地走到一个书架旁,用手绢包起一根细针小心地把它拔了出来。眯着眼打量了一圈那根针尖有些发黑的银针,然后皱眉伸出舌尖舔了舔发黑的针尖,眼神有些诧异,“咦?”   “怎么样?”   叶芷然回头看了一眼走她身边的陆小凤,“有毒,而且这毒……有点奇怪。”   “能够查出来是哪种毒吗?”陆小凤微微蹙眉,神色有些凝重。   “可以,但是需要时间。这毒我不怎么熟悉。”   说道这里,她抬头看了看身边的青衣男人,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我说……”   “嗯?”陆小凤低头看她,粉衣少女凑过去小小声道,“你怎么走到哪儿死到哪儿?”   “……”这也不是他愿意的好么!陆小凤一脸黑线地张了张嘴正要开口,突然感觉到一阵冰冷至极的寒气从身后袭来从脊椎骨一直传到后脑,他浑身一凛,在各种诡异的死局中逃生锻炼出来的敏锐警觉让他迅速地回头看去。却只看到站在花老爷子身边的那抹清冷的白色身影。   叶城主?陆小凤很茫然,他哪儿得罪他了吗?   “喂,想什么呢?我刚刚问你话,听到了没啊?”   “啊?”陆小凤转过头,看到小姑娘气鼓鼓地看着自己,“额,芷然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这盆花是哪儿来的?”   “这个啊……不知道。我们从密室中出来就摆在这儿了。”   叶芷然抬眸看了他一眼,“花家那么多下人,就没人看到?”   青衣男人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这么晚了,花家下人再多现在也都睡了。”   “那倒是……”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没事找事的。叶芷然纤细的手指在唇边划过,歪头看向了桌上那盆说花不是花说草不是草的东西。回头瞟了一眼地上的那具尸体,挂在唇边的笑容有些讽刺,“‘七叶奇花江湖断肠’?”   陆小凤看了那盆花一眼,低声道,“你信吗?”   “你说呢?”   叶芷然慢慢走了过去。人命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是区区一盆草能够决定的,如果真有七叶断肠草这种能够左右人性命的东西,她还练毛线的剑啊,干脆去万花学着种草得了。万花的妹子们果断要称霸世界了啊!   她走到圆桌前,定定地看着桌上的那盆绿油油的草叶,半响之后回眸嫣然一笑,“陆小凤,我刚刚救了你一命。所以如果我现在要做什么事,你应该是不会阻拦的对吧?”   那一笑云破月来,花开雾散,眼底波光流转,滟潋晴好。配上少女日渐精致风华初绽的面容,美好得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   而陆小凤此时的心情也同样纠结到无法用言语形容。   他恍惚觉得面前这个小姑奶奶大概又要做什么让人头疼的事,但是真让她这样做了也不全是坏事,只不过头疼的人会很多。其中就会有他……   青衣男人无奈地扶额,“芷然,你要干什么?”   一身粉色衣裙的少女朝他甜甜一笑,回手就是一剑。冷冽的剑势瞬间暴涨,锋锐的剑气划破空气发出嘶嘶的爆鸣。只听哗地一声巨响,房间里的人悚然一惊,立刻回过头,然后目瞪口呆地看到,刚刚那盆传说掉一片叶子就会死一个人的七叶断肠草此时连草茎带花盆全部碎成了七八块。   而作为武林中武功高强的前辈们,除了了那盆草已经死翘了的现实,此时他们更加关注到的是……在刚刚锋锐得仿佛可以穿透天地的剑气下,桌上的花盆碎了个粉身碎骨……这很正常。   可是放置花盆的那张桌子……毫发无损……这就很不正常了!   有人无声地倒抽了一口凉气,众人的目光转向了站在桌边施施然收剑入鞘的粉衣少女。先不论刚刚冰寒锋锐得让人呼吸一窒的剑气,光是这份对于剑的控制力,整个江湖能够有这份功力的,不足百人。   这个峨眉派的小姑娘……还不到十七岁吧?   叶孤城看着收剑向他走过来的叶芷然,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笑容,“不错。”   叶孤城的意思很显然是表扬她刚刚那一剑劈得不错,剑法速度又进步了。当然,你也可以认为他是对小姑娘刚刚把那盆莫名其妙的花给劈了这个举动表示赞扬。   有人给撑腰的叶姑娘毫不矜持地点头,然后回头看向站在屋子中间一脸无奈的陆小凤。   “呐,陆小凤。刚刚这盆破草已经被我一剑劈成七八半了,这里的人一个没死,说明它就是用来骗人的。刚刚又帮你拆穿了铁鞋大盗一个把戏,不用感谢我了。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我回去睡觉了。”   青衣男人苦笑地站在原地,他知道叶芷然只是觉得那个铁鞋大盗装神弄鬼地弄盆草弄得大小姐她很神烦,可是你就这样干脆地一剑劈了那盆草,痛快是痛快了,线索没了啊妹子!   金九龄走到他身边低声道,“你怎么不阻止她?”刚刚陆小凤站的位置,的确是可以出手阻止的。   青衣男人的目光朝叶孤城的方向斜了斜,无奈道,“你觉得我阻止得了?”   金九龄一噎,好吧,的确阻止不了。叶孤城刚刚的举动很明显,坦坦荡荡地摆明了是给叶芷然撑腰。她真要劈了那盆花,这屋子里谁也拦不住。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所以说,最难搞定的,不是任性肆意武力值还奇高的小姑娘,而是任性肆意武力值奇高的小姑娘还有个武力值犯规的靠山吧!   房间里的众人默默地目送那抹粉色的娇小身影跟在白色高大人影身后,渐渐远去。又默默地转过头集体看向陆小凤。   在众人整齐的目光注视下,陆小凤干笑了两声,“以剑意化刀意,独孤掌门的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果然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呵呵……”   桃花堡从庭院的大门口进门就是一座白色花岗岩雕琢的石桥,桥下的流水清澈,波光粼粼,各色的锦鲤在水中翻腾。   石桥离紫薇阁不远,陆小凤远远就看到一个粉色的身影靠在桥边,低头看着池水中的锦鲤。此时天还未大亮,薄薄的晨曦打在那个纤细的侧影上让那个站在高处的人影显得更加单薄。   青衣男人挑了挑眉,大步走了过去。   “芷然?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回去休息了吗?”   叶芷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抬手打了个哈欠。“睡不着。”   昨天一直闹到了大半夜,想睡的困意过去,后半夜她反而越加清醒了。揉了揉太阳穴,叶芷然招手让陆小凤过来,然后从衣袖中抽出一块手帕,“给你。”   “这是什么?”陆小凤小心地伸手接过手帕,又接□边的少女递过来的白色瓷瓶。   “手帕里包着的是那枚毒针。瓶子里是昨天西域葡萄酒的解药。我昨天晚上睡不着,干脆就帮你把解药配出来了。另外,毒的来源我也找出来了。”   陆小凤立刻抬起头,“是哪儿?”   叶芷然一手撑在栏杆上支着额,歪头看着他,“这两种毒的来源不一样。银针上的毒是来自于一种深海鱼类,应该是从毒囊中提取出来的,见血封侯。这种毒在中原内地并不常见,所以我一开始都没有发现。”   “而下在酒里的毒药虽然不致命,但是却另有一种特殊的用处,好像是和内力有关。时间紧迫我也懒得去研究,直接跟你把解药弄出来了。”   “……毒性都没有研究就弄出解药?”这解药真的没问题么?!   叶芷然瞪了他一眼,“你怀疑我的能力?!”   “不敢……”   “算了,”叶芷然抬手打了个哈欠,“我还是长话短说吧,这毒我以前见过,来自西域。”   陆小凤微微一怔,“西域……”   叶芷然点了点头,手指懒洋洋地往某个方向一指,“你懂的……瀚海国!” 第48章 、赌局   东方天际亮起了一抹鱼肚白,暖橙色的光芒一点一点地从远方的山脉晕开,染得半边天空灿烂绚丽。层层叠叠的云朵中,一个亮亮的巨大光球无声无息地探出了头,随即万丈霞光一瞬间迸发了出来,洒满了整个天际。   清晨的风带着晚间未散的丝丝凉意,叶芷然站在石桥边抬手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然后看着身边的陆小凤慢吞吞道,“就是这些了。你慢慢查吧,我要去睡了。”   陆小凤点了点头,目送着粉衣少女离去。在踏下石桥最后一层台阶的时候,那个纤细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   “芷然?”青衣男人疑惑地看着转身朝他看过来的小姑娘。   “我刚刚在这里……遇到了金九龄。就在你过来之前。”   陆小凤茫然地看着她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告诉我,他跟你打了个赌。”说道这里,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仿佛瞬间来了精神,“赌你们谁先抓到铁鞋大盗。”   而她的话音一落,想起某个赌约的内容,陆小凤脸色立刻就绿了,“他干嘛要告诉你这些?!”   粉衣少女摇了摇手指,笑颜唯美优雅,说出来的话却让陆小凤好想去死一死,“你管他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问问你,如果你输了,你真的会陪着金九龄在南海天字第一号房赌三天三夜,他赌你看,他每赢一局你就脱一件衣服,一直到脱光为止?”   看着她兴致勃勃的神色,陆小凤默默地咽下一口血,“……芷然,你说过不插手的!”   “唔,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粉衣少女歪着头,看着他笑得甜甜的,“我觉得……就是为了看你在天字第一号房里当众脱衣服,我也应该去帮帮金九龄呐。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不能出卖朋友。”   “诶?”叶芷然略有些苦恼地支额,“好像也是?”   陆小凤眼睛一亮,还没等他继续开口,叶姑娘就右手握拳打在左手手心,一副恍然大悟状,“啊,我突然想起来。刚刚金九龄也是我朋友了,这样的话,我帮他就不算出卖朋友了吧?”   陆小凤的脸再次绿了,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某个小姑娘笑容灿烂地向他“祝福”道,“到时候要多穿几件衣服哦,我会帮你祈祷金九龄少赢几次的!”   “芷然?喂!喂!……”你帮我祈祷金九龄在赌场输有什么用啊!你敢不敢让他现在输啊喂!   叶芷然回到暂住的小院抬头就看到站在庭院中海棠树下的那抹白色身影。   “叶孤城!”她笑意盈盈地走了过去。   白衣男子回过头,目光在她眼底淡淡的青黑上停了停,微微蹙眉,“你一夜没睡?”   “嗯。”抬手打了个哈欠,粉衣少女嘟哝道,“陆小凤那个笨蛋又中毒了,我连夜帮他把把解药配出来了。”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给跟他在一起的长老们吃。   叶孤城眸光闪了闪,微微垂眸,眼下了眸中骤起的波澜,“你一宿没睡是为了陆小凤?”   “嗯呐……”叶芷然揉了揉眼睛,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样子。她低头看了看叶孤城手中的剑,眨了眨眼,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先别急着练剑嘛,既然都来了,我们不如先去看看戏?”   浩瀚无边的笛音如滔天的海浪,拍击在人的胸口,让人呼吸不由得一窒,脑海像被冰冷白亮的刀片翻搅不停。陆小凤强忍着脑中的剧痛,手指连点上身几处大穴,不自觉地运转内力抵抗。却发现那种头痛欲裂魔音穿耳的感觉更盛了。   他强忍着抬头看去,此时和他们在一起的各大门派的长老们几乎都中了招,双手捂着耳朵翻倒在地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他终于明白叶芷然说的西域葡萄酒中的毒药的副作用是什么了,果然是针对内力的。内力越深的人,越是难以抵挡。   解药到手不到两个时辰,他还没来得及让其他人服用,没有想到铁鞋大盗动手会这么快。几个手持弩箭的小孩子已经抬手指向了毫无还手之力的众人,看着那在阳光下闪过绿油油的光的剑尖,陆小凤苦笑。大概,又是淬了毒的。他强打起精神准备招架即将袭来的弩箭,正在此时,一阵悠扬的琴声从紫薇阁内传来。   琴音袅袅,宛若高山流水,弹奏的却并不是任何一首流传于世的曲子,仿佛只是弹琴之人信手拨弄,琴音极淡,却丝丝密密不绝于耳。将嗡嗡作响的笛声也掩盖了过去。   陆小凤喘了口气,往二楼屋内看了一眼,“芷然?”   奏笛之人脸色一变,立刻屏足了气,笛声更盛,如波涛拍岸,浊浪滔天,延绵千里。而琴音却似毫无丝毫变化,依然是清清淡淡,飘渺空灵。如秋雁划过长空,不留一丝痕迹。众人却奇迹般地渐渐好转。这时,笛声突然一停,陆小凤愕然地看过去,只见吹笛人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   紫薇阁二楼,粉衣少女慢条斯理地一下一下地拨弄着琴弦,听到下面的动静也没有停,只轻轻哼了一声。跟我大七秀坊的妹子比音攻?玩不死你!   叶孤城坐在她旁边,白衣如雪,手指轻轻扣在膝上的长剑,垂眸静静地听着琴音。许久之后,突然开口道,“我从来不知音律竟然也能伤人。”   叶芷然愣了愣,回头看他。古龙世界里好像音攻的法门的确很少,成名的高手大多是用剑。她歪了歪头,认真想了想,“这没什么稀奇啊,据说真正的武学宗师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琴音又算的了什么。而且,武道各异,谁又能说除了刀剑之外就无其他了呢。”   叶孤城微微垂眸,若有所思。半响后,抬眸往外看了一眼。   “刚刚那个人,内功并不强。”   内功不强,却偏偏凭着音律胜过了在场的七大高手。叶芷然点了点头,“音攻一道虽然跟内力有些关系但更多地却是技巧,我的武功是以舞入武。向来歌舞不分家,所以用琴音制敌我才了解得不少。”   叶孤城抬眸看她,粉衣少女拨了拨琴弦,“其实我觉得这根剑法是一样的。你看,你的内力大概也是及不上下面那位苦智大师的,但是若真打起来,下面几个人加起来,都不一定能够胜过你。”   叶孤城微微侧头思考了半响,站起身朝楼下走去。叶芷然也没有拦他,依然坐在原地,悠闲地拨弄着琴弦。身后的脚步声一停,她有些疑惑地正要回头,就听到那个清冷淡漠的声音淡淡道,“是一定不能。”   叶芷然一愣,思考了半响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黑线唰地一声落了满额,“好吧……他们几个加起来一定不能胜过你……”   楼下的空地前,笛声一停,孔雀王妃双目狰狞地向上看去,“是谁弹的琴?!”   她姣好的面容因为愤怒变得扭曲,眼底流泻出一丝疯狂。就差一步,就只差一步她想要的就到手了,偏偏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打扰!在琴音响起的时候,她就知道完了。对于音律有所了解,她自然能够分辨出弹琴的人在音攻一道上与己方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正因为这样,她才更想将那个人阻拦了她的计划的人找出来碎尸万段!   “你是在说我吗?”叶芷然从二楼探出头,招了招手。   “你!”孔雀王妃是一个美艳的女人,而她此时的神情却让她显得像一个疯子。但她很快就没有发疯的余地了。之前各大门派的高手会受制于人只是因为毒药和那个诡异的笛音。在服下解药,笛音一停之后,他们迅速地恢复了过来。   孔雀王妃手中真正衬得上战斗力的只有手持弓弩的那几个孩子。然而即便手中的弓弩再厉害,他们依然只是几个小孩子。   很快,那三个小孩子连同孔雀王妃一起被绑了起来。陆小凤走到孔雀王妃身边,弯腰轻笑着道,   “王妃,你也只是铁鞋大盗手下的棋子吧,铁鞋大盗到底是谁?”   此时,孔雀王妃已经恢复了冷静,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傲气凛然地转过脸。即便被绳子牢牢捆住,沦为阶下囚,她身上依然有一种毫不屈服的傲气。让她美艳的容颜显得更加动人心脾,让人为之侧目。   陆小凤目光闪了闪,正要继续开口,就听到一个轻柔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然而此时这个好听的声音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好听。   “何必那么麻烦,拿一把刀抵在她脸边,她如果不回答就直接在她脸上划一刀。是个女人就会乖乖招供。”   陆小凤手一抖,无奈地回头看着从楼上走下来的少女。一身粉色衣裙的姑娘抱着琴走到叶孤城身边站定,脸上的表情单纯无辜,丝毫看不出刚刚那句吓死人的话是出自她之口。   陆小凤无奈地扶额,“芷然,这个审问方法……是不是太毒了一点?”   叶芷然淡定地抬眸看他,“反正动手的不是我,要毒也不是我毒。”   “你还不动手?人都已经抓到了,还要大家陪你站在这儿干看着啊?几位前辈们还受着伤呢!”   “……”陆小凤苦笑着摸了摸下巴,转头看向听了她的话之后全身一震,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的孔雀王妃,耸了耸肩,无奈道,“王妃,得罪了。”   孔雀王妃立刻睁大了眼睛,惊恐地怒视着他,色厉内荏地尖声道,“你敢!”   陆小凤正要开口,宋神医走了过来,“陆大侠,叶姑娘说得对。几位长老的伤需要尽早治疗,还是要尽快动手为好。”   说着,他慢慢走到陆小凤身边,一副要帮着他审问的架势。只是,在靠近陆小凤身侧的瞬间,突然上前一步,右手一扬,洒出一把药粉,直直地扑向陆小凤。   在他扬手的刹那,陆小凤立刻反手抽出了身边的花满楼手中的折扇,抬手一抖,凌厉的掌风和着扇风的动作迎面扇了过去。另一只手抓住花满楼的手臂,足尖在地上一点,身影急速掠开。   似是完全没有想到陆小凤反应会这么快,宋问草来不及防范就被自己洒出的药粉洒了满身。脸上迅速出现了红色的瘢痕,并且快速蔓延。还不等他有所动作,一道凌厉的指风隔空点来,封住了他周身几处大穴。   这几个交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众人从宋神医的突然出手中回过神,宋问草已经被点了穴僵立在原地。他恨恨地僵着脖子质问道,“陆小凤,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发现这一点很难吗?”青衣男人耸了耸肩,“你破绽这么多,我早就怀疑了。”   不远处的叶芷然看着神色依然不敢置信的宋问草,或者说铁鞋大盗,淡定地望天。漏了那么多马脚,就连她和金九龄都看出来了,更不用说陆小凤。   之前大金鹏王朝事件中的霍休,如果不是她一开始就开了外挂,原著中陆小凤可是一直被他糊弄牵着鼻子走,一直到最后才醒悟过来。更不用提她现在身边站着的这位了,和这些BOSS极的人物比起来,一开始就被怀疑了的宋问草顶多就算个精英怪,段数完全不够看啊!   她看了看空地中间耐心地给宋问草讲解他犯的错误一二三四五六七的陆小凤,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金九龄,突然饶有兴致地开口道,“呐,陆小凤。你和金九龄的那个赌,到底算谁输谁赢?” 第49章 、收盘   铁鞋大盗的事情就此落幕,金九龄和陆小凤的那个赌也没了下文。因为在叶芷然的问话出口之后,两个男人同时身体一僵,异口同声地表示平了。   叶芷然妹子对此很不满意。其实说起来,最先知道宋问草是铁鞋大盗的应该是她吧?如此算来,这个赌局果断应该是庄家通杀?金九龄和陆小凤都输了!   这两个逃避惩罚的男人!   叶姑娘表示很气愤,但是这两不负责的男人一个溜得比一个快,齐齐逃去了杏花村。   美其名曰,赶着去救人。   铁鞋大盗的案子结束之后,之前参与了其中的几位名门长老和江湖豪侠们联袂前来对叶芷然之前的援手表示了感谢。   叶姑娘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她的最初目的其实只是去看戏。顺手救了个人还被人郑重其事地道谢了,叶姑娘觉得颇不好意思。于是,她这样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态度反而给这些江湖前辈们留下了一个极好的映像。峨眉派三英四秀的小师妹叶芷然的名字,开始渐渐在江湖上传开。   铁鞋大盗伏诛,宴席酒菜中的毒也在陆小凤拿出了一张药方之后得到了解决。   青衣男人拿着一张墨迹未干的药方,干笑着表示这是他请一位神医朋友来开的房子。只不过那位神医很忙,抽空来了一趟之后,就直接离开了,连众人的面都未见。   花老爷虽然对此表示很疑惑,但是陆小凤奇奇怪怪的朋友本来就多,有一个脾气古怪的神医朋友也并不让人感到意外。在陆大侠的人品保证下,他还是释然地没有继续追问,拿着那张药方去让下人熬药了。值得庆幸的是,陆大侠的这位神医朋友医术的确很高明,一碗汤药下去,之前中毒的人基本上都痊愈了。   而此事最大的功臣陆小凤,此时正嘴角抽搐地站在某个粉衣少女身边,“芷然,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这药方是你写的?”   正捧着一碗汤药装样子的叶芷然斜了他一眼,“大金鹏王朝和这个铁鞋大盗的案子之后,估计整个江湖上没人不知道我是你朋友了。”   “所以?”   “你这个人这么喜欢惹麻烦,惹上的麻烦还喜欢将你的朋友牵连进去,不留一张底牌我觉得各种不安全!”   青衣男人的目光默默地往叶孤城的方向斜了斜,艰难地开口,“芷然,其实,我觉得你的底牌已经够多了。”再多就要逆天了啊喂!   了却一桩心事的花老爷子大喜之下,将寿宴又延续了三日。之后赶来的陆陆续续赶来的宾客络绎不绝,整个桃花堡都热闹了起来。   汀兰小院,一身粉色衣裙的少女站在庭院中央的那颗海棠花树下,静静地抬头看着盛放得绚烂的粉色花枝。午间的阳光从花朵与枝桠的间隙间洒下斑斑点点的光晕,时至初夏,庭院外稠密的林木间传来细碎的蝉鸣。   叶芷然慢慢地伸出手,掌心贴合在花树粗糙的树干上,抬起头,乌黑的长发柔顺地顺着侧脸滑下,明暗的花影落在发间。海棠的花期是四月至五月,春末夏初之时。而今已经是六月份了,花家的花仆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将海棠的花期延续至今。或者,其中也有花七公子花满楼的功劳?叶芷然暗忖是不是什么时候向花满楼讨教几招?   海棠大多无香,院子中这株西府海棠是海棠花中极少数花开时有淡淡清香的品种。叶芷然深吸一口气,收回手,回眸笑着道,“准备走了?”   一袭白衣的男子缓缓走到她身边,目光扫过她面前的花树,眉峰微挑,“这棵树……”   叶芷然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叶孤城抬眸看着树杈花影间开得明艳动人的花朵,脑中闪过曾经在她房间中看到的那副尚未绣完的春睡海棠。   “你很喜欢海棠花。”   这句话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叶芷然怔了怔,随即微微扬唇,笑容中带了些回忆的味道,“是啊,你不觉得海棠开花很美吗?”   叶孤城淡淡侧眸看了她一眼,从她此时挂在唇边的笑容就知道并不只是这个原因,但他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庭院中一时安静了下来,能听到树木的枝桠在风中摇曳的沙沙声,还有不远处传来的细碎的蝉鸣。春天已经走远,夏日的氛围开始慢慢在天地间晕染。叶芷然看着面前的海棠花树的目光有些恍惚。   她喜欢海棠花,当然不单单只是因为海棠开得美。   扬州七秀坊,她上辈子的家,几乎随处可见开得艳艳灼目的海棠花树。在她居住的那间院子后就有一株几乎和这棵树一模一样的西府海棠。   风拂过树枝的沙沙声,木窗被风吹动发出的“吱呀”的声响,淡淡的海棠花的清香,以及从窗外投下的斑驳花影,几乎构成了她整个春日乃至夏日午睡中朦胧的回忆。   七秀坊的海棠花,花期也是很长很长。   人们形容一件事回忆起来恨遥远的时候都喜欢用恍如隔世这个词,而她和七秀坊,真真正正地是隔了一整个世界的时间……   “城主,叶姑娘,行礼已经收拾完毕可以动身了。”几步之外,叶五躬身一礼,恭敬道。   被他的声音从回忆中拉了回来的叶芷然回过头,眨了眨眼,尤有些茫然道,“额……好,那就准备走吧。”   叶孤城低头看了她一眼,拉起她手向叶五走去。宽大的衣袖下,拉住少女手腕的手指比平时收紧了不止一个力度。   叶城主不急着回白云城,叶芷然也乐得在花家多住几天,等花老爷子寿宴过后再走。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那只喜欢到处惹麻烦的陆小鸡,在花老爷子寿宴结束的前一天,又做了一件让叶芷然分外地想抽他的事。   这次他倒是没惹麻烦,他只是带来了一封请帖。   一张来自万梅山庄的请帖。   叶芷然在看到那张署着自家二师姐和西门吹雪名字的结婚请柬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清雅素白的纸笺,封面上洒着细碎的印花,纸上的簪花小楷清秀娴雅,极是好看,赫然就是孙秀青的亲笔。叶芷然死死地盯着这封请柬翻来覆去查看了好几次,终于沮丧地确认,这请柬是真的。自家二师姐真的被狼叼走了……   次奥,他们到底是神马时候勾搭上的啊!她在大金鹏王朝的时候是主动为自家师姐结识西门吹雪制造了机会不假,但这并不代表她是真的希望她嫁给西门吹雪啊!   叶芷然一向认为,感情这种事,堵不如疏。特别是原著中孙秀青对西门吹雪还是玄幻到让人想大呼“卧槽”的一见钟情!   叶姑娘表示,所有产生感情的方式中,一见钟情是特么的最坑爹的!没有之一!   你要是日久生情,或是因为什么特定原因,一起经历的事件而产生的感情,可以果断避免这两个人的见面,直接从源头上掐死。而一见钟情,你妹的就是个见光死啊!   叶芷然没办法看着自家师姐让她一辈子不见西门吹雪,虽然错过大金鹏王朝之后他们碰面的几率会很低,但也不是没可能。与其藏着遮着不让人见面,等到师姐真的结婚嫁人之后,某天,突然遇到了某个姓西门的混蛋。果断万劫不复了啊有木有!虽然叶芷然知道以自家师姐的人品她是绝对不会做出婚后出轨的事,但痛苦一辈子是绝对的。   这事儿她真不知道该怎么破,只知道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坦坦荡荡地让他们见面。没有了疗伤的情节,他们之后会怎么样,也只能看造化了。   只可惜!尼玛要不要造化到结婚啊!二师姐你当时不是去追杀西门庄主的吗?就算是做做样子为什么会打出一个结婚的he结局啊!叶芷然妹子表示,这不科学!   死死地盯着手中那封洁白淡雅带着淡淡梅花冷香的请帖,半响,叶芷然眼泪汪汪地抬起头,“叶孤城,怎么办,我二师姐被狼叼走了……”   “……”白衣剑客目光淡淡扫过她手中的请帖,若有所思。   叶芷然泄气地随手将请柬扔在桌上,一手支着额歪头看向叶孤城,“怎么样,城主大人你去吗?”   修长干净的手指拂过腰间的剑柄,叶孤城伸手端起桌上的茶壶慢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动作优雅带了三分漫不经心。垂眸思虑了稍许,他淡淡开口道,“去看看。”   对于叶孤城要参加西门吹雪和孙秀青的婚礼这件事,最惊讶的不是得知消息后的峨眉派的妹子们,而是陆小凤。   青衣男人看向某少女的表情相当复杂,“你……确定要带着叶孤城去参加西门吹雪的婚礼?”   叶芷然的神色还算淡定,“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了!有很大的问题吧!这两个人碰到了一起,这两个人碰到一起……不会婚礼当场就血溅三步吧喂!   对于这个问题,陆小凤十分忧郁。他就是不希望叶孤城遇到西门吹雪所以才把请帖的事一直拖着,一直拖到婚礼日期就快到了,叶芷然依然没有跟叶城主分开的意思还准备跟人一起回白云城,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将请帖拿出来。原本他还抱着叶孤城不喜欢这些俗事说不定不会去的侥幸想法,接过还是……   陆小鸡忧郁得要挠墙了!   叶芷然对此倒是颇为淡定。原著中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一战是八月十五,她记得刚好赶上二师姐生宝宝,决战日期还延迟了。现在二师姐和西门吹雪才开始结婚,就算让他们遇到按照剧情来说应该也没问题……吧……   叶芷然妹子突然想起被她蝴蝶掉的大通钱庄案,大金鹏王朝,还有铁鞋大盗。突然就对自己之前的笃定不确定了……如果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一不小心在婚礼现场看对了眼,决定当场来一发决斗,那她二师姐不是还没结婚就要守寡了?!   带着对于这个问题的惴惴不安,叶芷然眼神飘忽地回到了汀兰院。一身白衣的叶城主正坐在树下喝茶,看到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坐下的妹子,有些疑惑地抬眸向她看去,目光中有询问之意。   叶芷然默默地看着他,神色各种忧伤,“叶城主,我二师姐和西门吹雪的婚礼……”   说道这里,叶芷然停下了,叶孤城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   “……你不会直接把它变成葬礼吧?”   “……”   “……看新郎看顺眼了,顺手来一剑什么的……”   不是叶芷然看轻西门吹雪,她跟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两人都交过手,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现在的西门吹雪还赢不了叶孤城。   而他们这样的剑客,赢不了,就是死。   叶孤城目光顿了顿,幽深如镜的眼底掀起细微的波澜,他静静地看着她,似是有些无奈。   “我和西门吹雪终有一战。”他停了停,看着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的少女,“不是现在。”   叶芷然立刻松了口气。不是现在就好,她二师姐坚决不能变寡妇啊!   至于以后会怎样,叶孤城没说,她也没有开口去问。她知道叶孤城对她再纵容,有些东西终究不是她能够涉及的。依然是那句话,不是现在…… 第50章 、万梅山庄   西门吹雪和孙秀青的婚礼在月中,陆小凤的请帖虽然送得有些晚,但是快马加鞭连日不停地赶路的话还是能够在婚礼之前赶到万梅山庄的。   西门吹雪的朋友不多,或者说只有陆小凤一个。而孙秀青的朋友基本上都是峨眉派的人,所以婚礼当天到的人绝对不会很多。   但凡女人都是希望自己大婚之日能够热闹一些的,但这显然和西门吹雪清冷喜静的性子不相符。叶芷然都能够大致想象得到婚礼当日的清冷场面了,想到这里,她顿时为自家师姐感到不平。可是转念一想,即便西门吹雪不在意,估计也没多少人敢在他的婚礼上在他面前还能够欢呼热闹得起来的。   除了陆小凤……或者再加上她自己?   想到那个时候估计师父和师兄师姐们也要去,叶芷然妹子就无比忧伤,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二师姐要结婚这件事,她大概也许有可能……是最晚知道的……   不带这样的啊!!叶姑娘很悲愤。都不知会她一声就把她二师姐给卖了,好歹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结果她结婚的消息还是通过一个外人知道的(躺枪的陆小凤:……),太虐了啊有木有!   当然,更加忧伤的叶芷然妹子依然没有意识到,其实她自己也是没有被知会一声就被师兄师姐们卖了的人之一来着。或者这也是峨眉派的传统?   一路快马加鞭几乎昼夜不歇地赶路,叶芷然终于堪堪在结婚的前一天赶到了万梅山庄。   夕阳西下,霞光万丈。橙色的云朵绚烂了大半的天空。当那个种满了梅花的坐落在一片繁花中的山庄远远地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叶芷然终于勒马深吸一口气,不着痕迹地按了按夹在马背两侧快坐僵了的大腿,停下了一路上对于某只将请帖送迟了的小鸡咬牙切齿的诽腹。   对于从来没有在这个交通不便的古代疾行赶路的叶姑娘来说,这几天简直是地狱啊有木有!不说连日赶路的劳累,也不谈长时间坐在马背上被颠得腰酸背痛的痛苦,光是一路上为了赶时间吃的那些简单到粗糙的饭食就已经让叶芷然妹子想哭了。对于一个在赴珠光宝气阁的鸿门宴的时候别人打架她吃饭的吃货来说,这简直是生命中不能忍受之重!想想就一脸血啊有木有!   悄悄地扶了一下自己被颠得各种酸痛的腰,叶芷然侧头向身边看去。白衣如雪的男人端坐在马上,背脊挺得笔直,长剑悬在腰侧。简简单单的动作由他做来偏偏显出了三分高贵清华,丝毫看不出连日赶路的舟车劳顿。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白衣男人微微侧眸,就看到小姑娘目光忧郁地看着自己,明亮的大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你不会和西门吹雪直接在婚礼现场打起来的对吧?一定不会的对吧对吧对吧?   叶孤城动作一顿,眼底掠过浅浅的无奈。在城主大人淡定的目光下,叶芷然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事关她二师姐的终身大事,她紧张一下,好吧,是紧张过了头什么的,还是很正常的……吧?   清咳了两声,叶姑娘果断地转移了话题,“江湖中人常把城主大人你和西门吹雪并称,你们见过面没?”   叶孤城摇了摇头,目光悠远地看向远处处于一片郁郁葱葱的林间的万梅山庄,“神交已久。”   神交已久的意思就是,从来没见过?叶芷然放开缰绳,动了动有些酸胀的手腕,饶有兴致地歪头看向他,“城主大人你就从未好奇过能够跟你并称的西门吹雪长什么样子?”   “为何要好奇?”白衣男人看了她一眼,手指缓缓覆上腰间的长剑,目中闪过灼热的战意,“时间到了自然会一见!”   “……那现在时间应该还没到吧?不如我们回去吧?!”   都已经到了万梅山庄门口了,自然不能真的就这样掉头走人。虽然叶芷然此时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想将莫名其妙地被激起了战意的城主大人拖走,太危险了啊有木有!   万梅山庄在太阳落山之后就不再见客,他们到的时候正好赶在了日落之前,太阳最后一丝余晖还未散尽。虽然叶芷然其实挺想知道,如果他们真的来迟了了,她也就算了,西门吹雪真的会将城主大人也拦在门外吗?   既然已经进门,正常情况下最先做的事应该是拜见一下此间的主人。可惜对于此时的叶芷然妹子来说除了饭菜和床,她神马也不想见。   就算西门吹雪是一个极品帅哥也一样!   ……更正,即将成为她姐夫的极品帅哥!!   反正大家都这么熟了,不见其实也没什么对吧?(……)   不知道西门吹雪是不是有跟她一样的想法,引路的小厮很上道地直接把他们引到了安排好的住处。叶芷然的房间依然在叶孤城隔壁。   在进屋之前,叶芷然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小厮询问了一下师父他们的情况,然后得到“独孤掌门和几位少侠已经于前日抵达了山庄。”的回答。   好吧,她果然是最后一个知道二师姐要出嫁的!这悲催的世界!   万梅山庄的侍从行动相当地体贴且效率,叶芷然进屋的时候发现房间内已经摆好了一桶温度适宜的热水。来不及思考他们前脚刚进山庄,他们是怎么后脚就把水准备好的,在看到那捅热气腾腾的水的刹那,叶芷然觉得这几天连日赶路的疲惫全部涌了上来。再一次怨念一遍,将请帖送迟了的混蛋陆小鸡!   洗完澡吃了点东西,叶芷然就直接倒在床上睡了过去。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睁开眼的时候,浅色的晨曦透过薄薄的帷幕洒进一片柔光,窗外传来这几日已经渐渐熟悉的清冽剑啸。叶芷然眨了眨眼,慢吞吞地起床洗漱穿衣。然后推开门看到了庭院中正在练剑的那个白色身影。   深吸一口气,晨间微凉的空气盈入鼻间,她拍了拍脸让自己打起精神,准备迎接马上要到来的挑战。   已经到了万梅山庄,昨天来的时候是已至暮时,不好前去打扰。现在已经到了第二天,也是时候去见见山庄的主人了。   虽然叶姑娘很想把这一步直接跳过去!   一进会客厅,叶芷然抬眼就看到了坐在右侧靠门边,笑嘻嘻地抬手跟她打招呼的陆小凤。她的眼睛眯了眯,面无表情地将手按上了剑柄,寒光一闪。   “嘶……芷,芷然……我又哪里得罪你了,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陆小凤心惊胆战地两指夹着不到他喉前三寸的剑尖,颤声开口道。   粉衣少女冷哼了一声,抽回了莫邪剑。“我就是在跟你打招呼。”   “……”一上来就直接用剑直刺他的要害。这样打招呼?妹子你越来越凶残了……   陆小凤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就看到叶芷然身后的叶孤城突然转过身朝门口看去,他微微一怔。   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叶芷然回过头。   几步之外,此间山庄的主人静静地站在那里。白衣,长剑,冷冽苍茫得如冬夜流星。   叶芷然呼吸一滞,条件反射地回过头看向右前方的叶孤城。就看到同样一身白衣的男人目光闪了闪,缓缓启唇,“西门庄主。”   西门吹雪微微颔首,“叶城主。”   叶芷然有些茫然地看着身边的男人双目中闪动的灼热的战意和见到西门吹雪的刹那眼底迸发的她从未见过的神彩,仿佛天地间他只能看到几步外那一人。她抬起头看向西门吹雪,他也同样如是,从来冷得像冰的男人眼中的灼热温度几乎要燎伤人的目光。   激荡的剑气掀起地上的烟尘,两个当世首屈一指的剑客安静地站在原地对视,双方都没有任何动作,被蓬勃的战意所激起的剑气就已经让常人无法靠近。   叶芷然自然不是“常人”之一,同样不属于“常人”的还有陆小凤。青衣男人清咳了一声,拼命地给右前方的少女使眼色。   妹子,快点上去卖个萌,或者把叶城主拐走。再看下去他们就真的要打起来了!真打起来你师姐的婚礼就要完了!   叶芷然狠狠地撇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想啊!你看他们之间的气氛,我插的进去吗?!   叶姑娘此时很郁闷,非常郁闷!从叶孤城的目光和西门吹雪对上开始,他们之间的气场浑圆一体仿佛自成了一个世界。而她和后面那只小鸡几乎快变成了多余的,不断地散发着光和热。   我擦,这一眼万年的气场,是在搞毛线啊!新婚当天带了个人来跟你抢男人,二师姐,我对不起你!   她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陆小凤。   快点,上去卖个蠢,这不是你一直擅长的吗?   陆小凤眼角一抽。   我什么时候擅长卖蠢了?   一直被各种女人骗得团团转,还敢说你不蠢?   ……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好了,勇士,上吧!   ……我谢谢你!   陆小凤叹了口气,然后回过头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就看到叶孤城突然转过身扫了他一眼。那清冷如水的目光中中夹杂的冰渣让某只小鸡冻得浑身一抖。   叶孤城回头看着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恭祝西门庄主新婚。”   似是想起了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姑娘,西门吹雪的目光柔和了些许,“谢谢。”他停了停,目光灼灼地继续开口道,“期待与君一战。”   “叶某亦然。”   说完话,他就拉着一头雾水的叶芷然离开了。只留下被略过的陆小凤站在原地摸着下巴思考,他是不是真的哪里惹到叶城主了,刚刚那目光,冷得快凝成杀意了啊有木有?!   被拽着往前走了好远叶芷然才反应过来,刚刚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火星撞地球的会面已经结束了。   这就结束了?!叶芷然愣愣地抬头看了看身边的男人,依然是冷冷的没有什么表情的侧颜,似乎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   察觉到她的目光,叶孤城低头看她,“怎么了?”   “唔……没什么……”只不过是她担心紧张了许久的会面就这样两句话就过去了,叶姑娘有种严阵以待地备战许久的考试临考前监考老师突然飞来一句“忘了带考卷,考试取消。”的坑爹感。   似乎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叶孤城握紧她的手,目光平视前方淡淡道,“我答应过你……不是现在。” 第51章 、孙秀青   万梅山庄主院,主母的房间,叶芷然终于见到了自家二师姐。   一身鹅黄色衣裙的孙秀青坐在床边绣架前正在给自己的嫁衣添上最后几针。明艳如朝霞的大红色嫁衣在阳光下反射出的光芒映衬在她的侧脸上,让她的面容也如同朝霞般动人。   “二师姐……”叶芷然走到她身边,喃喃地开口。她一直知道自家二师姐是个美人,而她如今的样子却比她记忆中还要美上几倍。秀美的脸庞上闪着幸福光芒的笑容几乎可以暖到人心底,让叶芷然几乎看呆了。   人说新婚的女孩子都是最美的,叶芷然不得不承认,或许,这也是爱情独有的魔力吧。   孙秀青拉着自家小师妹到身边坐下,微笑着看着有些犹豫和局促的小姑娘,“怎么了?”   叶芷然咬了咬唇,犹豫了许久,慢慢开口道,“师姐,叶孤城……也来了。”   “嗯,昨天西门跟我说了,怎么了吗?”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之间的事,师姐应该知道吧?”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皆是当世首屈一指百年难遇的剑客,他们之间终有一战。这一点,叶芷然知道,孙秀青也知道,整个江湖人都知道。   如果不看原著,单论此时他们之间的实力对比,叶孤城的赢面要比西门吹雪大得多。这些事她早先便和自家师姐说过。原本以为,师姐即便遇到了西门吹雪也会好好考虑,可是为什么结局还是如此。叶芷然有些搞不懂,原著的魔力真的这么大吗?   她一直觉得几位师姐中,二师姐孙秀青是最聪明的。可是聪明人为什么一定要做傻事呢?   孙秀青微微一怔,放下了手中的绣花针,脸上笑容未变,“我知道。”   “既然知道,师姐你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孙秀青笑着揉了揉她的发心,安抚着有些激动的小姑娘,“因为我喜欢他啊。”   “就因为喜欢?那如果他……”   “芷然。”孙秀青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右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肩上,低头凝视她的眼睛,“我只知道我喜欢他,而他现在也喜欢我。这就足够了”她扬唇露出一个轻柔的笑容,“芷然你也希望师姐幸福的吧?”   叶芷然侧过头,闷闷地开口道,“我只担心他能不能给师姐幸福。“   孙秀青轻轻一笑,手指掠过她的脸颊将几缕滑落的碎发挽到耳后,“我记得以前看话本的时候,小师妹你曾经说过一句话。‘女孩子所要的幸福,除了她喜欢的人亲手给的,其他的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幸福。’呐,小师妹你应该明白的吧?”   叶芷然沉默了,许久之后,她轻声开口道,“那师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久之后,西门吹雪真的死在了叶孤城剑下,或者他赢了,但是迈入了另一个境界之后,为了剑要放弃你放弃一切情爱。那个时候,师姐你要怎么办?”   孙秀青拿起绣花针慢慢地在大红嫁衣上绣上了最后一针,唇角微弯,“那个时候啊……我大概会回峨眉吧。”她侧过头看着叶芷然轻声笑着着道,“小师妹不会不让我回去吧?”   “师姐!”   “芷然。”孙秀青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微笑着轻声开口,“我不知道如果你说的那些真的发生了的话,我那个时候会怎样。但是至少我知道,如果我现在没有嫁给他,我以后一定会后悔。”   那双如秋水一般澄澈明亮的眼睛中写满了坚定和执着,叶芷然安静地和她对视了许久,终于侧过头。“随你吧。”她停了停,淡淡道,“到时候别忘了回峨眉。”   纤细的身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大门开阖的吱呀声中,隐隐飘过来一句细微的话语。   “师姐你一定要幸福呐。”   孙秀青微笑着放下绣针,手指温柔地拂过嫁衣上精致的绣纹,轻声道,“我会的。”   动作轻柔地合上房间的门,叶芷然慢慢地向主院门口走去。几步之后,她顿住了脚步,“我师姐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   主院的门口,一袭白衣的男人慢慢地走了出来,目光看向房间窗檐的方向,神色间是她从未见过的柔和。   叶芷然抬起头,神色淡淡地看着他,“有什么想说的。”   沉默了许久之后,西门吹雪缓缓开口,“你刚刚说的话,我不能保证。”   意料之中。叶芷然侧过头,目光落在院子中那颗梅树。狭长的翠绿色枝叶在风中摇曳,良久之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声道,“要对她好。”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似乎听到了右侧的男人清冷但是坚定的声音。   “我会的。”   孙秀青嫁给西门吹雪已成定局,叶芷然再怎么郁闷也无济于事,毕竟,这件事还是要看当事人的想法。感觉相当挫败的叶姑娘决定仔细挖掘一下,自己到底是输在了哪里。   都已经没有了意外表白加疗伤的情节了,为什么二师姐还是会和西门吹雪走到一起啊!   然后,郁闷万分的叶姑娘被告知,疗伤的情节是没有了,可是意外表白神马的,还是出现了。   “你的意思是你和二师姐三师姐之前跟师父一起下峨眉山那次,在一间城外的茶寮聊天的时候,二师姐不小心说漏了嘴说她喜欢西门吹雪。然后她说完之后,一个一身白衣的剑客就走了进来。之后你们才发现那人就是西门吹雪?!”叶芷然瞪着自家四师姐,语气惊讶到她想爆粗口。   尼玛这到底是怎样一种缘分,明明原著中西门吹雪杀完人在面馆的那次偶遇已经被她蝴蝶了,为什么这个情节还是出现了啊!   怪不得二师姐演戏追杀他的时候,西门吹雪从来没有真的向她拔过剑。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误伤了自家师父的补偿,感情是因为那个时候他就看上自家二师姐了吧?!   次奥,老天爷你到底是多想把二师姐和西门吹雪配到一起啊?!   书房中,叶孤城坐在书案旁,右手执着一卷书卷,手边放着一壶清茶。察觉到怒气冲冲地推门进来的小姑娘,他翻动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抬起头。   抬手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一口喝下。叶芷然瞪着面前的茶壶,半响,咬牙切齿地开口道,“该死的陆小鸡!”   木有错。在郁闷地发现劝不了自家师姐,又打不过西门吹雪更没有办法把安排了这一切的老天爷拽下来揍一顿之后,叶芷然姑娘,华丽丽地迁怒了。   如果没有陆小凤惹出来的大金鹏王朝事件,自家师姐和西门吹雪那个一年只出门四次的宅男说不定就不会遇到了!就算遇到也不一定有时间发展到结婚!   所以说,都是陆小凤的错!   新仇旧恨加起来,叶芷然瞪着面前茶壶的目光都带上了杀气,恨不得它就是那只该死的小鸡,现在就站在她面前好让她一剑劈死算了!   又是陆小凤?叶孤城端起茶杯的动作一顿,目光微敛,侧头看她。这三个字这段时间在她口中出现的频率,似乎太高了些。   他看着依然毫无所觉,气鼓鼓地念叨“混蛋陆小凤”的少女,目光缓缓转向手中的茶杯,清澈的浅碧色茶水倒映出他眸中一闪而逝的冷光。   “如果你真的觉得他该死,可以去杀了他。”叶孤城淡淡地开口,“你杀不了我可以帮你。”   叶芷然倒茶的动作顿了顿,杀了陆小凤?好主意!那只小鸡就是欠宰!   摩拳擦掌地准备出门直接干掉古龙钦点的男主角的少女兴致冲冲地抬起头,目光和对上对面的男人对上,猛地一怔。叶孤城的眼神很认真,认真到让人觉得他刚刚说的话都是真的。   他是真的想杀了陆小凤。   叶芷然身体一僵,那神马,城主大人你认真的?我现在说我是开玩笑的还来得及吗?   看到对面的少女神色慢慢地变了,叶孤城转过头看向窗外。良久之后,突然开口。   “你很喜欢陆小凤?”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问得表情一怔,粉衣少女低头想了想。如果她现在说不喜欢城主大人不会真的出门把人给宰了吧?她以人格担保,那只小鸡现在绝壁打不过叶孤城啊。   未来也绝壁打不过!   于是,叶芷然认真地托腮思考着该怎么回答。她喜欢陆小凤吗?这混蛋虽然各种喜欢惹麻烦,有时候让人恨不得一巴掌抽死他,但是某些时候却相当地可靠,让人心甘情愿地交托性命。虽然毛病一大堆,但是他身上的闪过点却足以盖过一切。   所以说,她大概也许可能约摸……是喜欢的吧?想通了的某少女爽快地点头道,“是啊。”   叶孤城握着茶杯的手指瞬间收紧,目光冷了下来,他垂眸淡淡道,“陆小凤在江湖上红颜知己甚多。不是会为了哪一个人安下心的人,你……”   他的话音未断,叶芷然却听得一头雾水。陆小凤的红颜知己甚多?这个她知道啊,要说这个问题,谁能够有她熟啊!她都能把那些红颜知己的名字从过去的到未来的一个一个地数出来啊有木有?!   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叶芷然茫然地看着身边的叶城主,顿觉剑仙大人的话太过高深,作为凡人的她貌似有点……听不懂。   看着面前的男人蹙紧的眉,周身升腾起的淡淡杀意让叶芷然感觉有些发凉,她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个……城主大人,陆小凤哪里惹你了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一副很想把他一剑戳死的样子?”   叶孤城微微一怔,随即猛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双深邃黑沉如子夜的眼睛,叶芷然呼吸一滞,那双眼眸中的情绪翻腾浮动,风起云涌,如骤然起风的大海,掀起万千叠海浪,波澜涌动。最后,在她怔然的目光中,慢慢归于平静。只余下眼底一抹晦涩难明的眸光。   “叶孤城……”叶芷然喃喃的轻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怔怔地看着他。几缕发丝被风拂过扰乱了视线,胸口左下方那个位置,心跳的速度徒然加快,她从未像此刻一般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偏离原来的轨迹。   对视了半响,她终于反应过来,用力摇了摇头错开目光,慌乱地胡乱选了一个话题,“你干嘛问我喜不喜欢陆小凤啊。他是我朋友我当然喜欢他了,我还喜欢花满楼呢。你怎么不问我喜不喜欢你啊……”   紧急刹车……叶芷然迅速地捂住了嘴,懊恼地低头死死盯着地面。她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啊!   半响之后。   “呵……”低沉好听的轻笑声从头顶传来,清冷磁性的声线听得人心底一颤。叶芷然觉得自己刚刚平息了些许的心跳又有加快的趋势,然后,她就听到那个清冷好听的声音从善如流地问道,“那么,你喜不喜欢我?” 第52章 、别扭   西门吹雪和孙秀青的婚礼确切时间是在叶芷然到了万梅山庄之后的第三日。   这一天,叶芷然终于见到了这几日因为那个掌门的问题一直躲着走的师父大人。面对自家小徒弟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的心虚的目光,独孤一鹤摸了摸胡须终于还是大发慈悲地没有提让她回峨眉山的事,只是大致问了问她这些天在外的经历。   提起这个,终于有话说了的叶姑娘兴致勃勃地将花家老爷子的六十大寿和铁鞋大盗的事完整详细地叙述了一遍。和独孤一鹤一起前来万梅山庄的严人英就这样看着自家好久不见,看到他连招呼都没打一声(T T)的小师妹神采飞扬地和师父侃天。用词之精彩,描述之传神,生生将峨眉山脚那家小茶馆里将评书的师父都压了下去。   虽然小师妹又将他略过了,但是看到小师妹很有活力的样子就安心了的二货师兄依然很开心地站在独孤一鹤身边听着小师妹的评书,顺便默默感叹了下可惜现在没有一叠花生,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家小师妹目前的状态似乎有哪里不对。   站在独孤一鹤下手的苏少英目光扫过不远处神色淡淡的叶城主,落到黏在师父身边不走的小师妹身上,薄唇挑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意。他和身边的张英风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而此时貌似跟独孤一鹤聊得开心的叶芷然,表面上言笑晏晏的同时心底郁闷得快死了。她死赖在自家师父身边不走不是因为她下山日久想念自家师父了,唔,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但是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实在是不敢回过头站回叶孤城身边去啊!察觉到从身后十几米外的距离落在她身上的清清冷冷的目光,叶姑娘的身体一僵再僵愣是死撑着没有回头。   昨天下午在书房的谈话,最终以叶姑娘爆发了影后极的演技,面色镇定泰然自若地以十二万分纯洁的语气淡定道,“当然喜欢,你也是我朋友嘛。呵呵……”结束。   虽然说完这句话之后,叶姑娘立刻丢下一句,“啊我想起来了刚刚师姐好像找我有事要问快点过去我就不打扰叶城主看书了再见……”   一口气连续说了一大串标点都不打,最重要的是她自己都不知道乱编了些什么的话之后,叶芷然站起身镇定地走出了门并且无视了自己已经开始发热的脸颊。在踏出书房大门的下一秒,她直接蹑云逐月冲回了房间。   这姑娘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刚刚在书房说了什么,以及自己的房间就在书房隔壁的隔壁这个悲催的事实。   想想就一脸血啊有木有?!   叶芷然觉得这是自己在叶孤城面前第二蠢的一次,仅次于那句悲催的“以身相许。”   她的脑袋那个时候是短路了吗?!   独孤一鹤看了看自家初看上去神采飞扬,但细看的话怎么看怎么觉得她的眼神有些虚的小徒弟。笑呵呵地听着她的话的同时看似不经意地朝叶孤城的方向扫了一眼。白衣剑客淡淡地站在原地,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摸了摸胡子,独孤一鹤暗自思忖着,这是……闹别扭了?他的目光落在自家脸色越来越僵的小徒弟身上,点了点头,唔,还是自家徒弟单方面的别扭。   想通了小徒弟此时略有些微妙的态度的来源,独孤一鹤心底顿时……无比舒畅……   辛辛苦苦地将徒弟们养大,刚长大没多久就被狼叼走了,独孤师父也是很郁闷的好吗?!   ……就算叼走他徒弟的狼是狼王也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即便叶芷然姑娘想尽了一起话题来拖时间,在西门吹雪走进门之后,她也不得不从自家师父身边离开了。   众所周知,西门剑神那对传说中的父母正处于神隐中,孙秀青上山时就是孤儿根本没有没有父母,唯一指望得上的就只有作为师父一手把她养大的独孤一鹤。因此,在此次婚礼中,独孤掌门是要坐到上首去被拜高堂的。   这种情况下,叶芷然就是胆子再大她也不敢继续跟在独孤一鹤身后让西门剑神等下连她一起拜了。这果断会折寿的吧?!   慢吞吞地起身,然后回过头,叶芷然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满屋子的人单单只把叶孤城身边的位置空出来,你们是约好了的吧?绝壁是约好了的吧?!什么时候传音入密这种传说级的神功又重现江湖了吗!   磨磨蹭蹭地走到叶孤城身边,叶芷然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保持镇定。   淡定,不就是叶城主站在身边吗?有什么好脸红心跳的!以前被他手把手指导剑法的时候也没什么感觉,现在害羞个毛线啊!叶芷然一边努力地安慰自己,一边……心跳得更快了……   摔!这负心的世界!   叶芷然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默默地一手抚上了心口。她可以用她家二师兄担保,她对城主大人是绝壁没企图的!绝对!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叶孤城微微侧眸,那张俊美好看的侧颜还未完全转过来叶芷然就唰地回过头,直视前方。脸颊的温度开始上升,心跳频率又有加快的趋势。   ……好吧,也许大概可能约摸是没有的……吧?   她用力摇了摇头,努力地安抚自己。不就是脸红心跳加快吗?城主大人长那么帅,他们又站这么近,这也是很正常的对吧?   对吧……   …………   对个毛线啊!竟然把以前用来忽悠叶秀珠的那一套拿来忽悠自己……叶芷然顿觉自己此时心底瞬间哗啦啦冒出一大片小黄鸡举着牌子浩浩荡荡地路过,木牌上用飘逸潇洒的行书上书“忽悠人者衡被忽悠之”、“命中注定你杯具”、“准备跳坑吧少女!”   次奥,不能更蠢了好么!   深吸一口气,叶姑娘果断开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然后,她的目光就落在了走进来的西门吹雪身上。   永远都是一身白衣冷如冰雪的男人此时换上了红色喜服,大红的色泽在他身上非但没有显得俗艳,反而多出来一抹清冷华贵的味道。喜庆的红色映衬着着屋内的烛火,让他冰冷的面容柔和了些许。不知道是不是新婚之日的原因,此时的西门吹雪比她第一次见到他时显得更有人气,看起来更加接近于一个人,而非一把冷冰冰的剑。   叶芷然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他,感觉上,其实西门吹雪穿红色还是蛮好看的,比之一身白衣的时候少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冰冷多了几份世家公子的矜贵。只不过除了他大婚之日,其他时候,很难,或者说不可能再看到他穿红衣了吧?想到这里她又想起另外一个也是永远都是一身白衣如雪的男人。   唔,不知道叶孤城穿红色又是什么样子。   陆小凤侧头看了一眼盯着西门吹雪走神的姑娘,又抬头看了看她身边已经开始放寒气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芷然,你在想什么?”   “唔,在想叶孤城穿这个衣服会是什么样子?”   “……”   “……”   满室俱静。   叶芷然怔愣了两秒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说了些神马。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小黄鸡们唰啦啦地将牌子翻了过来,高举的木牌背面齐刷刷地写着“专注杯具三十年!”   第三蠢的来了……   她镇定地转过身,“我去看看二师姐准备好了没。”   在众人诡异的目光中,叶芷然一步一步淡定地朝门口走去,在踏出房门的下一秒,果断摄云逐月,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然后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转向了静立在原地的叶孤城。白衣男人静静地看着少女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缓缓挑起一抹笑容。   叶芷然夺路逃进了孙秀青梳妆的房间,远远地还能听到陆小凤嬉笑地询问着“叶城主准备何时和芷然成亲?”   关门的一刹那,叶芷然立刻双手捂住了脸。太丢脸了啊有木有!其实她的意思只是单纯想看看城主大人穿别的颜色会是什么样子啊!但是在刚刚那种情境下,那群混蛋果断会想歪了好吗!   她如果说她只是单纯想看城主大人换衣服会有人信么?   擦,这句话更容易想歪!   孙秀青看着自己趴在门上挠墙的小师妹,和身后正在帮她挽发的叶秀珠对视一眼,疑惑道,“芷然,怎么了?”   叶芷然身体一僵,然后迅速地转过身,镇定自若地笑着道,“没什么啊。”   刚刚有发生什么吗?什么也没有!   孙秀青和叶秀珠疑惑了片刻,从叶芷然进阶了影后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也便不再询问。叶秀珠拿起桌上的发梳继续给孙秀青挽发,墨色的长发顺着发梳的齿缝柔顺地散落,如墨色染就的上好绸缎。   叶芷然支着额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自家师姐娴雅的侧脸。其实一直到现在,她都不认同她嫁给西门吹雪。可是孙秀青一直是她们师姐妹五人中最有主见的,她决定的事,绝无更改的可能。   轻轻叹了口气,她突然就有些忧伤。唔,是真的忧伤。原著中峨眉四秀的情路就极其不顺,如今看来,这一世也不会顺到哪里去。她的穿越能够改变师父必死的结局,却无法挽回师姐们注定逝去的感情。   这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往坑里跳无能为力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她突然就想起上辈子,自家姐姐说过的那句话,“情,是一把双刃剑,可以让人幸福快乐,也可以让人万劫不复。   为何我七秀弟子总是走不出这个‘情’字……”   脑海中,一个清冷如雪的身影一闪而过,叶芷然扶额,顿觉愈发忧伤了。 第53章 、云开雾散   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姐即将和自己的意中人成婚。这位意中人君外貌一流,家世一流,武功、气质超一流,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优质青年一枚。这样的好姻缘,放到哪里都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美事。   只不过,当这位优质好青年姓西门名吹雪的时候,这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姻缘就果断变成坑姐的节奏了!   叶芷然坐在桌子边一手支着下颌,目光忧郁地看着自家二师姐。   今天是她和西门吹雪大喜的日子,可是让她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去迎接这历史姓的一刻……老实说,她还真有点做不出来。   唔,从这一点来说,其实她个人感觉颇为对不起二师姐。但是……无论换了哪个看过原著结局的妹子来,如果这个时候真心笑出来了才是真对不起师姐吧!   叶秀珠放下手中的玉梳回过头,就看到自家小师妹一脸忧郁的表情,看着孙秀青的目光既有对她未来生活的祝福又有浓的化不开的担忧……基本上哪个母亲看着自家即将出嫁的女儿的神色也就这样了。看得叶秀珠一阵好笑。   “小师妹,今天是二师姐大喜的日子,你好歹笑一笑啊。”   粉衣少女缓慢地抬起头,看着她努力地扯了扯唇角,最后一手扶额叹了口气。   “三师姐,我笑不出来……”   以为她是舍不得师姐,叶秀珠低头和孙秀青对视了一眼,然后笑了笑正准备开口安慰她,就听到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今天难得穿了一身鹅黄色衣裙的马秀珍出现在门口,目光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落在了孙秀青身上。   “大师姐。”叶芷然抬手打了个招呼。   孙秀青放下手中的朱钗回头微笑着看着她,“时辰到了吗?”   马秀珍摇了摇头,“还没有。是刚刚前面有人送贺礼来了,还留下了一封信。”她停了停,目光转向她身边的叶秀珠,“是天禽派的人。”   叶芷然和孙秀青皆是一楞,然后齐齐看向叶秀珠。一身浅绿色衣裙的少女微微一怔,随即慢慢低下了头。   叶芷然的目光顺着她垂下的头向下,落在她握紧了玉梳的手上。洁白葱嫩的手指扣紧梳背,骨节微微泛白。   她轻轻叹了口气,和孙秀青对视了一眼。后者轻轻把手覆到叶秀珠放在桌面上的手背上,朝她安抚地一笑。   马秀珍看着垂首不语的师妹,凤眸中划过浅浅的叹息,沉默了半响缓缓开口道,“师妹,你要去看看吗?”   房间的们吱呀一声合上。叶芷然支着头透过窗子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消失的方向再次叹了口气。   叶秀珠去了前面,马秀珍有些担心和她一起去了,此时屋子里只剩下叶芷然陪着待嫁的孙秀青。   三师姐还是忘不了他,想到这里叶芷然就又想叹气。   大金鹏王事件结束之后,伤尚未痊愈的霍天青亲自来了一趟峨眉。那个时候叶芷然已经下山了,据四师姐石秀云报导,当时他和独孤一鹤在书房中谈了很久,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从书房出来之后,霍天青的脸色倒是没怎么变,师父大人却是摸着胡须长长叹了口气。   霍天青在叶秀珠门前站了半响就下山了,之后每隔半月就差人往峨眉山送上一封信,随信送来一些小礼物,有时候是一支精致的珠花,有时候是一盒水粉,再或者就是一盒和芳斋的糕点。东西不多,也不算珍贵,甚至可以说是街市上随处可见的玩意儿,比起郑重其事地送礼赔罪更像是丈夫出门之后随手买回来哄妻子开心的礼品。送来的信也不长,有时候甚至只有两句话,却从未间断,即便这些送出来的东西全部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   大金鹏王事件之后,虽然叶秀珠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该笑就笑,该吃饭就吃饭,完全没有一般姑娘在失恋后的茶饭不思萎靡不振。   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得太过了。   这场感情带给她唯一的变化就是周身的气息变得沉静了许多。如果说以前的叶秀珠像阳光下安静流淌的溪流,宁和温柔,现在的她就像一潭平静无波的潭水。笑容中不符往日的单纯无忧,带上了浅浅的沉重压抑的意味。   其实她更愿意看到她大哭一场发泄出来,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将伤口都埋在心底,最后流血化脓,再也好不了。   她抬头看向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的孙秀青,目光微黯。看到现在的叶秀珠,她就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孙秀青。按了按太阳穴,叶芷然不由得有些头疼。   “芷然。”就在叶芷然为了自家师姐的感情问题无限忧郁的时候,孙秀青突然开口,认真地看向她,“你和叶城主是不是吵架了?”   “哈?”叶芷然有些茫然,话题是怎么跳跃到这里的?   “你们今天,感觉好像有些不对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孙秀青看向她的目光带上了浅浅的忧虑。   叶芷然嘴角抽了抽,合着自己在操心师姐的感情问题的时候也反过来正在被师姐操心吗?她无力地摆了摆手,“我和叶孤城能够吵什么架。他那个性格,你也要我跟他能吵得起来啊……”   孙秀青侧头想了想,微微一笑道,“也是。叶城主对你这么好,想来也不会和你吵起来。”   “……”侧重点不在这里好吗!   “芷然”孙秀青歪了歪头看着她,一手拿过桌上大红色的绣帕,“你和叶城主准备什么时候成亲?”   “……”成亲……她该说什么?   看着小师妹几乎木了的神色,孙秀青微微蹙眉,“叶城主该不会完全没有跟你提过吧?”   “……”不,他提过,还提过两次。   “芷然!”   叶芷然叹了口气,看着自家师姐严肃了起来的神色,无奈开口道,“师姐,我有分寸的。你现在还是别问了。这事情……”真有些复杂……   叶孤城现在和她的关系连她自己都搞不懂了。她身边的朋友、亲人,几乎都将他当做是她未来的夫婿对待。而他们之所以到现在还未定亲,也只是是因为她现在年纪太小的原因。   但是叶芷然自己知道,不是这样。   叶孤城说过两次要娶她,只不过后来都没了下文。第一次那句“以身相许”的回答她还可以当做戏言,可是第二次……脑海中闪过那个春暖雾散,惊鸿一现的浅笑,和他带来三分笑意七分认真的声音。   “待你十六岁生辰,我便去峨眉山下聘迎娶你进门。”   可是他没有来。   而他没有来的原因……叶芷然微微垂眸,放在桌面上的手缓缓收紧,她大概猜得出七分。   平心而论,叶孤城对她很好,真的很好。无论是被她一封书信从白云城叫到山西,还是在峨眉内乱时出现在峨眉山,甚至是后来陪她到花家散心。她甚至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整个江湖上,能够让剑仙叶孤城如此花心思去对待的女孩子,大概,也只有她一个了。   她又不是真傻,难道她会不知道一个身份地位高高在上又目下无尘的男人肯为了一个姑娘做到这个地步的原因是为了什么?   可是,她却一直在装傻。装作不知道,装作情窦未开单纯无知。装到她现在开始装不下去了。   她其实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单蠢无知。她知道,叶孤城大概也知道。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然后给与纵容。   偏偏,这才是最致命的。   其实即便今天孙秀青不跟她提,她大概也要支撑不下去了。   不是每个人都有她的师姐孙秀青那样撞冰山的勇气的。而她除了需要撞冰山的勇气,还必须面对原著紫禁之战中那个她想都不愿意去想的结局。   更何况,她知道,一旦一切挑明,真正到了紫禁之巅那一战到来的时候,她是不会站在叶孤城身边眼睁睁地看着他谋反的。绝对不会!   叶芷然的指尖深深地掐入了掌心,抬头勉强地笑着道,“师姐,所以说这些事你还是……”   “芷然。”孙秀青走到她身边,按住了她的手,低下头认真地看着她。   “师姐不知道你和叶孤城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我只问你一句,你会不会后悔?”   叶芷然微微一怔。   她会不会后悔?叶芷然的目光有些茫然。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叶孤城真的如同原著一样死在了西门吹雪剑下,那么她会不会后悔?   或许是之前孙秀青的那番话带给她的刺激,也或者是了解了三师姐和霍天青之后的纠结的思考,叶芷然难得地没有再逃避,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忽视了在想起原著结局时心底隐隐的刺痛,她垂眸认真回顾她认识叶孤城以来的发生过的事。   说起来,虽然她和叶孤城认识了将近两年,可实际上他们相处的时间真的不算多。满打满算加起来也不过三个月,可是她脑海中这三个月的记忆却占了大半空间。初见时将他认错成了西门吹雪,第三次见面时脱口而出的戏言,即墨未逛完的花灯,白云城主府后的竹林指导她的剑法,电影胶片一般画面一帧一帧地在她脑海中放过。最后定格在了那天在珠光宝气阁,她走出灵堂时站在月色下树荫里的那个白色身影抬眸看过来的瞬间。   沉默了许久之后,粉衣少女轻轻开口,“那师姐呢。嫁给西门吹雪,你又焉知以后不会后悔?”   “我宁愿为了我做过的事承担应有的代价,也不愿为了没做的后悔一辈子。”   叶芷然微微一震,默然垂眸。   如果是她呢?她会后悔的吧,她……一定会后悔的!   慢慢地,粉衣少女的目光变得清明起来,她抬眸看着站在身前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的师姐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花开雾散,云破月来,之前几个月的郁结渐渐散去,豁然开朗。   “师姐,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昨天出了点意外还是没有更成……我还是努力存稿吧,现码现更这种牛逼的路线果然不适合我…… 第54章 、突破   叶芷然再次踏进主屋的大门的时候,大厅中的众人目光立刻集中到了她身上。不是因为她走之前不小心说漏的那句戏言,而是因为此时发生在她身上的变化。   此时屋内的都是高手或是剑法大家,自然能够察觉出叶芷然比之半盏茶出门前,萦绕周身的剑气凝而未散,修为几乎提高了一个层次。   叶孤城目光微微一亮,屋子中央一身正红色喜服的西门吹雪立刻将视线移了过来。   陆小凤很茫然,叶芷然在孙秀青房间的那半盏茶的时间里发生了些什么?为什么回来之后剑法突然就突破了?具体表现在她出其不意地一剑刺过来的时候,他没办法再像几天前那样轻轻松松地就夹住她的剑尖了。   唔,你问他怎么知道的?她一进来什么都没做,直接抬手就戳了他一剑啊!   戳完之后还神清气爽兴致勃勃地求点评啊!   陆小凤嘴角抽搐地看着一屋子的人认真地和站在他面前的粉衣少女讨论刚刚那一剑戳得好,就是出手慢了些,剑势有点偏。然后当着他这个受害人的面指导她该如何才能够才能一剑刺出,快准狠,直指要害,绝不失手!   主要参与者,叶孤城,西门吹雪。   看着目光淡淡地飘过来似乎想亲自示范一剑的叶孤城,和手指已经搭上剑柄的西门吹雪,陆小鸡泪奔了。这屋子里的人真的是他朋友吗?他们来真的是来参加西门吹雪的婚礼的?确定不是他的葬礼吗?   在剑神、剑仙双重剑气的压迫下,陆小凤泪流满面,他死不瞑目啊摔!   关于叶芷然妹子的突破,其本人表示相当玄幻。在孙秀青的房间里,几乎是在她想通的瞬间,放下了一重心事,心情豁然开朗。心境修为立刻涨了一大截,就连剑法都进阶了。如果不是今日是二师姐和西门吹雪的婚礼,她几乎立刻就想出门找个人试试手。   唔,事实上她也确实找了。   这一次和之前几次突破都不一样,前几次的突破都只能算是剑法上的,而这一次是心境上的。   七秀以舞入武,以琴养心。舞蹈和乐曲的灵魂就在于其中蕴含的感情,没有感情的舞曲即便技巧再精妙也只能算是三流。这样的理念同样融汇在了七秀的武功里。七秀坊的武功,走得就是情之一道。所有的感情,友情,亲情,爱情,甚至对一个人的恨,也是感情。所以当年被师父所言天资有限的琴魔高绛婷师姐经过康雪烛一事之后,再出关武功飞涨,大抵也是因为情。   君不见少年漫的主角门几乎都是走的这条路啊,只要有保护同伴的信念在就能够不断突破俗称爆seed,一路撂翻无数比自己强得多得多得多的BOSS们。由此可见,这条路还是很有前途的!   只不过,关于动漫系统和武侠系统是否兼容的问题嘛,叶芷然妹子默默望天,她相信自己的人品,嗯……   只不过如此一来,她所要走的剑道和叶孤城几乎就是两个极端了。一个以情炼剑,一个为剑弃情。   怎么想都是她比较苦逼!   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俊美如画的侧颜在殿内摇曳的烛火中显出了三分冷冽,一身高贵清华。叶芷然微微侧头,唇角轻轻勾起。好吧,城主大人如此风华绝代,就算是苦逼她也认了。只不过,她叶大小姐向来不是吃亏的性子,剑道不同又怎么样!来日方长……   她唇角微微弯起,看着一身红色瑰丽嫁衣的师姐在大师姐的搀扶下将手放入了身边男人的掌心,然后一步一步相携向着喜堂走去。堂前的红烛烛光摇曳在她嫁衣上绵延的金色纹路,动作间轻薄的红色盖头微微扬起,露出她线条秀美的下颌和扬起幸福弧度的唇角。   高堂之上,嫁出了自己第一个徒弟的独孤一鹤看着堂前相携而立的新人,轻抚着长须笑容欣慰中带了感慨。其余三英三秀皆是一脸祝福的同时又有些不舍。最小的石秀云咬着唇拽紧了身边花满楼的手,明亮的大眼睛中泪光闪闪。她身边一身茶色衣衫的男人唇边的笑容温润如玉带了些微无奈侧过头轻声安抚着她。   临时客串的陆小凤笑嘻嘻地高呼,“一拜天地。”   叶芷然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勉强将眼底泛起的酸涩压了下去。今天是师姐大喜的日子,她不能哭!   直到真正看到师姐穿着凤冠霞帔和西门吹雪站到一起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那个从小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写字习剑,给她收拾烂摊子的二师姐,真的要嫁人了。从此之后,她的人生和命运会和她身边的男人连为一体,她会有丈夫,孩子,会有一个新的家。   家啊……叶芷然定定地看着大厅中间和西门吹雪缓缓跪拜行礼的师姐,咬着唇,突然伸手拽住了身边男人的衣角。   叶孤城目光一顿,缓缓转移到身边的少女身上。白皙如玉的侧脸在堂前红烛的映照中线条越发柔和,他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敛眸轻笑。干净修长的手指覆上她的手腕,拉下她的手顺着手背滑入温热的掌心,然后缓缓收紧,十指紧相扣。   若有一日……   青沙镇是一个南方沿海中型城镇。因为地靠南海,又有一个出海的码头,几乎是前往海上岛屿的必经之路,所以城镇中的经济贸易还算繁华。又有海边风景,常有游客来此游览。因此,居住在此地的渔民出海除了带回海产贩卖,还经常带回一些形状漂亮奇异的贝壳做成各种简单的饰品,也算是一项收益。   旭日东升,清晨的薄雾刚散,空气中尚带了些早秋微凉的湿气。大街上,习惯了早起的小贩们已经将摊子收拾好,大声地吆喝了起来,一派热闹的景象。   大街靠左的摊位就是一家卖贝壳的,摊主是一个穿着打着补丁的布衣,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子。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父母都是渔民每天起早贪黑地出海捕鱼,阿姐将带回来的贝壳简单处理一下,让他拿出来卖,总有些前来游玩的游客顺手买上一两个,也算是一项补贴。   小摊主将东西摆好之后打了个哈欠有点怏怏的,早上起得太早,等了半天又没有人来,他揉了揉眼睛努力地想提一提精神,叹了口气。最近的生意还真有点不好。正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拿起了摊上的贝壳。他立刻精神一振,放下手看了过去。   白皙如玉的手指扣着洁白的贝壳,微微屈起的骨节在阳光下显出了几分白玉一般的晶莹剔透的色泽,原本简单粗陋的贝壳被这只手轻轻拿起,似乎也变得金贵了起来。小摊主看得一呆,然后就听到一个好听的女声问道,“这个是海螺?怎么卖?”   声音清灵如林间潺潺流淌的溪流,清澈泠然。小摊主提起头,就看到一个粉色衣裙的少女微微弯腰饶有兴致地看着摊上形状各异的贝壳。墨色的长发顺着她的侧脸滑下,淡色的晨曦中她的眉目清婉柔和,唇边带着一抹恬淡的笑容如海棠初绽,明珠生晕。   青沙镇是交通往来的要地,每年来此的游人旅客,江湖侠士尤多,在这里摆了多年的摊子的摊主们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却也从未见过向这位粉衣少女一般风华绝美,眉目如画的姑娘,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粉衣少女半响没有得到回答,有些疑惑的抬眸看了过去,“这位小哥?”   “额……咳!”小摊主终于反应过来,不由有些尴尬地微红了脸,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就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插了进来,“叶姑娘喜欢这个?前日有一位友人赠与了在下一尊汉白玉雕琢而成的贝壳,姑娘喜欢的话,我将其转增与叶姑娘如何?”   小摊主愣了愣,朝粉衣少女身后看去,就看到一位白色锦衣的公子手拿折扇,腰间悬着一把长剑。眉目清朗温润,目光灼灼地看着摊前的少女。   粉衣少女,也就是叶芷然拿着贝壳的手指一顿,并未回头,语气淡淡道,“既然是友人赠与,自然不好夺人所爱。林公子客气了。”   小摊主看了看几步外听了粉衣少女的话后依然噙着笑神色间并未露出任何不渝的白衣公子,又看了看站在摊前的粉衣少女。要是以往,看到这样男子俊秀清朗,女子风华绝美,站在一起就相映成辉的场面,他必要打蛇随棍地向男人推销摊主上的小饰品,再美言几句哄客人开心。可是现在,他有些犹豫地看着摊前的两人,抓了抓头发,虽然站在一起是很养眼,但是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却好像不像是情侣的样子。特别是刚刚,几乎那个白衣男人一开口,他就感觉周围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不得不说,这些摆摊见客多了的人,在某些方面的感觉还是很正确的。粉衣少女放下了手中的贝壳转过身,语气中有些微的毫不掩饰的不耐。   “林焕,你到底跟着我们干什么?”   林姓白衣公子折扇一收,微笑着道,“相逢乃是有缘,叶姑娘何必如此介怀呢?”   有缘?从扬州一路到南海十几天的时间“偶遇”了七次,还真是好大的缘!叶芷然轻嗤了一声,信你才有鬼!她有些不耐地微微蹙眉,正准备继续开口,突然怔了怔迅速地抬眸看去。首先入耳的是一声清朗的剑啸,然后一道银色的光华一掠而过直指几步之外点苍剑派的首席弟子,林焕。   作者有话要说:琴魔姐姐的事是我瞎掰的,琴秀妹子们轻怕啊!!!顶锅盖跑……   另,最近更新的确有点不稳定,作者君忏悔中……努力将之后的更新稳定下来,握拳! 第55章 、邀战   叶芷然觉得,如果能够重新选择的话,她一定跟着叶孤城出了万梅山庄就直奔南海飞仙岛,而不是为了贪看风景绕道扬州。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扬州,自古以来就是经济繁华昌盛之地,歌舞升平,酒楼歌舞伎坊林立,文人墨客,江湖游侠,络绎不绝。   瘦西湖畔的醉仙楼在整个扬州城中都是数得上号的酒楼,掌厨的师父祖上据说当过御厨,掌勺三十多年,功夫菜的火候把握得精细入微。扬州有名的菜色八宝葫芦、扬州五亭桥、琵琶对虾、菊花海螺,特别是手下的三头宴:扒烧整猪头、清炖蟹粉狮子头、拆烩鲢鱼头堪称一绝。醉仙楼临湖而建,取景极好,再加上菜色有名,楼中就经常性地客满。   来来往往的人多了酒楼的伙计就练就出了一双利眼,什么人好惹,什么人不好惹,什么人千万别惹,一眼望去就能够辨别得清清楚楚。就好比他此时身后这位爷,就是绝对不好惹的。店小二陪着笑小步走在前,弯腰小心道,“这位客官,这边请。”   在他身后的是一位二十几岁的男子,容貌俊秀英挺,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一身白衣,腰佩长剑。神色间带了些许矜持冷傲。这样的一个人总是让人一看到他就会联想起少年英杰,后生可畏之类的词语。   点苍派掌门嫡传弟子,林之远,在整个后起之秀层出不穷的江湖这一辈中都是数得上号的人物,他也的确当得起这些词。   不得不说这个店小二的眼光的确狠辣,虽然林之远外表看上去只是一个二十几岁初入江湖的青少年,但在他眼里他却比落下那桌满面虬髯肌肉狰狞的大汉要不好惹得多。林之远一路走上楼英姿挺拔的身影吸引了不少目光,其中有大多是面色含羞的姑娘投注来的。这也可以理解,这位白衣青年除了是少年英杰之外还是一个帅哥,长得好于是看的人多了一点是很正常的。   按说,这样的人物其实并不多见,要是往日,即便是在酒楼中见过不少人的小二哥也要惊为天人一番。只不过今天,已经提前惊为天人了一次的小二哥再看这位同样是一身白衣的青年,顿时就觉得逊色了不少,他悄悄朝右侧靠南的窗边看了一眼。   林之远踏上二楼雅间,视线在厅中扫视了一圈,然后微微一顿,停在了靠南临窗的那张桌子上,目光一凝。眼底闪过疑惑、惊讶、恐惧、迟疑最后定格为跃跃欲试地兴奋,他身形一动正要往那边走去就听到一群杂乱的脚步声“咚咚咚”地从身后的楼梯上响起,他迅速地转过身,紧接着身后四面又传来桌椅哗啦倒地的声响。六道黑色的身影破窗而入踢翻了眼前的桌椅闪身进入室内,配合着从楼梯上冲上来的人将刚刚上来的白衣青年团团围住,手中的刀刃反射出刺目的寒光。   形势在转瞬间发生,来不及躲开和白衣青年一起被围在了中间的店小二腿脚一软跪坐在了地上,冷汗津津地盯着几乎垂到了他笔尖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刀刃,几乎要哭出来。大厅中刚刚还在吃饭的众人被这些突然闯进来的人吓得腿脚发软匆忙避开。楼梯口被堵住只有尽量往墙角缩,将整个楼梯前一大片地方整个空了出来。   当然,也有几桌人并没有动静的,靠西桌子上的两个青衣大汉,东南方向的葛衣老人。而此时,他们的视线却没有对准楼梯口剑拔弩张的那一群人,而是纷纷集中到了靠南临窗的方向。   醉仙楼临湖而建,二楼雅间取景极好,透过打开的窗子可以看到碧波粼粼的湖面和依傍在湖边的亭台楼阁,如烟翠柳。窗面吹进来的清风尤带了些湖水的湿气,靠窗的桌子旁坐着一男一女。男子白衣胜雪,风姿天成,恍若谪仙,少女清丽雅致,明眸皓齿,眉目如画。桌子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粉衣少女放下手中的筷子,抬手拎起桌上的茶壶慢条斯理地斟了一杯茶,动作随意却不失优雅。他们只是简单地坐在那里就如同一幅唯美的画卷让人不忍亵渎。然而,此时倒在桌椅下的一身黑衣的男人却生生将这幅画卷败坏了一笔。   坐着不动的另两桌人不动声色地朝楼梯口看了一眼。果然,刚刚破窗而入的是六条身影,而此时围在了白衣青年身边的,只有五个人。几人面色平静,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出于江湖中人必有的警惕,刚刚那两个人走进来的时候,几人虽然面上不显却暗暗分了四分注意力到了他们身上,就是刚刚动乱发生的瞬间也没有丝毫放松。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依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出刚刚到底是谁出的手,又是如何出手。这两人的武功,可见一斑。   带着人将白衣青年围起来的孙老三不是傻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锻炼出了一双金睛火眼,坐在窗边的那两人。先不论那个安静地继续低头吃饭,动作优雅如同大家闺秀的少女,她对面那位一身白衣的男子就绝对不简单。白衣长剑,威势天成,他的脑海中一个名字突然闪过,双目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冷汗唰地一声流下来。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开口,握着刀的手一阵发软。他唯一庆幸的是,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动手。整个酒楼二楼霎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不错,这一次比上次在酒楼遇到的人有见识多了。粉衣少女,也就是叶芷然侧眸瞥了一眼呆站着楼梯口那群人,目光在冷汗涔涔的孙老三身上转了转。看这样子,大概……是已经认出对面那尊大神的身份了?   叶芷然放下筷子,抽出手巾捻了捻唇角,抬眸看了对面的人一眼。虽然知道白云城主叶孤城在江湖上的名声很大,但是之前遇到过的人要么是像陆小凤那样没有太把那当一回事的,要么就是在花家遇到的江湖前辈那样,即便是忌惮也不好在面上表现出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被他一个名字就吓得不敢动弹,叶姑娘觉得这感觉颇为新奇。   过了许久,见临窗的那个白色身影依然没有丝毫动静,意识到他大概是不准备插手,孙老三的胆子终于大了起来。他咽了咽口水,悄悄往窗边瞥了一眼,随即转头瞪像白衣青年厉声喝道,“姓林的,我兄弟和你无冤无仇。你却生生废了他一只手,这笔账我孙老三今天一定要好好跟你算算!”说道最后,想起自己兄弟卧病在床一条高大威猛的汉子硬生生瘦成了一把骨头的惨状,他的眼睛渐渐红了起来瞪得如铜铃一般怒视着对面的青年。   林之远收回看向窗边的目光,冷冷地看向面前狠狠地瞪着他的男人,扯了扯嘴角开口道,“剑法切磋,生死在天。他留了一条命,已经是幸运了。”   “你!”孙老三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所激,伸出手愤怒地指着他,咬牙切齿地开口道,“如果不是你苦苦相逼,我兄弟怎么会答应和你比剑!”而且,留了一条命又怎么样,握剑的手断了形同废人,只能躺在床上了此残生,还不如当初就死在他剑下!   林之远不耐烦地嗤笑了一声,“连与人比试都不敢还拿什么剑!”   “你!好,我也不管你们约定了什么,我只知道他是我兄弟,我今天一定要给我兄弟报仇!兄弟们,上!”   “唰唰唰”几声整齐的兵器出鞘声音过后,刀光剑影急速掠起,剑气和刀锋交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巨网迎面扑来。林之远冷冷勾唇,手指搭上剑柄,锵地一声,长剑出鞘。   清越的剑吟在楼间响起。叶芷然一手托腮,饶有兴致地侧头看去。她不是刚出江湖的小孩子,这种明显是私人恩怨的事情通常都不会让旁人插手,她也没有这份闲心。只不过,师兄师姐们一直都说她江湖阅历太少,难得遇到这种打群架的场面,自然是要好好围观一番的。俗称看热闹。   “呐,城主大人,那是……点苍派的剑法吧?”   叶孤城淡淡地抬眸扫了一眼,“盘龙十八剑,点苍派绝学,只传于掌门嫡传弟子。”   “唔,也就是说他是点苍掌门的嫡传弟子?”叶芷然纤细的手指点了点唇角,若有所思地看着人群中左突右支,身形飘忽的白衣青年,“盘龙十八剑?”   点苍派地处云南大理,虽列属于中原武林,和峨眉,昆仑,华山并称四大剑派,但却经常性地游离于中原武林的边缘,也算是一朵奇葩了。点苍派的剑法,初看平平无奇,不若峨眉剑法清逸灵秀也没有华山剑法的空灵飘渺,但若真与之对上就会发现看似平凡的剑招中处处暗藏杀机,招招狠辣至极。   “形似神非,剑势呆滞,只得点苍剑法精髓三成。”   “额……”叶芷然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看着人群中剑光流转,剑法凌厉的青年。三成啊,为什么她觉得就是只有三成他的剑法还是很厉害的说?   看着对面少女一脸郁闷的表情,叶孤城唇角微勾,眼底隐隐闪过一丝笑意,“你阅历太少。”   “……”   有关叶姑娘江湖阅历的问题,要用一种辩证的眼光去看待。要说起来,她在江湖上行走的时间太少,认识的人也不算多,说她江湖阅历少也的确没错。只不过,看看她认识的是哪些人吧:叶孤城,西门吹雪,陆小凤,花满楼,霍天青……整个江湖上声名赫赫的顶尖高手,她几乎认识了一大半。这样一种情况下,说叶姑娘没见识,江湖上仰慕剑神剑仙的少侠们能一口血喷死你。所以叶芷然姑娘不是没见识,她是见识得太过高端大气上档次。关于剑法最高端的问题,诸如剑意、心境一类,她能够甩江湖同辈几十条街。但是有关于剑法招式上的应对经验,她就远远不如那些经常在江湖上行走的人了。   就好比现在,如果让她师兄苏少英来看,这刚刚被她认为是“挺厉害”的剑法,绝壁是要遭鄙视的。   一边围观一边在心底默默思考代入如果现在和那个白衣青年交手的是她又该如何应对,叶芷然渐渐看入了迷。墨色的长发顺着她的侧脸滑下,粉衣少女单手托腮目光定定地看着场内的打斗,神色间很是认真,清澈明丽的水眸中时不时浮起一丝困惑或者了然。叶孤城抬眸安静地看着她,唇角轻轻勾起。   林之远好歹也是点苍派掌门的嫡传弟子,孙老三纵然走南闯北江湖经验比他多得多,但是经验这种东西,不是所有时候都能够转化为实力的。所以这场闹剧的结局,不言而喻。   闹剧收场,叶芷然微微低下头,还在回味自己刚刚在白衣青年的剑法中领悟到的东西。良久之后等她回过神,发现此时厅中依然是一片安静。   不是已经打完了吗?粉衣少女有些困惑地抬起头,就看到刚刚那个以一敌十的白衣青年此时正站在桌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对面的叶孤城,脸色涨得通红,大声喝道,“点苍派林之远,请叶城主指教!”   “……”叶芷然猛地转头看他,目光愕然。   少年,你不要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盘龙十八剑好像不是古龙笔下的,具体出自哪里我都不记得了,反正也是点苍派的技能,凑合着用吧…… 第56章 、竹筷   醉仙楼二楼雅间。   临近楼梯口的桌椅倒了一片,原先摆在桌上还未用完的菜肴洒在了地上,已经看不出形状,残骸狼藉一片。整个二楼大厅的桌椅几乎全空了,可是大厅内却并不是空的。   大厅内有人,有很多的人。只不过这些“很多”的人全部挤到了墙角,一双双眼睛中惶恐惊骇还未散去,齐齐对准了靠南临窗的方向。整个大厅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众人目光对准的方向,一身白衣的青年站在桌前,背脊挺直,脸色涨得通红,右手紧紧握着腰间的佩剑,整个人身体绷得紧紧的,周身的气势锋锐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意味,像一把亟待出鞘的长剑。   只不过,当这种气势对上他面前的男人的时候,却生生被压了下去落了下乘。如果说站在桌前的林之远是一把名匠费尽心血打造出的锋利无匹寒光四射的利剑的话,此时坐在桌边随意地捧起一杯茶的白衣男人就是古剑,是名剑,是如赤霄、湛卢只是一个名字就可以震慑四方,不出则已一出则天下俱惊的绝世名剑。   这样的差距不仅仅是时间和经验可以造就的,顶级剑客和绝世剑客说起来只有一步之遥,可是整个江湖数百年的时间里涌现出的少年天才多如过江之鲫,能够跨过这一步的,近百年内却只有两人。   天赋这种东西说起来玄乎,却的确是真实的存在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成为叶孤城或者西门吹雪。   看了看站在桌前的这个年轻人,叶芷然轻轻叹了口气。他眼中的光芒太火灼烈和炙热,即便身体已经在对面那个男人的威压下开始发抖,双腿却没有后退一步。   平心而论,叶芷然挺佩服他的勇气的,但是她一点都不欣赏。点苍派掌门弟子林之远,在他们这一辈中是和她的三师兄苏少英齐名的少年天才。可是今天一见之下,她觉得他远远不如自家三师兄。不说剑法上的落差,如果今天换了三师兄苏少英在这里遇到了叶孤城,他或许会上前见礼或者虚心地请求指点,但是绝对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他发出挑战。   这样的行为说好听了是有勇气,说难听点就是找死。一个真正有潜质的人是绝不会做这种无意义的找死行为的。死了,就永远成不了顶级剑客。   更何况,她抬头看了一眼安静地低头喝茶的叶孤城。他会不会答应这样的挑战还是两说。至少以她对叶城主的了解,既然刚刚林之远的剑法都被他这样鄙视了,他应该根本就不会再对他有任何拔剑的兴趣。   如同叶芷然所料,叶孤城不紧不慢地喝完茶,放下茶杯拿起了桌上的竹筷,丝毫没有看到桌边的人一般,动作优雅中带了三分漫不经心的漠然。   叶芷然颇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脸色涨红,身体越发僵硬的林之远。虽然说在她认识叶孤城以来,叶城主一直表现得……貌似,还挺好说话的。   但那只是对她。   对于其他不在意的人,城主大人的表现永远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疏离。甚至,在他古井无波的眼底,找不到任何人的存在。   作为白云城的城主,智商情商高到破表的妖孽极人物,叶孤城当然不是不通俗物,不善与人打交道。他只是不需要。他的实力和地位决定了他不需要去搭理任何他不感兴趣的人。   所以不感兴趣,他可以无视。无视得嚣张霸气又理所当然。   叶芷然无数次回想起他们的初遇时都万分地想感叹当时自己到底是哪里入了叶孤城的眼。自己这一辈子的幸运值绝壁是全用到那一刻上去了啊!   再次抬头看了一眼那个依然杵在原地的苦逼孩子,叶芷然轻轻咳了一声,终究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忍心,张了张嘴,“城主大人……”   叶孤城抬眸看了她一眼,叶姑娘微微侧眸示意了一下左侧那个眼中喷薄出的怒火几乎快凝结成实质,但是在叶孤城的威压下声都出不了的某苦逼青年。   “你是不是……”直接开口让他圆润地走开算了啊?杵在这里她都不好吃饭呐!(……)   叶孤城放下竹筷微微侧头思索了片刻,淡淡地点了点头,“好。”   叶芷然松了口气,然后就看到对面白衣如雪的剑客缓缓站起身,转向了站在原地僵立了半响的林之远,薄唇微启,“出剑吧。”   “……”   “……”   次奥!!!   这是神马发展?!神马发展?!不是让他走人吗?为什么会变成决斗啊!城主大人你到底理解了些神马?!他们的大脑就不是在一个频率上的是吧?脑电波完全接反了是吧?!   一瞬间,叶芷然妹子风中凌乱了。但是不等她开口阻拦,某林姓找死青年就已经眼睛一亮,迅速地抬手出剑,不给人一丝反应的机会。叶姑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孤城的手指搭上了剑柄,一道寒光掠过,耳边只余他淡淡扔下的两个字。   “看好。”   看好什么?看好你是怎么一剑把人戳死的吗?!   尽管心中郁闷非常,但叶芷然还是紧接着站起身,目光紧跟着那道白色的身影,不放过他的丝毫举动。试图努力挽救一下林之远剑下亡魂的悲剧未来。   只不过,两招之后,叶芷然的眉间微微蹙起。她紧紧地盯向场内,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剑气纵横,衣袂纷飞,场内的两人还在交手,她的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   他们还在交手,这本身就是最不对的地方。以她对叶孤城实力的了解,对付一个林之远,根本不需要出第二剑。可是此时场内的交手状况却是你来我往,颇为精彩。   颇为精彩?叶孤城和林之远?开什么国际玩笑?!   叶芷然死死地关注着场内,脑海中飞快地分析着两人之间的过招,半响之后,她的眉头舒展开来。然后,以一种同情到怜悯的目光看向了那个左支右绌,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如纸的青年。   他现在大概是宁愿叶孤城一上来就把他一剑戳死的吧。   盘龙十八剑既然是作为点苍派仅仅只传于掌门嫡传弟子的高级货,剑法档次自然不低。可是此时在他手中,却好似比江湖上摆摊耍戏的花架子还要不如,处处是不足,处处是破绽。比之刚刚和孙老三对阵时的锋锐凌厉,几乎像是整个换了个样子。   林之远的额头上溢出了满头的汗水,拿剑的右手几乎僵硬到麻木。和叶孤城交手不过片刻,他却好像和人大战了三天三夜一般疲惫,体力近乎透支。但是他的剑招还在继续,动作也没有停下。不是他不想停,而是对面的人不让他停。他的剑还在他手中,但是却已经不再受他所控。这就是他和顶级剑客之间的差距吗?林之远目中的神色渐渐变得绝望。   紧紧地盯着场中的过招,叶芷然的目光转也不转,神色分外的认真。场内正在交手的两个人已经不能算是在决斗了。这只是一场单方面的教学战,而教学的目标自然不是已经被逼的摇摇欲坠体力耗尽的林之远,而是站在场外的她。   盘龙十八剑的剑招一招一招地被破去,哪里是杀机哪里是破绽,一目了然。要熟悉如何应对一套剑法的最好方法是亲身上阵跟人打,打得越多越熟悉。但是当一个顶级剑客直接在你面前将剑招一一破给你看的时候,几乎就可以完全跳过这一步了。   这根本就是在犯规。   叶芷然看得很认真。像叶孤城这样级别的绝世高手亲自给她传授对敌经验的机会,她当然必须得认真。   只不过,在飞快地分析招式学习经验的同时,一丝浅浅的疑虑从她心底划过。   城主大人这样,是不是略微急迫了些?   盘龙十八剑已经全部使完,一点寒光在寂静的厅室内乍起,化作一道流光直刺林之远的咽喉。叶芷然眼睛猛然睁大,急忙出声道,“等等!”右手迅速地在桌上拂过,反手抽出了一只竹筷。   “叮”地一声脆响,随即是竹筷插入木头的哧哧声。冰冷的长剑停在脖颈半寸之处,逸开的剑气在脆弱的喉咙上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被凌厉的剑气削断的半截竹筷“啪”地一声落在地上,滚了滚,最终慢慢停下。   白衣剑客抬眸地向竹筷射来的方向看去,神色冰冷。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叶芷然眨了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右手,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着一支青色的筷子,正是她刚刚从筷筒中抽出来的那只。   刚刚出手的不是她。   “叶城主。”   一身白衣的陌生青年站在楼梯口唯一一张尚算完好的桌子旁,面带微笑地看向叶孤城,左手握着一把折扇,右手自然垂下搭在腰间的剑柄。而他身后的那张桌子上,被人随意扔在桌面上的一双筷子只剩下了一只。   今年流行穿白色还是怎样,怎么一个两个都是白色的衣服!叶芷然的目光在突然出现的陌生青年身上转了转,上下打量。这个人……粉衣少女微微蹙眉。   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白衣和折扇这两样东西堪称有史以来最为装逼的装备,没有之一!装得好了就是气质如玉,温雅清贵的世家公子,装得不好就是走马章台,听戏遛狗的花花大少。而眼前这个人,自然是属于前者的。   只不过,她却在他身上找不出一丝谦谦君子的温和淡然。他虽然在微笑,言辞也很客气,但浑身上下无处不在诉说着他的高傲和自负。   在叶孤城面前自傲,这说起来真的是一件很可笑的事。可他偏偏却能够给人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他本该就是这个样子的,无论在谁面前。   叶芷然认识了叶城主这么久,能够站在他面前还不被他的威势天成的气场压下去的至今也只有原著中的陆小凤几个主角。这个陌生青年暂时还不出来历却能够丝毫不落下风。转角处缩在地上的林之远直接被两人强大的气场秒成了渣。   仿佛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有短短的一瞬。两人对视的目光错开。白衣青年轻轻垂眸,唇角的弧度未变。叶孤城缓缓收剑,回头看了一眼。   叶芷然愣了愣,迅速反应过来,向他走去。然后跟着叶孤城身后缓缓走下了楼。在经过白衣青年身边的时候,叶芷然回眸看了他一眼。却看到那个陌生青年正唇角含笑地看着自己,眼中的神色幽深莫测。她皱了皱眉,转过头不再看他。   目光落在面前那个背脊挺直的白色的背影上,叶芷然的眉头依然没有松开,眼底划过一丝浅浅的涟漪。   是错觉吗?总感觉,城主大人跟那个人认识的样子。   那个纤细的身影转过楼梯转角,被层层楼柱彻底遮盖。白衣青年终于收回目光,视线在墙角处靠着楼柱的林之远身上一扫而过,不见丝毫波动。他慢慢移步向楼梯的方向走去,在擦肩而过的刹那,淡淡地扔下两个字。   “废物。”   林之远脸色瞬间煞白。 第57章 、林焕   白衣陌生青年的出现让叶芷然心底好像埋了一根刺,不疼,但是一点都不舒服。也让她彻底没有了继续游西湖的兴致。   她没有去问叶孤城是不是认识他,打心底地,她不想和这个人再有任何牵扯。   但是偏偏最近老天爷好像看她不怎么顺眼。   叶芷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几步之外的那个人,手中拎着的早点还在冒着腾腾的热气,另一只手慢慢抚上剑柄。她今天出门前真应该看看黄历的。   几天前在酒楼见到的那个陌生青年此时正带着浅浅的笑容站在街口,看看将她的路挡住。手中的折扇一收,他唇角微弯轻轻笑道:“我是来感谢叶姑娘的救命之恩的。”   救命之恩?叶芷然皱了皱眉,疑惑地看着他。她什么时候救过他?   “几天前在扬州醉仙楼......”   他话未说完,叶芷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蹙眉,“林之远?”她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落在他腰间的长剑上,“你是林之远的师兄?”   不可能吧,点苍派如果有这样的人物她早该知道才是。看着她面色明显怀疑的身上,白衣青年微微一顿,勾了勾唇,“我是他兄长。”他停了停,轻笑着道,“你可以叫我林焕。”唇角的弧度怎么看怎么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叶芷然眉毛皱的更紧了。这个名字......她完全没有听说过。   能够跟亚古城对峙而不落下风的人会是一个无名之辈吗?让二师兄那个二货来想想都知道不太可能。要么是之前点苍派可以将他雪藏了,要么就是他在说谎。   前者的话......不是她小看点苍,她是真的不觉得它有能够培养出这样的人物的实力。峨眉也没有......所以更加有可能是后者。   无论是哪一种,叶芷然都不怎么感兴趣,她现在只想离这个人远一点。扯了扯唇角,粉衣少女不咸不淡地开口,“林公子不必介怀,我什么都没做,将令弟救下来的是你才对吧。”   “如果不是叶姑娘那句阻拦,即便我出售再快也绝对无法从剑仙叶孤城剑下救人。这点自知之明,林某还是有的。'   “是吗?”叶芷然淡淡一笑不作回应。既然你有自知之明为什么看不出来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理你呢?   “林公子还有事?”她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一丝不耐。难得今天起了个大早出门,再不回去她手里拎着的早点就要凉了,她已经不想再站在这里跟他废话了。   “无事。林某打扰了。叶姑娘,后会有期。”林焕侧身移开了脚步,微笑着看着粉衣少女斜睨了他一眼,脸上明明晃晃地写着“我一点也不想和你后会有期!”,直直地路过他向客栈走去,没有回头看一眼。   脸上的笑容不变,林焕轻轻垂眸一笑。然后转过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叶姑娘,来日方长......   再次遇到了林焕这件事叶芷然回去之后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叶孤城。白衣男人垂眸思虑了稍许,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心。   “尽量离他远一点。”   “哦。”叶芷然点了点头,眼睛一转,抬头看他,“那个人很危险?”   “危险?”叶孤城缓缓勾唇,唇角的弧度有些玩味。修长的手指顺着丝滑的长发划到她的脸侧轻轻摩挲,他启唇淡淡道,“不必理他。”   语气中有着作为白云城主的独有的孤傲和嚣张。压制人乖乖点头,“那我们尽快回白云城吧。”   “不继续逛了?”   “没心情了......”小姑娘耷拉着脑洞,语气分外郁闷。只是绕道了个扬州就遇到了一个变态,在继续往下绕下去睡知道还会冒出些什么来!   叶孤城唇角微勾,放下手,“那明日便启程吧。”   粉衣少女单手托腮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听到他的话之后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叶孤城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落回到桌案上的棋盘。黑白棋子交错纵横,棋已行至中路。干净修长的手指间一枚黑色的棋子转了转,然后缓缓在棋盘上落下,发出玉石相撞的轻响。   他不是不知道她急着回去是因为几天前出现在醉仙楼的那个人,白云城并非无人,虽然会有些麻烦但是对他还构不成什么威胁。只不过......白衣男人燕姐微醺,黑眸中闪过一抹晦涩。有些事已经开始布局,他已经不适合再继续留在这里,现在回白云城也好。如果某些预料之外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他垂眸在棋盘上落下一颗白子,目光轻轻扫过坐在他身边的少女......他也好早做谋划。   而此时托着腮组在叶孤城身边,脸上的神色安静乖巧,似乎看他下棋看得很认真但是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她已经神游天外的叶芷然姑娘,正在思考一个十分严肃的话题。   她刚刚.......为什么要用“变态”这个词?明明那个林焕林公子,早上看上去的时候还是很正常的啊?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叶芷然以为遇到林焕只不过是路途中的一个小插曲,却没有想到,这插曲的节奏竟然出乎意料地长。   于是,在青沙镇,当她第七次遇到了林焕的时候,她已经无奈了。这货到底是要干神马?!每次出现跟她说上两句话,然后就十分识趣的自动消失。一路从扬州到南海,十个人都知道她是故意跟在他们后面了,偏偏这货出现的时候还能毫无愧色地装出“咦,又遇到叶姑娘了,还真是有缘呐。”的样子,让被“偶遇”的某姑娘十分想狠狠得想对着那张俊脸抽过去。有缘?有你妹的缘呦!你敢不敢更撞一点啊混蛋!   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耐心真没那么好的叶姑娘正准备开口表示有什么阴谋直接上吧求别再出现了,我看到你真心渗得慌。话还未出口,她突然微微一怔,迅速地抬头看去。一道清越的剑啸滑坡空气,银色的光华一掠而过直抵林焕背心。   如果现在不开口提醒这货真的被一剑戳死的话她是不是就解脱了?第一时间,叶芷然姑娘脑海中飞速划过的却是这个相较她本人所走的明朗阳光的路线而言略显凶残的念头。唔,由此可见叶姑娘对某公子深切的怨念之情。   只可惜,林焕是什么身份?身为一个敢于正面和叶孤城对峙的男人,那必须的是高手高手高高手,否则如何对得起城主大人的身份!连叶芷然都察觉到的事,他会察觉不到?   白衣青年神色不变,不紧不慢地朝右跨了一步。看似随意的动作却看看避开了直掠而来的剑势,没有多一寸也没有少一寸。银色的剑光擦肩而过,剑势一转却没有再次攻向林焕,反而顺着来人的动作归入鞘中。   漫不经心地避开了天外飞来的那一剑之后,林焕抬眼就看到粉衣少女上下打量着他,见他毫发无损眼底的遗憾几乎溢出表现到了脸上。嘴角一抽,林焕干脆地移过了视线,看向那个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刺失败之后非但不离开还大大咧咧站在原地任他打量的人,挑了挑眉。   “这位兄台,在下似乎和你并无仇怨吧?”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叶芷然在看到几步之外的那个人的时候着实愣了愣。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愕然了片刻,转念又一想这里是通往飞仙岛的必经之路,这人出现在这里貌似也不奇怪?   白衣少年冷冷地看了一眼林焕,眉毛一扬,语气理直气壮,话音掷地有声,“谁叫你眼瞎看上她了,调戏堂嫂的人都该死!”   “......”   “......”   眼瞎......叶芷然嘴角一抽,“叶孤鸿,你是想打架吗?”   丝毫没有听出某少女华中的杀气的叶孤鸿小同学眼睛一亮,,迅速地搭上剑柄,抬手就要拔剑,“好啊!来来让我看看你这几年进步了没有。”   “好你妹!给我把剑收回去,这里是闹市区啊,你个二货!”她上下打量一下身量抽长比几年前多了几分沉稳的白衣少年,轻嗤一声,“而且,就算要看也是我来看看你进步了多少吧?一次都没有赢过我的叶孤鸿少年!”   一提起一年多以前的那几次惨败,刚刚还让人觉得他沉稳的叶孤鸿少年瞬间炸毛,“有本事你现在再跟我比一场啊!我肯定赢定你!”   “不要!”   “叶芷然!”   “一边去!”   林焕一手把玩着手中的折扇,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在他面前吵架,半饷之后突然开道,“听叶公子的意思是,你口中的堂嫂是指叶姑娘?”   似乎是想起了还有外人在这里,叶孤鸿终于住口,恢复了他冷冰冰得向剑神看起的面瘫脸,冷冷扫了他一眼,“是。”   林焕脸上的笑容愈大,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叶芷然,“可是,我似乎并未听到白云城前往西蜀峨眉山下聘的传闻。难道是在下孤陋寡闻了?”   的确是没有。叶芷然淡淡扫了他一眼。那个所谓的婚约只是叶孤城和独孤一鹤之间的口头约定,三书六礼全未到齐。叶孤鸿眉间微蹙,冷冷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然叶姑娘还未定亲,那在下还是有机会的对吧?”   不等叶孤鸿开口,他回头看着叶芷然淡淡一笑,“叶姑娘,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白色的身影一闪消失在了人群中。叶芷然目光微楞,若有所思,虽然早就知道林焕武功好但是一直未见他出手。现在看起来,他似乎比她预料的还要厉害一点......   等他回过神就看到叶孤鸿站在她面前等着她。   “怎么了?”叶姑娘一脸莫名其妙。   “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也很想知道......”叶芷然有些无奈地摆手,朝四周看了看已经消失不见。此时大街上大多是普通人,刚刚的交手虽短,但也足以将这些手无寸铁的普通老百姓吓到,周围的摊子集体移开了好几丈远,连刚刚她看贝壳的那个摊主都溜了。略有些遗憾地特质人瞪了叶孤鸿一眼,都是这货惹的!不过想起他刚刚戳的是谁,叶姑娘心底立刻又舒坦了,她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刚刚那一剑戳得好!算你有良心。”   叶孤鸿轻哼一声,“你是我堂嫂,我当然得帮你。”   叶芷然点头,嗯,这么久不见叶孤鸿少年看起来顺眼多了。她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摊位想找找还有没有卖贝壳的,回过头就看到叶孤鸿目光诡异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叶芷然低头看了看,没什么地方不对啊。   “我说......”叶孤鸿的语气有些困惑,“这一次我说你是我堂嫂你怎么不炸毛了?”   “......”她收回之前的话......先不论“炸毛”这个词他是从哪学来的......   “叶!孤!鸿!”   “怎么?”   “你给我过来跟我打一架!”   “好!”白衣少年迅速拔剑。   “只准用两仪剑法!”   “哈?”叶孤鸿愕然地瞪她,“凭什么?!”   粉衣少女抬眸嫣然一笑,“凭我是你堂嫂!”   “......”   哼!小样,跟我斗!叶芷然得意洋洋地转身,抬眸的瞬间,身体一僵。   几十步外的人群中,一个修长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那里。俊眉修目长剑在腰,白衣胜雪威势天成。尽管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抬眼看去第一眼看到始终是他的身影,只能是他的身影。清冷出尘如九天谪仙的男人安静地抬眸看来,薄唇微弯,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如冰雪初消融,海上明月升。 第58章 、长寿面   叶芷然很纠结,非常纠结。   距离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叶孤城的面声称自己是叶孤鸿的堂嫂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作为一个从作风豪迈的大唐盛世穿越过来的现代妹子,叶姑娘觉得,这怎么看怎么算是表白了吧'当众表白啊,她三辈子加起来都投这么凶残过!可是……那谁谁谁怎么没一点表示呢?   柔软的靴底踩在走廊木质地板上,路过庭院里郁郁葱葱花木扶疏,白衣飘飘的美貌侍女在她路过时恭敬地停下脚步,躬身行礼道,“夫人。”   她脚步徽微一顿,继续向书房走去。   是的,夫人……叶孤城态度上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变化的是他手下的态度。或者也不能说变化。因为他们也只是改了一个称呼而已。以前态度上再恭敬,还会遮遮掩掩象征性地喊一声“叶姑娘’。现在呢!现在遮都不遮一下了啊!用叶孤鸿那货的话来说就是“你自己都承认了干嘛还跟你客气。”   夫你妹的人哟!承认你妹夫!三媒六聘呢?婚礼拜堂呢?聘礼都没过门谁要当你家夫人啊!步骤跳过太多了吧混蛋!!白捡都没这么便宜的事!!   叶芷然姑娘觉得,自己吃亏了!吃大亏了!   越想越郁闷的叶芷然妹子气势汹汹地带着神挡杀神的强大气场直直向叶孤城所在的书房走去,一路秒杀无辜侍从无数。   直到走到门抬手前准备敲门的时候,叶芷然犹豫了一小下。敲门什么的是不是气势略显弱了一咪咪?她是不是应该酷炫狂霸拽地直接踹门?还未等她思考情楚,书房的木质雕花大门“吱呀’一声被拉开,白衣如雪的男人站在门口垂眸看着眼前的姑娘,眉眼安静。   “为何不进来?”   “额 ……”她能说她正在设计她酷炫狂霸拽的出场方式以求从气势上压倒对方吗?叶芷然默默地抬头看着叶孤城,对比了自己和他的气场上的差距,然后默默地闭上了嘴,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好吧,气场这种东西果然还是存在天生的差距的。   安静的书房里,白衣胜雪的城主坐在书案前处理白云城公务。一身粉衣的少女托着腮坐在一旁,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也不转的看着他。上午的阳光稀疏透着淡淡的金光,他冷冽俊美的轮廓线条在浅色的光晕中显出了三分柔和,墨色的长发顺着侧脸垂下,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的书案±,眼眸深邃而安静。   握着笔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如玉,好看得一塌糊涂。   叶芷然看着自家绯闻男友(坚决不承认)的美好的侧颜发了一小会儿呆然后开始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她到底是来干嘛的?   这个问题很重要啊!她刚刚脑子一发热直接就往书房冲过来了,现在回想一下,幸好她一见面就被城主大人气场压制了。如吊真的把她要问的都问出来了,那果断是逼婚的节奏吧?   叶芷然无力地扶额,她觉得自己是一个脑子挺清醒的姑娘啊。为什么在遇到有关城主大人的问题的时候跟被人上了个buff智力减半一样?这挖坑埋自己的挂能用的不要太熟练!仔细回忆了一下她从认识叶孤城至今发生的事,叶芷然骤然醒悟,特么的从最开始就是她自己把自己坑进去的吧?坑了一次是不小心,坑了两次是意外失误,坑了三次就是蠢毙了吧!   叶芷然觉得自己真的是不能更蠢了!   有些郁闷地揉了揉额角,她伸手拿起桌上一本书随意地翻了翻。史书?叶芷然干脆放下手,饶有兴致地开始认真翻看。必须转移一下拄意力,否则她会被自己蠢死的!   书房中一时安静了下来,柔软的笔尖在纸面上扫过的沙沙声合着纸页翻动的声响,气氛安静而宁谧。半响之后,低头看书的少女动作突然一顿,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书卷上的那行字看了三秒,“啪”地一声将它扔在了桌上,然后站起身走了出去。   书房的大门吱呀一声合上,那卷刚刚被扔下的书卷安静地躺在书桌上停留在刚刚被翻看的地方。良久之后,一只极干净修长的手将它拿了起来。吹进书房的风温柔地拂过书页,微微泛黄的纸面上最开头的那行字隐在了纸页间。   “天宝十四载春三月丙寅,宴群臣于勤政楼,奏《九部乐》,上赋诗鼗柏梁体。癸未,遣给事中裴士淹等巡抚河南、河北、淮南等道。八月壬辰,上亲录囚徒。   冬十月壬辰,幸华清宫。甲午,颁《御注老子》并《义疏》于天下……”   城主府书房。   叶三汇报完近月的情报之后安静的退了下去。白云城的暗卫从一到十除了被派出去执行任务的叶四、叶七和叶十,都在此处,白云城的管家叶晖垂手站在最前列。书桌后,一手支着下颉的白衣男人目光安静地落向窗外,并未对他的汇报发表任何意见。   叶九悄悄地抬起头朝他视线的方向看去,书房外的花园里,一身粉色衣裙的少女站在郁郁葱葱的海棠树下拉着一位白衣侍女说着什么,她身后还有几位负责料理花园的侍从,脚下摆着几个青灰色的酒坛,不远处一位灰衣侍从拿着铁锹一类的东西走了过来。   细小的嬉笑声从花园中传来,声音很轻,似乎是害怕打扰书房中的人而特意放低了声音。粉衣少女指挥着几个人将她脚下的酒坛埋在树下,上午的阳光带着淡淡的金色流泻下来,阳光下她如墨的长发间精致的发饰折射出细碎的光晕,唇角的飞扬的笑容夺目而耀眼。   似乎自从夫人来了白云城之后整个城主府沉静而略显压抑的气氛变得活泼了很多。就好像一潭幽深的潭水渐渐的开始流动一般变得鲜活而纯净。他也说不上这种变化好还是不好,至少他个人还是相当喜欢的。他抬头悄悄看了一眼坐在书桌后的男人,他的唇角微微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周身的气息似乎受了铺洒进来的浅色晨曦的影响变得柔和。   叶九默默低下头,他觉得光是冲着汇报工作的时候城主大人不再那样冻死人,他也必须欢迎这位城主夫人的到来!   只不过,最近夫人和城主之间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大对劲?叶九挠了挠头,作为一个单身了二十几年的汉子,他必须表示,虽然他还没有妹子但是他的直觉还是相当准的。其实完全不用他的直觉来说话,基本熟悉他们的人都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了好么。   夫人出现在城主大人身边的频率都少了一大截啊!   人民群众对此表示非常忧虑。   站在原地发了半响的呆,叶九眼角的余晖瞟到城主大人还在淡淡的看着窗外,他右下手的位置,一身白衣的叶晖垂着手静立着不动如山。于是叶九幡然醒悟,他着急个毛线啊。先不说城主,叶晖都没急呢!坚信即使天塌下来先砸死的也是白云城大管家的叶九同学顿时安心了。   于是一切交给叶晖。   城主府外竹林。   扫了一眼一个人站在青石桌旁的叶晖,依然没有看到那个该出现的人影,叶孤城微微皱眉,   “她人呢?”   叶晖恭敬地躬下身,“夫人在厨房。”   叶孤城的眉间皱的更紧了,目光冷然地看着他。   叶晖身体微屈,不动声色道,   “不如城主您亲自去看看?’   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白衣剑客转身离开。   城主府厨房。   “叶姑娘,你还是让我来吧……”谷雨站在灶台边,急的快哭了。   “不要!”叶芷然把袖子一挽,拿起桌边的筷子愤愤的盯着锅里已经煮开开始沸腾的汤水,“我就不信我还奈何不了一碗面!”   “可……可是这里温度这么高,姑娘你不热吗?’   “不热,我有内力……嘶……”   “叶姑娘!!!”   事实证明,内力再高,不小心碰到被烧得快发红的锅壁的时候,还是会被烫伤的。谷雨急急忙忙地打来一盆冷水,“快点,叶姑娘,把手放进去。”   叶芷然皱着眉疼得抽气,十指连心阿,疼死人了有木有!   “我去拿药!”谷雨立刻转过身,然后身体突然一僵,“城……城主……”   一身白衣站在门口的男人目光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叶芷然愕然地回过头看着他径直走到自己身边,抽出她浸在凉水中的手。   白皙如玉的手指被烫红了一大片,顶端起了一枚小小水泡,叶孤城身上的寒气更重了。   “叶三,去拿药。   “是!”隐在暗处的黑影低声应了一声,迅速消失不见。   白衣剑客冷冷的目光扫过厨房里另外两个姑娘,语气罕有的带上了一丝严厉,“怎么回事?’   谷雨吓得一哆嗦,低着头不敢说话。叶芷然被他周身的寒意吓了一跳,愣愣的无意识道,“和谷雨学下面,不小心烫的……”   叶孤城眉皱得更紧,漆黑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怒意,“这些事自然有下人去做。”   “可是……”   “我应当和你说过,握剑的手需用心保护。”   叶芷然微微一怔,扭过头去,咬着唇不说话。   叶孤城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厨房,吓得头也不敢抬的谷雨,和站在他面前扭过头不看他的少女。纤长浓密的羽睫微微颤动,额头上被厨房的热气蒸出一层密密的细汗,贝齿紧紧咬着唇,流露出一丝倔强。   饶是叶孤城,也不由被她弄得有些无奈,耐着性子放缓了语气,“你若是想吃面可以让谷雨去下,没必要一定要自己学。”   粉衣少女低垂的眼睫颤了颤,回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扭过头。半晌之后,轻轻开口,“管家说,明日是你的生辰。”   握住她手指的大手微微一顿。   “麻烦了你这么多次,也没什么能够跟你做的……我想亲手给你下一碗长寿面。”   握着她的手缓缓收紧,叶孤城垂眸沉默了片刻,“你下的面呢?”   叶芷然伸手一指墙角的木桶,鼓起脸道,“一点都不好吃,都倒了。”   叶孤城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移向那个还冒着蒸汽的木桶,然后在厨房里扫视了一圈。右侧的桌案上还放着揉好的面团,另一边也有一个桶,里面白色的面粉糊成一团不成样子.很显然,这姑娘光是学着揉面就浪费了不少的面粉。桌案左侧摆着一盒盒调料,几乎已经见底。   这时,身后响起了汤水煮沸的声音,叶芷然回头看了一眼,“额……谷雨,这一锅是不是己经好了?”   谷雨在城主大人的迫人威压下抬起头,朝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小心地点头。   叶孤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白衣侍女立刻会意走了过去用瓷白的空碗盛了一碗面,端了过来。   “叶孤城?’叶芷然眨了眨眼睛,呆呆看着城主大人随手端起了那碗面条,走到厨房一角的小桌边坐下,抽出了一双筷子。   眨了眨眼,叶芷然正准备往他那边走,厨房里黑影一闪,叶三己经站在她面前,手中是一个瓷白的玉瓶。   “……”效率真高……   谷雨帮着上了药之后,右手指尖的隐隐灼痛消抹了不少。叶芷然回头看了看动作优雅地安静吃面的城主大人,走到他身边坐下,双手托着腮,有些忐忑地问道,“怎么样?”   叶孤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很好。”   很好?难道她这次人品爆发了?叶芷然疑惑地转身让谷雨也帮她盛了一碗,还役吃两口,就鼓起脸放下了筷子。   “叶城主,习剑之人贵诚。”   白衣剑客抬眸看她,只见叶芷然妹子脸鼓成了一个包子,指着桌上那碗面瞪着他谴责道,“你不诚!”   目光顺着她的手指落到面前那碗面条都粘着在了一起清汤寡水没什么味道的面,叶孤城唇角缓缓勾起,手中的筷子挑起一两根面条,抬眸看着面前的少女微微一笑,“我觉得很好。”   他说很好,就是真的很好。无论是面,还是下面的人。 第59章 、南王世子   城主府外竹林。   清晨的薄雾未散,飘荡在竹林中的雾气飘飘渺渺.竹枝在清风中沙沙作响。已是秋末,林间的枯草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寒夜己过,枯黄的草叶间霜化的露珠在稀疏的晨曦下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晕.   幽静的竹林中倏然响起两声剑啸。一声清越锐利,一声绵延悠长。   一粉一白两道身影出现在竹林中,长剑化作两道残影,交手间剑气纵横。激荡的剑气在竹林间逸散,时不时有枝叶被剑气扫过,变为残枝哗拉落下。地上的枯叶顺着剑势扬起,在竹林中央清扫出了一大片空地。两人交手极快,剑招化作两团光晕盘旋飞舞.   “唰!”一丛修挺的绿竹被扫过的剑气劈为两截.   “啪嗒”长剑被挑落的声音。   许久之后。   “我输了。”   “嗯呐。弟弟啊,不是我说你,你的两仪剑法果然还是需要多练两年才行。不要辜负了你师父大人对你的殷切希望哟。”清灵的声音中带着两分戏谑。   正低着头收剑入鞘的白农少年额角“啪”地暴起一个小小的青筋,“……叶芷然你够了!谁是你弟弟啊!谁啊!我比你大两年零三个月好吗!你这个女人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啊!”   “埃?不是你要叫我堂嫂的吗?难道你又后悔了?”悠悠地收起双剑,粉衣少女看着对面炸毛跳脚的白衣少年笑得分外无辜,“有意见的话就去找你堂兄大人讨论吧,弟弟。”   “……你够了!”   瞥了一眼气鼓了脸表情吃瘪的叶孤鸿少年,叶芷然抬手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心情分外舒爽。扬了扬手,她结束了对叶孤鸿少年实施的每天一虐的战略方针,笑嘻嘻地开口道.“走了。谷雨应该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   “你除了吃还记得些什么啊?!”   “我记得很多啊,例如怎么用剑虐你。”   “……混蛋……”   看着低着头一脚踢开脚边的石子,愤惯地朝这边走来的白衣少年,叶芷然笑得很开心。每天她虐完叶孤鸿少年之后都很开心。   不知道是不是上一次比剑之后给他造成的打击,导致了叶孤鸿少年回去之后闭门练剑,剑法一日千里。最开始和他交手的时候,叶孤鸿的剑法进步着实让叶芷然惊讶了一番。她差点就赢不了了!   想想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她于剑法上的确是懈怠了。或者也不能说懈怠,毕竟有城主大人在身边,懈怠什么都不会让她懈怠剑法的。可是如果跟叶孤鸿闭关将近一年专注于剑相比,她就大大不如了。间接被敲响了警钟的叶芷然迅速地严肃认真了起来,在第一次差点败于叶孤鸿之手后痛定思痛,将自己混乱的感情状态扔到一边开始专注于研习剑法,虽然七秀坊的武功是以情炼剑,但也没见过哪个师姐光谈个恋爱就能武功大进的对吧?而且她现在是在白云城呐,放着剑仙叶孤城这么好的资源不用,她傻的啊?!   无论她喜不喜欢叶孤城或是叶孤城喜不喜欢她,她不希望见到他如原著一般死在紫禁城,死在皇宫大院之内。只有这一点她是能够绝对肯定的。而要达成她心目中的那个计划,她的武功是最重要的一环,绝对不能松懈!   所以,谈恋爱什么的,暂时都给她一边去吧!   奋起了的叶芷然妹子在迅速地将叶孤城的价置定位于剑法指导者,并且将“剑仙”这一金光闪闪的名号加诸到他头上之后,和他的相处瞬间就自然了起来。然后,为了增加自己的实战经验,她迅速地又找到了另一个压迫对象。   唔……也不能说是压迫对象,毕竟人家叶孤鸿小少年对于和她打架这件事还是相当热衷的。几乎是召之即来!无论他在干什么,几乎只要是叶芷然站在城主府后的竹林运足内力大喊一声“叶孤鸿,打架!”不出五分钟,必然能够在竹林外的空地上看到那一袭白色的身影。尽管屡战屡败屡败屡战都不能熄灭叶孤鸿少年和她打架的热情。然后……每天被她虑得惨兮兮地回去。   唔,谁说她是在将每天被城主大人虐的愤懑给转移到叶孤鸿身上了?她明明是在很用心很热情地帮叶孤鸿少年提升实力嘛!别的不说,至少他现在的心理状态已经比从前强悍多了。最开始输给她的时候还消沉了几天,后来他消沉的时间越来越少,到最后就干脆地直接将这一步跳过了。输了继续,越挫越勇,其心理素质之强大让叶芷然都开始高山仰止。   这孩子果然是顶级剑客的好料子!   叶芷然坚信,所有的顶级剑客都是被虐出来的!例如现在被叶孤城虐的她和被她虐的叶孤鸿!   神马?你说叶孤城和西门吹雪?那两根本就不是人好么?那是妖孽好么?正常人不能跟妖孽相提并论的好么?!叶芷然觉得自己天赋再卓绝,系统外挂再给力,目前还是处于凡人这一等级的,离慢慢仙途还有一定距离。   有鉴于此,她每天大半时间都消磨在了“和叶孤鸿打架”、“打完之后去吃饭”、“吃晚饭战后总结”、“总结完继续打”这样的循环之中。   这场声势浩大的虐与被虐在白云城吸引了围观群众甚多。白云城有一个英明神武的城主,城内百姓安居乐业,盛世清明。生活和谐了就代表事少了,闲得有些发慌的城主府侍从和暗卫们就开始自发地给自己找乐子。于是,叶芷然和叶孤鸿的每日决斗迅速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围观群众们打开赌盘赌谁赢谁输。但是在发现连赌二十多局输赢都没有变化之后,为了防止庄家破产以后没得玩,睿智的人民群众们将这个赌局推倒重来开始赌叶孤鸿少年会这样输啊输地屡战屡败坚持多久。   于是这一天,在叶孤鸿少年不出所料并喜闻乐见(……)地又败于叶芷然之手之后,竹林深处的几个黑影默默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   “叶少爷果然又输了,”   “连输三十九盘,叶少爷果然是好样的!”   “加油啊!再输十一盘就积累够我下的数目了,叶孤鸿少爷我看好你哟!”   “……话说,你不觉得按照这趋势输下去叶孤鸿少爷果断会输过你压的五十盘吗?”   “。.。。。。”   “。。。。。。。。”   “……叶孤鸿少爷……完全看不出有翻盘的希望啊……”   “……目前也看不出有放弃的希望……”   “……目前压得最大数目的是什么?”   “一直输到明年夏天,下注万两白银。”   “……我有一种预感.我们会被这小子通杀。”   “……同感。”   “次奥!!!老子的银子!这混蛋是谁?!果断集火灭掉他!!!”   “加我一个……”   “默默地举手求加。”   “求加……”   “所以说,那小子到底是谁?”   在众摩拳擦掌众志成城的黑影身后,最先开口的那个身形比较瘦小的黑影在他们开口说要集火灭掉下注白银万两的家伙的时候就默默地站到一边跟他们拉开了距离,直到此时才慢吞吞地开口道,   “……那个,据内部小道消息猜侧……那人大概可能也许……是城主……”   “……”   “……开玩笑的……吧……”   …………   这样的盛况之下围观群众们除了乐见其成之外还表示了一丝丝的忧虑。其代表者叶九分外想向对此现象不动如山的叶城主询间一二,“夫人和叶少爷关系这么好真的没间题么?不要忘了虽然是夫人,但是这妹子你还没追到手啊城主大人!”   唔,可惜他没这胆子。   不去想某些纠结的间题之后,白云城的生活变得安宁而和谐。练剑,抚琴,看书,虐叶孤鸿。叶芷然再怎么纠结她和叶城主之间的关系,不可否认的是,她在他身边很开心。即便是每天清早就要被他从被子里面拖出来练剑也没有减弱这种开心,时光安宁美好得近乎奢侈,   文艺一点地说法就是,只要在他身边她就能够嗅到幸福的味道……   …………   够了!她知道她已经喜欢上叶孤城了。这种悲催的境遇容她再逃避一小下好么?每个喜欢上注定要被推到的反派Boss的少女都是折翼天使,各种伤不起好么!   伤不起的叶芷然妹子将一腔悲愤发泄到了剑法之中,叶孤鸿少年再次被虐。不可否认的是虐着虐着叶孤鸿的剑法的确是以一种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速度在提高(这比喻……)。但是,让叶孤鸿少年也渐渐悲愤起来的是,从他们比试的结局我们依然可以看到,叶芷然提高得比他还多……   虽然他很喜欢剑法但他真的不是受虐狂好么!堂兄求管管你女人啊!   这样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的。在叶芷然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时间已经溜走了大半。飞仙岛地处南海,说是四季如春也许略夸张了一些,但是秋冬之间的变化却是的确不是很大。而叶芷然从小在地处西南的峨眉山长大,她对于冬季来临的定位一一冬雪这种东西在飞仙岛更是几乎不可能见到。于是,直到她收到峨眉山询问她今年是否回去过年的来信的时侯,她才恍然惊觉,原来她已经在白云城待了这么久了。   “所以,你要回去?”白衣男人将笔阁置回笔架,眉梢微挑,淡淡地抬眸看向坐在桌边的少女,   叶芷然正看着手中的信笺发呆,听到他的声音后条件反射地“唔”了一声,视线却并未转移。依然愣愣地看着信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孤城拿起手边折子的手微顿,纤长的眼睫低垂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似乎是思考了片刻,他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好似不经意间淡淡开口,“上元节那日,白云城内会有灯会。”   叶芷然愣了愣,终于回神,慢慢地抬头看他,却看到清俊淡漠的男人定定地看着自己。万年古井一般的黑眸倒映着她的影子,幽深而沉静,却让人甘愿溺毙其中。他缓缓地启唇,目光错也不错地盯紧她,“你可愿留下?”   叶芷然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她就笑了,水色的大眼睛里光影浮动,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满溢而出,她用力地点了点头,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凑过去看着他的眼睛。   “城主大人都开口了,我要是不留下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其实她原本就决定要留下来的。未来不可估量,或许这就是她在白云城陪着他度过的最后一个春节了,她当然一定要留下!   眼前的少女笑靥如花,笑颜如三月的烟火,绚烂夺目得几乎要灼伤人的目光.饶是叶孤城也有些微的晃神。他缓缓地勾起唇,修长的手指顺着她墨色的长发拂下,目光落在她光洁如玉的侧颈。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叶芷然很美,虽然于他而言并未有这方面的意识,但是每次和她一起出门时路人投注在身边少女的目光清晰地昭示着这个事实。当年他在峨眉山脚遇到的那个拿着剑的小丫头已经出落成了倾城绝色的少女,而他在初遇她时对于她单纯的疑惑和欣赏已经在将近大半年的陪伴之中慢慢变质。   上元灯会之后,生活的步调又回归了之前“吃饭睡觉打叶孤鸿”的正常节奏之中(叶孤鸿:哪里正常了啊!!!)叶芷然依然安静地陪伴在叶孤城身边,被他每天从睡梦中唤醒指导她的剑法,在他处理白云城公务的时候坐在他身边看书抚琴。看着他的剑法越发凌厉,看着他轻而易举地将白云城治理得井井有条,有时侯叶芷然看着身边这个男人都有一种恍惚地错觉,他那么强大,怎么会死呢?时光过于温柔让她几乎以为原著中叶孤城谋反身死的悲剧不会到来。   但是,这种温柔的假象终究还是会被打破的。   得知那个人的到来的时候叶芷然正在城主府外的竹林和叶孤鸿进行每日一决斗活动。剑气长江一剑出手,剑势如九天之上江水倒悬,奔腾浩瀚,浊浪滔天。一声浑厚悠长的剑啸之后,冰冷明澈如水洗的长剑稳稳地停在了白衣少年脖颈剑。   叶芷然悠然地收剑,抬头嫣然一笑,“不好意思,我又赢了。”   叶孤鸿冷哼了一声,狠狠瞪了她一眼,“下次我一定会赢。”   “嗯嗯,我等着哟。”   “切……”   百年不变的对话结束,叶芷然小小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去吃早饭。一回头就看到叶晖站在几十米外的石桌旁。她有些疑惑,鉴于她和叶孤鸿打架的频率太过频繁,平时连指导她剑法的叶孤城都不会再专门来看了,更别说本来就不负责这个的管家。有些疑惑的叶芷然走了过去,还没等她开口就看到中年管家恭敬地躬身一礼,然后,她就听到了那个人来了的消息。   “那家伙怎么过来了。”叶孤鸿皱着眉,几乎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就条件反射地冷下了脸,   叶芷然眼睫微垂,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听到他的话眼睫敲了颤,慢慢地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你跟他很熟?”   “谁跟他熟啊!”叶孤鸿眉间皱的更紧,一脸嫌弃,“眼高于顶,骄傲自大,目中无人……除了那张脸就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能看的地方。真不知道堂兄为什么要收他做徒弟。”   叶芷然低着头,唇角微勾,“也许人家天赋好呢。”   “就他?”叶孤鸿嗤笑一声,“勉勉强强也就一般,堂兄亲自指导了他这么多年在我手下还走不过十招,他还真好意思自称堂兄的徒弟。”将那个前来的“贵客”滔滔不绝地批得体无完肤之后,他回头看了一眼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少女,似乎是有些不习惯她此时的安静,微微皱眉,“你怎么了?”   “啊?哦……”叶芷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唇角一弯露出一个带着戏谑意味的浅笑,“我只是突然觉得你刚刚形容他的那些词好熟悉啊。”   “哈?”叶孤鸿看着她一脸茫然。   “好像……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一个不漏地全用到你身上过。”   “…叶!芷!然!”   “乖,弟弟你怎么了?!”   “混蛋!我要跟你决斗!”   “今天的决斗已经结束了哟,明天请早哦!”   嬉笑间,叶芷然微笑着微微垂眸,谁也没有察觉到少女清澈如水的眼底眸光有如寒冰般慢慢凝结成川。   呵……南王世子……   那个大新年里跑来败人兴致的家伙此时正在会客厅,叶孤鸿既然评价他“除了脸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能看”就意味着,这位南王世子的脸的确是很能看的,相当地能看。   眉目英挺,五官精致,眉宇间带了三分贵气五分倨傲,有着少年人独有的肆意张扬。凭良心说,光看这张脸的确挺赏心悦目的。只不过,他神色间的冷傲嚣张却将其本身的气质生生破坏了三分。   果然这张脸就不该长在他身上!   这是叶芷然观察了许久之后得出的结论。真的是许久啊,久到连叶孤鸿这个二货都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会客厅里由于她一进门就盯着南王世子一直看的动作一时间安静成一片。   一身白农的叶孤城静静地坐在上首垂眸品茶,神色间颇为平静。叶孤鸿看了看叶芷然又看了看自家堂兄,几乎都要以为她是不是对南王世子一见钟情准备移情别恋的时候,叶芷然终于开口了。   粉衣少女注视着坐在叶孤城右下手的绯衣少年的眼睛,唇角展开一个清甜的笑容,轻声细语道,   “世子殿下,久仰了……”   叶孤鸿几乎是立刻打了个寒战抖了三抖,他瞪大了眼睛看向叶芷然,神色间很是不可置信。眼角膘到叶孤鸿的表情,南王世子眉梢一挑,饶有兴致地勾唇,“哦?叶姑娘听说过我?”   “当然。”叶芷然唇角的笑容温柔,“久闻世子大名,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呐……”   叶孤鸿的神色越发古怪了,撇到他的神情,南王世子只当是他惊讶于叶芷然的对他的态度,得意之余并未多想。却不知叶孤江鸿不是惊讶,他是惊吓!   叶孤鸿认识叶芷然的时间不算短,对于她的性格自认还算了解。南王世子那货根本就不是她会欣赏的类型。正常情况下面对这种人,她理都不会去理更别提主动打招呼了。而现在她不但理了,她还语气温柔笑容甜美。叶孤鸿觉得他已经能够看到南王世子摆满杯具的未来了……   叶芷然这姑娘个非常不好的习惯,她朝一个人笑得越甜,那个人被她整的就越惨。对这一点深有体会的叶孤鸿同学看着她唇角甜度堪比蜜糖的笑容,默默地打了个寒噤,瞥了一眼自以为魅力无限的南王世子。虽然他真心看不惯这个家伙,但他现在必须得说,兄弟,我同情你!发自内心的!   叶孤鸿的预感很快就得到了应验。   “叶芷然?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叶孤鸿瞪着一大清早出现在正殿前白色石板铺就的空地上的绯衣少年,神色愕然。这里是他们固定的每天一决斗的场所,之前因为叶芷然声称他们打来打去地后院那片竹林被毁了大半实在是太不环保了,于是将地点搬到了这里。而现在,在这个地方看到南王世子……叶孤鸿有种不祥的预感。   叶芷然抬眸看了他一眼,手指摩挲着腰间的长剑,神色颇为无辜,“世子殿下既然是叶城主的高徒,剑法定然不差。芷然技痒之下想要讨教一番,叶公子你有什么意见吗?”   “………”“叶公子”都出来了,他敢有意见吗?!瞥了一眼唇角微挑似笑非笑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叶芷然的南王世子,他凉凉地轻哼了一声。虽然不知遒他俩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他到底是怎么得罪叶芷然的,但是从现在的情形看,他显然是把人得罪狠了,他傻了才揍上去阻止他被虐。   于是准备开打。   平心而论叶芷然的外表显然很是能够唬人的,南王世子之所以会真的应邀来此一方面是因为他想弄清是她到底想搞什么名堂,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叶芷然这个人。叶芷然是个美人,风华绝代与当初的上官飞燕相比都不落下风的绝色美人。更何况,她的另一个身份是叶孤城的未婚妻。   有时候,一个女人的魅力如何不在于她本身而在与她身边的男人。而身为叶孤城的女人的叶芷然无疑是将这方面的魅力指数点到了满级。   这样一个一见面就一直盯着自己看的美人,很少有男人不会想歪。所以受到她的邀约的时候,他来了。   这个决定差点让他后悔了一辈子。   莫邪剑在粉衣少女手中化作了一道流光,悠长浑厚的剑啸声响起,剑势如堕九天奔流不息的江水,浩浩荡荡。叶芷然一出手就是制敌于死地的剑气长江,只这一剑就轻而易举地在对手身上划拉了一道口子。   鲜红的血液喷薄而出染红了衣衫,南王世子近乎狼狈地避过这一剑之后,还未回神,粉衣少女剑势一转,右手的长剑斜斜上挑,剑影化作一道明灭不定的光晕,似慢实快地袭向他的胸口——剑主天地。   叶孤鸿的眉间渐渐皱了起来,看好戏的神色变得严肃。叶芷然的猿公剑法是和他交手期间突破的,可以说天下间没有任何人能够比他更加熟悉这套剑法的可怕之处,即便是他那个剑仙堂兄也不能!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够清晰地意识到,此时正面和全程使用猿公剑法的叶芷然交手的南王世子的处境有多危险。   更何况,叶芷然此时的情况明显不对。他和她交手了那么多次,从来役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即便只是站在一边旁观都能够感觉到她剑招之中隐含的巨大压迫,那绚烂的剑舞中暗藏的杀机让他这个跟她交手了这么多次的人都看得一身冷汗,更别提她此时的对手,从她出剑开始就全程被压制几乎没有半点还手之力的南王世子。   叶孤鸿的眼睛越睁愈大,场中粉衣少女毫不掩饰的杀意纵横,激荡的剑气震荡在整片空地,剑气直冲云霄,就连他腰间在剑鞘中的佩剑都微微震动着发出吟哦的共鸣。他的心跳渐渐加快,叶芷然剑招中隐含的巨大压迫,交手间蠢蠢欲动的森然杀机,那种近乎掌控全场的霸气威慑,让他感到发自灵魂地震撼。   叶芷然是独孤一鹤的高徒,是他堂兄剑仙叶孤城亲自指导出来的人。他从未像此刻般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以前和他比剑的时候,她或许还是不够认真。而现在,她才是真正地认真了……认真地,想要杀了她面前的这个人!   就在那一点冰寒的剑锋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南王世子的胸口一掠而去的时候,几道黑影从空地外围冲了进来.一个直冲而去挡在南王世子面前,另一个伸手一拂几道暗色的寸光飞速出手。   叶芷然的剑锋直指面前的南王世子,剑势未停,似乎并未察觉到身后破空而至的暗器一般,幽暗的瞳孔中只有南王世子躲闪不及惊慌失措的身影,剑锋携雷霆之势迅疾而至。然而最终,黑衣人还是及时赶到挡在了南王世子身前。   剑锋疾速掠过划破空气的吟啸声中,似乎有谁轻轻叹息了一声。足尖在地面轻点,粉衣少女身影如一道清风拂过,翩然避开了后方破空而至的暗器。剑尖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圆弧,反手向后平削。   “叮叮”几道脆响,被削断的毒镖断成了两截滚落到石板地面。   长剑指地,一滴鲜红的血色顺着银亮的剑锋滑落,殷红的色泽在庭院洁白的石板上缓缓晕开分外刺目。一身粉色衣裙的少女站在几步之外,额前的碎发散落遮住了眼睛,看不清她的表情。   南王府派来保护世子的暗卫顶着巨大的压力挡在南王世子面前,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女,紧紧握着武器的手青筋爆出。   穿堂而过的风扬起细微的烟尘,空气凝滞得让人几乎窒息。良久之后,粉农少女终于慢慢地收了剑。唇瓣微动,“承让。”   察觉到对面的少女周身骇然的杀意终于渐渐褪去,黑衣暗卫迅速地回头指尖在世子伤口周围疾点,顺着伤处流出的殷红血液终于止住。   长剑入鞘,叶芷然看也没看地上的人一眼,抬脚走开。叶孤鸿的目光扫过倒在地上脸色苍白,恨恨地盯着叶芷然的背影的南王世子,冷冷勾了勾唇,转身跟着粉衣少女离开.   “喂。”叶孤鸿几步跟上叶芷然的脚步,淡淡开口,“你刚刚是真的想杀了他,”   不是疑问,是肯定。   虽然他也很看不惯那个眼睛长到天上去的白痴,但是他毕竟是南王世子,动手把他直接灭掉这种事他还真没想过。但是叶芷然不同,她刚刚对南王世子的杀气是真的,他甚至觉得如果没有那个突然冲出来挡剑的暗卫,南王世子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叶芷然抬眸看了他一眼,朝他嫣然一笑,声音温柔得能够滴出水来,“怎么会呢?他是南王世子嘛。我怎么会想杀他呢。”   叶孤鸿浑身一抖,刚刚世外高人一般的表情瞬间破裂,迅速地转移了目光,你怎么会想杀他,你真心想杀了他才是真的吧!   “你准备怎么跟堂兄解释?”   叶芷然奇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要解释?”   “哈?”   “我本来就想杀了他,这是事实,不需要解释。”   “……你确定?”   “嗯。”   “……”看着她一脸正常的表情,叶孤鸿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我说,你真的打算这样跟堂兄说?!”南王世子那货再怎么废他毕竟是个世子,还是挂着叶孤城徒弟名号的世子!   “我不是打算这么说。”叶芷然抬起头,神色平静没有半点波澜,“我是已经这么说了。”   叶孤鸿微微一怔,然后迅速地抬起头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几十步之外,一袭白衣的身影安静地站在那里,清晨的薄雾逸散在空气中,不远处的白衣剑客抬眸看来,清俊的眉眼被雾气晕染得有些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 第60章 、绣花大盗   “叶孤城,我刚刚差点一剑把你徒弟戳死了哦。”   叶孤鸿目瞪口呆地看着叶芷然欢快地跑到那个白衣胜雪的人影身旁,语气欢腾隐隐带了三两分炫耀的味道。   炫耀……炫耀你妹啊!这是能够拿出来炫耀的事吗?!妹子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紧迫感啊!南王世子这种生物不是他也不是陆小凤!那是能够让你拿来随便戳的吗?!就算你真戳了也绝壁不能承认啊笨蛋!   如果堂兄生气了他是拦还是不拦呢?如果他不拦好像有点不够义气,但是如果他拦了……他真的能够拦得住吗?   叶孤鸿少年纠结了。然而还役等他纠结完,就看到自家英明神武的堂兄抬手摸了摸身边少女的头,动作目测还挺温柔。然后,在叶孤鸿少年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叶孤城缓缓开口,“有没有受伤?”   这显然不是问的南王世子!叶芷然低失看了看,然后抬头笑得灿烂,“没有哦,连衣服都没破。”   叶孤城点了点头,拉过她的手,“你今日的剑还未练完。”   说完这句话他就拉着叶芷然转身离开,   离开……离……开……这就完了?南王世子呢?那好歹是你徒弟吧?堂兄大人你听到他被你身边这个凶残的妹子差点戳死就关心了句妹子有没有受伤就完了?!偏心也设有偏成这样的啊喂!南王世子会哭的啊!   叶孤鸿被自家堂兄偏心偏到外太空去了的行为震得风中凌乱,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一高大一娇小两个身影越走越远,在快要走出正门的时候,叶孤城似乎是终于察觉到他的存在,回头淡淡地看了一眼   叶孤鸿在他清冷如水的目光中浑身一激灵,迅速收起了渐渐跑偏的思绪,低头跟了上去。他该说什么?堂嫂大人威武霸气吗?堂兄你不能这样啊!叶芷然这妹子再这样惯下去会闯祸的,会闯大祸的!   只可惜他英明神武的堂兄大人完全没有接受到他的忧心忡忡,他依然牵着身边那个“会闯大祸”的妹子的手,步履悠闲,似乎南王世子受伤的事就如同他身上随意拂落的尘埃,不值得一丝一豪的关注。   叶芷然抬眸看了他一眼,“南王世子差点被我戳死了, 你怎么都不关心一下?”   叶孤城的目光淡漠,似乎对她所说的事并不在意,语气冷谈中带了三分漫不经心,“他不是还没死吗?”   很好,从他此时的态度就可以看出,叶城主对于他这个挂名徒弟还真没有多在意。叶芷然眨了眨眼,“没死.但是重伤了哟。没关系吗?”   “没死就行了。”   对于自己不关心的人,叶孤城的态度有时候真的是冷得可怕。叶芷然微微垂眸,纤长的眼睫微颤,低低开口,“那如果他死了呢?”   叶孤城的语气很平静,“那要看是谁杀的。”南王世子,好歹还挂了一个他的徒弟的名号。   “我杀的呢?”   叶孤城终于低下头看了她一眼,粉衣少女眼睫低垂,纤长浓密如两排小扇子的睫毛低低地覆盖了下来看不清她此时眼睛中的神色,粉嫩如三月樱花的唇微抿着,唇角平直拉成了一个严肃的弧度,放在他掌心中的手没有任何动静,却没来由地让人觉得她想逃跑。   叶孤城缓缓地收紧了拉着她的右手,垂眸看着她,“我不会让你杀他。”   掌心中纤细的手指颤了颤。   “但如果你真的杀了他……”修长的手指牢牢地扣住了她的手背,他幽暗深邃的黑眸安静地看向她,“那也没什么。”   叶芷然霍然抬起头,目光中掠过一丝不可置信.   “那是南王世子!”是你们谋反的关键!   叶孤城淡淡垂眸,缓缓勾起一个清浅的笑容,唇角的弧度逸出了三分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张扬,外露的嚣张,“那又如何?”.   他抬起手,手指拂过她的侧脸将几缕滑落的碎发挽到耳后。带着落茧的手指摩挲过脸侧柔嫩的皮肤有些微的粗糙感,叶芷然愣愣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向来幽深如深潭的眼眸眸   从未如此刻一般清激得可以望见底。   “我不会让你杀他,但是如若你真的想杀,那也并无干系。”   “只要你做得到。”   叶芷然沉默了很久,“你不会生气?”   “为了这个?”白农剑客唇角的弧度有些轻蔑,他的步履依然平稳中带了三分漫不经心,“没有必要。”   叶芷然想杀南王世子,这几乎是必然的,如果没有他那张惹祸的脸,后期就不会惹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失去了谋反的先决条件,紫禁之巅那场决斗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即便真的发生赢的人是不是也不一定是就西门吹雪?   曾经,她是这么想的。   但是真的熟悉了叶孤城这个人之后,她终于明白,即便是南王世子死了,以叶孤城的心机谋略也定然会有后备计划。他要做的事,除非他自己放弃,否则任何人都无法阻止。   虽然这样的叶城主很帅很霸气,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叶芷然真心没有办法感到欣慰啊摔!   南王世子这条路走不通,叶芷然只能另想其他的办法。当然,这并不妨碍她依旧看他不爽。这位倒霉的世子已经超越了上官飞燕和公孙大娘接替已经死去的霍休成为了叶芷然心中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叶芷然不知道南王世子受伤那件事叶孤城最后到底是怎么处理的,按说他好歹也是南王的亲儿子,最后要被推做傀儡皇帝的人,其实算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分量的。但是你要理解一个妹子在看到注定会害死她男人的混蛋的时候所能够想发出的战斗力,怒气值果断满槽了好么?命中会心暴击各种爆表了好么?!对于当初那么好的机会竟然役有能够弄死他,叶芷然妹子至今仍深表遗撼。   于是,即便知道了自己差点戳死南王世子的行为可能会惹麻烦,叶姑娘却并不后侮,而且,叶孤城不是说没死就行了么!(……)   所以说,如同叶孤鸿所言,这姑娘真的有被宠坏的趋幸啊喂……   南王世子一事后,叶芷然在白云城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每天练剑抚琴谈恋爱,剑法一日千里。   春末夏初的时候,叶孤鸿告辞离开,不知道是不是被虐着虐着虐出了状态,这小子剑法竟然又突破了。于是准备回武当山闭关。白云城的暗卫和侍从们开的那个赌局最后被那个压了万两白银疑似白云城主的家伙以横扫之势果断通杀,但是因为身份不明。也没人敢去把他找出来集火灭掉,最终以暗卫们钱袋集休减肥结束。   叶孤鸿走后,叶芷然大部分时间都赖在了叶孤城身边。有时候,她安静地坐在他身边陪着他练剑、看他处理政务,忍不住就会想,这些平静的生话能够一直继续下去该多好。可惜,原著的车轮滚滚向前,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细软洁白的沙粒沿着海岸线铺就了一道如月牙般的银色弧弯,层层叠叠的海浪冲早胜岸边激起一层一层白色的浪花又一层一层褪去,在沙滩上留下星星点点细小的贝壳,似乎在证明着它来过。深深浅浅的蓝在眼前铺展开,和远方的天空连成水天一线。   似乎是有海潮将至,往日蓝的如同一块巨大的蓝色琉璃的天空渗入了深深浅钱的灰色。灰白的云朵渐渐堆积很有些“黑云压城”的味道。   带着浅浅的咸腥味的海风迎面刮来,吹乱了鬓边的长发。叶芷然抬手将几缕风中乱舞的发丝挽至耳后,脚下细软的沙粒不着力,总有种微微下陷的感觉。   “叶姑娘,你在找城主大人吗?我刚刚好像看到他在那边礁岸那里。”有收船回家的渔民看到了出现在海岸边的少女,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并告知了叶现城的去向。   叶孤城来海边练剑的时侯她跟着他来过好几次.一来二去居住在岸边的渔民大多都认识她。在知道了这位美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仙人一样的姑娘是白云城未来的城主夫人之后,淳朴的渔民们都对她很是热情。   微笑着和这位热心的渔民伯伯道谢并得到他善意的提醒“马上就要涨潮了,叶姑娘你和城主等会儿还是早点回去吧,”,叶芷然沿着海岸向着远处的礁石走去,   黑色的礁石群驻立在离海不远处,在平整的白色沙滩间显得有些突兀,远远看去像海难时撞上海滩的巨舰残胜。叶芷然眯了眯眼睛,抬手按住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仰起头就看到了站在远处礁石上的那个修长身影。   他一袭白衣,身形笔直得像一把剑。墨色的长发被风掠,衣袂纷飞。他就这样安静地站在远处高高的礁石上,映衬着灰蓝色的天空和大海,白色的身影清冷得如同月下的一捧冰雪.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人遗世独立。   叶芷然的心底被狠狠撞了一下,有些堵有些涩。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远方那抹身影,在那一瞬间,她觉得叶孤城或许是寂寞的。他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剑客,除了西门吹雪再无人可与他匹敌。然而即便有了西门吹雪,他依然是寂寞的。   上辈子不知道从哪里看到过一句话,说西门吹雪的冷是冷寂如霜.天地肃杀,而叶孤城的冷则是流丽高华,冬夜寒星。他们都是万中无一惊才绝艳的顶尖剑客,但他们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叶芷然吸了吸鼻子,强自压下心底突然涌起的酸涩和空落,纤腰一扭,脚尖在地面点过,跃上高低起伏的礁石。   “叶孤城。”   白衣剑客回过头,一身淡粉色衣裙的少女站在他身后。衣裙外轻柔的薄纱被海风吹得翩跹飞舞,长发纷飞间,眉眼清丽如画.带着盈盈笑意看着自己。他伸出手,落唇轻启,“过来。”   叶芷然乖乖上前,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并肩站立在礁石上。   “刚才有个渔民伯伯说等会儿会涨潮。”   “嗯。”   “天这么灰是不是还会下雨?”   “嗯。”   “叶孤鸿那个笨蛋来信说要跟我们一起去哦,我果断给他回绝了。他去了也只能添乱吧!”   良久之后,叶芷然轻轻抬起头,咬了咬唇。   “谷雨说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明天就可以启程。”   叶孤城终于低下头,眉眼安静地看着她,慢慢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心,他的声音在呼啸而过的海风中轻得有些模糊。   “你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那便可以启程了。”   转身间,清冷的声音逸散在了风中。布了十多年的局,这盘棋终将开场。   身后的少女突然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叶孤城回过头。   “能不去吗?”   飞扬的碎发间,那双闪动着盈盈水光的眼晴安静而执着,叶孤城脚步一滞.远处云层堆积,浓厚的青灰色从天边溢出,洁白的海鸥翅膀低垂低低地划过海面,似有暴雨将至。   如果问这个江湖上最出风头的人是谁,几个月前或许有人会说西门吹雪,也或许有人会说叶孤城,当然,更多的人会说陆小凤。   但是,在今年六月初一过后,这个问题只会有一个答案。   绣花大盗   南王府宝库中的十八斛明珠、华玉轩珍藏的七十卷字画、镇远的八十万两镖银、镇东保的一批红货、金沙河的九万两金叶子,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全部在一夕之间被盗,而盗宝的人据说是一个拿着绣花针在案发当场绣花,大热天穿着红缎短袄的大胡子。这个人在一个月之间,做了六七十件大案,而且全都是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做下来,风头之盛直接越过了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将最爱惹麻烦的陆小凤都踩在了脚下。实在是不得不让人为之惊叹。   他不但会绣花,还会绣瞎子,案发以来至少绣出了七八十个瞎子,武功之高也实属罕见。   虽然绣花大盗的风头越过了陆小凤,但是某只小鸡最近和司空摘星打赌输了正忙着挖蚯蚓,根本没有心情去关心到这件事。   原本这也的确不关他的事。   只可惜,陆小凤是一个很喜欢交朋友的人。他的朋友很多也很给力。但是这些给力的朋友们都有一个不太好的习惯,就是有事没事总喜欢坑他两把。于是,原本与之无关的陆小凤就被他的朋友们联合起来给坑了进去。不是他的事也变成他的事了,让我们对这只无辜的小鸡致以最诚挚的哀悼!   从神针薛夫人那里确认了案发现场绣花大盗留下的绣缎其实是出自女人之手后,百思不得其解的陆小凤决定夜探南王府,试图找出绣花大盗出现在王府宝库的原因。   未曾想到,这一探就探出了事。   辉煌而迅疾的剑光从对面屋顶上匹练般刺了过来,冰寒的剑气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间,冰冷刺骨的寒意几乎将骨髓都冷透。   这一剑的锋芒世上已役有任柯人能够抵挡。   陆小凤也不能。   他脚尖点地,人已经开始疾速后退,剑光如惊虹掣电般追击过来竟比他的速度还要快上三分。冰冷的石壁透着森然的寒意,他的后背贴上了宝库的石壁,他已经退无可退。   眼看陆小凤就要变成死凤凰,他的胸膛突然陷落了下去,整个人变得薄薄的。剑光在他面前堪堪停住,而原本它停下的地方已经刺入了他的胸膛。   两根手指夹住了剑锋,陆小凤抬头苦笑,“叶城主,你什么时候有了跟芷然一样的习惯了?”   叶孤城的目光落在他夹住剑锋的手指上,谈淡开口,“灵犀一指?”   “是。”   他反手收剑入鞘,抬眸看了他一眼。“木道人曾言你能够接下我的‘天外飞仙’。”   “……所以你想试试?”   叶孤城微微颔首。   “那如果我投有接下呢?”   “那你就死了呀。”清脆悦耳的声音从叶孤城刚刚出现的平房屋顶上传来,陆小凤拾头看去,一身粉色衣裙的少女如清风落羽一般从对面屋顶上飘然而至,银色的月光从她身后洒下,衣袂纷飞间,如画的眉眼在月色下更显清丽,仿若踏月而来的神仙妃子,只不过,这位“踏月仙子”所说的话怎么听都不算好听。   陆小凤苦了脸,“芷然,是你鼓动叶城主拿我来试‘天外飞仙’的吧?”   叶芷然眨了眨眼,虽然这的确很像她会做出来的事,但这一次还真不是她。   “哪有,明明是你欠虐。”   “……你就承认吧,我已经习惯了。”   “真不是我!不信你间花满楼.”   粉衣少女抬手一指,顺着她指向的方向看去,陆小凤就看到了花满楼和金九龄。然后他就觉得他是不是上辈子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错事,而且还是祸国殃民那种。否则这辈子他交的朋友们怎么都那么喜欢看他笑话?还以此为乐!   看着满面笑容地走过来的花满陵和金九龄,陆小凤很幽怨,看起来他们都是知道叶城主会来戳他一剑的,可是没有一个人来提醒他!怎么就没有人担心一下他会不会真死在叶孤城剑下呢?那是叶孤城啊!那是剑仙啊!那不是闹着好玩的好不好!他是应该说他们对他还真是放心还是该说他们真没良心?   虽然花满楼和金九龄躲在-旁看热闹的行为很没良心,但是之后他们将酒拿出来的表现就很有良心了。   叶芷然拎起酒壶倒了四杯酒,桌上有两个酒壶,五个酒杯。她给陆小凤几人倒完了之后又拎起另一个酒壶另侧了一杯,放到了叶孤城面前。陆小凤饶有兴致地看着叶城主面前的酒杯,他的鼻子很灵,涉及到酒的时候尤其地灵。所以他当然可以闻到,叶孤城面前那一杯“酒”没有半点香味,那根本不是酒,是水。   “叶城主不喜饮酒?”   叶孤城端起他面前那杯白水淡淡道,“饮酒伤身,也能乱性。”   陆小凤点点头,随即好奇道,“那叶城主真的从未饮过酒?”   “不是。”他的目光轻轻掠过放下酒壶侧头和花满楼说着什么的粉衣少女。陆小凤顿时领悟,嬉笑着开口。   “芷然,你什么时候再把你酿的西凤酒再弄几坛来?”   叶芷然侧过头白了他一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四师姐来信跟我说了。我埋在后院海棠树下的五坛西凤,三坛新丰在你上了一次峨眉山之后全都不见了。陆大侠,你能解释一下我的酒去哪儿了吗?”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抬头望天,花满楼轻笑着摇了摇头。倒是金九龄饶有兴致地和她搭话道,“叶姑娘还会酿酒?”   关于叶芷然的酒去了哪里这个问题,明眼人猜都猜得出来。眼睛不明的,例如花满楼更是猜都不用去猜。叶孤城的目光扫过和金九龄相谈甚欢的粉衣姑娘,突然开口向陆小凤问道,“西门吹雪最近如何?”   “在万梅山庄陪他老婆。叶城主你和芷然的日子准备定在什么时候?”陆小凤笑嬉嘻地询间。虽然上一次在万梅山庄,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见了面也并未打起来,但是他依然习惯性地在叶孤城提到西门吹雪的时候转移话题。   但是在座的人显然都不是能够轻易让他将话题带偏的。叶芷然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白衣剑客,若有所思。“你要跟西门吹雪决斗?”   她的这句话一出,庭院内顿时一片安静。   叶孤城的剑放在石桌上,修长干净的手指拂过剑柄,他低头凝视着那柄样式奇古的乌鞘长剑。   “是时候了。”   叶芷然心底一堵,虽然在她离开白云城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真的到了开始面对的时候她心底还是有些空茫。深吸了一口气,她努力露出-个微笑,转移了话题。   “话说认识你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用‘天外飞仙’,果然好厉害。”   叶孤城抬眸看她,轻轻勾唇,“想学吗?”   “欸?”叶芷然愣了愣。   “明日城外竹林,我教你。”   “……”话题是怎么跳跃到这里的?   一壶酒很快见底,陆小凤闹着还要喝,金九龄就带他去了王府酒窖。回来之后神秘兮兮地似乎是发现了绣花大盗的线索。   关于绣花大盗到底是谁这个间题,叶芷然一点也不关心,因为她根本就知道。她跟金九龄无仇无怨,现在还坐在一起喝酒,她犯不着累个半死地跟着陆小凤去管这个闲事。   要她说,其实陆小凤最开始也是不想管的,他是被金九龄和苦瓜大师给坑进来的。结果事实证明主角果然是坑不得的,到头来金九龄自己把自己给坑死了真心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打定了主意不插手这件事,但是掺和到了绣花大盗案子中的另一件事她却是要管管的。而为了找到那个人,她还是得跟着陆小凤。   找到了绣花大盗的线索,陆小凤端着酒杯喝拐很愉快,一边喝一边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和叶孤城说着什么的粉衣少女。然后又想起了最开始那个问题。虽然刚刚叶孤城说的貌似挺充分,但他为什么就是感觉有些不对呢?   “花满楼,我今天挨的这剑‘天外飞仙’真不是芷然鼓动的?”   “的确不是。是你自己的原因。”   “哈?”陆小凤很茫然,“我什么时候得罪叶城主了?”   花满陵放下酒杯就笑了,陆小凤一脸疑感。   “你笑什么?”   “我在笑,陆小凤明明是个很聪明的人,如今怎么变成了个傻子。”   听到他的话,金九龄也跟着笑了,当事人陆小凤依旧茫然。   “我哪里变成傻子了?”   花满楼微微侧过头“看”他,月光下的笑颜温润柔和.“你是不是还是不明白叶城主为什么要来王府戳你一剑?”   “的确不明白。”   “那你明不明白芷然和叶城主的关系?”   陆小凤也跟着笑了,一个男人都看得懂的笑,“这个江湖上还有不明白他们之间关系的人吗?”   金九龄点了点头.“所以你现在明白叶城主为什么要东你试剑了?”   “嗯.为什么?”   “……”花满楼有些无亲地摇了摇头,陆小凤的确很聪明.但是有些时候他.却笨得让人头疼,你难道没有发现你和芷然关系好得太过了吗?我若是叶城主,我必然也是想要敬你一剑的。”   陆小凤张大了嘴巴.烤然.“可是我和芷然是朋友啊。我一直把她当妹子的。”   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当妹子,这句话本来就很暖昧。当说这句话的人是花名满天下的陆小凤的时候,这句话就更暖昧了。但也正是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陆小凤,虽然这个人在女人方面很没有节操,但是在对待朋友的时候还是很能让人信赖的。这一点花满楼知道,金九龄知道,叶孤城自然也知道,只不过……   “这并不妨碍叶城主依旧看你不爽。”   “看你不爽”这个形容词是从叶芷然这里听来的,花满楼觉得此时将这个形容用在这里非常地贴切。   “……”所以说他今晚倒霉的根源依旧是叶芷然吗?他就知道!只要一遇到这妹子,他就会很倒霉很倒霉………   还没等陆小凤下定决心要离这个妹子远一点.就看到妹子走了过来.笑得……很甜。   “陆小凤。”   “什么事!”陆小凤条件反射地一抖.瞪着眼睛看着她。   有些疑惑地看着青衣男人如临大敌的表情,叶芷然眨了眨眼。唔.这货看出来我又要坑他了?难道他变聪明了?摇了摇头将“陆小凤是否变聪明”这个命题放到-边,叶芷然直接在他身边坐下,一手支着下巴歪头看他。   “我等会跟你-起走。”   “什么?!”   被陆小凤的反应吓了一跳,叶芷然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不是……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刚刚还被花满楼解惑一番终于明白了自己被“天外飞仙”的真正原因的陆小凤凌乱道.“那什么,不是还有叶城主吗?你看今晚月色这么好,你们去散散步,谈谈情不是很好吗?跟着我干嘛?”   叶芷然奇怪地撇了他一眼,她跟着他看热闹也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这次反应这么大?她疑感地扫了一圈笑而不语的花满楼和金九龄,最终还是耐心地跟他解释道,   “跟叶孤城散步弹琴的机会多的是,但是去看美人的机会就很少了。”   “美人?”   叶芷然点头,“听说你是跟薛冰一起来的?”   “……你怎么知道?”   “听说她现在还在等你?”   “…于是?”   “我等会儿跟你一起去看看她吧!”   陆小凤几乎要跳起来,“你看她干嘛?”   叶芷然的指尖绕了绕鬓间垂下的长发,看着他笑得一脸无辜,“不是说薛冰是江湖四大美人之一,据说还是最美的一个,我好奇,当然得去看看。”   陆小凤僵了,这话怎么听怎么带着股杀气。花满楼摇着折扇笑得有些无奈,却也并未插话。最后还是金九龄给他解的围。   “‘冷罗刹’薛冰虽然是四大美人之首,但是和叶姑娘比起来,还是要稍逊一筹的。”   “真的吗?谢谢!”叶芷然冲他嫣然一笑,心底却并未当真.男人这种生物啊,在一个女人面前永远会说她才是最好的。在一群女人面前的时候,却往往不会开口。叶芷然瞟了一眼依然僵着的陆小凤,“你到底去不去?”   陆小凤无奈地叹了口气,带叶芷然去看薛冰也不是不行,毕竟叶芷然是叶孤城的未婚妻,再怎么样薛冰也不会误会到她头上,只不过,“芷然,你到底为什么想见她?”去看美人这个理由,他根本就不信,叶芷然从来都不是会在意这个的姑娘。   叶芷然凉凉地掀起眼皮撇他一眼,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你真的要我说?你非要我说得那么清楚吗?!好吧,我就是去看我大师姐的情敌的!你有意见?”   “……”陆小凤无力扶额,他就知道……   “芷然,我跟你大师姐……”   “你敢说你跟我大师姐就是普通朋友?你敢说你就说呀!你说呀!”   “……”陆小凤默默地扭过了脸,他还真不敢说。   粉衣少女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我们峨眉派的妹子的眼光真是一个比一个差!除了四师姐!”   花满楼的笑容有些无奈,陆小凤木着脸看着她,“你怎么不说除了你?”   冰冷小巧的酒杯在手中转了转,叶芷然的目光移向了右后方紧闭的房门。叶孤城不喜喝酒,也从来不是会陪人喝酒的人,此时他已经回房休惠了。她咬着唇轻哼了一声。   “我的眼光也未必好到了哪里去” 第61章 、公孙兰   月明星稀,风轻云淡,银色的辉光迤逦而下,月华流照。这样美的夜色适合和心仪之人在月下散散步,谈谈情。清淡朦胧的月色能够让人心情都变得美好起来。   可惜叶芷然此刻的心情却很不美好,因为她现在非但没有跟她喜欢的人在一起,所处的环境也着实让人心生烦闷。如此美丽的月色她欣赏不到也就算了,还要跟在一只节操堪优的小鸡身后穿过乌漆墨黑弥漫着臭味的小巷跑去找人,找的人还是她大师姐的情敌。   所以说有时候人生的境遇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东西。   特别是陆小凤这个脚踏N条船的混蛋竟然堂而皇之地带着其中一条船的师妹去找哄另一条船。此等魄力不得不让人高山仰止蔚为壮观。陆小凤才是真正地渣出了品味渣出了境界,渣得叶芷然都没力气骂他了。   他们出了南王府之后并没有在客栈找到薛冰。这是很正常的,叶芷然在知道了陆小凤用了什么方法阻止薛冰跟着他夜探南王府之后深刻地感觉到这男人实在是太渣了!如果换了是她也不会乖乖在客栈等他。非但不会等,说不定她还会埋伏在他回客栈的路上伺机给他一剑。   叶芷然把她的这个想法告诉了陆小凤,青农男人的嘴角狠狠抽了抽。   “江湖中最美的四大美人一个比一个凶,长得越美的就越凶。我当初还以为她们四个只是特例,没想到你也是这样,你长得比薛冰美,性格却比她还凶残。”   叶芷然冷哼了一声,抓住他的衣角避开了脚底黑漆漆一团看不出本体的东西,“我二师姐温柔,还不是被你们这些坏男人骗了!这年头女孩子都要凶一点才会过得好.说起来这完全都是你们男人的失败!”   陆小凤无奈地摇头,反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你总有理由,我说不过你……小心点,那里是个阴沟。”   他们此刻正在寻找蛇王的路上,没有找到薛冰,陆小凤只好去找蛇王,他一定知道薛冰在哪儿。阴暗的小巷中连月光都照不进来,脚下的路湿乎乎的,前两天下雨留下的泥泞还没干,路旁的阴沟里散发着臭气,还有苍蝇盘旋的嗡嗡声.叶芷然皱着眉跟在陆小凤身后,她现在己经后悔了,找人的机会多得是.她何必非要现在跟着陆小凤跑来受罪,原本她是可以躺在南王府舒适奢华的房间里那张柔软的大床上睡个好觉的。   按照陆小凤的说法.蛇王是个很有权利的人,他是黑街的老大手下有无数亡命的杀手,小偷、官府的逃犯给他卖命,这样一个人却龟缩在这种阴暗脏乱的地方,叶芷然觉得这很有意思。尽管蛇王居住的屋子奢华精致,屋里的每样东西都是价值不菲的精品,墙上悬挂的书画价值连城这依然不能改变他隐身在乌烟瘴气的市井之所的事实。   这种略有些奇特的情况大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蛇王这个人本身性情阴暗喜欢将自己的住所安置在狭窄脏乱的偏巷,就像一条躲在暗处的蛇。可是当陆小凤带着她见到蛇王之后,她发现蛇王其实是一个很豪爽很仗义的人,这样的人性情中是带了些英雄习性的。他不像蛇,更不像是会做蛇王的人。   所以只有第二种可能,他躲在这里是为了躲避一个人,根据这个江湖你杀我我杀你恩怨纷争纠葛不断的尿性来看,他躲的这个人,有八成可能是他的仇人。   蛇王是陆小凤的朋友,但是却还不算是叶芷然的朋友,她充其量就是个跟着陆小凤来看热闹的,所以蛇王的仇人是谁,甚至他是不是真的有个仇人.都与她无关,她也没兴趣去问.更何况以陆小凤的聪明,她都猜出来了她不信陆小凤会没看出来。既然他都没管,叶芷然也就当做自己只是个来观光的,慢悠悠的站在蛇王的屋子里欣赏悬在墙上的那些字画。   陆小凤带着她来找蛇王是为了找到薛冰,可是薛冰却不在这里。她在离开客栈之后来这儿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还把陆小凤骂了一顿,骂完之后又晃悠悠的站起来要去找他。所以说,女孩子大都是嘴硬心软的。蛇王劝不住她,这大深夜的她一个美貌姑娘又喝了这么多酒神志不清的非常不安全,他留不下她只好派了两个人去保护她,蛇王的确是个良好的朋友,为陆小凤的女人想得这么周到。   可惜,薛冰还是出事了。   蛇王派去保护薛冰的两个兄弟在暗巷中被人找到,找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了两具尸体,两具瞎了眼的尸体,动手杀了他们掳走薛冰的人不言而喻。   叶芷然和薛冰没有什么交情,她根本就不认识她,说起来她还是她大师姐的情敌。现在薛冰失踪了,叶芷然觉得她没有幸灾乐祸已经是很善良的表现了,她实在是役办法坐在陆小凤身边陪他一起心情低落,于是她干脆的走开了让他的好基友去安慰他。   蛇王劝告了他好一会儿之后,陆小凤总算是没有再一脸失魂落魄借酒浇愁的表情。好吧,这形容词用在陆小凤身上略显突兀.叶芷然一直以为陆小凤在面对女人的问题上各种没心没肺.当初他被上官飞燕那个女人摆了一道也没见他有多失落,顶多是哀叹了一下自己的魁力竟然还比不上霍休那个老头子,现在他一副情绪低落的样子,可见对薛冰的确是动了真情的。她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好事,至少证明了这男人还算是有心的对吧?   她走到矮榻边坐下,扫了一眼陆小凤手中的酒,又看了看蛇王手边那个碧玉瓶,突然开口道,“陆小凤,我现在相信蛇王是你朋友了。”   陆小凤此时的心情并不怎么好,但听到她的话后还是停下了端起酒杯的手,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捧场道,“哦,怎么说?”   “你的朋友喜欢时不时坑你一把这个习惯还真是没有一个漏过的,所以他一定是你的好朋友,相当好的朋友。”   陆小凤的目光转向了手中的酒,苦笑道,“这里面加了药?我知道,我现在的确需要好好睡一觉。”   叶芷然点了点头,“最好一觉睡到明天晚上。”   陆小凤终于变色,皱了皱眉抬起头看向蛇王。   蛇王端着酒杯的手颤了颤,目光移向坐在陆小凤身边的少女,“叶姑娘好眼力。”   叶芷然眼角微弯,“过奖,我只是对药物还算了解罢了。”   陆小凤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抬头看着蛇王,叶芷然低头把玩着垂到胸前的长发,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过了许久,青衣男人突然开口,“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过问过你的往事?”   “你没有。”   “我不问,也许只不过因为我已知道!”   蛇王的脸色终于变了。   蛇王原本并不是蛇王,他有一个温柔善良的妻子,还有两个聪明可爱的孩子,他原本有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可是这个家却毁在了一个女人手里,一个心比蛇蝎还毒,手段比厉鬼还可怕的女人,她甚至根本不能算一个人。   他为了逃避这桩仇恨才躲到这里成为蛇王,被无法报仇的痛苦折磨了十年,被折磨得不像一个活人。但是一旦有机会,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去将这桩事了结.   他不愿连累陆小凤,所以才加大了酒中的药量希望他一觉睡到明天傍晚.那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   陆小凤安静地听完,开口问道,“你的仇人是谁?”   “公孙大娘,其实她叫公孙兰,据说是初唐教坊中第一名人公孙大娘的后代,所以知道她的人也都叫她公孙大娘!”   “啪”一只纤细的手掌狠狠地拍在了面前的矮桌上,浑厚的内力沿着桌面的纹理如水纹一般震荡开。一声巨响,红木矮桌顷刻间四分五裂,木屑飞溅。   陆小凤目瞪口呆地看着身边的粉衣少女站起身,唇角含笑,“很好,我们现在就去把那个公孙兰宰了吧.”   她笑颜甜美如海棠初绽,说出的话却怎么听怎么血腥。   陆小凤愣了半响,“‘我们’其中还包括你?”   “为什么?!”陆小凤很疑惑,非常疑感。蛇王是他的朋友,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朋友去送死所以他会帮他报仇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蛇王并不是叶芷然的朋友,她也不是会为了别人的故事热血朝天愤而出手的姑娘。现在她突然之间这么愤怒她想要找公孙兰的麻烦,认识了她这么久,陆小凤当然看得出来这姑娘笑得这么甜是真生气了,他感到相当意外。   叶芷然居高临下地冷冷瞟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我的剑舞是传承自哪里?”   陆小凤一愣,“剑舞?”他立刻睁大了眼睛,“你?难道……”   叶芷然冷哼了一声,撇过头,算你聪明!   “你难道和公孙兰是同门?!”   “……#”   银亮的剑光一闪,莫邪剑唰的一声架上了青衣男人的脖颈。   “陆小凤!你想去死一死吗?!”   “额……呵……呵呵……”陆小凤干笑着伸出两根手指夹着剑锋小心地将它从自己的脖子旁边移了过去。“芷然,冷静,冷静,别激动哈……”   叶芷然冷笑着收回了剑,“陆小鸡,今天那剑‘天外飞仙’的确不是我鼓动的,但是下一次就难说了,你好好准备吧!”   “……还有下一次?”   “咳咳……”蛇王轻咳了几声,终于将他们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看向抱着臂狠狠瞪着陆小凤的粉衣少女,“叶姑娘跟公孙兰有什么渊源吗?”   叶芷然收回目光冷冷地勾了勾唇,“我一点也不想跟那个女人有什么渊源!”   陆小凤饶有兴致地抬头看她,“你认识她?”   “不认识!”   “那你怎么这么讨厌她?”   粉衣少女斜了他一眼,抬手一指,“你问他。”   陆小凤转头看向蛇王,脸色苍白得像一个皮包骨头的男人苦笑着开口,“你没有听过公孙兰这个名字?”   “没有。”   “那么,女屠户、桃花蜂、五毒娘子、销魂婆婆……这些名字你总该听说过的吧!”   陆小凤动容道,“这些人全都是她?”   “全都是。”   青衣男人叹道,“那她的确是个很可怕的女人。”   叶芷然冷笑一声,“可怕也就算了,她竟然还敢自称公孙大娘!还说什么是初唐教坊第一人公孙大娘的传人!我七秀坊可没有这样败坏门规、心狠手辣的败类弟子!”   公孙兰,就是系统布置给她“重现公孙剑舞威名”时候列下的第一个关底BOSS,明令要求必须推倒!   即便系统没有布置这样的任务,叶芷然也是会去找那个“公孙大娘”的麻烦的。且先不说她弄出的那个“红鞋子”的组织中就没有一个她看的顺眼的女人,她“一舞剑器动四方”的公孙剑舞的名声被这女人败坏光了有木有!   她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是这个时空的公孙大娘的传人,只要有她在真的也能变成假的!身为亲身被公孙大娘本人指点过的七秀妹子,谁能有她正统?!   陆小凤被她瞬间飚升的杀气震了一震,半天才开口,“那个……七秀坊是什么?”   叶芷然潇洒地一挥手,“不关你的事!”   好吧……再次被妹子的霸气侧漏震慑的陆小凤讪讪地扭过头,看向蛇王,“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我没有找到她,是她找到的我。她让城南的一个兄弟转交给我一张纸条,约我明晚见面。”   “怎么找她?”   “很好找,她穿了一双红鞋子。”   陆小凤眼晴亮了起来,迅速地开口问道,“你们约在了哪儿?”   “西园。” 第62章 、熊姥姥   西园在城西,是一个大花园。已至暮时,华灯初上,明月高悬。花丛里、树阴下、亭台楼阁间,亮起了一盏盏繁星般的灯光。清风徐来带着淡淡的花香和酒香。西园中高大的连理树沉默地伫立在园子中央,茂密的枝叶在晚风中摇曳。   浓厚的夜色在天空中拉出了一层天幕,白天能够烤伤人的酷热已经降下去,晚风中夹杂了丝丝缕缕的凉意,这种时侯正适合饭后出门散步。   花园边的小道上的一家人正是出门散步的一员。将近四十多岁的男人面目平凡看着有些憨厚,一手挽着妻子手里还牵着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子。身上的衣物很普通,看起来家庭条件一般,这是一个很普通也很幸福的人家。   牵着父亲的手眼睛滴溜溜地四处乱看的小孩跟着走了一段路,突然抬手一指,“糖炒栗子!”两夫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个卖糖炒栗子的老婆子站在几步外的树荫下,手里提着一个篮子,正在叫卖。   这家人的生活条件不算太差,小孩子偶尔想吃点东西。做父亲的很豪爽地一挥手就买了。   小男孩拿着香喷喷的糖炒栗子很高兴,他拿起一颗正准备拨开,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喊他,“小弟弟。”   这个声音很好听很好听,比他上次偷溜到园子里听到的那个唱曲儿的还好听。他抬起头看过去,然后就看呆了。   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姑娘从对面走了过来,树杈间透过的灯光洒了一路。乌黑如缎的发间精致的发饰在灯光下折射出星星点点的碎光,柔软的衣摆拂过地面,几缕长发被晚风掠起,花丛中央缓缓走来的姑娘远远看去像是从年画中走下的仙子。   两夫妻都是普通百姓,何曾见过这样的人物,一见之下全都怔愣了半响,直到她走到他们面前才反应过来。   “这位……姑娘……不知道叫住我们有何事……”作为一家之主的男人站了出来,搓了搓手有些局促地间道。面前的这位少女眉眼清丽如画,行动间三分优雅三分贵气,气质高贵清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她身上穿的锦缎着色均匀绣纹精致,一匹布就抵得上昔通人家一年的花销,腰间佩的两把长剑更是不必说。她的举止优雅从容,像是大户人家的贵女,却比闺阁小姐多了几分坦荡洒脱,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称呼她“女侠”还是“小姐”,最后只好折中性地喊了一声姑娘。   作为一个小老百姓见过的最大的人物也不过是他们县的县太爷,江湖上的人见得更少。面对对面那个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姑娘作为一家之主的男人顿感压力有些大。   粉衣少女轻笑了一声伸出一根纤细修长恍若玉质的手指指了指他手中的糖炒栗子,轻缓开口道,“是这样的,刚刚我弟弟闹着想吃糖炒栗子,我在这附近转悠了半天都役有看到哪里有卖的。刚刚看到你这边的栗子就过来了……”她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纤长的眼睫颤了颤,“能不能请您割爱转让一下,我会按照原价付给你的……”   “这……”中年男人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眼晴睁得大大地看着面前的漂亮姐姐连手中的栗子滚到了地上都役有发现的儿子,有些为难道,“这是,小儿闹着要买的……”   他的话音未完,就看到对面的少女笑了笑蹲下身目光平视着盯着她看的小男孩,然后伸出右手,白皙的掌心中是一个惟妙惟肖按照她的样子捏出的泥人。   “小弟弟,我用这个跟你换栗子好不好?”   小孩子看到她掌心精致的泥人眼晴立刻就亮了,他眼巴巴地看了看泥人,又看了看父亲手中的栗子,最后又盯着对面的漂亮姐姐看了半天,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糯糯地开口,“好。”   粉衣少女忍不住就笑了,明丽的笑容再次恍花了小正太的眼,她摸了摸他的头,温柔道,“谢谢哦。”   拿过了栗子,叶芷然借口怕弟弟不够吃询问了一下这家人遇到卖栗子的老婆婆的位置。在转身离开之前,她似乎是想起来什么,回头告诫道,“今天晚上好像有两个江湖人相约在这边决斗,刀剑无眼,如果没有事的话,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两夫妻都是普通老百姓,一辈子都不会遇到什么江湖大人物,听到她的话后不疑有他,立刻千恩万谢地拉着孩子原路返回了。   叶芷然拿着栗子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转角,然后顺着他们之前指的方向走了过去。纤细的手指拿起一颗糖炒栗子,对着天空中圆滑如镜的明月看了半响,空气中响起一声冷笑。   叶芷然绕着西园中央的连理树转了几圈,终于发现了那个卖糖炒栗子的老婆婆.那是个很老很老的婆婆,身上的粗布衣物上打满了补丁,背上就好像压着块大石头,好像已将她的腰从中间压断了。她口里还在叫卖着糖炒栗子,声音干哑粗糙得像砂纸。   叶芷然慢慢地走了过去,月光照在老婆婆的脸上,她的脸满是皱纹,看来就像是张已揉成一团,又展开了的棉纸。   “这栗子怎么卖?”   熊姥姥叫卖的声音顿了一下,动作缓慢地抬起头,昏黄的视野中一个穿着粉色衣裙腰佩双剑清丽如画的姑娘映入眼帘。她的目光微微一闪,又把头低了下去。   “十文钱一斤,姑娘,买一斤尝尝看吗?又香又熟的糖炒栗子。”   叶芷然挑了挑眉,“是挺香的。”她伸手从篮子中拿了一个栗子随手把玩,声音有些漫不经心:“我全要了,一共多少钱?”   老太婆颤颤颠颠的伸出手比了个数,叶芷然唇角轻轻勾了勾,付了钱,拿过篮子。在转身离开之前,她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别有深意地开口道。   “婆婆你这样卖栗子,亏了不少吧?”   熊姥姥低下的眼中寒光一闪,她的声音像是撕扯的布帛,呵呵笑着说,“有姑娘这样的善心人在,老太婆还是赚了钱的。”   “是吗?”叶芷然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提着篮子离开。   那个纤细的身影渐渐走远消失在了夜色中,在她身后熊姥姥终于抬起头,压在她身上的石头好像突然之间没有了。她站直了身,看着粉衣少女消失的方向,唇角的弧度有些阴冷。衬这那张皱得像一团破布的脸,竟显得分外骇人。   “这不算是对你出手吧,这可是你自己找上来的!”   陆小凤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叶芷然坐在桌子旁正在剥栗子。褐色的栗子壳堆了一片,旁边放着一个装满了栗子的竹篮,篮子边放着一壶茶,两个茶杯。   刚刚差一点就被有毒栗子坑害的陆小凤一看到她手里的栗子就神经过敏地问道,“哪儿来的?”   将剥好的栗子扔进嘴里,又低头喝了一口茶,叶芷然终于抬眸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买来的啊。”   “哪儿买的?”   “从熊姥姥那儿买的啊。”   青衣男人瞬间睁大了眼.声音突然拔高,“你知道是熊姥姥卖的糖炒栗子你还吃?!”   叶芷然看着他瞪着自己手里的栗子,脑补了一下他冲过来摇着她的脖子大喊“快给我吐出来!”的样子,默默地抖了两抖,将椅子挪得远了一点点.口中仍淡定道,“我花了银子买回来的,干嘛不吃!”   一边说着说着拿着栗子的手指动了动,褐色的栗子壳连着皮剥下露出了奶黄色的栗子肉,她刚准备将它扔进嘴里,突然侧身一闪避开了迎面划来的凌厉指风,然后一弯腰“噼里啪啦”,桌上的栗子壳被第二道指风击碎。看着滚了满桌的栗子壳碎宋,粉衣少女瞬间就怒了。   “陆小凤!你的灵犀一指是用来对付糖炒栗子的吗?”   “你快点把那个栗子放下!会中毒的!”   叶芷然翻了个白眼,实在是受不了他忽高忽低的智商,不耐烦道,“要是会被中毒的话我早被毒死了,还能等着你回来看着我吃?”   “……”好像也是?陆小凤微微一愣。目光从叶芷然手中的栗子转移到桌上的茶杯,眨了眨眼。随即淡定地走到桌边坐下,抬手剥了两个栗子。   “芷然,来杯茶。”   “不给!”   “那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栗子毒死?妹子你越来越狠心了!”青衣男人擂了摇头笑道。   叶芷然轻哼了一声,还是乖乖给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既然知道解药在茶里.你不会自己倒啊”   “没心情……”   “那就毒死好了。”   随手将剥了一半的栗子在桌面上磕了磕,叶芷然抬头看了一眼,“怎么了?心情不太好?”   陆小凤深吸了一口气,放下茶杯。低头吃栗子,半响之后,语气平静地开口道,“蛇王死了,”   叶芷然剥栗子的手一顿,抬起头看他,“怎么死的?”   “被一根红色的缎带被人在屋里勒死。”   看着男人平静却隐含低落的神情,叶芷然略一沉吟,“你已经知道是谁杀他了?”   陆小凤抬起头笑了笑,“为什么这么问?”   “少来!”叶芷然翻了个白眼,鄙视道,“如果你查不出是谁杀了他现在一定不会是这样的神情。肯定是隐隐约约已经猜到,可是又不太愿愈去相信所以才跟我这儿郁闷来了!”   男人唇角的笑容忍不住扩大了些许,“你真聪明。”   “那是,你当谁都跟你一样笨啊!”叶芷然不屑地瞟了他一眼,一脸冷艳高贵。   青衣男人看着她忍不住就笑了,然后大笑。清朗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房间里.叶芷然也不理他,低头吃自己的栗子,只间或朝打开的窗子方向看上一眼,琢磨着这个房间位置挺偏,应该不会有人跑来说他们半夜扰民吧?   过了半响,笑声渐止,叶芷然抬头倒了杯茶,“心情好了?”   “呼……比刚才好多了……”陆小凤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杯,随手又捏开了一枚糖炒栗子。没有人再开口,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噼里啪啦”的剥栗子的声音。   “你说,一个人明明已经有了地位,有了名誉,带着一身辉煌从一个正义的位置上退下去了。为什么还要为了身外之物挺而走险做一些会让他一世英名尽毁的事呢?”   叶芷然抬头看著垂眸剥栗子的男人,一手支颐认真地想了想,“大概,在他眼里这些身外之物值得他去这么做吧。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陆小凤一样有人上赶着给你送钱,即便是没钱用了随便找个赌场进去转一圈就又有了大把银子供你挥霍。在大多数人眼里,钱还是个挺重要的东西的。更何况以那人的自负,大概根本就没有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也绝想不到他会输.”末了,她还摇头感慨了一句,   “所以说,人太自负了真是要不得啊!”   陆小凤看着她摇头晃脑无限感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已经猜出是谁了?”   “你都已经这样说了,我难道还猜不出来?你当我跟你一样啊,智商忽高忽低的!”   青衣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没有再开口反驳。叶芷然往嘴里扔了颗栗子,然后抬头着了他一眼,“想好怎么做了?”   陆小凤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那我可以去把公孙大娘干掉了?”她看那个女人不爽很久了。如果不是陆小凤硬拦著,说什么她是他破案的线素,她今天遇到她的时侯就动手了!   “暂时还不行……”陆小凤有些苦笑地看着她,“你就这么讨厌她?你不是不喜欢杀人吗?”   “我是不喜欢杀人,可是她不一样。”叶芷然放下手中的栗子正色道,“她是我最想杀的两个人之一!别的人我不管,这个两个人必须死!”   她的声音太过斩钉截铁,陆小凤的神色也郑重了起来,他沉吟了片刻,“另外一个人是谁?”   “你想知道?”叶芷然挑了挑眉,突然诡异一笑,“你今天刚刚见过。”   “谁?”   “南王世子。”   “……”如果他没记借,她说的南王世子就是叶孤城的那个徒弟吧?陆小凤嘴角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他看著对面笑盈盈地着着他的少女干笑了两声,“你在开玩笑?”   “你猜?”   “……我猜你就是在开玩笑!”   “嗯……”粉衣少女点了点头,“你再猜?” 第63章 、旧唐书   “关于这个问题我好像已经跟你讨论过了。”   “我知道,只不过……”陆小凤停了停,试探着道.“如果只是为了师门的话.你大可以废了她的武功了事。”   叶芷然拿栗子的手微微一顿,头也不抬地开口,“有些事不是废了武功就能够阻止的。”   陆小凤看着她有些疑惑。叶芷然干脆放下手。认真地抬头看着他。有人说过,陆小凤虽然是个混蛋,但是他的心比豆腐还软。如果让他继续顺着金九龄给的线索查下去,见到了公孙兰的真面目,再跟她一合作,估计就算绣花大盗的案子完了.他一样会拦着她。所以她今天干脆把话给他挑明了.必须说服他不准插手。   “公孙兰在江湖上有那么多名字,你知道我最讨厌的是哪一个吗?”   陆小凤愣了愣,“哪一个?”   “熊姥姥。”   “……为什么?”公孙兰在江湖上的名号中最出名的是“桃花蜂”,最狠毒的是“五毒娘子”,而杀人最多的,是“女屠户”。熊姥姥这个名字是最近两年才出现,名气最低不说,知道这个名字的也大多是衙门中的捕快,陆小凤实在想不明白叶芷然为什么最厌恶的竟然是这个。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叶芷然纤细的手指在手中的茶杯壁轻轻摩挲,她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道.“熊姥姥这个身份犯的案子并不算少,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个名字在江湖中没多少名气,反而是衙门中的捕快知道得更多?”   陆小凤低头思索了半响,脸色慢慢变了。   “想到了?”叶芷然淡淡看了他一眼,冷冷开口,“因为她杀的大多都是与江湖半点不沾边的普通人!”   “我一直认为,杀江湖中人和随意屠戮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是两个完全不同概念。不是指的恃强凌弱,而是江湖人和普通百姓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在你踏入这个江湖的时候就意味你已经随时做好了将性命送出去的准备,江湖人杀人和被人杀是因果循环。西门吹雪也杀人,不仅杀人还将取人性命当成了一门艺木。但是我却从来不讨厌他,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叶芷然抬手制止了陆小凤还未出口的话,“别说什么因为他杀的都是罪大恶极的人.如果是这样,那每年向他挑战,死在他手里的江湖少侠又算什么?我不讨厌西门吹雪,是因为他再怎么样也从来不会对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出手,就算只是因为他不屑。”   “江湖恩怨、仇杀再激烈,也是江湖人的事。与普通百姓无关,没有人能够以任何理由任何借口将他们牵扯进来。这些人和我们生存在同一个世界已经够例霉了,他们都是无辜的。”   “我今天在西园找公孙兰的时候看到一家人.很普通的人家.男人大概是商贩.不会武功,社会地位也不高。但是他们脸上的笑容都很开心,很幸福。这样幸福的一家人.只是因为儿子闹着要吃东西,就随手在路边买了一斤糖炒栗子。”   她看着青衣男人已经彻底沉下去的脸色.“你能够想象得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这样的人或许还有很多,他们何其无辜!”   沉默在房间中蔓延.过了许久。陆小凤终于低声开口.“你要做什么我不会阻拦。”他顿了顿,抬头看着她的眼睛继续道,“或许我还会帮一下忙。”   叶芷然松了口气,唇角终于露出一个微笑,摇了摇头笑着道,“帮忙倒是不用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陆小凤点了点头,迟疑了片刻,“你说的那家人……”   “我都看到他们了,当然是想了个办法把有毒的栗子弄过来了。咯,还顺手把熊姥姥的栗子买光了。”   陆小凤终于笑了,“还顺便便宜了我有栗子吃。”   叶芷然歪着头看着他一笑,“有毒的糖妙栗子,陆大侠吃得可开心?”   “开心。特别是这栗子还不要钱,我吃的就更开心了!”   “谁说不要钱的!就算栗子不要钱,难道我解药也不要钱啊!”   陆小凤低笑出声,“你堂堂白云城的未来城主夫人找我一个穷人要钱,太不地道了吧!”   “你陆小凤都是穷人的话.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富人了!”   青衣男人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看手中的栗子,“说起来,这栗子上的毒也是要钱的吧?”   “不但要钱,而且还要很多钱!”叶芷然将糖炒栗子凑在鼻间闻了闻.“这毒药可真心不便宜,十文钱一斤的铭炒栗子……她倒是舍得!”粉衣少女冷哼了一声,这就是标准的损人不利己吧?   陆小凤沉默了半响,“我今天跟她交过手了。”   “然后?”叶芷然饶有兴致地抬眸看他,“你觉得我的剑法跟她比怎么样?”   “单论剑法的精妙,她的确不如你,可是……”陆小凤皱了皱眉。   他话还没说完,叶芷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的江湖经验不如她对吧?”   陆小凤点了点头,“你……其实可以先等等……”江湖经验这种东西毕竟是需要时间积累的。   叶芷然摇了摇头,“不能再等了。”   青衣男人沉默了,他手指动了动,突然开口道,“如果你真的一定现在要杀她……我可以帮你。”他认真地看着对面的少女,黑眸清明冷静,“我是认真的.”   叶芷然和公孙兰说起来并不是同门,这也不算是清理门户,他的确可以出手。   突然听到这句话,叶芷然着实愣了愣。如果说她不喜欢杀人是因为上上辈子那个法治社会带给她的影响残留,陆小凤就是发自内心的本性如此。上一次上官飞燕那个女人折腾出那么多事,,心心念念地算计他还算计了花满楼他都放了她一马,现在竟然主动开口要帮她杀人.杀的还是一个女人,倾国倾城的女人。虽然陆小凤现在还没有看到她的相貌,但是既然他说了就一定不会再改口。老实说,叶芷然有一丝丝的感动。   只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这件事我想自己解决。”抬手制止了陆小凤继续劝阻的话,粉衣少女扬眉一笑,“你好歹要对我有点信心嘛。就算你对我没有信心,总要对叶孤城和我师父独孤一鹤有信心吧。他们教出来的人.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吗?”   陆小凤沉默了许久,突然一笑,“叶孤城和独孤一鹤教出来的人,的确不会好对付!”   篮子中糖炒栗子慢慢减少,陆小凤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看着手里剥着最后一个栗子的少女,“夜深了。”   “嗯。”   “该休息了……”   叶芷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夜深人静,房间中烛火摇曳。烛光将它照亮的一小块空间蒙上了暖昧的暖黄色。俊逸秀挺的男人和清丽如画的少女对坐在烛火旁,他们身后是一片浓墨染就的黑暗,房间里的大床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这样一种情景着实暖昧至极,特别是当其中那个男人是陆小凤的时候。只不过,这话听起来是暖昧,房间里的两个人却都没有想岔的意思,叶芷然看着对面的男人,他英俊的轮廓在烛火中明明灭灭,漆黑探邃的黑眸专注地注视自己。   良久之后。   “你怎么还不走?”   “不是……那个……”陆小凤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不回南王府?”   南王府待客的房间比这个简陋的客栈客房要舒适不知道多少倍,以他对叶芷然的了解,她怎么样也不会赖在这里啊?   粉衣少女懒洋洋地撇了他一眼,拍了拍手,“我跟南王府的小王爷有过节,大晚上地不想回去看他那张蠢脸。”说道这里,她停了停,微微地勾了勾唇继续道,“我估计他也不大想见到我。”   “再怎么说你也是叶孤城的未婚妻,他未来的师母……怎么样的过节能够让他连表面上的功夫都不做?”   叶芷然认真思考了一下,“在白云城的时候差点把他一剑戳死算不算?”   “……”   “如果不是他的护卫来得及时他就真死了。”说道这里,粉衣少女颇为扼腕,“真是可惜!”   “……芷然。”   “嗯?”   “你赢了……”   金九龄传来消息说找到了公孙兰的线素,陆小凤立刻就马不停蹄地跟着他赶往了南海。叶芷然没人一起玩(……),于是慢悠悠地回了南王府。   一进王府大门.就看到南王世子一张青黑的俊脸,跟吞了苍蝇似的。显然.大清早的出门就遇到叶芷然让世子少爷感到想到晦气,天都黑了啊有木有!   叶芷然眨了眨眼,友好地冲他挥挥手,笑盈盈地道,“小王爷早上好啊!”   南王世子的脸白了一瞬然后变得更黑了,一点都没有为她此时的友好态度表示欣慰。这姑娘之前在白云城的时候拿剑捅他之前笑得温柔甜美跟现在一模一样,他欣慰得起来才怪!   “……叶姑娘,一大早的是去了哪里?”   听着南王世子那句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叶姑娘,叶芷然丝毫不在意笑眯眯地继续开口,“我不是出门才回来,我是昨天晚上就没回哦。”   南王世子看着对面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尽管明眸皓齿、眉目如画,长相相当地符合他的口味,但是却是莫名地让他觉得一阵阵地发寒。他扯了扯嘴角,意味不明地道,“师父还住在南王府,叶姑娘你这样深夜不归……似乎不太好吧?”   “叶孤城知道我晚上出门了哦。倒是小王爷你……”粉衣少女的视线在他周身上下移动,唇角的笑容带了些意味深长的味道,“没想到小王爷这么关心我啊,真实受宠若惊呢……”   南王世子一噎,死死地瞪了她几秒,最终脸色难看地甩袖而去。   叶芷然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淡定地跨过了大门的门槛向着王府客房的方向走去。南王世子的态度对于她而言只不过是个聊以凑趣的插曲,她从来没有把这个废材二世祖放在眼里过.同是世子,他和后期出现的那个变态大BOSS太平王世子宫九相比,就是个战斗力不到5点的渣啊有木有!倒是他那个南王老爹还有点意思,即便知道了他亲儿子差点死在她手里,见到她竟然还能摆出一脸慈样的神色,分外地拉好感值。只不过,慈样是对晚辈的吧?按照她和叶孤城在众人面前的关系,你是把自己当城主大人的长辈了吗南王殿下?   虽然对南王父子都不感冒,但是他们和叶孤城是合作关系,表面上的面子还是要维持的。所以在住在南王府这些天,叶芷然自认自己的行为倒也安分……她口中的安分指的就是没有再次拉着南王世子来一场“生死有命,胜负在天”的决斗……   南王府的人策划的那些事私底下当然都是避着她的。可惜某姑娘在叶孤城的书房出现的颇率太高,偏偏叶城主还投有要赶她走人的意思,让南王府的人遮遮掩掩地相当苦逼。   比如这一次,某项与社会相当不和谐的谋划刚刚进行到一半,就听到书房的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一身粉衣的少女大大咧咧地推开门走了进来,在书房内众人的目光中走到一边的书桌旁坐下,随手抽出一本书扬了扬示意,你们继续,不用在意我。   “……”那是能说不在意就不在意的吗?!   叶孤城不开口,苦逼的众人只有苦哈哈地笑着说事情己经谈完就不打扰叶城主和叶姑娘了,接着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临走还不忘把门关上。   叶芷然悠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她知道有些事情无法阻止,但是有会给他们添点赌,她能说自己相当爽吗?   白衣男人看着笑嘻嘻地挥手表示慢走不送的小姑娘,什么也妹说,但是清浅的眸光中怎么看怎么带了点无奈的意味。   “还是这些人识趣,不像南王世子那个笨蛋。”   叶孤城翻着手中的书页头也不抬,淡淡开口道,“你实在不必与他计较。”   “我没和他计较。我就是单纯讨厌他,看到他那张脸就烦!”   叶芷然回头看着坐在床边安静地看书的男人,阳光从窗外投下细碎的光影,一袭白衣在晨光中干净出尘。她托着腮看着他发了会儿呆,随手将刚刚抽出来的那本书翻开。   书房中安静了下来,纸页翻动的沙沙声柔和得像春风拂过树梢,气氛安静而宁谧。   过了半响,“啪”书本摔在桌面上的声音。冷冷地看着书面上的那行字的少女面寒如冰,一只干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拿起了那本被摔在桌上的书。   “丙寅,范阳节度使安禄山率蕃、汉之兵十余万,自幽州南向诣阙,以诛杨国忠为名,先杀太原尹杨光翙于博陵郡……”   清冷淡漠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安史之乱……你讨厌安禄山?”   他记得,上一次她好像也是看到这里就气冲冲地从书房跑出去了。   叶芷然回过头看着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对上那双幽深如镜的黑眸,沉默了许久,她淡淡开口,   “不止是安禄山……我讨厌谋反,最讨厌。” 第64章 、任务   陆小凤终于在南海的一个小镇上找到了公孙兰的行踪,只不过代价却是,金九龄中毒了。   且不论他是真中毒还是假中毒,总之一个躺在床上的天下名捕是没办法跟着陆小凤一起去抓捕公孙兰的。而显然,这也正合陆小凤的意,只不过为防万一,在没有找到离这里最近的名医施经墨的情况下,他传讯给了叶芷然,让她有空来一趟。   根据金九龄的手下所提供的消息,他跟在线索中出现的看似乞丐的阿土身后一路从南海的小镇跟到了另一个城镇中一家大户人家的园子里。   整整一天多没吃没喝还要小心翼翼地跟在人身后不被发现,眼睁睁地看着跟踪对象在自己面前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陆小凤决定他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了,麻烦什么的果然是最讨厌的。   随着阿土进入园中的小楼,楼中的人一一来齐,某只在外喝了一天的风的小鸡终于发现,他被耍了。他要找的人和他跟踪的对象,其实就是一个人。阿土就是公孙兰。   实在不能想象为什么一个美若天仙的女人要将自己伪装得如同叫花子一样,正是因为如此,陆小凤从一开始就没有猜想过阿土是公孙兰易容改扮的。   “她心理有病!”青衣男人冷不丁地想起了之前叶芷然愤愤地说过的话,然后看着对面那个恢复了本来面貌,高贵艳丽,风姿绰约如同仙子的女人,默默地,打了个寒颤。   他跟公孙兰打赌三局两胜,他赢了公孙兰就要跟他走。之前的喝酒他已经输了,现在准备和公孙兰比试剑法。至于陆小凤喝酒会不会输这个问题……你懂的。   公孙兰的姐妹们似乎都对于她的剑法十分有信心。就连跟他最熟悉的j口j霞都表现出一副他死定了的神色,这让陆小凤对公孙兰的剑更加感兴趣了。他并非没有见过剑舞,非但不是没见过,拜峨眉派的妹子们喜欢时不时地拿他试试剑所赐,他还相当地熟悉。只不过,上次在西园和公孙兰交手之后,他发现叶芷然所用的剑舞和公孙兰手中的剑舞有很大的差别。   而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这个很大的差别在哪里。   公孙兰一身华美至极的七彩霓裳羽衣,剑一出手,剑光闪动间,霓裳上的彩带也跟着上下翻飞、飞舞不停。整个人如同一片灿烂辉煌的朝霞,照耀得人连眼晴都睁不开,分不清她的剑在哪里,人又在哪里。   她的剑法诡异,招式繁复,一发下来,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对手只要露出丝毫破绽就会被她立毙剑下,杀机毕现。   而陆小凤尤记得,曾经跟他交过手的马秀珍和叶芷然的剑法却并不是这样的。她们手中的剑舞飘逸轻灵若九天飞仙,层层杀机永远暗藏在清华优美的剑招中。不需要衣服和相貌这些外物的装点,那剑舞本身便可名动八方,如雷霆震怒,江海清光。   这二者之间一者奇幻诡丽,一者清华优雅,实在看不出是同出一门。   而此时,陆小凤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思考叶芷然和公孙兰的剑法孰优孰劣这样的问题了,公孙兰的剑越发奇诡变幻,剑光闪动,水拨不进。剑法中的奇诡阴寒被她发挥到了极致,森然的杀机铺天盖地而来,陆小凤压力骤增。   这种情况下,他若想胜便只有一个办法。   快!以快刀斩乱麻,以不变应万变。   淡青色的身影如同清风般飘起,飞上了对面的屋檐,随即便是一剑。剑光惊鸿掣电,辉煌而迅疾。雪亮的剑影如雷霆破空,一闪而逝。再停下,己经是公孙兰白哲纤细的脖颈前。   公孙兰的脸色很不好,任谁在自己最有信心最为自负的一项上输了,脸色都不会好,更何况,这一次,她并不是放水,她还来不及放水就真的输了。   周围观望着他们比剑的几人皆是惊诧而震撼的样子,她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结局。   “我从未想过你能够使出这样一剑。”   “这也的确不是我的剑法。”   “你是从别处学来的?’公孙兰似乎并不算诧异,她淡谈挑眉,“听闻你之前跟白云城主交过手。”   陆小凤突然一笑,“我就知道你会猜是叶城主。可惜并不是……”   他原本的确是想用刚刚从叶孤城处学来的“天外飞仙”。只是被戳了一剑,就已经能够将这招剑法学到五分,陆小凤不愧是主角光环笼罩,古龙大大的亲儿子,武林中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可是刚刚电光火石之间,他原本出手的“天外飞仙”的起手式突然变了,原先飘渺锋锐的剑气也突然变得冷冽冰寒,他使出的不是叶孤城的“天外飞仙”,而是叶芷然猿公剑法中的“剑影留痕”。   也许是突发奇想地想要用叶芷然的剑法一试公孙兰的剑,也或许是被“剑影留痕”戳的次数太多条件反射之举。谁知道他那个时候是怎么想的,最终结果是他胜了,这便已经足够。   叶芷然的五套剑法中,猿公剑法或许是唯一套不会让人一见之下就认定这是女孩子所用的剑法,也是陆小凤最为熟悉的,被叶芷然拿剑戳的次数多了,具体剑招他也学得七七八八。虽然猿公剑法是双剑,但是在领悟了剑意之后,在他手下威力却并未逊色多少。或许这也是刚刚潜意识地选用这一招的原因之一。   总之,陆小凤赢了,用一种公孙兰前所未见的剑招赢了。而之后他也并没有解释剑法的出处,只淡淡说了一句,“你总会遇到的。”   三局两胜的结果当然是陆小凤赢了,在离开前,他看了一眼小楼内的圆桌上摆好的九副碗筷,之前她们好像是在这里聚会,他的目光扫过恨恨地站在楼前紧盯着他的几位环肥燕瘦姿色各异的美人,突然想起了些什么,眉峰微挑。   “我记得,上官飞燕好像也是你们红鞋子的人吧?’,他终于想起那只落在已死的大金鹏脚下绣着飞燕的红色绣鞋。   “是。”   “今天是你们一年一聚的日子?”   “没错。”   “那她为什么不在这里?”   公孙兰朝他扬眉一笑,“早就听闻陆小凤是个好色的混蛋,怎么?你是对我那七妹念念不忘了吗?”   “……我真的只是有些奇怪。”青衣男人苦笑地摸了摸鼻子。上官飞燕这样的女人还是算了吧,美则美矣,一个不小心被她卖了说不定还要帮她数钱。他一向,都不怎么喜欢太聪明的女人。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在。”公孙兰微微皱眉,面上却并不怎么担心,“她说要去找一个人。”   “谁?”   “你猜?”   “……”陆小凤觉得他此生最讨厌的就是这两个字,没有之一!   南王府客房。虽然家小王爷差点死在了叶芷然剑下,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南王府的人对她却相当客气周到。房间内的摆设精致奢华,书桌上的纸砚皆是名品,墙上悬挂的书画着价值连城的真迹,吴道子的花鸟人物,颜真卿的书法名作,她甚至还看到一幅东晋时顾恺之的山水画,就连书架上摆满的古书也不乏孤本。,总之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将兴趣转移到房间中的书画上来,求别没事老出门晃悠。   虽然叶芷然有些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认定自己会对世家贵女精通的琴棋书画感兴趣的,难道就不怕自己完全就是个笔墨不通瞎糊弄人的?毕竟这才符合江湖人一贯的形象不是吗?还是说她的外在表现真这么具有欺骗性?   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叶芷然对于这些送上门的福利却是一概坦然受之。把她男人拐去谋反送命还不想放点血,有这样的道理吗?况且,对于琴棋书画什么的,她也的确挺感兴趣。   上辈子七秀既然被人称为公主秀,不光光只是气质上占了优,该学的琴棋书画,诗酒歌艺,一样没落下。谁让七秀的武功是以琴养心呢?那该有的艺术鉴赏能力必须不能差了啊!   房间临窗的美人榻上,一身粉色长裙的少女懒洋洋地倚在窗边,手中一本书慢悠悠地翻着页。纤细白暂的手指扣在书页,窗外的冷光洒入屋里,微微屈起的骨节显得有些苍白。墨色如缎的长发随意地用一根发簪挽起,散落了几缕顺着胸前的衣料蜿蜒而下,精致如画的眉目带着三分慵懒。   角落处的香炉燃着丝丝缕缕的冷香,房间里很安静,只听得到书本翻页的“沙沙”声。   “扣扣”平稳规律的敲门声从门口响起,叶芷然目光悠悠地看着手中的书,头也未抬,淡淡开口。   “进来。”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身灰衣的仆从站在门边,恭敬地低着头,手中还捧粉一个乌木托盘,盘子上放着一壶茶,几碟点心。   “叶姑娘,茶点。”   叶芷然懒懒地抬头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低头“嗯”了一声。   细碎的脚步声在房间中响起,一直延伸到客厅中央的图桌,又慢慢退了出去。叶芷然纤长浓密的眼睫颤了颤,翻页的手指微微一顿。她的目光在书面上停滞了半响,唇角勾起一个带了些许凉意的笑容,随手将书扔到了一边。   伸手推开身边的木质窗框,冰冷中带了些潮湿的冷风迎面而来,带着些早秋的寒意的冷空气将屋子中越发浓郁的熏香冲淡了些许。窗外的天空黑沉沉一片,乌云堆积,找不到半点太阳的行踪。叶芷然单手托若腮,抬头着粉暗沉的天空叹了口气,   “快要下雨了呐。”   她的声音很轻,轻柔雅致,带粉浅浅的沉重。目光游离在窗外如同晕开的墨汁一样的天色。还有一句话并未出口……山雨欲来风满楼……   抬手微微打了个哈欠,粉衣少女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客厅中的圆桌旁坐下,随手捻起一块糕点扔进嘴里。纤细修长的手指勾起白玉质的茶壶,浅绿色的清澈茶水缓缓注入精致小巧的茶杯中。清冽的茶香在空气中弥漫,混合着房间内清冷的香气,莫名地让人睡意更浓了。   双手捧起热气腾腾的茶杯低头抿了一口,叶芷然漫不经心地扭头看着窗外。已是初秋,南王府庭院中的花木依然郁郁葱葱,如果不是渐渐凉下来的天气,几乎要让人以为盛夏还未过。   再次捻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小口,叶芷然轻轻叹了口气,慢悠悠地开口,“你还不打算进来吗?”   一阵清脆动听宛如银铃般的笑声从窗外传来,房间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上下一色灰暗,看不出腰身的粗布衣服偏偏能够让她穿出别样的风情。   叶芷然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她半响,唇角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还真是…许久不见了呐…上官飞燕。”   “的确是好久不见。芷然妹子近来可好?”上官飞燕脚步轻移,娉娉婷婷地走到她面前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弯眉浅笑。   许久不见,她还是这么美,美得像一汪流入心底的清泉,让人不知不觉中就感到放松和舒适。可惜呐,如此一个美人,竟然都是假象。   叶芷然放下茶杯,单手托腮懒懒地看着她,“我很好。倒是上官姐姐你似乎过得不太好。”   大金鹏王事件过后,江湖上便再也没有流传过上官飞燕的行踪。她就像突然消失了一般,湮没进了茫茫人海里.叶芷然也没费心思去找她。像上官飞燕这样的女人,若是真的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不能再过上如她以前一样锦衣玉食,挥金如土,受人追捧的生活,才是真正会让她痛苦的.   而现在看来,她似乎是已经过够了平淡的日子,打算再跳出来闹腾一番了?   叶芷然一手转着小巧的茶杯,眼睫微微低垂,不咸不淡地开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与上官姐姐你还有仇怨尚未了结。难道姐姐你突然出现就是看我找你找得辛苦,特意出来让我报仇的吗?”   “芷然妹子你真会说笑……”上官飞燕捂粉唇笑了笑,似乎并未在意叶芷然话中所夹杂的杀气,语音带笑地继续道,“芷然风华倾城,有人心下爱慕,知道我跟妹子你有旧,便拜托我前来请一请。不知道芷然你愿不愿意给姐姐这个面子,动身前去与他一叙呢?”   唇角微勾,叶芷然淡淡抬眸,轻言细语微笑道,“真是可惜,芷然已经心有所属,不得不辜负姐姐口中的那位公子的厚爱了。劳上官姐姐白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呐。”   上官飞燕悠悠叹了口气,“你不说我也知道,芷然你心中的那个人,是叶城主吧?叶城主为当世绝顶的剑客,一代英杰。最近又与芷然你走得颇近,你会倾慕于他也是情有可厦。只不过……”她话锋一转,轻柔的微笑中隐含了丝丝危险的寒意,“去不去,现在可由不得你来决定哦.”   叶芷然的目光淡淡扫过桌上的茶杯糕点,“茶里有毒?”   “茶杯壁上有毒。”   “果然好办法。”不易察觉不说,还能让人吃糕点的时侯中毒中得神不知鬼不觉。上官飞燕抿唇轻笑,抬手理了理鬓边的长发,“我也觉得是个好办法!”   单手托腮,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叶芷然看了一眼那块被她咬了一小块的糕点.语气未变,“办法是很好,只不过,再好的办法被人看出来了,也派不上太大的用场……上官姐姐你觉得呢?”   上官飞燕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眼睛微眯,“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你进门的时候,虽然有刻意掩盖。但是学过轻功的人和普通人的脚步声毕竟还是不同的。我当时,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上官飞燕点了点头,幽幽叹了口气,“妹子你果然聪慧细心,难怪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就连似乎从来没有将天下间的女人放在眼里的白云城主叶孤城,也对你刮目相看。”   叶芷然眨了眨眼睛,“上官姐姐很羡慕?”   上官飞燕状似羞涩地轻轻笑了笑,“是啊,的确很羡慕的。”   “嗯。”叶芷然点了点头,冲她甜甜一笑,“那就继续羡慕下去吧!反正不会是你的!”   “……芷然妹子真会说笑。”上官飞燕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狰狞,随即语气淡淡道。   叶芷然却像是没有听懂她话语中的危险一样,弯着唇继续道,“上官姐姐真是过奖了。其实,姐姐你刚刚说我聪明什么的也不太对。如果不是之前在白云城住久了,白云城主府的侍从都会武功,我来南王府之后住得有些不习惯,还真不会注意到这一点.至于上官姐姐口中的‘那么多人喜欢’……”叶芷然歪了歪头,朝她姗然一笑,“上官姐姐指的是陆小凤吗?他虽然骗了你,但是可不是因为喜欢我哦。大概是姐姐你魅力不够,还需要努力吧!”   上官飞燕温柔娴雅的表情龟裂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平静。只是眼角眉梢的神色还透着浅浅的狰狞。上官飞燕自认对于男人的控制迷惑能力无人可挡,只要是男人就不会舍得对她不好。可是大金鹏王朝事件中,不说霍休和花满楼,就连陆小凤,明明是个情种却偏偏视她的魁力如无物一般,联合叶芷然一起把她给耍得团团转。偏生她还以为是自己把他耍了.直到最后霍休要杀她的时侯,陆小凤突然出现她才反应过来。整件事中,从头到尾被耍得最惨的只有她一个!这件事几乎被她视之为一生的耻辱,现在就这样被叶芷然若无其事地说出来……不得不说这姑娘这一刀捅得真是快准狠,一击即中,会心命中爆表。   “我的事情就不劳芷然妹子你操心了,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上官飞燕的声音项刻间冷了下来,她看着对面单手托腮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少女,漆黑的眼睛中闪动粉冰冷嫉恨,出口的话语却温柔如初,“芷然妹子你长得这么美,我还真舍不得对你动粗呢。”   叶芷然叹了口气,放下手悠悠道,“真巧,我也舍不得。不如上官姐姐你就这样回去吧.我就当没有看到你怎么样?”。   “呵……芷然妹子你还是这样可爱。”她的脸上瞬间冷了下来,“你觉得可能吗?”   叶芷然点了点头,“好吧,我也觉得不可能。”   她柔柔地叹了口气,“唉……上官姐姐你为什么非要逼我呢?”   话音刚落,叶芷然放在桌上的右手闪电般出手,指风凌厉地点向上官飞燕周身几处大穴。电光火石之间,上官飞燕还未来得及从她突然出手的惊愕中反应过来,就己经被点在原地。峨眉派的武功流传到现在,虽然已经逐渐开始以剑法见长,但是手上的武功却也并未没落到哪里去。天罡指穴法在江湖上算不得出名,但是出手快准狠,招招点人要害。且指法特殊,穴道一旦被点,除了峨眉派熟知这门武功的人,其余人皆是解不开的,任你再了解冲穴之法也没用。   叶芷然和陆小凤在一起混了这么久,他的招牌绝技灵犀一指她虽然还未学到手,但是关于手指上的功夫,精进却是一日千里。她猝然之间出手,别说上官飞燕毫无防备,就算她有防备,也躲避不了。   “你……”身上虽动不了,口还是能开的。上官飞燕恨恨地盯着站起来走到她身边的少女,双目中的愤恨恶毒几乎要溢出来,“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没有中毒?”   叶芷然低头看着她轻柔微笑,“我不得不说,你这一次的毒下得的确挺巧妙的。茶杯壁上下毒是第一层,它本就不易被人察觉,即便是真的察觉了也可以作为掩盖你动的其它手脚的幌子。在这样精巧的构思之下,喝茶的人大概也会一时疏忽没有发现你真正的杀招不是有毒的糕点,而是倒茶时溢出的悠悠茶香吧?”   “而且你在茶里下的并不是毒,而是一种几乎无味的香料。碧螺春的香味本就重,这种香料的香味在茶香的掩盖下根本闻不出来,对人体也并无影响,于是更加不易被习武之人所察觉。只不过,在混合入这房间中所调香料里的一味冷香的时候,那就不一定了。让我想想,大致功效是……让人一个时辰内武功尽失对吧?”   看着对面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上官飞燕,叶芷然歪头朝她嫣然一笑,“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这么清楚?”   上官飞燕冷冷开口,“据我所知,你们峨眉派对医术有研究的只有峨眉四秀中的叶秀珠。”   错!医毒不分家,她四师姐石秀云也懂。而且……   “我没有说过,我二师姐的医术其实是和我一起学的吗?”叶芷然点了点唇角,笑得甜美可爱道。   “而且二师姐有说过我学得比她还要好哦。”   上官飞燕的脸色沉了下去。   “你又没听说过,对吧?所以说,人有时候要给自己留一张底牌啊!”特别是有陆小凤这样麻烦的朋友的时候!叶芷然觉得自己果然是英明的!   眼看着上官飞燕的脸色越发黑了,粉衣少女歪头笑了笑,不再跟她探讨“论作为陆小凤的朋友给自己留一张底牌的必要性”,话锋一转,将话题拉回原位。她摇了摇头,轻声叹道,“据我所知,这香可不好找呢。你背后那位为了对付我一个小女子,手笔真大。”   “至于你……”粉衣少女眨了眨眼,纤细的手指捋了捋胸前垂落的长发,“之前你要害我师父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不过按照规矩这事好像不该我处理……我把你送到峨眉山如何?”   上官飞燕瞳孔猛地一缩,如果真的被叶芷然送到峨眉她就真的难有再见天日的时候了!想到这里,她当即冷笑道,“叶芷然,你也别太得意。你真以为你赢了?不过是跟我一样被人利用的可怜虫罢了!”   叶芷然挑了挑眉,手指依然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几缕长发,貌似饶有兴致地开口道,“哦?怎么说?”   “你真以为霍休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吗?霍休的那些钱财,你知道都哪儿去了?你别忘了,青衣楼还在!青衣楼的幕后主使……”   “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的声响打断了上官飞燕的话。清冷明澈的剑气如利刃般划破空间,被点在椅子上的女人突然之间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一样,双目中露出骇然若绝的神色。   叶芷然回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那袭白色身影,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叶孤城?”   “我听到你房里有响动。”白衣男人缓缓走了过来,目光在上官飞燕神色一扫而过,神色平静无波,“出了何事?”   “唔,没什么。老朋友来看看我而已。”叶芷然笑得一脸天下太平。   叶孤城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片刻,淡然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她的说法.   “不要聊得太晚。”   “我知道啦,明天还得起来练剑对不对?”叶芷然的脸皱了皱,脸颊鼓成了个包子。   似乎是浅浅笑了笑,叶孤城微微颔首.   两人完全无视了一旁被点在椅子上的上官飞燕,淡定自若地聊着天。一切都很正常,一天之前那段让某个人沉默了半柱香之久的对话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上官飞燕从看到那个白色的修长身影出现的刹那起就像哑巴了一样,一言不发。但是眼中堆积的惊惶和绝望却越来越盛,她的眼珠不断转动着,似乎试图找出脱身的方法,但是却只能越来越绝望。   终于,在和叶芷然的谈话告一段落,叶孤城终于将目光移到她身上时,强烈的恐俱让她崩溃一般尖声喊道,“叶芷然,你……”   尖叫戛然而止,叶芷然眨了眨眼,看着淡定地收回手的城主大人。   “很吵。”   “……”好吧,的确很吵。   目送着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出门,叶芷然歪了歪头,终于将视线转向椅子上的上官飞燕。嗯,她没死,叶城主只是点了她的哑穴而已。   看着她眼珠乱转,眼中惶急之色役有丝毫减弱,眼睛急切地盯着她一副她有话要说的样子。粉衣少女无奈地耸了耸肩肩,“城主大人亲自点的穴,你觉得整个武林中有几个人解得开?反正是没有我的。”   上官飞燕怔怔地看着她,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暗淡下去。她终于绝望。   叶芷然歪了歪头,想想决定还是安慰一下她,“呐,你的任务没有完成是不是会很惨?会有人来杀你?”   没有回应。粉衣少女毫不气馁地继续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派你来的人除了让你趁我武功尽失把我带走应该还布置了其它任务吧?例如如果前一个任务失败就直接告诉我什么东西?”   上官飞燕倏然抬眸,目光中愕然之色无丝毫掩盖。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等你背后的人派人来杀你的时候,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你的任务完成了。”   “他想让你告诉我的事……我有说过我不知道吗?”   上官飞燕的眼睛猛地睁大,漂亮的眼睛中流露出浓厚的不可置信。   叶芷然无奈地叹了口气,弯下腰靠近她的耳边,手指轻抚着她的长发,状似亲昵地开口道,“上官姐姐,你不是一直都很聪明吗?为什么这一次这么笨?”   “霍休的财宝,青衣楼的真正幕后主使……不如我们来猜一猜,我到底是真的知道,还是真的不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黑化了…最后几句相当有幕后Boss的风采啊有木有! 第65章 、峨眉来信   陆小凤虽然传讯让叶芷然有空来一趟南海看看金九龄的伤,却没想到她真的会来得这么快。在入住的那间客栈大厅看到那个一身粉衣的纤细身影的时候,陆小凤有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芷然?”青衣男人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会来得这么快……”她有这么闲吗?   一手支颐,一手端着杯茶似乎在沉思什么的少女听到他的声音懒洋洋地回过头,“闲着没事就来找你玩了啊。”   “……你别吓我……”有叶城主在找他玩个毛线啊!他一点也不想再挨一剑“天外飞仙”了啊妹子!   浅浅叹了口气,叶芷然转过身目光哀怨地看着他.“陆小凤,你变了……”   轻柔的声线微微上挑,尾音在空气中打了个转儿然后慢悠悠地拖长.带,一种说不出的幽怨味道。唔,据说每一个妹子遇到抛弃了她的渣男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语气,哀怨中带若迷离,迷离中透着心痛。   青衣男人嘴角狂抽,几乎要被从四面八方射来的谴责目光秒成渣渣。他深吸一口气,按了按青筋乱跳的额角,艰难地开口道,“……我哪里变了?”   “你变得一点都不好玩了!”   “……那还真是谢谢了!”   带着叶芷然进了他之前预定的房间,一边顺手带上门陆小凤一边小心观察着一进屋就好奇地打量他的房间的粉衣少女。   有些不对劲…陆小凤皱了皱眉。虽然看她的表现好像一切正常,但是以他对她这么多年的了解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此时的漫不经心。就好像她此时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到了另一件事上,对其它的再提不起任何兴趣。   原本最开始见到她的时侯,他只当大小姐又无聊了跑来折腾他玩.可现在看来……这完全不是有心情折腾人的节奏啊?   “芷然……”陆小凤看着对面一手托腮,手指在桌面上划来划去又陷入了沉思的少女,微微皱眉干脆直接开口.“你怎么了?”   “啊?”叶芷然茫然地抬头.明亮的黑眸中透出一丝疑感,“什么怎么了?”   “……你好像不大对劲?”   “哪里不对劲?”   “正常情况下你不是应该一来就各种围观看我热闹的吗?”   “……原来陆小凤陆大侠还有这个癖好。让您失望了小女子真是过意不去,改日一定召集人手前来多多捧场!”   “…你够了!”青衣男人无奈地扶额,这妹子心情一不好毒舌指数就飙升的习惯还真是一点没变。   “又有谁惹你了?南王府的小王爷?”陆小凤考虑要不要替南王世子点根蜡烛。   叶芷然抬头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是南王世子……你觉得我需要这样吗?直接拿剑砍死他不就行了?”   “……”他果然是需要给南王世子点蜡烛!这妹子提起他名字的时候怨念又重了啊有木有宁!带着一股抢了她男人的浓浓杀气啊!陆小凤默默望天,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了。”叶芷然摆了摆手,依然是一手托腮,话音里带了些懒洋洋的散漫.   “我来是跟你打个招呼.我要回峨眉山了。”   陆小凤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你开玩笑?!”   江湖上已经有消息流传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即将决斗,他怎么也想不到叶芷然竟然会突然告诉他她要回峨眉。他原本还期望她能够在叶孤城身边劝劝他呢……尽管他知道很有可能结果不会有丝毫改变。   “师门急招,让我即刻赶回峨眉说有要事相商。”   陆小凤眉间条件反射地一皱,“这个时候?!”   粉衣少女眼睫低垂,手指在桌面轻轻敲了敲,唇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却偏偏看上去带了些讽刺意味的笑容,“是啊……这个时侯……”   时间倒回到一天前.   叶芷然将那只送上门的燕子逮住后直接提溜着人准备送往峨眉派在这里的据点。扔南王府?你开什么玩笑?就南王世子那个智商,她能放心吗?   出门的时候一不小心遇到了她正在腹谤的那个人,南王世子一见她脸色就青了。然后看到她手中的上官飞燕,面色控制不住地又白了一瞬,叶芷然仿佛役有察觉到他的异状一般,笑眯眯地抬手跟他打招呼,几句话又把世子殿下挤兑得脸色忽青忽白,像调色盘一样好看,偏偏还要忍气吞声地不敢还口,毕竟,这一次是他不占理。   南王府守备森严,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内里还要六百卫士不停巡逻。上官飞燕是怎么躲过层层排查,还成功弄到了一套下仆的衣服不惊动任何人地出现在她的房间里的。她以为她是陆小凤吗?就是陆小凤都不带这样嚣张的!更不用说她房间中那味碰巧出现的熏香……破绽这么多.真是想让人不怀疑都不行!   南王和叶孤城还处于合作阶段,那条老狐狸还没那么蠢地跑来得罪她。南王府中有这样的权利,会做出这样的蠢事的人就不言而喻了……有时候叶芷然真心很怀疑南王世子那货真的是南王的种吗?这智商,这心机……怎么皇家人血液中勾心斗角的天赋他一点都没有呢?这得是有多蠢才能让她这个几辈子都没点过宫斗技能的妹子都能够一眼看出他的计划和目的啊?   或者这货其实是在扮猪吃老虎?叶芷然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被他看得发毛的某世子,发自内心地觉得……不太像!   刺了几句之后,南王世子那货就这样被她爽快地扔到了一边。跟一个快死的人生什么气?叶芷然妹子很大度地无视了他被气得铁青的脸,拽着被她点住的上官飞燕出了门,然后把人往峨眉派据点一扔就没管了。   结果这一扔就扔出事了。   上官飞燕死了。   这个前期在陆小凤传奇的世界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被古龙大大钦点为第一美人的女人就这样死在了峨眉派据点后院那个简陋的房间里,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死在了来者的剑下,死得悄无声息。等到看守她的人去找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美人倒在地上已经死透了的身影。喉管被一剑贯穿,出手快准狠。除此之外,房间中连椅子的位置都没挪动些许,组间出手的人必然是个训练有素的杀手。   叶芷然接到这个消息的时侯沉默了半响。她没有亲自前去查看上官飞燕的尸体,但却己经从前来禀报消息的那个外门弟子的口中了解了大半的情况。据说上官飞燕死的时候表情极其惊恐。鉴于她之前偶尔提起她背后的人时,上官飞燕眼中掠过的那抹畏惧,叶芷然也没办法从这一点判断出来杀她的,是她背后之人因为她任务失败派出的杀手,还是另外一批她更为畏惧的人。   想是想不明白的,但直觉上她心里已经隐隐约约地有了一个答案。   然后,她就收到了两封信。   一封来自陆小凤,这个不必说是求援的。而另一封,来自峨眉山。   她拿着那封让她即刻赶回峨眉的信直接就去找了叶孤城。   彼时,清冷俊美的男人正在书房中看书。听到她推门进来的声音淡淡抬眸,清冷如月色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平静。清俊隽美的面容在窗外透过的薄光下如堕九天的谪仙,不沾一丝世间烟火,冰冷明澈的眸光中落了一季的冰雪,一眼看去仿佛隔了一整个世界般遥远。   叶芷然站在门口,隔着几步之遥怔怔地看着他,目光从他手指下的公文转到他腰间的长剑。突然就开不口了。   她该说什么?她又能说什么?   早秋的风带了些凉意穿堂而过,淡粉色的柔软衣摆被风掠起。叶芷然站在门口沉默的和屋里的男人对视了半响,终于艰难地开口。   “叶孤城……你还记得我说过,我讨厌谋反的吧?”   白衣男人淡淡敛眸,沉默地点了点头。   叶芷然低下头,半响不语。扶着木质门框的五指越收越紧几乎要嵌进木头里,粉衣少女嗓音低哑地继续开口,“据说,你和西门吹雪已经相约好下个月于紫金山决斗?”   白衣男人再度微微颔首,依然是沉默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叶芷然纤长浓密的眼睫颤了颤,滟潋如秋水的眼睛渐渐地氤氲开层层雾气。眼前的视野好像模糊了,几十步外那个修长的身影静立在原地。她第一次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那么远,远到她即使伸出手,也再也够不到他一片衣角。   看着站在门口垂下头,身体微微颤抖的少女。叶孤城眼底的眸光慢慢地变暗,一双眼眸如无月的夜空,黑沉沉的一片。他眼底压抑的情绪如同地底缓缓流动的岩浆,面上却没露出分毫,甚至连目光也依然是淡淡的,清冷淡漠如同他这个人一般。   过了半响,叶芷然终于低低的开口,“我知道了。”   好像是为他们的对话做了一个结束,她慢慢地转身,甚至还礼貌地带上了门。沿着她来的路一步一步地离开。慢慢远去的脚步声中带了些被她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沉重和茫然。   走廊的白墙上爬着零星几株绿色植物,一路花影扶苏。时不时地有穿行而过的南王府的侍女在经过她身边时恭敬地弯腰。叶芷然茫然地在南王府错落交织的庭院中走着,一路漫无目的地不知道去哪。   早秋的凉风中夹杂着草木的清香,叶芷然莫名地被一种悲壮情绪充斥的大脑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然后……越想越不甘心!   凭什么你将白己的生命当作筹码摆上棋盘她就只能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等着最终结局的到来!   堂堂七秀坊的妹子绝壁不能这么没用?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同意了吗?   她不同意!   叶孤城你既然惹了她你就要负责!负全责!!   脚步一转,叶芷然直接转过身沿着来路向着那个男人所在的书房大步走去。   安静的书房里,白衣剑客坐在邻窗的桌案垂眸看着桌上的乌鞘长剑,右手随意搭在剑鞘,干净修长的手指沿着剑鞘上古朴的纹路轻轻摩挲。纤长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俊美如神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书房中极安静,时间的流动都仿佛已经静止。然而就在此时,房间的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木制的门板“啪”地一声摔在墙面上。门外盘旋己久的风终于找到了入口争先恐后地从大开的大门口涌入,沿着客厅到书桌穿堂而过,桌面上随意放置的纸页纷飞。   叶孤城的眉间一蹙,心底盘旋不去的烦躁终于爆发,一直压制的杀气暴起瞬间席卷整间书房。白衣男人冷冷抬眸,却在眼中映入那个门边的纤细身影的时候微微一怔,冰冷凌厉如刀锋的杀气在接触到她周身的瞬间消融。   去而复返的少女站在门边,及腰的墨色长发被风掠起,她定定看着书桌旁那个缓缓站起身的男人,一步一步地朝他走去,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直接扑到了他杯里,双手环上了他的腰。   叶孤城有一瞬间的错愕,他慢慢地伸出手拦住了怀里少女的肩,没有将她推开,但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叶孤城。”   将头埋在他胸口的小姑娘闷闷地开口,“你要是哪天敢不见了,我就去找你!”   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语气坚定得似乎带上了杀气,   “我说到做到!”   搭在她肩上的手微微一滞,白衣剑客向来如万年古井一般幽深无波的眸光一瞬间波斓乍起,光影浮动,许久之后,终于慢慢回归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我会说这是准备开虐的节奏吗?城主好男人一秒钟变反派Boss..... 第66章 、茶棚   江湖,向来是个动荡不安,恩怨难平的地方。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戟会有波澜。   而最近,江湖上最大的一场动荡来自一则传言。三百年中,武林中最负盛名的两位剑客,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将于紫金山巅决斗。   “月圈之夜,紫金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之语传遍整个江湖。大批的武林人士,无论是经常行走于江湖的侠客还是已经隐居谢客多年的隐士,都纷纷赶往京城,唯恐错过这势必轰动天下,永垂不朽的决斗。   原本只是两个剑客之间的约斗却已发展成一场浩大辉煌的武林盛事,只因为那两个名字值得他们如此。   如今只要有江湖人聚集之处,无不在讨论这一盛事,就连路边的一个小茶棚,议论之声都不绝于耳。   “据说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斗日期原是八月十五,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西门吹雪主动将日期延后了一个月……”   “难道是西门吹雪怕了?”   “你胡说什么?西门吹雪怎么会怕?!”   然后是刀剑相击,桌椅踢翻的“砰砰”声。   “哎哎……别闹别闹,说着说着怎么就打起来了?”   “谁让他侮辱西门庄主!”唔,这位一身白衣的少侠显然是西门吹雪的脑残粉。   “我怎么侮辱西门庄主了?!”另一位一身青衣的少侠感到很冤枉。   而周围的人对他们的交手都视而不见,显然是己经习以为常。坐在同一桌的灰衣中年人伸手把他们拉开,“好了,别吵了!推迟就推迟吧,管他什么原因。如果不推迟我们还赶不到京城,势必要错过这场惊世之战。”   “就是,那可是武林盛事啊。听说京城最大的赌场纷纷开了盘赌是西门吹雪还是叶孤城获胜,有人足足压了六十多万两银子。啧啧,真是大手笔……”   “武林上各大门派的人如今都已经到了京城了吧?”   “少林,武当,点仓,崆峒,还有南海剑派据说都到了。”   “那峨眉呢?峨眉去了没有?”   “……峨眉啊……”   这个名字出来之后,嘈杂的茶棚中居然静了静,而问话的人话语脱口而出后也着实微微一愣。早年,峨眉派掌门嫡传弟子,三英四秀中的孙秀青嫁与西门吹雪的时候不知道惊掉了多少江湖人的下巴。而后来又传出峨眉掌门独孤一鹤最小的徒弟和剑仙叶孤城似乎也有那么些关系……如今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于九月+五京城决斗,峨眉派的立场嘛……众人皆有些面面相觑,这个还真不好说……   安静了一小会儿,刚刚回答问题的那个人才清咳了一声,“咳咳……那个,峨眉派好像也到了,也就比武当晚几天……”   茶棚里的众人默了默,又恢复了吵杂。   此时天外刚下完一场倾盆大雨,雨停后天还是阴着,秋日的凉气沿着窗子的空隙不断地往棚子里钻,光坐在那里就觉得冷飕飕的。店家于是将门口的帘子拉上了,虽没太大用,但也可以挡挡风。棚子里的光线就有些暗,几个江湖人围成了一桌,有的还点了几碟花生米,一边喝茶一边接着侃天。   正在这时,棚子的门帘被人掀起,一个轻柔静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二,帮我把马牵去喂喂。”   “好嘞!”站在门边的小二哥立刻回头,然后似乎是愣了愣,在来人的提醒下才牵过马出了门。   小二的身影侧开,棚子里的众人才看到进来的那个人。坐了十多个江湖人刚刚还无比吵杂的茶棚中生生安静了一瞬。   站在门口的少女一身淡粉色的衣裙,乌黑如墨缎的长发被精致的发簪挽起,长长的流苏顺着耳侧的鬓发垂下。眉目清丽如画,一双眼睛仿佛落入了天际的星辰,明亮却似乎带了谈谈的疲惫。她唇边的笑容清浅,淡淡的站在那里,一眼就能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容色清雅高华似乎将整个昏暗茶棚都照亮了。   这样一个全身上下完美地诠释了何为风华绝色的美人走进来,连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的莽汉都不自觉地将声调都降低了些许。   粉衣美人目光淡淡地在茶棚中扫了一圈,随意捡了一个靠门的座位坐下,她右侧的一桌人不禁全身一凛。   武功这东西是非常玄乎的,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后如若不刻意收敛,很容易就能够让人从气质上判断出来人是否是个高手。刚开始他们是为粉衣少女的容貌所震撼一时尚未反应过来,在她淡淡扫来一眼之后,几乎视线范围内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感到心底一凉。那目光清凉如水,没有任何杀意,但其中蕴含的冷例冰寒的剑意,却让他们这些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许久的人都为之震慑。   只一眼,在座的众人就可判断出.这少女相当不好惹。斜侧位置的几人互相递了几个目光.都有些疑惑。江湖上这样年轻武功就达到如此地步的显然不会是默默无名之人,只不过他们思来想去这少女都和他们脑海中已知的几位对不上号啊?   似乎并不在意周围的人隐晦扫来的目光,也或者是已经习惯。粉衣少女坐下之后随意点了一壶茶,一手支颐,纤长浓密的眼睫低垂,似乎是在想些什么,脸上的神色有略微的疲惫。   这位一进来就震慑了茶棚中的众人的粉衣美人,自然就是从峨眉山下来准备前往京城和师兄师姐会合的叶芷然。距离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相约的决斗日期已经役有几天了,可如今她距离京城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叶芷然烦躁地按了按眉心,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一路快马加鞭也不是赶不到京城,甚至如果按照正常的速度她此时应该是已经到了,只不过……纤长的眼睫颤了颤,粉衣少女眼底闪过一道寒光。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疾雨一般的马蹄声,声音密集如鼓点“砰砰砰”地打在人心上。叶芷然眉间微整,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她的脸色立刻一变,“唰”地一声站起身,大声喊了一句,“都出去!”随即一手拽住刚刚经过她身边的店小二的衣领,身影如一道疾风从茶棚中冲了出去。   身形刚刚站稳就看到马背上的人一挥手,"嗖,嗖,嗖”一连串风声掠过,数十道乌光穿窗而入,打在茶棚的地面上。   叶芷然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就是“嘭”地一声爆鸣.简陋的茶棚轰然倒塌,赤色中带着惨碧色的火焰从倒塌的门窗间蹿出,掠起几尺高。   叶芷然的脸色冰寒如霜,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硝磺霹雳弹……青衣楼!”   她手中拽着的店小二已经腿软地倒在地上,看着轰然倒塌还燃着诡异大火的茶棚残骸瑟瑟发抖。   棚子里的人由于她示警及时,虽形容狼狈了些,但也大半都逃出来了。   逃出来的众人聚集在茶棚外的空地上看着燃着熊熊大火的茶棚尤有些惊魂未定。虽然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了许久的人,江湖经验都不算差,但是在茶棚中好好喝着茶突然有人朝自己扔硝磺霹雳弹这样的经验,还真没多少人有。   毕竟,硝磺霹雳弹这样的东西只有江南霹雳堂能够做得出来,本身每年的产量不多,流传到市面上的就更少,这种堪比唐门暴雨梨花针一样的存在还真没多少人能够随随便便拿出来的扔人玩的。   或许在座唯一有这样的经验的也只有有着陆小凤这样一个朋友于是经历比常人精彩丰富了许多的叶芷然……虽然她个人觉得这样的经历她一点都不想要!   惊惶了片刻终于有人反应过来,纷纷看向最先发出示警的少女,只见她正侧头看向那批人离开的方向,面色冰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先开始的时候议论紫金山决斗的那一桌人互相对视几眼,犹豫了片刻,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年朝她走了过来,拱了拱手,“这位姑娘,在下南宫世家南宫瑾。”   叶芷然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点了点头,“南宫公子。”   见她似乎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南宫瑾略微有些尴尬,却也并未离开,继续道,“不知刚刚那批人……”   “是冲我来的。抱歉,连累诸位了。”   “哪里哪里……”   叶芷然没有继续和他聊天的兴致,朝他淡淡颔首,便不再看他,目光转向那个刚好在外面故而逃过一劫的店家。一身灰色粗布衣服的老人看着变为废墟的茶棚脸色修白,怔怔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叶芷然有些愧疚.走过去惭愧地告了声罪,留下了几锭赔偿的银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她是真没想到青衣楼会如此……她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小二喂马的地方在外面,叶芷然放在外的马匹竟然安然无恙得没有受连累。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翻身上马,一声长吁纵马离开。刚刚和她搭话的白衣少年站在原地,眉间微蹙,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   “喂,怎么了?”与他一道的青衣少年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我觉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她……”   “不,不会吧……阿瑾你不会是春心萌动了吧?这妹子美是美了,但是美太过了……而且武功太凶残你惹不起啊喂!”刚刚叶芷然抓着店小二冲出茶棚的样子他们都看到了,这身法,这轻功,这气场……说不是高手都没人信!   南宫瑾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你说什么呢?我是看着她那两把剑……那两把剑……”他眼睛突然一亮,“我想起来了!当初江南花家的花老爷子六十大寿的时候我见过她.和叶城主一起……”   他身边的青衣少年一楞,南宫瑾说完自己也愣住了。   “你没记错?”   “……她的剑那么特别,长得又……我怎么可能记错……”   “……也是……不过,如果真的是你说的那位……峨眉派不是已经到了京城了吗?她怎么会还在这儿?”   “不知道……不过看刚刚的情况……”   南宫瑾和青衣少年相互对视了一眼,愕然齐声道,“有人要杀她?!” 第67章 、刺杀   幽暗静谧的树林枝繁叶茂,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阳光被连天的树冠阻挡,林间一片阴暗。   一个纤细的身影在树林间疾驰,身姿轻盈迅捷,淡粉色的裙角纷飞,足尖在铺满了枯枝的地面上一点而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可见其人轻功之高明。   越往前,树林间变得极安静,连鸟鸣声都不见些许,淡淡的杀气在枝叶繁茂的树林间蔓延。   叶芷然足尖在地面上轻点,一棵又一棵的苍天古树在身边飞速掠过。突然,她脑海中有什么瞬间闪过,脚步微微一滞,身影凭空而起,平直地飘往右侧。在她离地的瞬间,一道风声掠过,漆黑的乌光凝成一条细线,穿过她刚刚落地的位置打在正后方的树干上,顷刻间枝叶摇动,枯叶“嗖嗖”飘落。树干上钉入半寸深的毒蒺藜闪过幽暗诡异的暗绿色光泽。   叶芷然还未站稳,身后的枝叶间剑光一闪,一条细长的软剑毒蛇般朝她背后刺来,剑势阴狠毒辣角度更是刁钻。   其出剑的时机选得不可谓不精准,又影藏于树林中一时间竟然未被叶芷然发现,用剑人的实力绝对不凡。   在察觉到身后破空声的刹那,叶芷然想都不想,旋身反手抽剑向上一撩。两柄长剑剑锋相撞,发出金属相击的碰撞声。身后之人用的是软剑,电光火石之间手腕一抖,卸掉了从莫邪剑上传来的撞击之力。原本可能会被莫邪一剑削断的细剑被他保下。但也紧紧只是如此了。下一秒,黑衣人瞳孔猛地一缩,脚尖点地飞速后退。对面的粉衣少女旋身扬手就是一剑,平滑的剑光似慢实快地迎面劈来,“哗啦”一声巨响,他藏身的那颗两人合抱的巨树被她干净利落地一剑斩断。   枝叶摇曳间,连接着树冠的半截树干缓缓倒下,只留一截半人高的树桩伫立在原地,断面平滑如镜。   连天的树冠间出现一道空隙,一缕天光从天而降,阴暗的树林间终于被照亮些许。叶芷然持剑静立在原地,眼睫低垂,几缕墨色的长发顺着她微垂的侧脸滑下,清丽如画的眉目隐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间,看不清神情。   树林间一时安静了下来,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依旧,给人一种刺杀者一击不中之后已经悄然离开的假象。唯有林间依稀不见的鸟鸣和枝叶间弥漫的淡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杀气证明了他们还在,暗杀者影藏在繁茂幽暗的树林中像一条躲在暗处紧紧盯住猎物的毒蛇,随时准备亮出他的毒牙。   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一颤,在原地静立良久的粉衣少女突然动了,皓白如月的手腕轻抖.剑光清华如洗水纹般荡开。几乎在她动手的下一秒,林中倏然窜出七个手持长剑的黑衣人朝她迎面扑来。银亮的剑光连成一片,剑气纵横,树林间森然的杀意乍起。   莫邪剑剑锋轻颤,游移不定,干将剑回转,剑光凝成一片光幕护住胸前。电光火石之间,叶芷然已经和来人交手不下十招,出剑越来越快。七人中有三人用的是软剑,其余四人皆是和她一剑交手之后,立刻闪开,躲至树后。他们的身法虽不如叶芷然,但是剩余几人全力之下也足以将她缠住,令她没有追击的余力。   这种一沾即走的打法着实让人有些头疼。叶芷然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之前那些刺杀的人被她一剑削断手中长剑,立毙剑下的例子让这些后来者吸取了不少教训。   但是,他们真以为这样就行了?干将莫邪固然是神兵利器,但是她习剑以来,还从未有人教过她要逞兵器之利!   剑光疾转,剑气如星河倒悬,九天之水奔腾而下,惊鸿电掣般紧紧追逐在躲至树后的黑衣人之后。浩瀚磅礴的剑气透树而过,直接将几人粗的大树拦腰劈成两截。剑气纵横间,绵延悠长的剑啸划破空气,时不时有巨木轰然倒塌,枝叶飞溅。追逐交手之下,繁茂的密林居然硬是让盘旋飞舞的剑光开辟出了一片空地。一时之间,场面不可谓不宏大。   几乎所有影藏在树林间的黑衣刺客都被她从藏身之处逼出,狼狈不堪地在树木间逃窜。每一个人都是心下骇然,凌厉的剑光化作一片光雨,如星月蔽天,百川汇聚,让人无处可逃。逸散的剑气将一片飘落的枯叶迎风削断,树林间枝叶“簌簌”纷落如雨。   其实叶芷然最开始也不想把场面搞得这么浩大,但是她实在是受够了这些黑衣人像老鼠一样在树林里乱窜,干脆一战将他们全部搞定。   前来刺杀的七名黑衣人原本就只凭借着错杂的密林才和她周旋至今,如今地势之优渐去,渐渐地开始被剑招越加凌厉的少女压制。第一个出局的人很快就出现了。   一道黑色的身影被飞旋的剑气冲开,轰然倒地划出几丈远,手中的长剑“啪”地一声落在了枯枝间,已经失去了声息。剑光交错间,叶芷然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这一个估计就是最开始的时候拿毒蒺藜扔她的那个人。他的武功无疑是于暗器上更为见长,剑法稍弱。但是几次尝试之下见暗器对她无效才无奈转而采用了剑阵围攻。   少了一个人,原本还可勉力支撑的几人剑招间破绽更为明显。粉衣少女出剑越来越快.雪亮的剑锋化作两道光晕围绕着她盘旋飞舞,衣袂纷飞,淡粉色的裙摆和墨间的流苏飞舞着划过空气。若此时有人在旁欣赏,必然要为这倾世绝艳的剑舞而倾倒,为之赞叹,为之失神。只可惜,此时有幸观看几人都无心欣赏,他们看到的不是绚丽优雅的舞蹈,而是这优美的舞姿中暗藏的杀机,几乎让人心底透凉、绝望的杀机。   叶芷然的剑舞越来越优美.出招就越来越凌厉。剑底的亡魂追加到三条的时候.剩余的四人再也坚持不下去,开始蓄机逃跑。他们是杀手,但并不代表他们就不怕死。   干将莫邪归鞘。叶芷然淡淡站在原地看着飞速逃走的两道黑影,没有继续追上去。虽然他们已经心生退意,但是还是有两个人永远留在了这里。低头扫了一眼地上倒了一地的尸休,粉衣少女目光清淡如水,没有丝毫披动。她抬脚慢慢朝出树林的方向走去。   这已经不是来追杀她的第一波人了,自她下峨眉山,从西南一路到京城,路上追杀拦截她的人前仆后继,一波一波地来。下毒,伏击,暗杀……手段层出不穷,越是靠近京城就越加疯狂。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庞大的势力不允许她靠近京城,甚至不惜折损了无数手下,誓要将她拦截在京城之外。   可越是这样,她越要前行,在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决战之前抵达京城。   幸而,她此时已经在京城郊外距离城镇没多远了,距离九月十五决战之日还有几天,她终究,还是按时赶到了。   一路往前走,远离了那片充斥了血腥味的空地,林间清新中带点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叶芷然胸中的杀意渐渐平复。她回头看了一眼那片树木横倒,枝叶七零八落的空地,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片树林长了这么久才长得这样枝繁叶茂,连天蔽日,被她一战之下就毁了一小半。受上上辈子爱护绿色植物的思想影响颇深的叶芷然姑娘无奈地望了望天,唔,也许对于植物们而言江湖人其实是蝗虫还要可怕的生物来着,打一架就毁一片树林什么的,真心伤不起!她甚至怀疑,后世绿色植被天然丛林那么少,不会是被蝗虫还可怕的武林人士们一代一代地给打没的吧?   爱护植物,人人有责!叶芷然妹子决定她以后再要打架绝对不能往树林竹林里跑,虽然树林里打架武侠意境是有了,但是地形各种麻烦啊!而且打起来一毁一片树真心让她这个受过现代教育三观正直的妹子看得肝疼。   不过三观正直什么的……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倒了一地的黑衣尸休,叹了口气。在这个不杀人就要被人杀的江湖,她的三观还能挺立多久?至少她刚刚那个杀完人比起人更可惜毁掉的树林的想法完全就不对吧?!她一定是有哪里坏掉了!   出了树林就是一条宽阔的官道,按理说正常情况下官道这种东西是只能让朝廷的官老爷们走的,可惜现在是在武侠世界里,这些规矩就是天边的浮云,来来往往的武林人士们在官道上面纵马飞奔得不要太愉快。此时这条官道上倒是空的,周围也役什么人,但是叶芷然丝毫役有放松警惕。按照这几天被追杀的经验,这个时候很容易就会从远处跑来一辆马车,然后篷子一掀,十几个黑衣大汉并排而立,每人手中挽一张强弓,弓弦拉满,羽箭在弦,不等人一声令下就齐刷则朝她射箭,射完一轮还有一轮。身后还有人夹击,她第一次遇到的时候差点就被射成了刺猬。   这段时间在层出不穷的暗杀手段之下,她竟然还能够安然活下来,非但活下来了还没受什么大伤,她觉得果断是因为自己和陆小凤关系太好,他把主角光环借自己用了吧?!虽然拜这样高强度的暗杀和不间断的交手所赐,她的江湖经验值飞速提高不说,就连剑法上的短板,与人交手经验不足这一点也得到了相当的补充。   但是!她,一,点,也,不,开,心!   叶芷然决定到了京城之后绝壁要把下令派人来暗杀她的人找出来揍一顿!不揍不足以平她心头之愤!   正想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眼见真的有一辆马车从京城的方向疾驰而来。叶芷然领时愕然,不是吧?你还来?!粉衣少女的神色迅速郑重了起来,右手搭上腰间的长剑,浑身气机连成一片不让人有可乘之机,周身剑意开始节节攀升。   马车渐渐接近,叶芷然凝神之下,突然微微一怔。雨点般密集的马蹄声中,仿佛有一淌清泉潺潺流动,叮咚作响。这是……泉鸣马车?   叶芷然还未回神,就听到一声长吁,马车在她不远处停下,一只骨节修长的手飞快地掀起门帘,一身茶色锦衣的公子闪身出现在马车外,视线对准了她的方向,有些急切地开口道,“芷然,是你吗?!”   叶芷然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怔怔地看着几步之外的花满楼,唇角总是噙着一抹温柔浅笑温润如玉的公子此时的神色难得地有些严肃,紧张中带了三分焦急,她咬了咬唇,眼角突然一酸。   这几日一路被人追杀,压力一日重似一日,脑海中的弦绷得几乎要断掉。武功剑法再高,叶芷然毕竟只是一个十八岁都未满的小姑娘,莫名其妙被人追杀这么久,此时终于见到了可以相信的人,她眼角一红,声音中莫名带上了几分委屈,   “花花,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第68章 、青衣楼   花满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于九月十五紫金山的决斗吸引了无数武林人士前来.其中至少有五位掌门人、十位帮主、二三十个总镖头,甚至连武当的长老木道人和少林的护法大师们都会到场。峨眉派自然也不例外地来了许多人。   原本这样一场顶级剑客之间的比武.同为顶尖剑客的独孤一鹤原本也是不会错过的。奈何半个月也就是叶芷然下山之前,独孤掌门突有所悟,招呼都来不及打一声就闭了关。掌门闭关,两位长老自然要留在峨眉山坐镇.而身为独孤掌门的首席大弟子,平常也一向是负责峨眉派各项事务的张英风也只能无奈留了下来,同为执事弟子的叶秀珠留下帮他,于是,峨眉派来的人只有严人英、苏少英、马秀珍和石秀云。   几人带着峨眉派的十几个内门弟子到了京城之后,等了将近十天也没有等到自家小师妹的消息。叶芷然比他们先下的峨眉山按理说应该是早早就到了京城,就算临时有事牵绊也不至于让他们等这么久.师兄师姐们顿时意识到,出事了!   原本以叶芷然峨眉派掌门嫡传弟子的身份以及江湖上流传的和叶孤城,陆小凤和花满楼几人之间的关系,她就算是在江湖上横着走都没有多少人敢惹她。但是如今情况特殊,京城中关于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紫金之巅决战的赌局牵连甚大,难保就不会有什么人为了影响叶孤城于是对她下手从而达到幕后操纵赌局的目的。而能够做到这样的人背后的势力定然不会小!   小师妹有危险!得出了这个结论的师兄师姐们立刻紧张了起来,发动峨眉派在京城的全部势力搜寻她的消息,按理说叶芷然出事第一个应该通知的人就是叶孤城,但是急得团团转的几位师兄师姐们突然发现,城主大人他不见了!无奈之下他们又通知了叶芷然的几位朋友陆小凤和花满楼帮忙找人。于是陆小凤也去找了他在京城的朋友帮忙把京城翻了个遍。身为主角的朋友,那情报和能力必然是给力的,没几天他们就得到捎息,没有任何人在京城见过这样一个姑娘.叶芷然竟然还没有到京城!   幸而这时终于有一人找上门来,自称是南宫世家的人,说是在京城几十里外的一间茶棚见到过叶姑娘的芳踪,当时她果然是在遭人追杀……于是几人很快行动起来,出城找人。   京城分东西南北四个城门,虽然如果叶芷然从西南过来的话理应是会走南城门那条路,但是也难保她被人追杀之下走岔了道。所以几人干脆分开,一人选了一条路,果不其然,找到了人的花满楼其实是从西城门出发的……   在了解了京城的状况,知道除了自己丢了(……)暂时还没出什么大事之后,叶芷然点了点头,脑海中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这几日需时时刻刻防备人暗杀,她的精神一直绷得紧紧的,已经连着几天没有睡一个好觉了,纵是有武功内力这种作弊的外挂此时也己经有些吃不消。现在终于见到了可信任的人,精神放松之下,她很自然就感觉到困了。   察觉到她的疲惫,花满楼微微一笑,“芷然,你可以先休息一下,到了京城我会喊你.”   叶芷然揉了揉眼晴,迷迷糊糊地点头,随手拽过两个抱枕,一个塞在头下枕着,一个抱在怀里,连头发都来不及拆就躺下去了。没躺一会儿,她似乎又想起什么,挣扎着坐起身,眼晴都还未睁开就迷迷糊糊地叮嘱道,“花满楼,这里离京城还有一段距离,他们一定还会派人来追杀的,你要小心…”   “我知道。”一身茶色锦衣的温润公子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发心.声音温柔,“你睡吧,我有防备。”   他的声音和缓却很容易让人信服,小姑娘果然被他安抚,乖乖躺下去闭上了眼晴.马车的地面铺上了厚厚的白色羊毛地毯,秋日的气温虽低,马车里却很温暖。角落处的紫擅木柜中然着一个小巧的香炉,丝丝缕缕的香味透过木柜上的楼空雕花飘出来,似乎是有安神的作用。   唔,花花这马车减震效果真好……意识渐渐模糊的小姑娘迷迷糊糊地想着,然后很快就真的睡着了。   察觉到马车中的另一个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花满楼唇边的笑意愈深,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几天还真的是累着她了……   越靠近京城,出来阻拦的人越多,最后甚至是堂而皇之地在官道召集了一群人动手,若不是陆小凤和峨眉弟子相竞赶来,他们还真进不了城。神奇的是,在这样刀光剑影惊险万分的环境下,叶芷然竟然从头睡到了尾,中途都不带醒的!最后连陆小凤都有些无奈了,这丫头是不是也太信任他们了点?   等叶芷然再欢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几位师兄师姐看她睡得这么香心疼之下不忍叫醒她,大师姐马秀珍直接把自家小师妹从马车上抱进了房。   叶芷然醒的时侯对于自己此时身处的环境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很快她就猜出大概是自家师姐来了。淡定地下床洗漱,然后泡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澡之后叶姑娘终于抬脚出门。   秋色渐深,庭院中一棵巨大的枫树叶子已经渐渐染上了殷红的颜色,映着蓝的沁人心脾没有一丝浮云的天空,没来由地就让入感到心情舒畅。   枫树下的青石桌上摆着一壶茶,几只茶杯,花满楼,陆小凤和苏少英正坐在桌旁说着什么。晚秋的凉风拂过,衣带飘飞,坐在红艳艳的枫树下的几人或温润如王,或英挺俊美,或潇洒不羁,配合着着天高云淡,枫红如火的画面,当真像一幅唯美的画卷。   叶芷然靠在门边欣赏了片刻,默默感叹一大早起来就有美男养眼,这福利真心不错,然后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芷然,刚刚就看到你起来了,站在那里看什么?”   叶芷然拿过剩下的空杯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抬头看了陆小凤一眼,“看美人啊。”   “……哪里有美人?”   粉衣少女双手捧起茶小心地抿了一口,抬眸淡淡斜了他一眼,“别装傻!”   花满楼无奈地摇头,苏少英憋笑地拍了拍陆小凤的肩神色中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陆小凤吃了个瘪,摸了摸鼻子干脆地转移了话题.好男不跟女斗,反正……在斗嘴这方面他从来就没有赢过她。   “一路上追杀你的那批人,你怎么看?”   谈到正事,叶芷然终于严庸了起来.放下手中的茶杯,她抬起头看着对面的青衣男人认真地开口道,“你指的哪方面?”   “他们的武功路数什么的?你有没有觉得眼熟的地方?”   白皙纤细的手指在冰凉的石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叶芷然斟酌了片刻,微微皱眉开口道,“其实,追杀我的应该是两批人。”   “又是两批?”几人皆是一愣.   提到这个叶芷然也是一头黑线,当初大金鹏王朝事件的时候追杀她的人就是来自两批不同的势力,而这一次又是这样,她什么时候比陆小凤那个主角还拉仇恨了?!   “嗯,两批。其中一批还是老朋友了。”粉衣少女唇角冷冷地勾了勾,“你们应该还记得吧?青衣楼。”   提起这个名字,陆小凤条件反射地皱眉,“霍休不是死了吗?青衣楼竟然还在?”   对于他这句废话,叶芷然翻了个白眼,“它都能够派人出来追杀我了,你说在不在?”   在座的都是经历过大金鹏王事件的人,提到这个当时有名的杀手组织,几人的眉间皱得更紧了。   当时他们以为霍休就是青衣楼的主人,霍休死后青衣楼的领头人已死,又失去了财力支持,这样一个为了培养杀手而存在的组织必然会内乱,然后消失于历史的尘埃中。近年来也的确没有再听说过青衣楼的消息,他们原以为事情真的像他们预料那样发展了,却没有想到青衣楼还是出现了,而且还是以这样一种姿态。   陆小凤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神色难得有些严肃,当初霍休的死是他亲自确认的,叶芷然也在场,绝对不会有错。可现在看来……难道青衣楼背后其实还有人?霍休有同伙?   摇了摇头,陆小凤抬起头,“先不说青衣楼,另外一批呢?你有什么线索?”   “另外一批应该是哪个人养的死士。具体武功来路我没有看出来。”粉衣少女歪头回忆了片刻,眉心微微皱了皱,“而且,有些奇怪的是,这两批人的目的好像有些不一样。自从我进入京城周围十里的范围内之后,青衣楼的人就再也役有出现过了,反而是另外一批来路不明的黑衣人出手越来越疯狂。几乎是前仆后继不计任何后果。我遇到花满楼是在京城郊外不远的地方,那个时候青衣楼的人好像就已经收手了,所以你们才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陆小凤点了点头,眼晴微微眯了眯似乎若有所思.苏少英倒是皱眉思考了片刻,转头看向她,“你没受伤吧?”虽然已经给她把过脉,但是对医术最熟悉的叶秀珠不住这里,他还是有些担心。   叶芷然摇了摇头,朝着自家师兄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没有。”   “对了,芷然。”思考了半响未果,陆小凤干脆转移了注意力,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你怎么没有一睁眼就问叶城主哪儿去了?”   叶芷然端起杯子的手微微一颤,纤长浓密的眼睫低垂,眼底划过一丝暗光,又马上低下头用喝茶的动作掩盖过去了。   “没有必要。决战之日即将到来,他不想让人打扰,暂时失踪也是很正常的。”   “是吗?”陆小凤摸着下巴,疑惑地看着她.虽然理由很充分也很正确,但是他为什么就是感觉有些不对呢?   作者有话要说:   城主必须有问题! 第69章 、李燕北   九月十三,凌晨。   清晨的街道上薄雾弥漫,街上的行人几乎少到役有。一个魁梧雄壮,神情严酷的大汉从衡边的公馆中走了出来。   阳光尚未升起,晨风中带着夜间未散的寒意,街边的树木飘落了一地的枯叶,落叶上的晨露凝结成了一片薄薄的秋霜。这是一个很寒冷的早晨,在这样一个早晨无论多勤劳的刁饭也不会这么早就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可是偏偏,在沿街的道路旁,不断有房门打开,一个一个的人从门内走出来汇聚到大汉身后,渐渐形成一条浩浩荡荡的长队。   这些出来的人无一不是这片街区威震一方的大佬,可是如今他们却必须要在普通人都能够窝在被子里享受的时候从床上爬起来,走进烈烈寒风中。一切只因为领头的那个大汉,他们的顶头上司李燕北的那个奇特的习惯。每天清晨在属于他的地盘晨曦初露时沿着固定路线走上半个时辰,还严令要求手下必须跟着他一起走,不走他能把人从被子里拖出来扔到城门外的河水里!   这是怎样一种霸道的脾气,至少叶芷然在知道他的那个诡异习惯的时候曾经颇为不屑地撤了撤唇。这人霸道成这样怎么还没被他的手下给卖了?   于是,这天早晨,真的就有人终于忍受不了把他卖了.   两辆篷车从两旁的窄巷中冲了出来堪堪将李燕北和他身后的手下分开,乌蓬“哗啦”一声被掀起,十几个黑衣大汉并排而立,每个人手中拿着一张强弓,弓弦拉满,羽箭在弦,只一个照面,密密麻麻的箭矢就如飞蝗般铺天盖地而来。   嗯,是不是觉得这描述略熟悉?叶姑娘就曾经被这样的弓箭夹击招呼过啊!而且是坑爹的二连击!   不得不说设计了这样一种暗杀方法的人的确有些脑子,弓箭这东西本来就比暗器什么的杀伤力大,一般人的注意力又都放在第一波箭雨上,就算武功高强堪堪避过了,接连不断的第二波箭雨也绝对会让人防不胜防,一时大意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叶芷然当初能够躲过去是她主角光环太过闪耀,外加运气太好。可如今被人与部下分开,四周已无遮挡之处正面迎上箭雨的李燕北嘛……唔,不得不说他的运气也很好!虽然他没有主角光环,但是却有一个有着主角光环的朋友。   一道极尖锐的风声掠过,青光一闪,划过弦。只听“嘣,嘣,嘣……”一连串如珠落玉盘的脆响,二十八张强弓的弓弦,竟然同时被两道青光划断!接着。又是“夺”的一声,青光钉在右面的门板上,竟只不过是两枚铜钱。   以区区两枚铜钱就划断了二十八张强弓的弓弦,如此指力,弓箭手纷纷骇然变色,突然全部跳下篷车,窜入了窄巷。   李燕北并未去追,只是沉声道,“各位不妨慢馒走,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人,就说李燕北今日既然未死,总有一天会去找他的!”   如此气度,如此气派,实在让人想要替他大喝一声:此处应有掌声。   于是,果然就有一人非常捧场地鼓掌了,顺便还附赠欢呼喝彩一条龙服务。   李燕北笑着转过身,他已经从那两枚异常犀利的铜钱猜出了来人的身份,“陆小凤,难得来一趟京城就是来看我热闹的?”   “这话你可说错了,明明我才是经常被看热闹的一个。”一身青衣的男人大笑着从屋顶上跃下,说这话的同时,脸上的神情略有些无奈。   紧随在青衣男人身后,一个纤细的身影也跟着他飘然落地,动作优雅轻盈,异常好看的同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就连地上的灰尘也没有被溅起分毫,可见其人轻功之高明。   李燕北大笑着正准备跟陆小凤叙叙旧,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他身后的那个人影,目光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京城是本朝都城,而作为这座古都最有权力的几个人之一,李燕北见过的美人多如过江之鲫,他纳的三十房姨太,就是这些美人中的翘楚。然而即便把他的所有女人全部加起来,也及不上这少女半分风采,她只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让人想起了阳春白雪,想起三月飞花,想起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   李燕北能够孤身在鱼龙混杂的京城闯下这么大一片地盘也着实是个人物,虽然初时被粉衣少女的容貌所震撼,但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眼神很快恢复了清明。陆小凤身边的女人身份一般都不简单,更何况这少女美成这样,从气质上看就更加不会是好惹的.他突朗地笑了笑,示意陆幸福道,“不知道这位是……”   “介绍一下,”陆小凤指了指面前的大汉,笑着道,“这位就是京城地界上被人称为李城北的李燕北李大侠,是我在京城的好友。这位是我妹子.叶芷然。”   他话音刚落,粉衣少女斜斜扫了他一眼,语气颇有些鄙视,“你就说个叶芷然:谁知道我是谁啊?!”好歹把峨眉派加上吧?   “叶姑娘说笑了,峨眉派叶姑娘的名字已经传遍江湖,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姑娘是谁?”李燕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又闪过一丝了然,接着热情地笑道。   叶芷然眨了眨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你们是朋友,但是你真的不必帮那只小鸡说话的……”还说的这么夸张……“我能有什么名声?”   “我说的是真的……叶姑娘妄自菲薄了……”李燕北有些苦笑。   这下连陆小凤都好奇了,他也役听到什么风声啊,一见两人都是一脸好奇的神色,李燕北笑着道,“这事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   武当派的俗家弟子叶孤鸿自行走江湖以来,一直被称为是剑法上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半年前他回武当山之后就于剑法上又有所悟开始闭关,出关之后据说剑法大进,前来挑战的人在他剑下皆走不过十招。于是渐渐的被人誉为是江湖年轻一代第一人。   哪知这个说法传到叶孤鸿耳朵里之后,被其本人大斥。当时武当小白龙似乎是颇为愤怒地说了一句“一次都没有赢过那个女人,我算什么第一人?!”   这句话传开后,整个江湖都为之震惊,叶孤鸿在剑法上的造诣已经几乎臻至化境,就连许多成名已久的剑客都只能望其项背,能够让他亲口承认一次都没有赢过的人,剑法该有多高?!当时的武林还很平静,缺少八卦娱乐的广大人民群众们对于这个神秘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只可惜有关她的信息太少,目前已知的只有,她跟叶孤鸿认识而且关系还不错,以及,是个女人.   江湖上有名的。用剑的女人还真不是很多,“是个女人。”这个属性顿时就将范围缩小了大半.各种猜侧层出不穷。最后,不知道是谁突然想起了当时还跟叶孤城一起在飞仙岛上的叶芷然。   以她跟叶孤城的关系要说熟悉叶孤鸿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她又是独孤一鹤的徒弟,叶孤城亲自指导过的人,这就相当有说服力了!后来有跟叶孤鸿相熟的人真的拿这个猜测去询问了他,当时某傲娇少年听到这个名字脸都黑了,一句话都没说就把人赶出了门。   但是!他,没,有,反,驳!   人民群众顿时哗然。   众所周知.虽然历史上有名的女剑客不是没有.但是剑这种东西到底还是男人占优的。可现如今,有一个姑娘将众人公认的天才狠狠地一脚踩了下去,按照天才本人的说法,一次都没让他赢过啊!这是何等的威武霸气!   而且该威武霸气的姑娘还是一个天仙一样的绝色美人,一个跟剑仙叶孤城传着绯闻的绝色美人。   于是,理所当然的,用现代的一句话说就是,叶芷然姑娘红了,红得轰轰烈烈沸沸扬扬,她以前的经历也很快被挖了出来,大金鹏王事件,铁鞋大盗事件,人们发现叶姑娘都在里面掺了一脚,就连最开始的大通钱庄的案件也没被放过。人民群众纷纷表示这真是一位集智慧,美貌与实力于一身的美人,叶城主的眼光真是好啊真是好!   由此可见,在没有重大事件发生.也就是主角没有闹么蛾子的时候.整个江湖时有多么的八卦…   其后紧接着,峨眉派又传出了风声,说独孤一鹤最小的弟子叶芷然,是峨眉派上下认可的下一代掌门人。顿时.这个消息将不怎么关注江湖八卦的人都炸了出来.毕竟不关系八卦你总得关心江湖吧?身为赫赫有名的几门百年大派之一,峨眉派的下一任掌门人的人选可是关系到江湖格局的大事!   于是,在其本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叶芷然的名字彻底传遍江湖。这一次,终于不再是因为叶孤城。   陆小凤一边听一边摇头,听得很是感慨.毕竞这则传言流传得轰轰烈烈的时侯,他正在跟司空摘星打赌挖蚯蚓。后来又出了绣花大盗事件.他忙着查案。案子结了之后他又沉浸于薛冰的死。实在是好久没有关江湖上的各种传说了.自己身边的这个小丫头竟然眨眼间变成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陆小鸡表示他果然是和江湖脱节太久,略有些不适应……   此时阳光已经升起,他们正坐在街边一家有名的小摊前吃早点,桌上摆着一盘猪头肉,桌脚下一大锅豆汁冒出热腾腾的白色雾气。   李燕北说了许久的话有些干,将面前的一大碗豆汁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笑着道,“据说连武当长老木道人都曾明确表示过叶姑娘于剑法上的天分是他生平仅见,并且断言日后最顶尖的剑客中必有叶姑娘的一席之地。”   叶芷然捧着瓷碗抿了一口豆汁.抬头朝他笑笑道,“木道人前辈过誉了。”   “过誉什么,木道人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他这样说,肯定是你的天赋值得他赞赏,”陆小凤摆了摆手,夹起一块猪头肉扔进嘴里嚼了嚼,“不过说起来.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认识木道人?”   “他曾经去过白云城和叶孤城探讨剑法。所以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陆小风点了点头.随即笑着道,“他肯定和你交过手.”   叶芷然微微额首,“他对我的剑法很感兴趣,”   “那你赢了没有?”陆小凤兴致勃勃。   叶芷然白了他一眼,“你说呢?”她要是现在就能扁木道人她就成妖孽了!   于是话题慢慢转到了剑法,又从剑法转到了九月十五的那场决斗。   “京城的各大赌坊已经开盘,赌的就是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这一战的胜负。据说累积进去的金额已经达到了千万.赌盘的盘口每天都在变,还有人在赶着下注。”   “各大门派的掌门,帮主,总镖头,这半个月来赶到京城的武林豪杰已经有四五百人之多,每天都有人源源不断地从全国各地赶过来……”   陆小凤的笑容有些冷,嘴角的弧度近乎讽刺,“他们都把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诀斗当成了什么?戏园子唱的一出大戏吗?!”   叶芷然的神色倒是很平静,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场闹剧.于是淡定地坐在原地沉默不语地吃她的早餐。   陆小风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转向李燕北.“你刚刚说要杀你的人是杜桐轩?虽然你们一向不对付,但是他为什么突然就要杀你了?”   “京城开的那个赌盘,我们也下注了。六十万两银子和他全部的地盘……”李燕北看了一眼低头吃东西的少女.语气有些尴尬,“我买的是西门吹雪胜。”   “……”陆小凤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妹子,就看到妹子跟没听到一样继续吃着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从她淡定优雅的动作中读出了一种淡淡的鄙视……   青衣男人默默地把头扭了回去,轻咳了一声,继续问道,“那什么……你还没说他为什么要你的命?”   “杜桐轩买的是叶孤城胜……大多数人看好的都是叶孤城,而直到昨天上午为止,杜桐轩还认为他已十拿九稳。”   “直到昨天为止?”   “昨天以后,情况就已经变了。”   “哦?怎么说?”   李燕北抬起头,目光仿佛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坐在陆小凤身边的少女,扔下了一个惊雷,“你真的还没有听到叶孤城已经负伤的消息?”   陆想法端着豆汁的手一颤,立刻震惊,随即立即扭头去看叶芷然,就看到粉衣少女低头看着面前的白白的豆汁,面无表情。   “据说叶城主在张家口附近和唐门的唐天仪起了冲突。叶孤城虽然以一着‘天外飞仙’重伤了唐天仪.可是他自己也中了唐天仪的一把毒砂。”   陆小凤沉默了许久,“有人看到了叶城主和唐天仪的那一战?”   “没有。”   “那你们怎么知道这个消息是真的?说不定只是别人放出的假消息来欺骗下注的人呢?”   李燕北摇头叹了口气,“我原先也以为是假的,但是后来我知道了传出消息的人,我就不这么认为了,……我相信那个人绝不会说谎。”   “消息是谁传出来的?”   “老实和尚。”   陆小凤有些怔愣地坐在椅子上,突然觉得手脚有些凉.他又扭头去看叶芷然,就看到粉衣少女依然淡淡地坐在原地,神色很平静。一切都很正常,但是,在听到了这样的消息之后,这一切又显得不正常了。   “芷然……”陆小凤拍了拍她的肩.声音一顿。又继续开口轻声安抚道,“叶城主武功高强,没有那么容易就受伤的,虽然老实和尚不会说谎,但是也说不定是他弄错了,你别当真,千万别当真!”   叶芷然终干拾起头看了他一眼,非常镇定,“嗯,我没当真,”   “……”看着她谈定的神色,陆小凤突然有些拿不定她到底是真没当真还是刺激太过了?“你……真没当真?”   “我真没当真。”叶芷然鄙视地斜了他一眼,“你好歹对城主大人的实力有点信心好不好!”   “……”好吧,看来这妹子是真没把这个消息放在眼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陆小风看着她淡定自若的神色,突然觉得有些别扭,这到底是他不对还是妹子不对?   叶芷然是真的很淡定,不说她早就已经知道叶孤城的计划,就算他不知道,估计她也不会真的把这个消息放在心上,叶孤城会被唐门的人伤到?而且是一对一的情况下?你是在开什么玩笑?!   这个世界的唐门又不像古龙后期写的《白玉老虎》那本书里面那么给力,也不像她大基三世界里面机关毒药独步天下。更没有上上辈子看得小说中那么神乎其神,什么观音泪、菩提血、孔雀翎,漫天花雨,无影神针……听都没有听说过。如果她上辈子认识的唐门哥哥们见到了绝对会会怒斤这果断是辱没了他们大唐家堡邪魅狷狂的光辉(?)形象!   这个世界的唐门跟她所熟知的那个相比。果断是弱爆了!所以叶芷然不担心,一点也不担心。   眼看着陆小凤的表情还有些纠结,类似于“虽然我很希望你不担心但是你真的这么放心我怎么就觉得有些不对呢?”她干脆放下了筷子,站起身,“走吧,你不是说帮我找人的吗?”   “额……对……”某只纠结的小鸡终于想起来叶芷然跟着自己出门的真正原因,他看了一眼李燕北,“你还没跟我说你要找谁呢,正好李燕北也在这儿,不如你说出来让李兄也帮帮忙?”   李燕北立刻朝她看了过来,笑着道,“叶姑娘要找谁全不是我自夸,在京城这一某三分地,要找人的话找我可比找陆小凤管用。”   叶芷然叹了口气,“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可是我要找的这个人,大概,还真就只有这只小鸡才找得到了。”   陆小凤挑了挑眉,若有所思,“你……不会是要找……”   “嗯!”粉衣少女低头看他,笑得很灿烂,“你帮我把龟孙老爷找出来吧!” 第70章 、又见公孙兰   “人人皆言,大智大通有大智慧,知天命之人。既知天命,不知道又知不知自己的命?”   这是叶芷然见到公孙子老爷之后的第一句话。   这时候他们正在一家青楼的包间。是的,青楼,而且还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陆小凤一开始就已经被她赶出去了。虽然青衣男人闹着死活不愿意走,但是叶芷然极其没有耐性地甩了他一剑剑影留痕,然后在他两指夹住剑锋的瞬间一脚把他踹出了门。手段之暴力让站在她身后的龟孙子老爷生生打了个寒颤,然后在她回头的刹那,细眼睛立刻眯成了一条缝,摆出一副知无不言的乖巧表情,期望女侠能够手下留情。   毕竞,连陆小凤都忍心下手狠揍的女人,他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脾气必然极其凶残!   却没有想到,那个极其之凶残的女侠在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他半响之后,第一句说出口的竟然是这个。   孙老爷微微一愣,对面的姑娘依然神色淡淡地看着自己,眼神干净通透,仿佛已经看穿了重重迷雾,直达本心。他沉默了半响,终于长叹了口气,再开口,已经换了一种声音和语气,一种绝不会出现在“龟孙子老爷”身上的声音语气。   “姑娘知道多少?”低沉的语调中似乎饱含了世事沧桑。   叶芷然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意外。“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姑娘本是方外之人,何苦卷入这里面来。”   “我既然已经入世便已入局。既然一开始就在局中,又何谈卷入不卷入?”   “……叶姑娘说得是,是我入障了……”孙老爷沉默了许久,脸上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叹了口气,“很久之前我便已经知道日后必有一劫,无论跨不跨得过去,大智大通都将不复存在于世间。”.   叶芷然微微一笑,“但是活着总是比死了要好,不是吗?”   孙老爷看着她也笑了,“的确,活着总比死了要好,要好得多!”   叶芷然眨了眨眼,唇角的弧度有些狡黯,“那么,作为交换,我帮你继续活着,你帮我找一个人怎么样?”   陆小凤被叶芷然赶出去了之后极其郁闷地又回去找了李燕北,然后被李燕北拉去抱澡,泡到一半李燕北被人下毒。突然出现一个幽灵一样的人影提醒他的同时让他去春华楼。这节奏之紧张,衔接之流畅.再加上某叶姓妹子的出现让某只小鸡突然又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话说.他是不是又快要有麻烦了?   春华楼居中靠窗的桌子旁,陆小凤拍了拍正紧盯着门口,一脸杀气身体僵硬的男人的肩,   “你放心,就算查不出是谁下的毒,我也有办法帮你解毒”陆小凤宽慰道,“我有一个神医朋友目前就在京城,你身上的毒她一定能解,我已经找人传讯,她过不了多久就能赶过来。”   李燕北的身体依旧紧绷着,脸上的神色却是放松了许多。事关他的身家性命,若是别人说这样的话他大概还会怀疑一番,但是说话的人是陆小凤,于是他几乎毫不犹豫就信了。这个男人总是有让人信服的能力。   他们等的人很快就来了。李燕北猜想过无数人,唯独没有想到,这个提醒他的人会是他的死对头,杜桐轩。找人来杀他的是他,要救他的也是他世间还有没有这样的道理?而显然,在杜桐轩眼里,是有的。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叶孤城。虽然叶孤城一来就用“天外飞仙”杀了一个人但是陆小凤看到他还是很开心,至少这说明了他没受伤也役出事。   “我今天早上还收到消息说你中了唐门唐天仪的一把毒砂,受了重伤,把芷然都吓到了……”其实并役有,但是陆小凤觉得他应该适当美化一下妹子的形象。这种情况下果断应该吓上一吓才是正常的吧!妹子你太淡定了显得整个人都彪悍起来了啊喂!   叶孤城微微侧首看了他一眼,“她已经到了京城?”   “嗯,前日刚到。其实原本她出发比峨眉派所有人都要早。”陆小凤皱了皱眉,“一路上一直有人在追杀她。两批人,其中有一批是青衣楼的,另一批目前还不知道。近几天她到了京城之后那些人倒是停息了,但也难保不会再次冒出来。”   “没有受伤?”   “没有,花满楼找到她的时候只是有些脱力。”陆小凤沉吟了稍许,抬头看他,“叶城主有没有什么怀疑的人选?”   纤长的眼睫轻颤,白衣男人垂眸沉思片刻,“我会处理。”   说完便转身离开,那个修长的身影刚刚销失在转角。酒楼中立刻变得像一锅煮佛的滚水,起了一阵骚动。有人大声争议,有人抢着下楼将这个消息传出去,在他拔剑的瞬间,所有人都知道了,叶孤城根本没有受伤,每一个人都看得了他举世无双的剑法。   李燕北的脸色变得有些白,他也是看到了叶孤城剑法的人的其中之一,而如今,他已经没有信心再断定西门吹雪会胜。在这样的剑法下,没有任何人会有信心。   陆小凤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叶孤城没有受伤,这对他来说是好消息,对西门吹雪来说也是好消息,但是对他们这些买了西门吹雪获胜的人来说就是十足十的坏消息。他没有办法勉强去安慰他,所以他什么也没说。   出了春华楼,陆小凤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前行。周围的房屋整齐,店面装修精致,这实在是个非常美丽的城市。但是陆小风却无心欣赏。   天下之大,他却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叶芷然和龟孙子老爷在一起不知道在忙什么,还把他踢出来了,他也不能回去找花满楼.因为他现在跟峨眉派的人在一起,而峨眉派来的人里,有马秀珍。薛冰刚死不久,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些故人。   就在某只小鸡快要迷失在人生的道路上的时候,他给力的朋友们终于出现把他给拖了回来。   “你们约了人?”   “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陆小凤摸了摸下巴,好吧,他现在的确很闲,于是他就真的跟在突然出现的木道人和古松居士的身后,晃晃悠悠地朝他们约好的地点走去了。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城外的一处荒废的窑厂,一个一个堆积满了灰尘的窑洞,看起来就像一座座荒坟。   陆小凤的表情古怪了起来,“你们怎么约到了这里?”   “他一定要约在这里,我们也没有办法。”木道人似乎有些无奈。能够让他这样一个当世绝顶剑客都感到无奈的人,陆小凤突然就来了几分兴趣   “你们到底约了谁?”   然后,他就看到了骑着一头小螺子,晃晃悠悠一身酒气地朝这边过来的人。   “龟孙子大老爷?”陆小凤愕然,“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芷然呢?”   龟孙老爷斜着眼白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怎么来了?”   陆小凤笑了,“你应该早就知道我会来的对吧?”   龟孙老爷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下好了,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到了……”   龟孙老爷钻进了窑洞,问话开始,依然是五十两银子一个问题。叶芷然曾对此无比感概,陆小凤世界的银子,当真是不值什么钱……也或者是在武林人士手中都不值钱。   木道人和古松居士问的都是有关九月十五那场决斗的问题,决斗的结局,西门吹雪的消息,却没有人问叶孤城是不是真的没有受伤。今天中午在春华楼的消息已经传开,他们都觉得没有必要再去花这个冤枉银子。可即便是这样,他们的银子还是花的很冤枉。   大智大通每个问题都回答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回答。除了西门吹雪已经到了京城,他们几乎没有问出任何东西。木道人几乎要叹气了,这两百两银子花的真不值当。   最后轮到陆小凤,他沉思了许久,突然开口,“这场决斗是不是真的已经无法阻止?”   “是。”   “芷然也不行?”   “她不想。”   陆小凤顿时觉得有些奇怪,如果叶芷然真的能够阻止这场决斗,她为什么会“不想”?他低头思考了半响,“这场决斗真的会两败俱伤?”   这个问题刚刚木道人已经问过了,刚刚大智大通就是这样回答的,现在陆小凤又问了一次,他不觉有些奇怪。   过了很久,窑洞中才传来回答,“不一定。”   陆小凤立刻眼.青一亮,“为什么不一定?”   “因为……”大通的回答突然被一阵奇异的竹哨声打断,尖锐且短促,远远一响就消失不见。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锋锐清吟的剑啸,衣袂破空声顿起。   窑洞中怎么会有剑啸?陆小凤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大声呼喊道,“大智大通!孙老爷,龟孙子大老爷!”   “叫什么叫?叫魂啊!”就在他准备直接冲进去的时候,一个矮小的身影从窑洞中滚了出来。真的是滚出来,洞口太小,他的头又太大,钻出来的时候的动作倒像是头先着地。   “你没事吧?!”陆小凤立刻走过去把他扶了起来,顺便往窑洞内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都没看到。安静得连人的心跳声都役有.他皱了皱眉,“大智大通呢?”   孙老爷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回头看了一眼窑洞,长叹道,“这个世界上已经再也没有大智大通了。”   陆小凤猛地回头看他,“什么意思?”   “没有了就是没有了,什么什么意思?”孙老爷背着手,歪歪斜斜地朝外走,背影莫名地有一种萧瑟沧桑的味道。   陆小凤眼睛渐渐眯了起来,他眉峰微挑,若有所思。   草木枯枝,一棵一棵枝叶横生的树木在脚下飞一般的倒退,两个人影如疾风般在树林间掠过。前一个人影速度极快,衣带纷飞间几乎是足不点地在地面上飞行。然而,无论她怎么加快速度,身后的影子依然紧紧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眼看就要出林子,前方是一条宽阔的大道。似乎是意识到自己今天是没办法将身后的人甩掉了,前面的人影终于停了下来,然后缓缓转过身,看着几步之外见她停下之后也随之落地的粉衣少女。   那是一个驼着背,一脸褶皱,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一身灰色的葛衣打满了补丁,外表上看,没有人能够想到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子会有如此轻功。几步之外,一位身着淡粉色长裙,眉目如画的姑娘站在那里,和他遥遥对视。   在安静的树林里,这场面着实有些奇怪。   “这位姑娘,你一直跟着老头子身后,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粉衣少女挑了挑眉,唇角勾出一抹带了些玩味的笑意,“我说,上一次的老太婆,这一次是老头子。你还真是热衷于把自己怎么丑怎么打扮。难道你也自觉自己的长相见不得人吗?公孙兰。”   她的声音很好听,语气却一点也不客气。话音一落,场面立刻就安静了起来。穿林而过的风吹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在地上洒下一个又一个细小的光斑。   似乎是沉默了许久,又好像只有短短一瞬。对面的人突然笑了起来。清脆悦耳比银铃还要好听的笑声,此时却出现在一个糟老头子身上,着实怪异至极。   “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如果我说我根本就没有认出来,刚刚那话只是诈你的,你是不是会很生气?”叶芷然懒洋洋地笑着,语气颇有些挑衅。   公孙兰将脸上的面具撕了下来,然后扯下头上的白发。闻言冷冷一笑,“哦?”   叶芷然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取下易容,口中仍然继续道,“九月十五那场决斗将整个京城的水都搅混了。每个人都想提前知道决斗的结局.这件事牵扯太大,然而,这世上却有两个人号称天上地下无所不知。无论这是不是真的都已经太危险,某些有心人却是绝对不会让他们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不错。然后呢?”公孙兰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似乎也听得很有兴致。   “然后,我就找到了孙老爷,用保护他的条件来交换他帮我找到你。孙老爷早知自己命中有一死劫,活着总是比死了要好的,所以他答应了。”   “原本今天我救了他之后跟出来只是一时好奇到底是谁要杀他,但是后来越跟我就越觉得有些不对。虽然我跟了你这么久都没被你甩掉,但是不得不说,我跟的还是有些吃力的。整个江湖上,轻功好到能够让我都差点跟不上的不出五个人。而你这个老头子的形象却不是我知道的任何一个。我觉得我的运气应该还没有好到随便救个人就能遇上了一个隐世不出的世外高人。所以,我猜,你应该是哪个人易容的。”   “在我所知道的人中轻功好,易容术也高超的人只有两个。你绝对不可能是司空摘星,所以,我只能猜你是公孙兰。”   叶芷然朝她微微一笑,“你看,我这就猜对了呢。”   “啪啪啪……”公孙兰笑着拍了拍掌,“只凭借这样几个细节就能够把我找出来,叶姑娘果然聪慧过人,”   “公孙姐姐过誉了,不过一点小聪明罢了,怎么比得上公孙姐姐你……”   她们的语气和软,脸上还带着动人的微笑,倘若对内情完全不知的人看来,也许还会以为这是一对感情甚好的姐妹。可惜,两人全身上下不漏一点破绽的戒备姿势,和林间弥漫的淡淡杀气,却昭示着,一场大战即将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城主大人出来打了个酱油。下一章干掉公孙兰握拳! 第71章 、古庙   秋,己经渐深了。南城外的枫林,纷纷扬扬的黄叶在地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地毯。临近大路的几棵高大的杏树中间,两个长相极美的姑娘遥遥对立着站在林间。一阵风吹过,金黄色的叶片打着旋儿从枝头飘落。远远看过去,这无疑是种极为安谧静美的画卷。   “你跟在我身后这么久,就是为了确认我是不是公孙兰?”   “当然不是只为了这个。”   “哦?那是为什么?”公孙兰美艳动人的脸上浮起一个笑容,她微微歪了歪头,唇角轻轻勾起,仿佛对于这个问题真的非常疑惑一般。   看着对面的女人脸上的笑容干净纯美如稚子,叶芷然眼睛眯了眯,心底突然感觉一阵厌烦。她突然的不想再继续和她绕圈子了,明明两个人都知道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继续这样绕来绕去有什么意思。   手指搭上腰间的剑柄,粉衣少女脸上的笑容一收,干脆利落地出声道,“久闻公孙姑娘剑法传自初唐教坊第一人公孙大娘,与芷然的剑法似是出自同门,芷然虽不才但也从未听闻过公孙姑娘的名讳。今日既遇,但愿一战。”   公孙兰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她看着几步之外的少女,半晌,突然大笑起来,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神色间几乎有些失态。叶芷然也不恼,只是淡淡地看着她,顺便凉凉地叹了口气,美人就是美人,即便是笑得像个疯子一样,依旧是赏心悦目。   过了许久,笑声渐收。公孙兰抬手理了理散落的鬓发,抬起头淡淡道,“当初你虽然坏了飞燕的好事,但是你也并未伤她。”   “然后?”   “我曾考虑过,是不是要邀请你进红鞋子。”   叶芷然嘴角一抽,您竟然还想过这种事!   “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的确,我在五羊城的西园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了。可是,我依然对你感兴趣。”   “哦?”   公孙兰幽幽叹了口气,“很久以前,我就想知道,能够让剑仙叶孤城放在心上的,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如今一见之下……她停了停,然后露出一个笑容。   叶芷然挑了挑眉,“你是想说我让你失望了,还是想说名不虚传?”   “都有。”公孙兰移过视线,看着远处的层层山脉,目光有些悠远。“我曾经以为像叶孤城那样的男人.一辈子都不会真正喜欢上一个人。可是后来我看到你的时候却好像有些明白了,叶孤城是一柄锋利无匹的剑,但只要是剑都会有一把属于它的剑鞘。”   叶芷然眨了眨眼,总觉得这个剑与剑鞘的论调有些熟悉。   “虽然我很想说谢谢你这样看得起我,但是如果你语气再这样幽怨下去,我估计就要以为你暗恋叶孤城暗恋很久了。”   饶是公孙兰,也被她说得一噎。她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就见对面的少女丝毫不在意地按了按剑柄。   “说了这么多话,你到底打不打?我又不是追来跟你聊天的。”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但公孙兰似乎并不在意。手指弹了弹身上灰色的衣料,她头也不抬道,你不该现在来找我的。   从宽大的外袍下拿出两把短剑,公孙兰白皙纤细的手指梳理着剑柄上般红的缎带,“我承认你的天赋很好,非常好。但至少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   寒光一闪,她的剑己出鞘。叶芷然按着剑柄的手指紧了紧,“是与不是,打完就知道了。”   “锵”地一声,干将莫那出鞘,树林间剑光乍起。   纷纷扬扬的黄叶从枝头落下,还未靠近地面就被激荡的剑气绞碎,零落如雨。双手持剑的一灰一粉两位美人在树林间飞舞跳跃,脚尖在地面上一拈即走,轻软的衣带在空中飘飞,姿态极尽优雅飘逸。若是不懂剑法的人见了,必然是要以为这是两位绝世名伶在这秋意盎然的树林间斗舞。   叶芷然和公孙兰用的都是剑舞,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大不相同。如果说叶芷然的剑法明丽高华,剑气中带著浩浩大唐盛世的风光大气,公孙兰的剑法就是奇幻瑰丽.如同明末时期的鬼魅诡黠。两者一正一奇,虽实在不好说哪一者更好,但各自所走的剑道与她们本身的性格倒也相配。   只不过,这两人同是公孙大娘门下,练的都是剑舞,所行之道却是正好相反,两者之间必是互不相容的,如果一辈子遇不到也就算了,一旦相遇则必有一战,两人间只能留下一个。   所以说,叶芷然不愧是叶孤城的女人,命中往定的对手什么的,宿命之战什么的,这两人不要太一致。   公孙兰的双剑脱手,红缎带带动短剑比手腕更为灵活,招式变动之快,几乎让人不可思议。一发出来,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那随着剑招舞动的曼妙身姿,闪动飞舞的瑰丽剑光,几乎要摄人心魄,让人为之心动,为之失神。叶芷然脸上的笑意渐收,脸色渐渐严肃了起来,灵台空明,紧守剑心,剑下丝毫不乱。在如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的漫天剑气与杀意中问,就好像牢牢伫立在原地的礁石,任由攻击像海潮般一波一波而来拍击在礁石上,又无可奈何地一波波退去。   两人交手不过二十招,公孙兰面上轻松的神色己经彻底消失,眼底的凝重慢慢堆积。原本,她是并没有将这个突然出现的小丫头放在眼里的。她们用的都是剑舞,都自称是唐时公孙大娘的传人,可即便如此,她依然没有把她当回事,而她也有这样蔑视众人的资本。公孙兰伪造的身份在江湖上无不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亲手犯下的震动江糊的大案不知凡几。而叶芷然,除了出身名门,和那桩流传甚广的排闻,她有哪一点值得她高看?习剑天赋好到让剑仙叶孤城也另眼相看又如何,这江湖上天资甚高如流星一样闪耀了整个江湖,最终也像流星一样黯然陨落的年轻人还少了吗?在她眼里,叶芷然和那些人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比起他们,她的天资高了一些,出身贵了一些,但也仅此而己。   所以,最开始知道她的存在的时候,就算对方的剑法与她相冲,她也干净利落地答应了那人不去找她麻烦。   因为她本身便不屑。   可如今看来……公孙兰眼底闪过一抹寒光,她到底还是小瞧了这个被传为峨眉立派以来最为惊才绝艳的天才弟子,仅仅凭十八岁稚龄便己经能够跟她僵持至今……手腕一翻,灰衣女人出剑越发凌厉……如此一来,她更不能将她留下!   察觉到对面的女人剑气越加森寒,叶芷然挑了挑眉,手腕一抖,左手的干将剑剑光闪动凝成一片光雨将如疾风般袭来的攻击圈下,震开。身影如一缕清风拂过,下一秒,出现在那个暗灰色的人影右侧,冰寒的剑光一闪,剑气长江悍然出手。   公孙兰心中一惊,回剑急挡。一长一短两把剑相磕在一起.发出“锵”的脆响。闪动的剑光间,两人的视线对视了半息又飞快地移开。   如果说当初和陆小凤的比试她只用了八分力,那么现在她己经是十成实力尽数压上,却依然是堪堪和叶芷然战成平手。公孙兰心下骇然的同时,一种不甘与愤恨的陌生心情在心底翻腾。无论与何人交往,被愤恨妒忌的那个永远都是她公孙兰,有这样的情绪,她还是第一次……   公孙兰的剑招越来越快,却一剑一剑地被对面的少女当下。皓白如雪的手腕颤动,剑光连闪,叶芷然神色淡定,而心下却并非如她表现的那般平静。虽然她心底己经足够重视公孙兰,但是真正和她交手之后,她发现她到底还是小看了这个女人。如果是一个月以前和她动手,她必败无疑!   还是那句话,叶芷然的剑法虽然已经足够精妙,但是对敌经验不足是她的致命弱点。若不是从峨眉山到京城那一路接连不断的伏击追杀,一场接一场的战斗让她真正缺乏的战斗经验如火箭般飞涨,她可能和那个女人女手不过五十招就要倒下了。   而叶芷然能够和公孙兰周旋至今的另一个原因,则是她们本身剑法上的差异。公孙兰的剑法以魅以奇取胜,她的剑舞中本身就有惑人心志的精神玫击的成分。其剑法的精髓七分在剑招,三分在舞蹈。就如陆小凤所说,她手中的剑舞,就是需要像她这样一个美人,穿上精致华美的霓裳羽衣,才能够将剑法的威力发挥到极致。现在公孙兰身上那一套土里土气的衣服和尚未卸完的易容生生将剑舞的威力打了折扣。而叶芷然出身七秀坊,七秀弟子以舞入武以琴养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正好和公孙兰剑法相克制。   天时人和皆不顺,公孙兰的实力至少折了两成。这种情况下,叶芷然还需超常发挥,进入剑神无我之境才能堪堪和她战成平手,可见这个女人的武功之深厚。只可惜,公孙兰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些,她对自己的实力一向极为自负,即便是叶孤城在她面前,她都敢与之一战,并且深信自己并不会输。如今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且比她要小十多岁的丫头逼平,这让她如何能忍?   波平如镜的心湖映照出对手逐渐焦躁的心境,叶芷然眸光一闪,手腕轻抖,其那剑的剑尖在身前平直地划过,剑光凝成一道光弧再次斩断了如潮水般袭来的攻击。淡色的剑影如水纹般在她周身漾开,光晕淡若云烟,似漫实快地将紧随着刚刚的玫击撞进来的人影层层笼罩。   “唰啦”一声布帛撕裂的脆响,一道银色的寒光从剑影中间飞旋而出如离弦之箭狠狠射向十几米外的一棵大树的树干中央,半截红色的缎带在风中摇晃。   树冠摇晃,金黄的树叶簌簌下落如雨。公孙兰一手捂着右手手臂,鲜红色的血液自她指缝间溢出。一身灰衣的女人冷冷地看十步之外的粉衣少女。   “你刚刚为什么没有继续将那一剑划下去,在最后收手是什么意思?拿我练剑?!”   从跟她交手开始,对面那个丫头的剑法一路上扬,从最开始的勉力支撑到和她斗得旗鼓相当,最后一剑挑了她手中的剑的同时还差点就将她斩于剑下。这实力增长的速度,快到可怕。公孙兰上挑的眼眸中透着怒火,以她的心高气傲自然无法容忍别人将她当成了练剑的工具!   叶芷然淡淡垂眸看着右手斜指地面的莫邪剑,“你毕竟帮过陆小凤一次。”   公孙兰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然后?”   精致华美的长剑缓缓抬起指向她,清灵柔和的女声透着冰冷淡摸,“下一次,我不会再收手。”   叶芷然回到落脚的庭院的时候,就看到陆小凤坐在院子里等着她。背脊挺直,双手平放在石桌上。对于这个洒脱不羁.行事间总是带了几分玩世不恭的意昧的男人而言,这己经是难得的正襟危坐的姿态了。于是某少女很诧异,“你吃错药了?”   “……”为什么是吃错药了?身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土著听不懂“吃错药”的内涵但也明白这不是什么好话的陆小凤纠结了一小下,然后干脆地把它扔到了一边,抬起头看着叶芷然严肃道,“我今天在春华楼见到叶城主了。”叶芷然镇定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然后也跟着严肃地抬眸问道,“然后呢?他死了没?”   “……没死。”   “哦。那就没事了。死了再告诉我。”   “……”青衣男人默默地看着对面的少女潇洒地挥了挥手站起身,慢慢地走进了屋,步履从容,姿态悠闲。然后默默地,纠结了。   话说这时候妹子你难道不是应该紧张急切地拽着我的衣角追问叶城主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中毒吗?如此淡定的态度和这种还有口气就没问题的口吻是怎么回事?!有哪个女孩子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消息能够这么镇定的?这绝壁不正常啊!妹子你是真的是喜欢叶孤城的吗?你骗人的吧?绝壁是骗人的吧?!   一脚跨过门槛,叶芷然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回头看了一眼似乎还在默默纠结的陆小鸡,语气淡淡地说了句话。   “公孙兰死了。   陆小凤微微一顿,抬头看她。   “我杀的。”   青衣男人“霍”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黑眸紧紧地盯着她。   “你说什么?”   叶芷然斜倚在门边,手指摩挲着冰冷的剑柄,眼睫低垂,“尸体还在城门外摆着呢,你不信可以去看看。”   “叶芷然!”   察觉到男人似乎是气急地朝自己大步走来,粉衣少女眼睫轻轻颤了颤,并未抬头,只冷冷嗤了一声,“怎么?心疼了?”   然后她就感觉到一只大手伸过来直接扣上了自己的手腕,然后是一个气急败坏之下却依然磁性好听的男音。   “叶芷然!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现在去找她!公孙兰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差的是经验又不是天赋,早晚能够胜过她,你到底在急些什么?!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伤在哪儿了?你会开药吧?要不然把你二师姐叫来?”   叶芷然眨了眨眼,有些愣神地看着青衣男人一手扣着自己的脉门,黑眸紧张地在她周身四下打量,脸上的神色是毫不掩饰的焦急、忧虑。她心底暮地一暖,咬了咬唇,然后撇过头抽出了自己的手。唔,好吧,没抽出来……   “你真当我那么笨啊?本姑娘什么时候做过以伤换伤的蠢事?我才没受伤!”看着青衣男人依然微微蹙眉盯着她,叶芷然无奈地加了一句,“真的,一点伤都没受!”   指腹下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纤细的脉搏跳动得规律平稳,靠在门边的粉衣少女脸色虽有些白,但却也并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陆小凤盯着她看了半响,终于松了口气般放下了她的手。“你在做这种危险的事的之前能不能先跟我打声招呼?”   叶芷然默默地抬头望天,“我怕你见了美色就走不动道,到时候硬拦着我怎么办?”   “芷然。”青衣男人皱了皱眉。   看着他难得有些认真的神色,叶芷然无奈地举手,“好吧,我开玩笑的.其实我也没想瞒着你,这件事只是个意外。”   真的是个意外,她是想让龟孙子老爷帮她找人没错,但她也真没想到会在那里就遇到她。那时候情况紧急她也没时间跟陆小凤打一声招呼不是?   又盯着她看了半响,似乎是终于接受了她的解释。陆小凤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心。“没有下一次。”   叶芷然乖乖点头。虽然陆小凤平时嬉皮笑脸没个正行,让某少女各种鄙视。但是一旦他真的认真起来,那周身进发的气场……不得不说,不愧是被古龙老爷子钦点为男主角的男人!那气场强大得跟叶孤城有的一拼啊有木有!   看着低着头一脸乖巧的妹子,陆小凤有些头疼地按了拉眉心,这姑娘要是能够像她表现的这样乖巧该多好,他可以少操多少心啊!这种莫名地多了一个女儿,而且这女儿还各种喜欢惹祸的感觉让某“芳龄”二十七岁的陆大侠分外心力憔悴。他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就看到粉衣少女抬起头眨着大眼睛看着他,黑水晶一样漂亮灵动的猫眼,配上精致的五官显得分外无辜的神情,真的是让人气都气不起来。陆小凤悲催地扶额,好吧,他上辈子绝对是欠了这丫头的,所以她这辈子就是来跟他讨债的!   “芷然。”青衣男人的手还没放下了继续摸了摸她的头,“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叶芷然用她漂亮的眼睛翻了个白眼,“我现在,心情能够好得起来才是有鬼吧?”   “我不是说那个……除了决斗的事,你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事埋在心里?”   粉衣少女似乎是微微怔了怔,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最后只是安静地垂下了头,似乎是不想说话。   陆小风又叹了口气,看着面前低着头不看他的小姑娘分外无奈,他觉得他总算明白养孩子是一件多么苦逼的事了……啊呸!他才二十七,哪来的孩子!   青衣男人凌乱了片刻,猛地摇了摇头,揉了揉额角。然后放柔了声音继续道,“芷然,如果你不想跟我说的话,可以找花满楼,或者你的师兄师姐。最近你情绪不怎么正常大家都看出来了,他们都很担心你。”   那个黑漆漆的头顶依然对着他,没有有任何抬头的趋势,陆小凤无奈地一手按了按眉心。这真的是他陆大少爷第一次觉得哄女人是一件如此难以完成的事啊!   就在某陆姓风流浪子,哄女人的高手高手高高手被面前的小姑娘给彻底难住,默默地仰头望天的时候,一声轻不可闻的“嗯”从他手底下(?)传来。陆小凤愣了愣,迅速地低下头,就看到漂亮可爱的妹子抬起头看着他灿烂一笑,“我知道了,陆大哥。”   “……”陆小凤足足愣了三分钟才反应过来那声甜甜的“陆大哥”喊的是他。   陆小凤表示他受到了惊吓!   彪悍凶残的叶姑娘夹然变成了乖巧可爱的软妹子什么的,这绝壁不可能!   当然,他不是说叶妹子不可爱,在他心里自家妹子一向很可爱!只不过可爱得比较含蓄。这种外露的风格虽然很适合她的外表,但是果断不是她一贯的路线!   陆小凤这幅受了惊吓的表情很幸运的没有被叶芷然看到,当时妹子已经拍下了他放在她头上的手,转身回屋了。否则,陆大侠今天绝对又要用他扬名江湖的两根手指试一试叶芷然妹子跟公孙兰打过之后再次level up的猿公剑法。   是的,是猿公剑法,全七式!由此可见,这妹子的凶残指数在打完架之后果断又升级了……   京城荒郊外一处残破的寺庙。   这是一间很简单甚至简陋的房间,阴暗潮湿,房中只有一桌,一椅,一床,墙壁上有厚厚的灰尘,屋顶上结了蛛网。白衣胜雪的男人坐在房间中唯一的那张床上,斜倚在珠头,墨色的长发顺着洁白的衣领滑下,修长的手指扣着一卷破旧的经书,纤长的眼睫低垂如水鸟安静地敛翼。他本身的气质与这间破旧的房间并不相符,但却并不让人觉得尴尬违和,周身强大的气场让任何走进来的人都第一时间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从而忽视了周围的环境。   十步之外,一身绯衣,面容清俊的青年略低着头,神色恭敬。   “己经安排好了,那人明日就会将陆小凤引来。”   床上的白衣男人依然垂眸看着手中的书卷,并未抬头。   绯衣青年低垂着头,眼中划过一丝愤懑,但神态依然恭敬地开口道,“那师父,弟子先离开了。”   看着床上的人依然神色淡漠并未什么反应,南王世子紧了紧拳,最终还是躬身一礼,然后慢慢地转身离开。   在他踏出门的刹那,一个清冷淡漠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我应当与你说过,不准动她。”   南王世子身体微微一震,僵硬地回过头,强笑道,“师父你在说什么?”   随手将手中的经书放在手边,叶孤城终于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几步之外那个他名义上的弟子,“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指尖瞬间掐入掌心,绯衣青年抬头笑着道,“师父你多虑了,叶姑娘毕竞是我未来师母,我怎会与她为难?”   白衣男人的表情却并未因他的话有丝毫变化,一双如万年古井一般的眼睛淡淡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房间中的空气近乎凝滞,十几步之外那个男人周身的气势如浩瀚的大海一般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不给人一丝喘息的空间,气氛凝重得似乎带上了杀意。南王世子的双腿几欲颤抖,心底却如同有一团火在烧。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为什么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侯他永远抬不起头来!他是血统高贵的世子,他以后甚至会是整个天下的皇帝!而对面那个不过是前朝皇室的孽种!他凭什么命令他!!   绯衣青年猛地抬起头,“可是她知道得太多了!必须……’   对上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的刹那,仿若一桶冰水从头淋下,将他心头的火彻底浇熄。南王世子的话音一滞,僵硬地站在原地,突然感觉这寺庙间的寒气从脚底一直凉到了心里。   “必须如何?”   南王世子僵硬地说不出话。穿堂而过的凉风送来破旧的木窗在风中摇曳的声响,窗外的参天古树上传来稚嫩的鸟鸣。而房间中却极静,静得让他冷汗湿透了内衫。良久之后,南王世子终于低着头,声音低哑地开口,“是弟子鲁莽,改日一定亲自前去向叶姑娘赔罪。”   那道带给人莫大压力的目光依然投在他身上,过了许久终于缓缓移开。南王世子松了口气,依旧恭敬地低着头,“弟子告退。”   在走出房间的刹那绯衣青年的眼底划过一道幽暗的冷光,唇角勾起一个冰冷阴沉的笑容。   那个绯色的身影渐渐走远之后,房间内坐着床上看书的男人终于抬眸淡淡地向外看了一眼,眼底的神色平静却仿佛带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深意。 第72章 、盖戳   陆小凤让她心情不好就去找花满楼,于是叶芷然就真的很乖地拎着一壶酒跑去找她姐夫了。   木质雕花的大门大开着,一身茶色锦衣的男人和石秀云坐在客厅的圆桌旁,唇边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略微侧头听着身边的姑娘在说着什么。待听到走进门的脚步声,他微微抬起头向门口“看”去。   一身粉色长裙的少女拎着一壶酒,两只酒杯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径直走到他们对面坐下,放下酒壶,倒酒。   “四师姐,姐夫暂时借我一下。”   个子小小依旧一幅1o1i样的四师姐石秀云大气地一挥手,“拿去吧。记得要还就好。”   “嗯。”叶芷然郑重点头,“明天保证归还!”   于是石秀云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认真道,“好好陪陪我师妹!”然后淡定地站起身走了出去,临走前还顺便把门带上了。   两个妹子顺利地完成了花七公子的交接。花满楼哭笑不得地略微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只在听到叶芷然那句无比顺溜的“姐夫”的时候,神色略有些窘迫。   “呐。”叶芷然伸手推过一杯酒,另一只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小巧的酒杯见底,她一手支额,一手拎起酒壶继续倒酒,抬眸淡淡道,“七哥,陪我聊聊天吧。”   叶芷然极少叫他七哥,大多都是含着淡淡戏谑的“花花”,或者是故意而言的“姐夫”。   关于这一点,花满楼还曾无奈地纠正过,但是当时某妹子的表情十分无辜。   “花花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而且以你和我四师姐的关系,喊‘花满楼’或者‘花公子’多见外!”   唔,当时某个青衣男人还跳出来插了一句,“那你一直喊我‘陆小凤’怎么不见你感觉见外?”   而对此,叶芷然的回答是,“我有觉得见外了啊!其实我一直想向司空摘星学习喊你‘陆小鸡’来着,你看这称呼多亲热!”   于是陆小凤就闭嘴了。   最后,花满楼告诉她,“你可以唤我七哥。”   但是叶芷然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好玩还是怎样,一直坚持着她原本的称呼没变过。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称呼他,花满楼敏锐地察觉到对面的少女周身的气息有些压抑,有些茫然。   他放下酒杯,声音柔和带了些许抚慰,“嗯,芷然想要聊些什么?”   陆小凤急急忙忙地拽着一个布包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叶芷然正趴在桌子上,目光有些迷茫。她手边的酒杯已经空了,桌子上的酒壶也已见底。而坐在她对面的花满楼面前的酒杯中的酒水未动,修长的手指覆在桌面上,低头“看”着她,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   听到门板甩在墙面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两人人似乎都愣了愣,集体将视线转向了门口。   “唔……”叶芷然眨了眨眼,看着踹门而入的青衣男人,脸上的神色有些茫然。谁能告诉她陆小凤这幅破门捉奸的架势是怎么回事?他走错片场了吧?!   陆小凤看着桌上空了的酒杯,坐在桌边脸色不明的花满楼,趴在桌子上脸侧染上了两抹薄红愣愣地抬头看着他的叶芷然,似乎也跟着愣了愣。随即他就立刻反应了过来,一把拽住了粉衣少女的手。   “快点,芷然,快跟我走!”   刚刚喝下去的酒液在血液中沸腾,脑子的反应有些慢,叶芷然迟钝了片刻被他拉着走了好几步才慢慢反应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叶姑娘很茫然。   陆小凤拽着她往大步往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叶孤城出事了!”   阴暗潮湿的房间中,一灯如豆,照亮了床头的一小片空间。墙上的灰尘,屋顶的蛛网,无不衬得这间破旧的屋子越加空洞寂寞,四壁萧然。   一身白衣的男人斜卧在又冷又硬的木板床上,如丝缎的墨色的长发顺着他的身侧滑下,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眼睫纤长浓密如鸦羽,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盖了他此时越加幽深的眸色。   夜已经渐深,床上的男人却没有丝毫睡意,他在等一个人,一个即将被他的手下引过来或许还可以称之为他的朋友的人。   叶孤城从来都没有朋友,他也并不需要这种东西的存在。只不过,在某个小姑娘带着倾城绝艳的剑舞闯进他的世界之后,那片冰寒万里的荒原慢慢地开始多出了别的色彩,或许,朋友,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目光扫过这间萧索破旧的房间,床边的那点灯火很黯淡,粗糙不平的地面上铺满了大片阴影。窗外的梧桐树被风吹得哗啦作响,这种“沙沙”的声音让这个的秋夜显得更加凄寒萧索。他的目光落在墙角的那个蛛网上,一个黑色的蜘蛛趴在网中央,静静等待着猎物的到来。整个京城,如今就像这张网一样,他既是织网的人,如今也已经在网中。   谋划了十几年,如今一切已经准备就绪,距离他当年在父母灵前许下的承诺只差一步。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距离那个目标最近的时候,但他此时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就连完成承诺的轻松也不见分毫。   屋外的凉气延着合不上的窗子缝隙丝丝缕缕地往屋子里钻,整个房间中弥漫着一股散不去的寒气。生来便尊贵高华的白云城主叶孤城还真从未住过这样破旧的房间,他的目光从掉了漆的木桌,坑坑洼洼的地面,积满了灰的墙壁一一扫过,眼底划过一丝无趣,南王世子的反抗还是这么幼稚。这对父子这辈子恐怕也只有这样了……   自他出生起似乎就一直很繁忙,习剑,练剑,管理白云城,而后是策划那场注定震动整个天下的谋反。如今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只静等猎物入网,他难得空闲了下来,可以想些别的事情。   然后,他想起了叶芷然。   他的一生,一步一步都是计划安排好了的,严丝合缝,精确地在他的掌控之下。叶芷然的闯入是一个意外,当初他出于一种莫名的情绪纵容了这个意外,任由她一点一点地侵入了自己的人生,如今这个意外已经成为了他计划中最不可控制的一个因素,而他却没有丝毫后悔。于他而言,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讨厌谋反!最讨厌!”   她当日的话还尤在耳边,叶孤城淡淡地垂眸,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那么,到了如今的状况,你会怎样应对?芷然……他唯一认定的妻子。   窗外的梧桐树还在摇曳作响,一丝风声在窗边掠过,叶孤城倏然抬眸,目光锐利地射向门口,一手按上了床边的剑柄。一缕淡到几乎没有的清香从门缝飘进来,白衣男人似乎是微微怔了怔,然后目光慢慢地变得柔和。   房间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身青衣的男人笑着走了进来,“叶城主,你这地方可真难找。”   叶孤城却并没有看他,他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后,看着那个消失了近乎两个月的纤细身影,没有移动分毫。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乖乖地侧身让开。   吹进屋里的晚风掠起几缕墨色的长发,一身粉色长裙的少女站在门口,长发被风吹得有些乱。腰间剑柄上长长的流苏在风中发出玉石相撞的声响,清脆空灵。   叶孤城看着门外的少女,缓缓伸出了手,“过来。”   叶芷然站在门口没有动,她一身扶着门框,怔怔地看着他,目光有些迷茫。脸颊上的薄红还未消退,粉嫩的唇瓣微微嘟起,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有些委屈,像是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孩子,让人看着分外心疼。   心疼这种情绪原本是绝不可能出现在叶孤城这种存在身上的,但是,我们要知道,再冷情的男人在面对他喜欢的姑娘的时候,到底还是会有些不同的。   没有得到回应的男人不自觉地微微蹙眉,然后,淡淡地将目光移向了……站在一边的陆小凤。   “……”你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我发誓绝壁没有欺负你家妹子啊混蛋!   在某人冰寒得能够冻死人的目光下,某只小鸡瞬间炸毛。   叶芷然皱了皱眉,干脆地几步上前,拉下叶孤城的手,一手扣上他的脉搏打断了两人的“深情对视”。陆小凤终于想起正事,大步走过来弯下腰,“如何?叶城主中的毒……”   粉衣少女低着头没说话,叶孤城垂眸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也很平静。整个房间中神色焦急的,似乎只有陆小凤一人。   良久之后,叶芷然搭在叶孤城手腕上的手指终于动了动,陆小凤充满希望地看了过去,然后,他就看到粉衣少女抬起头,望进了他的眼底,“这毒我解不了。”   本来便无毒,当然解不了。   陆小凤已经走了。他说他不相信世上有解不了的毒,就算叶芷然解不了,西门吹雪也许会有办法。于是,他就出门去找西门吹雪了,在这个寒风瑟瑟,冷得几乎让人以为已经进入冬季的寒夜。陆小凤其实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所以叶芷然感觉颇为对不起他。   粉衣少女坐在床边沉默了许久,突然一头扑进了床上白衣男人的怀里,将头埋在他胸前。叶孤城的手顿了顿,然后慢慢环上了她的腰,另一只手顺着她墨黑如缎的长发抚下。淡淡的酒香从怀中少女的身上逸开。叶孤城微微蹙眉,看来刚刚被风吹进来的那缕香味不是错觉。她喝酒了……   柔顺丝滑如缎的长发从指缝间滑下,靠在床边一手抱着怀中少女纤腰的白衣剑仙淡淡垂眸,幽深如潭的眼底波澜渐起。加上刚刚她进门时那一刹那,这大概是白云城主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心疼是种什么感觉。   “叶孤城。”   “嗯。”   “叶孤城。”   “嗯。”   “叶孤城……”   叶芷然靠在他胸前,周身环绕的是他清冽好闻的气息,她咬了咬唇,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却一句也不能说。有些事她知道,他也知道她知道。但是他们却只能这样暧昧地模糊下去,这层纸还不到捅破的时候。   可是她心底真的很委屈,很憋闷。她很想说她只是谈个恋爱而已,为什么还要扯上江湖道义,家国大事!   是不是每一个七秀的妹子情路都如此艰难?   “叶孤城……”少女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然后愤愤道,“你混蛋!”   白衣男人的手顿了顿,然后轻轻揉了揉她的发心。黑眸中神色柔和,夹杂了一抹淡淡的叹息。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粉衣少女在他怀里蹭了蹭,然后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淡黄色的烛火将他的侧脸照亮,半明半暗的灯火间,白衣剑仙眼睫低垂,一双眼睛如子夜的星空,好看得令人发指。   她心底突然涌起了一股气,她委屈自己折腾了这么久,几次进入险境,连任务奖励都赔上了,坚决不要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男人是她的!必须是她的!   叶姑娘怒从胆边生,被酒精冲击得有些晕乎的大脑迅速地下达了一个指令。然后,她做了一件在清醒状态下绝对不敢做的事。   她向她的革命先烈赵敏同志学习了!   唔,听不懂?好吧,用语言来描述就是……叶芷然姑娘直接拽下身边男人的手,在他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叶孤城的左手微微一颤,低下头看着用自己的左手腕磨牙的小姑娘,墨玉一般的眼底划过一丝无奈。   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白衣男人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沉默着纵容了她的行为。   柔软的舌舔过齿印上溢出的血痕。叶芷然盯着白皙的手腕上那个显眼的牙印,思索了半响,抬起头。   “我在上面撒点噬骨粉好不好?”   “……”   名词解释——噬骨粉,毒药的一种,毒性虽不是很强但是有一特性就是能够破坏伤口周围肌肤的再生能力。具有微弱的麻痹效果。有时候还会被不拘小节的江湖人拿来当麻痹散用,当然,由于类属高端毒药,能这么用的人很少。   也就是说,叶孤城手中那个伤如果真的让叶芷然妹子撒上了噬骨粉,虽然不会疼,但是这个牙印嘛,估计就永远消不了了……   白衣男人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女眨着那双黑水晶一样漂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烛火在她眼中映照出星星点点的亮光。他的眼睫颤了颤,唇角突然扬起一抹清浅的笑意,清冷好听的声音在叶芷然耳边响起,“随你。”   原谅被酒精腐蚀了神经的叶芷然妹子吧,她足足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小声嘟哝着“一个男人的声音这么好听完全是在作弊……”,低头看着叶孤城手腕上那个显眼的牙印,犹豫了良久,终于一咬牙,抽出一条丝巾把它包扎起来了。   算了,剑仙叶孤城的手上出现一个牙印什么的,太毁形象了!   叶孤城垂眸默不作声地看着手腕上的那个伤口被粉衣少女小心地一圈一圈缠绕好,然后看着她抬起头郑重其事地指着那个伤口对自己说,“我盖戳了,所以是我的!”   叶孤城沉默了半响,“何为‘盖戳’?”   “就是在你身上留个印子,免得你以后忘了我!”   粉衣少女说的很认真,说完之后一手捧起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以后不许忘了我!”   柔嫩的手指扶在他的脸侧,对面的少女紧盯着他的眼眸亮如星辰。叶孤城和她默然对视了半响,唇角微扬,“好。”   “你发誓!”   “我发誓。”   于是,粉衣少女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秀气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干脆地往他身上一趴,睡着了……   她可真是放心……叶孤城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怀中少女肩头滑下的一缕长发,安静地垂眸。目光淡淡地在房间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到了墙角那片蛛网上。   窗外的冷风透过窗子的缝隙吹了进来,微弱的烛火轻轻摇晃。叶孤城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房间一角,眸色渐渐变深。   安静的房间中似乎响起一声浅浅的叹息。叶孤城动作轻柔地将怀里的少女放在床上,修长干净的手指拂过她的额头,眼角,顺着侧脸滑下。白衣男人淡淡开口,“进来。”   一道黑影如一缕清风从门口蹿进来,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明日……盯紧南王世子。”   “是!”黑衣人恭敬地低头应道,“要出手吗?”   “……只要她无生命危险,就不必。”   黑衣人似乎怔了怔,然后立即低头应道,“是!”   一缕微风拂过,房价中再次只剩下了站在床边的白衣男人和床上的粉衣少女两人。   目光划过墙角的蛛网,叶孤城淡淡敛眸。罢了,他终究是不忍将她卷入网中。   第二天叶芷然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面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从来没有睡过如此劣质的床铺的身体向她发出了抗议,揉了揉酸痛的腰侧,然后伸手按了按脖颈,叶姑娘有些幽怨地地叹了口气。她以前也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娇气啊……   揉腰揉到一半,叶芷然动作一顿,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她终于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什么事了……   我擦!她昨天晚上的脑子是跟二师兄换了个个了吗?!她都做了些神马啊!   悲催地伸手捂住脸,叶芷然一头栽倒在床上。她绝对不承认昨天晚上那个撒娇缠着叶孤城发誓说不准忘了她的人是她!她也坚决不承认剑仙左手腕上那个牙印是她盖上去的!   昨天晚上那一定是个梦!   没错!那就是个梦!   叶芷然还没自我催眠完,房间的们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白衣胜雪的男人出现在门口,眉目修浚,长剑在腰,城主大人果然是一大清早就十分帅气!   叶芷然镇定地盯着叶城主俊美若天人的脸,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要移向他垂下的左手。那什么,那个白色的衣袖下露出的那抹粉色丝绢好像很眼熟啊……   “既然醒了便出来用早饭。”   叶芷然默默低头,小小声应了声,“是。”   破庙院子里的石桌。   叶芷然一边吃饭一边眼神乱飘,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对面那个人。   唔,这粥不错,看来南王世子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克扣他师父大人的食物。城主大人住在这里除了睡的地方寒碜了点,其他应该还好……吧……   粉衣少女的目光扫过来又扫过去,白衣男人淡定地像没有看到一样,动作优雅地用完了早饭。察觉到对面的人放下了筷子,叶芷然立刻放下碗。   “我吃完了。”   叶孤城的目光扫过桌上那碗根本没动几口的粥,落到对面低着头的少女身上。粉嫩的侧颊在他的目光下渐渐染上了一抹薄红。   “那个……我回去一趟……”   叶芷然还不等他开口,立刻从座位上跳起来,足尖在地面上一点,顶级轻功水榭花盈全开。衣带飘飞间,身影腾空而起,直接掠过了破庙低矮的院墙,消失了踪影。那优雅轻盈的身姿,转瞬间就不见人影的速度,十分充分地向叶城主显摆了她轻功上的长足进步……   叶孤城的目光落向她消失的方向,良久,安静的院子里突然响起一声轻笑。   石秀云一进门就看到自家小师妹弯着腰在一堆零零散散的药品中乱翻,她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开口问道,“小师妹,你在干什么?”   “那个……四师姐你来了正好。治疗伤口的药是哪个……”   石秀云走上前在那堆被翻乱的药品中扒了扒,拿出一个浅碧色的圆盒,“这个。芷然你上次不是用过吗?”   “额……我不记得了……”她能说她刚刚根本什么都没想,脑子里一团乱吗?   “唔……是谁受伤了吗?要不要我帮忙?”看着自家小师妹表情有些奇怪,善良的石秀云妹子以为她是在担心,关切地问道。   “不……不要……一点小伤而已,我会处理的……”叶芷然连忙摆手。开玩笑,那种伤怎么能让自家师姐看到!看到了她要怎么解释?说她喝醉了于是拉着叶城主的手咬了一口?绝壁会被笑死的吧!   看着自家小师妹有些慌乱的表情,石秀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有些弄不明白,但是她还是善良地给与了帮助,“小伤?那你只要这个止血的吗?要不要别的?”   叶芷然也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还要什么?”   “唔,这个是生肌的,这个是去疤的……”   粉衣少女愣愣地看着递到她眼前的几个玉盒,耳边配合着自家师姐兴致勃勃的补充说明,“保证不会留一点痕迹哦!”   不,留,痕,迹?!   “呐……要不要?”   叶芷然皱着眉死死盯着那几盒药膏看了半响,最后,在自家师姐闪亮亮的期待目光中果断把头一扭,“不要!”   谁要那么好心地让它不留痕迹啊!   揣着刚刚从师姐哪里弄来的药膏,叶芷然步履匆匆地往城外寺庙赶去。唔,这妹子完全忘记了叶孤城身为白云城的城主真要治疗他手上的伤的话怎么可能会缺药……   途中路过一家卖扇子的摊贩,一个粉色的物体在她眼角闪过。叶芷然的脚步一顿,回过头看着那个粉色的精致扇子怔愣了片刻,大红色的边沿,扇面上画了大片纷纷扬扬的粉色桃花,和她上辈子那把桃花扇不是一点像。她眨了眨眼,折回了脚步走到那家摊子前。   “老板,这扇子怎么卖?”   叶芷然回到城外的那间寺庙的时候,推开门就看到一身白衣的男人斜倚在床上手中执着一卷经书慢慢翻看。她走到他身边坐下,拿出那盒药膏,手一伸。   “呐,左手伸出来。”   叶孤城抬眸扫了一眼她手中的膏药,唇角微勾,“噬骨粉?”   “……”叶芷然的脸腾地红了,她别扭地扭过脸,“我没那么毒吧?!”   黑眸中掠过一丝笑意,白衣男人任由她拉过自己的手,小心地拆开丝巾,然后小小地倒抽了口凉气,秀气的眉条件反射地蹙了起来。   我昨天晚上居然这么狠?!叶芷然看着那个略显狰狞的伤口,心底一疼,万分愧疚地抬起头。   “疼吗?”   叶孤城看着她小脸皱起,咬着唇,秋水一般的眼眸蒙上了层层雾气。这个时候,是个男人就不会说疼啊!可惜即便他否认了,叶姑娘依然不信。   纤细的手指挑起一抹白色膏药抹轻轻地在伤口上顺时针一圈圈碾开,乳白色的药膏慢慢变成了透明。叶芷然一边擦药一边皱眉。除了三年前在那个绸缎庄撞见他重伤中毒那次,她就再也没见过叶孤城受任何伤。这天下间也再难有人可以伤到他。   可这一次……做到了万千江湖人都做不到的事,她是不是应该很自豪?   愧疚万分的叶芷然妹子细心地将他手上的伤口包扎好,一边包扎一边在心底默默嘀咕她当时是有多大的怨气啊,竟然下手……额,不对,是下口那么狠……   视线偶然间撞见她刚刚随手买下放在床边的折扇,叶芷然突然眼睛一亮。   “呐,叶孤城,你会弹琴的吧?”   琴棋书画是几乎是古代世家公子的必修课,西门吹雪便懂琴技。虽然他有很大的可能是为了剑法,但是同理可证(……),叶孤城应该也会。   白衣男人的目光从书上移开,落到她脸上,和她对视了半响,然后缓缓地,落到了自己还在她手中包扎的左手。   “……好吧,当我没问……”叶芷然抽着嘴角否决了心底那个决定。昨天晚上刚咬了人家手腕一口,今天就让人弹琴什么的,是在是太虐了……   叶孤城看着身边的少女丧气地垂下头,周身的气息瞬间黯然了下来,唇角微勾,开口道,“你想听?”   “额……”叶芷然迟疑地点了点头。   叶孤城颔首,然后侧头看向窗外,“去弄把琴。”   “是!”衣袂破空声渐远。   半盏茶之后,叶芷然面前就出现了一把古琴。   粉衣少女嘴角抽了抽。好吧,白云城的暗卫办事效率果然高!   她抬手拿起床边的扇子站起身。低头调琴的男人抬眸看着一身粉色长裙的少女笑意盈盈地站在他几步之外。   “呐,叶孤城。我是不是说过,要跳霓裳羽衣给你看的?” 第73章 、缎带   如果可以从头开始,叶芷然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选择在十五岁的时候下峨眉山,然后在峨眉山脚遇上那个清冷孤高,让自己一头栽下去再也爬不出来的男人。   每一个爱上注定被主角逆推的幕后大Boss的妹子上辈子都是折翼天使,各种伤不起。   清雅悠扬的琴声还在庙宇中回荡,而刚刚在这里跳舞的少女已经走了。当初闪耀了整个盛唐的霓裳羽衣舞,穿越了几百年的时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重现。惊艳了谁的目光,扰乱了谁的心神。   庭院中,琴声突然一停。一道黑色的身影闪身出现,恭敬地弯下腰,“城主。”   似是沉默了很久,坐在琴案旁一身白衣的男人终于开口,声音清冷漠然,“传令青衣楼,明日全力出手。在决战之前,拦下叶芷然。”   “是,城主!”   “小妹妹,你大哥我呢,大概是回不去了。如果你有机会的话,记得替我回去看看家乡那片蝴蝶泉……”   “混蛋!你这么小的孩子到底是谁把你放上战场的?!”   “快走!别被他们发现了!”   “天策众将听令,誓死不退!”   “不要!!!!”   叶芷然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手扶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冷汗浸湿了衣襟,那片带着浓浓血色的火光似乎还未散去,梦境中刀剑碰撞,兵马嘶鸣的声音在耳边徘徊。呼气间似乎还可以闻到那带着浓浓血腥和硝烟的空气。   黑暗中,叶芷然长出了口气,静坐良久之后,终于起身走下了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桌子上的那壶茶已经冷了,大半夜的她也懒得折腾人。捧着没有一丝热气的茶杯走到窗边的矮榻旁坐下,伸手推开了窗。   冰凉如水的月色顺着大开的窗子洒进了屋里,喝进口的冷茶有淡淡的苦味。坐在床边一手支颐的少女抬头看着天边高高悬挂的明月。一声幽然的叹息在安静的夜色中响起。   她已经有多久没有做过那个梦了?   叶芷然上辈子在剑三世界只活到了十五岁就穿过来了,或者说,她是死过来的。   上辈子她出七秀坊的时候根本就还没有到正式被认可出山的年龄,她是自己偷跑出去的。当时正值安禄山起兵造反,安史之乱正式爆发。作为朝廷的首席鹰犬,威名赫赫的东都之狼,天策府的将士们首当其冲地……开始一窝一窝地死。   那其中,就包括了她那个蠢货竹马。   那只整天叫嚣着“长枪独守大唐魂。”的二货哈士奇在河南一处郡县的守城战中,当地郡守望风而逃,只有他和几百名天策弟子汇集了当地的守军,阻挡安禄山前来攻城的近十万大军。勉强将安禄山造反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没撑多久就被破城,整个郡县上下都被反军屠戮殆尽。   当时那个消息传到扬州,七秀坊上上下下的人都努力瞒着她,就是怕她一时冲动做什么傻事。结果还是被她知道,然后从七秀坊偷跑了出来。   其实叶芷然原本也没想做什么。她又不是竹马那个蠢货,异想天开地为竹马报仇行刺安禄山什么的,那必须是浩气盟盟主谢渊和恶人谷谷主王遗风联手才能做得到的事。她中二的年龄早就过了,她最初的想法其实很简单。那只死蠢的哈士奇死的时候她没见到,但是他的葬礼她总得去看看吧。   结果某人运气十分之不好的赶上了洛阳城被围,眼睁睁地看着天策,纯阳,藏剑,五毒,七秀,万花……所有赶来支援的门派弟子中,那些相熟的,不相熟的面孔一个个在她面前倒下。前一天在还在城中为她买糖葫芦的五毒哥哥,今天可能就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甚至连尸体都找不回来。身为七秀弟子的叶芷然难得也跟着热血了一把。然而不到半月,洛阳城破,守城将领全部战死。鲜血将洛阳城中的那条河都染得殷红。如今想来,那里面也许还有她的一份。   叶芷然此生最恨的就是谋反,没有之一!   天边的那轮明月大如银盘,明天,就是决斗之日了。叶芷然靠在撑着窗檐的右手上,半张脸埋在了手臂里,怔怔地看着窗外的庭院中各色花木在地上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   明天,他们也该动手了吧?   陆小凤觉得他很倒霉。   虽然他一向很倒霉但是他觉得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最倒霉的一次了。   他不过是在街上随便逛了逛而已,又一桩天大的麻烦就从天而降落到他身上了。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九月十五的比武吸引了整个江湖的目光,只要是于剑术上有一定造诣的没有不想亲自前去一观的。只可惜,这场决斗的地点选得有些微妙。紫禁之巅,那是皇帝居住的地方。就算这个世界的朝廷对于江湖人的约束力堪称史上最弱,也没有随随便便地让一大堆带刀佩剑的闲杂人等跑到皇帝的居所围观的道理。   将这群人完完全全地拦住门外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也没有人敢跑到西门吹雪或是叶孤城这两位绝世剑客面前让他们把决斗地点改一改。苦逼得想要撞墙的大内四大侍卫最后不知得谁指点,搞出来一个限量进入的法子。   想进来,可以,拿门票来!   而如今,这整个江湖限量发售的那六张门票,都妥妥地收在了陆小凤手里。这也意味着,为了保护这六张门票不被某些人抢走,陆小凤将要与几乎大半壁江湖为敌。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决战当日正午。   怀揣着重大秘宝正与大半个江湖为敌中的陆小凤摇摇晃晃地朝街边的饭馆走去。他手里的缎带已经发出去三条,一条给了老实和尚,一条给了唐门的唐天纵,还有一条则是教司空摘星偷去了。他必须得承认这只老猴子的偷窃技能又升级了!   正是饭点,大街上大大小小的酒楼饭铺里刀勺乱响,饭菜的香味弥漫了整条大街,将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引出来,就是不饿也会觉得饿了。更何况,陆小凤刚刚还跟司空摘星那只老猴子斗了回法。   眯着眼睛揉了揉肚子,陆小凤干脆地选了一家最近的饭庄就要进去,那知道刚刚一抬眸,他的动作就微微一滞,然后露出一抹苦笑站在原地。   几步之外,饭庄的门口,一身蓝衣的青年斜倚在门柱上,一手搭着身后斜跨出来的剑柄。正午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俊逸的脸上挑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看着迎面走来的人懒洋洋地一招手。   “哟,陆小凤。”   “……苏兄。”陆小凤苦笑地摸了摸鼻子。   “怎么?虽然我不是漂亮姑娘,但是你也没必要一见到我就露出这幅表情吧。”苏少英双手抱臂站在原地,唇角挑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陆小凤煞有介事地点头,“的确,苏兄你固然是貌美如花,但是跟芷然比还是差了一点!”   苏少英挑了挑眉,“拿我跟小师妹比?”蓝衣青年懒洋洋地拖长了音调,“你觉得她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我觉得她不会知道的。”   陆小凤神色非常镇定,一边说一边抬脚向苏少英走去。“进去吧,无论来找我干什么,在这里说话总归不是个事。”   苏少英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饭庄临窗的桌子旁。点完菜后,苏少英一手托着下颚看向窗外,陆小凤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个人都没说话。   沉默了半响,青年清朗磁性的声音终于响起,“有件事我虽然觉得可能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但是不问好像又不太甘心。”   陆小凤抬起头苦笑,“那苏兄你还是别问了。”   苏少英露出了遗憾的表情,“我真的不能去?”   陆小凤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手中只剩下三条缎带,其中还有一条是木道人的。”   看着对面的青年更加遗憾的神色,陆小凤挑了挑眉,“你真的那么想去?”   苏少英转头看向窗外,手指在皱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目光悠远神往,“三百年内当世最负盛名的两位绝顶剑客,这场注定永垂不朽的决斗,只要是用剑的人,谁不想去?”   陆小凤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就又听到对面的青年道,“只不过,我也只是说说。就算我真的能去,大概,我也是不会去的。”   陆小凤愕然地抬头,随后又好像想起些什么,嘴角一抽,看向苏少英的目光顿时复杂起来。这段时间麻烦缠身,他都忘了西门吹雪说起来还算是苏少英的妹夫,而叶孤城和芷然的关系又……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之间的决斗,如果苏少英真去了,那他的立场问题……这个还真是个问题!   看着对面靠在椅子上似乎提不起精神的蓝衣青年,陆小凤眼睛一转,“那你师兄……”   苏少英摆了摆手,“大师兄早就料到这一点了,所以他连京城都没来……”比起那只腹黑狐狸,他果然还是略逊一筹!   陆小凤了地点头,“难怪这一次和你一起下山的是你二师兄……”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这几天似乎好像……完全没有见到过严人英的人……   “你二师兄呢?”   “啊,关房间里了。最近京城乱七八糟的人越来越多,一不小心就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陆小凤嘴角一抽,“这样真的没问题?”   “没事。”苏少英非常淡定,“有秀珍看着他呢。”   “……”所以说你们到底把你们的二师兄当成什么了……   早就不是第一次见到峨眉派众人奇葩的相处方式,陆小凤也渐渐开始学会淡定。他喝了一口茶,镇定地揭过了这一茬。   “芷然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早上跟秀云一起出门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苏少英突然抬起头,脸上的神色难得地透出三分认真,“陆小凤,如果是芷然找你要进场的缎带,那你……”   青衣男人放下茶杯,脸上的表情也跟着认真了起来。随手拨了拨肩上的三条缎带,陆小凤淡淡开口道,“其实,我早就给她留了一条,只不过……”他抬起头目光对上对面的苏少英,语气严肃,“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没有来找我要。”   苏少英微微蹙眉,随即轻叹了口气,“自从下了峨眉山,我就越来越搞不懂小师妹在想什么了……”虽然作为峨眉未来的掌门,她这样心思深一点让人看不透是好事。但是看到自己看着长大的丫头连脸上的笑容都开始染上沉重,他还是觉得很心疼啊。   点的酒菜很快就被端了上来,鱼翅的火喉煨得正好,酒也温得恰到好处,陆小凤拿起了筷子,然后朝苏少英略一示意,两人开始吃饭。而正在这时,似乎是看到他们两人终于停下了交谈,一个紫衣佩剑,剑上悬着白玉双鱼的年轻人朝他们走了过来。陆小凤拿起筷子的手一顿,随即像是没有看到一样继续夹菜。苏少英倒是抬头看了一眼,挑了挑眉。貌似不关他的事……于是他也跟着低下头安静吃饭。   紫衣少年的来意很明显,就是代他的师父来讨要缎带的。不是一条,是两条。   看着神色倨傲,仿佛施舍一般地说着“你要是愿意也可以留下一条”的紫衣少年胡青,陆小凤按了按眉心,难得地有些烦躁。   若是往常,他也不吝于跟这些人敷衍一番,但是最近他手中缎带引来的麻烦一波接一波的来。这个时候叶芷然的状态又怎么看怎么不对。他的两个朋友马上就要死一个,妹子的状态相当不对劲不知道会不会跟着犯傻,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跟这些人虚与委蛇才怪!   抬手打断了胡青的话,陆小凤直接开口道,“九月十五的那场决斗的确还剩下三个席位,但是这三席中却是没有令师和你的位置的。”   紫衣少年脸色一变,手指搭上剑柄厉声道,“你的意思难道是说我师尊没有资格?”   陆小凤看都不看他一眼,更没有看他手中的剑一眼。动不动就被叶芷然剑影留痕了这么多次,陆小凤表示对于拔剑这个动作少爷他相当地不感冒。你当老子是吓大的啊!   胡青的脸变得铁青,他扫了一眼坐在陆小凤对面吃饭看戏的苏少英,突然调转枪头,“我师尊没有资格去,难道他就有资格了?!”   伸往盘子里的筷子一顿,苏少英抬头看了一眼陆小凤,神色变得很无奈。他这就是小师妹说的躺着也中枪吗?抢缎带就抢缎带,到底干他何事啊!哥都说不去了!!   看到苏少英不说话,胡青的神色更激动了,“陆小凤!你莫要欺人太甚!!”   “……”   “……”到底是谁在欺人太甚啊混蛋?!   但凡名门大派之间,大多都有个互相攀比的坏毛病。比历史,比底蕴,比弟子……胡青,就是这种比来比去的毛病下比出的炮灰,而他面前的苏少英,很明显,就是炮灰他的那个人……在整个江湖年轻一代剑客中,苏少英的排名虽然还比不上有堂兄当外挂的叶孤鸿,但也牢牢占据了次席,将一干大小天才们远远甩在了身后……当然,我们都知道,这个所谓的排名是绝对没有算上开挂开得更大的叶芷然的……其中,被他牢牢踩在脚下的一干人中,就有胡青这个司马世家首徒。   号称司马世家这一辈中最为出众的弟子,却在苏少英手下走不过十招……这是何等的失态!而且,非但剑法上比不上从相貌到出身再到天赋,简直是是全方位地被踩!就连人家的师妹都比他家师妹要好看!!   在这种情况下,身为一个心高气傲的中二青年,胡青必须得专注针对苏少英一万年!   嘛,所以苏某人的躺枪,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但凡名门大派之间,还有一个毛病。遇事首先弟子先上,弟子搞不定果断召唤师父接着上!胡青死死地瞪着苏少英,似乎完全把陆小凤忘在了脑后,关键是苏少英还不理他!眼看着徒弟刷不了陆小凤这个精英Boss貌似还中了混乱状态,深感司马世家出门在外必须不能这么丢脸的司马紫衣终于轻咳了两声,站了出来。   司马紫衣劳动大驾的出来走了两步之后,又远远地停下,似乎是在等陆小凤站起来迎接。嘛,从这里我们就可以看出,所谓世家,比大派还多了一个坏毛病就是——喜欢装逼。   奈何这一次他装逼的人不想理他,司马紫衣等了几分钟,终于还是屈尊大驾地自己走了过去。   师尊一出手就是比徒弟气派得多。胡青是想以名气压人,而司马紫衣则是直接采取了土豪的方法……拿银子砸!   武林三大世家,“金南宫,银欧阳,玉司马”。身为司马家家主的司马紫衣淡定表示,哥有钱!   就在胡青终于在他师父的到来之下解除了混乱状态,端正了自己的位置,给他师父大人捧场,瞪着陆小凤冷声道,“你别忘了,这可是五万两银子!”   而这个时候,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突然从楼上传来。   “我再给你五万两,能不能买你闭嘴?!” 第74章 、刺杀   “我再给你五万两,能不能买你闭嘴?!”   随着这句霸气无比话语从楼上砸下来,整个饭庄楼霎时间安静一片。司马紫衣师徒面色铁青,陆小凤和苏少英倒是立刻从那熟悉声音中判断出了来者是谁,两人迅速对视了眼,齐齐朝楼梯口看去,就见两个纤细窈窕身影沿着楼梯缓缓走了下来。   随着那两个人影的出现,饭庄内渐渐响起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围观群众表示很疑惑,这两个姑娘一者娇俏可爱,一者明丽清华,丝毫看不出是会说出如此霸气的话的人啊!   而此时已经起身站了起来陆小凤和苏少英倒是很淡定,那个走在前面声称要拿钱砸人闭嘴,土豪行径简直令人发指,一身粉色长裙姑娘,不是他们家妹子是谁?!   “芷然,你怎么来了?”陆小凤起身微笑地走了过去。   叶芷然面无表情,“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这种充斥着浓浓火药味的话语明晃晃的昭示着,绝壁是又有人惹她大小姐生气了!躺枪的陆小凤无奈地摸了摸鼻子,然后微微侧头瞥了一眼苏少英。快点上!   苏少英懒洋洋地叹了口气,上前一步,然后手臂向后一展,“芷然,来,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司马世家的家主,江南虎丘,双鱼塘,长乐山庄的主人,“太平剑客”司马紫衣前辈。”至于傻站在一边的胡青?嗯,他直接把他略过了……   司马紫衣听到他的介绍面色终于和缓了一些,刚要摆出江湖前辈的架势就见到刚刚走下楼的那个小姑娘扯了扯唇角,冷冷道,“出了名的派头大钱又多的司马紫衣前辈嘛,我当然听说过!”这话几乎是在直接讽刺人家人傻钱多了。   司马紫衣脸色顿时铁青。   陆小凤嘴角一抽,默默地看了一眼悠闲地站在一边看戏的苏少英。赤裸裸的转移仇恨有木有!太黑了啊有木有!   “你就是这样跟你的前辈说话的?这就是你们峨眉派的教养?!”司马紫衣一甩袖子,非常愤怒。   叶芷然挑了挑眉,“以我们峨眉派的历史,我们峨眉弟子的教养似乎并不需要司马前辈来评判吧?再者说,就算司马前辈对此真的很有意见,不如先把你身边这位司马世家的首席弟子调教得能比得上我三位师兄再来谈谈我峨眉派的教养问题如何?”   一次踩了两个雷点,妹子果然神补刀真绝色!   陆小凤抽着嘴角看着司马紫衣几乎要被叶芷然一句一句气得背过气去,抬手扯了扯身边的苏少英的衣袖,“我说,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苏少英抱着剑靠在楼柱旁看戏看得正愉快,听到陆小凤的话懒洋洋地施舍给他一个眼神,“怎么了?”   青衣男人揉了揉眉心,无奈地看着他,“你确定不拦一下你家师妹?”   苏少英挑了挑眉,“为什么要拦?”   “再这样下去你就不怕把司马世家得罪狠了?”   苏少英朝他微微一笑,俊逸的面容在窗外洒进来的阳光下更显清俊出尘,说出的话却无赖至极。   “芷然还小,年轻气盛地说错什么话,是可以理解的。想来以司马世家身为武林三大世家之首的气度是绝不会和她一个小孩子计较的。”   “……”陆小凤默默扭过了头,峨眉派的人果然一个比一个黑!   苏少英淡定点头,谢谢夸奖!   “……那司马紫衣呢?他再怎么说也是司马世家的家主。”而且据他所知这个人的气度可没那么大。   “司马紫衣?”蓝衣青年漫不经心地扬唇,“得罪就得罪吧,反正我们峨眉派和司马世家的关系向来不怎么好。”   “……”于是这是破罐子破摔的节奏吗?   “还是你希望我们亲自上去让小师妹出气?”   陆小凤果断闭上了嘴。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个技能他还是练得很熟练的,更何况司马紫衣还不是他道友!   而这边,不咸不淡地一句一句把司马紫衣气得七窍生烟之后,叶芷然心底的郁气终于散去了些许。   没错,的确是有人惹她了!而且是好大一群人!!   再加上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决斗在整个江湖传得沸沸扬扬,进场门票引得众人疯抢。吃个饭都能遇到疯抢门票事件叶芷然姑娘表示——抢你妹啊抢!以为这是马戏团看戏啊!!   于是这种时候,疯抢马戏团门票的人之一,司马紫衣前辈,撞上憋着一肚子气没处发的叶姑娘,真是你不躺枪谁躺枪……   说起来,叶芷然还真不怕得罪司马紫衣。一方面,峨眉派和司马世家的恩怨问题源远流长,就像苏少英说的那样,得罪了就得罪了吧,反正以前也没少得罪!而另一方面,江湖中人不拘小节(?)辈分固然重要,但最终,还是要以实力说话。   就像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江湖上比他们辈分高的人多了去了,但是那些老前辈们谁真敢在他们面前摆江湖前辈的款?   司马紫衣“太平剑客”的名号说起来在江湖上的确很响,但是!们来盘点下叶芷然姑娘平时认识都是些什么人吧……   当世最有名的四位剑客,叶孤城,西门吹雪,独孤一鹤还有木道人……一个是她未婚夫,一个是她姐夫,一个是她师父,唯一一个不怎么熟悉的还是陆小凤的朋友。在剑这一领域,叶芷然的见识绝对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司马紫衣那听起来响亮的名号,在叶姑娘眼里完全都不够看了有木有!更何况,若要论实力,司马紫衣还及不上公孙兰。她连公孙兰都干掉了,还会怕得罪他?   眼看着自家师尊被叶芷然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胡青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对这个妹子初登场时的惊艳,语气暴躁地开口说道,“想来叶姑娘你如此作为,也是冲着那观看决斗的缎带而来的吧!既然目标都在此,还不如比一场再论!”   他一开口,陆小凤和苏少英就知道要遭。果然,胡青话音一落,周围的温度骤降。陆小凤看着脸色霜寒得要结冰的叶芷然,默默抬手捂住了脸。你有没有脑子啊少年!礼知不知道你面前这妹子是谁啊少年!这姑娘现在最烦的就是有人在她面前提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斗,你还上赶着来戳她雷点,你这是要找死啊找死啊还是找死啊!   他还来不及上前扯住即将暴走的叶芷然妹子,就看到她话音一停,缓缓转向了之前一直被她无视掉的胡青少年。   “哦,听这话的意思,这位兄台你对于叶孤城的剑法貌似很是神往啊……”粉衣少女的手缓缓抚上了剑柄,声音冷得几乎结冰,“不用等到九月十五,我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叶孤城的“天外飞仙”如何?”   森然的杀意骤然迸发,席卷了整个饭庄。一股惊天的气势冲天而起,随着手指抚上剑柄的动作,粉衣少女身上剑势节节攀升,剑气直冲云霄。饭庄中的江湖人同时色变,叶芷然对面的胡青身形一颤,满头冷汗,已是动弹不得。司马紫衣虽不至于和他的弟子一样,却再也无法端着他前辈的样子,脸上呈现出骇然之色。   “芷然!”苏少英身形迅速地一闪,拉住了她的手,随即微微侧头对司马紫衣笑着道,“司马前辈,我们师兄妹还有事在身,就先行一步了。改日再叙。”说完拽着身边少女的手转身离开。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的石秀云淡淡扫了一眼脸色很不好看的司马紫衣师徒,轻轻“哼”了一声,叶跟着走了出去,陆小凤朝司马紫衣略一拱手跟在了他们身后。   几人的身影全部消失之后,刚刚还噤若寒蝉地安静一片的饭庄顿时像一锅刚烧开翻滚沸腾的滚水,议论声沸沸扬扬。此前叶芷然在江湖上传出的名声再大,推崇的人再值得信赖,没有人见过她动手这名头总是虚的。如今她剑都还未拔就有如此威势,这峨眉派……知情的几人对视了几眼。这峨眉派,在独孤一鹤之后,看来是又要出一个当世首屈一指的顶尖高手了。   一直到拉着叶芷然走出老远,感觉身边的少女周身激昂的杀气渐渐平复,苏少英终于松了口气地低下头,“芷然,发生什么事了?”   自家小师妹的性格苏少英自然清楚,她虽然肆意了些,但是对前辈还是很礼貌的。就算司马紫衣师徒这一次是撞她枪口上了,但也绝不是一言不和就能够拔剑相向性子。从小看着她长大苏师兄表示,自家妹子刚刚在饭庄里表现,绝壁是受了什么刺激。   粉衣少女低着头不说话,苏少英转向身后的石秀云。然后,他就被自家师妹瞪了。   “看我干什么?我没觉得小师妹做得有什么不对!”   得,看样子这位火气也不小。紧跟上来的陆小凤揉了揉额角,苦笑道,“芷然,秀云,你们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   石秀云冷哼了一声扭过头没理他。   叶芷然倒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紧接着眼底寒光就一闪,“陆小凤,你赶紧给我回去把身上的这件衣服换了!不然别怪我一时想不开一剑戳死你!”   “……”   “……”陆小凤表示很茫然……为什么这一次躺枪的变成他了?!   听了叶芷然的话,石秀云也跟着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恍然大悟,“我说你今天怎么看起来格外地欠揍,让人看着就不爽!原来是这个原因!赶紧的,回去换衣服!”、   “……我能不能问一问我的衣服到底哪里惹着你们了?”   “你说你穿什么不好,为什么一定要穿一身青色的衣服出来?让人看着就想揍!”   “……所以说为什么不能穿青色?今年青色犯忌讳?”   “你不是问为什么我们今天火气这么大吗?”石秀云斜了某只一头雾水的小鸡一眼,狠狠拍了拍腰间的剑柄,“还不是青衣楼那群混蛋!”   陆小凤苏少英齐齐一怔,“青衣楼?!”   “不然还能有谁?!那群家伙竟然又出现了!而且一上来就追杀群殴!太可耻了混蛋!!”   “芷然!”石秀云的话音未落,苏少英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你刚刚为什么没告诉我们?”   却见身边的少女把头一扭,“师兄,这事你别管。”   “芷然!这不是小事!”   “我知道这不是小事!”叶芷然直接抽出了手,“好了,师兄这事你别管,我有分寸的!”   话音刚落,她的身形一闪,迅速消失在了人群中。   “芷然!小师妹!”   几人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互相对视几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几个起落甩开自家师兄师姐之后,叶芷然面色沉冷地走在街上。她不是不知道她就这样走了会让几人担心,可是这事实在是不能将师兄师姐他们扯进来。青衣楼的人会对她出手她早有预料。大抵,还是奉的那个人的命令。事关重大,一旦真的出事,青衣楼的杀手对她,可能会手下留情,但是对自家师兄师姐嘛……那可就真的不一定了!   所以这个时候,她一个人,才是最好的。   熙熙攘攘的长街上,人流川流不息,沿街有各色摊贩摆着摊铺叫卖。叶芷然步履匆匆地路过一家卖扇子的摊位,忽然感觉有些不对,脚步微微一滞。接连几月被追杀锻炼出来的对危险的直觉让她立刻倒退回去,足尖在地面上一点,身影瞬间腾空而起。   就在她身影离地的刹那,左右两侧的摊子被猛地掀翻。飞扬而起的各色扇面阻挡了众人的视线,两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如毒蛇一般从摊位后刺了出来,惊鸿电掣般紧紧追在腾空而起的少女身后。动作之迅疾,可见叶芷然刚刚的反应若是慢上一秒,就真的要重伤于这两把剑下!   整条长街上尖叫声四起,刚刚还井然有序的人群瞬间紊乱了起来,人流匆匆躲避。叶芷然不欲与这俩人在大街上多纠缠,足尖点地,身形一闪,就出现在了街边楼房的屋顶。衣袂翻飞间,人已如一缕清风迅速远去。两个摊贩打扮的杀手立刻追了上去。   成排的屋顶在脚下急速后退,风声在耳边呼啸。突然间,一道疾风从远处的酒楼间掠来,叶芷然脚步微闪,下一秒,一只利箭从她刚刚落脚的地方穿破屋顶狠狠钉了进去。呼吸微微一怔,叶芷然还未喘口气,又是几道风声远远袭来,将她四周的落脚点全部覆盖了进去。   粉衣少女咬了咬牙,身影一偏从屋顶上跳了下去。刚一落地,几道黑影迅速地从两边的巷子口蹿了出来将她团团围住。   视线一一扫过这群清一色一身青衣手持长剑的人,叶芷然的手指缓缓抚上了腰间的剑柄。眼睫微垂,被包围在中心的少女唇角扯出一抹冷冽的弧度。   “叶孤城,为了把我拦住这里,你可真舍得下血本!” 第75章 、强吻   高高的太和殿上,金黄色的琉璃瓦在月辉下淌出一片片夺目的辉光。   来观战的人几乎已经到齐,非但已经到齐还多出了十三个带了人皮面具的陌生人。皇宫的四大侍卫脸色很难看,而陆小凤的脸色比他们还要难看。   身为侍卫有责任拱卫皇城的魏子云脸色难看是因为那些多出来的人,而陆小凤脸色难看,则是因为少了的那个人。   他手中的六条缎带再加上那条多出来的,司空摘星,老实和尚,木道人,古松居士,唐天纵,除了他自己他手中还留了一条,留给叶芷然的。   可是她没有来拿。   自从今天中午她从他们面前离开之后,整个人就像消失了一样,一直到月上梢头,她都没有再出现。眼看着决斗的时间已经快到了,陆小凤无奈之下只好将那条缎带给了花满楼。   刚开始看到那些计划之外的人出现的时候,陆小凤惊诧的同时也隐隐期盼过叶芷然是不是也是和他们一样用的某些特殊的方法进来的。可是如今决斗的时辰已到,他依然没有看到那个最应该出现的人的人影。   “呐,你也别太担心了。也许是那丫头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生死决斗,自己不愿意来了也说不定。你看,孙秀青不是也没来吗?”司空摘星拍了拍陆小凤的肩,难得地宽慰了他一下。青衣男人却丝毫不领情地摇了摇头。   “芷然和孙姑娘的性格不一样。如果是她,就算叶孤城会死在这一场决斗中,她也一定会来亲自看着。”她从来都不是那种逃避事实的性子。   “话虽这样说,但是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说得难听一点,就算叶姑娘真出了什么事也必然不会有性命危险。”   见陆小凤像一只毛都被剃光了的小鸡一样焦躁地在大殿上走来走去,木道人也看不过去地出声安慰道。   陆小凤脚步一停,回头看着他。这一点倒是实话。峨眉派,白云城,甚至可以加上江南花家,万梅山庄,和珠光宝气阁,叶芷然背后的势力太过庞大,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   这些陆小凤也不是不知道,换做平时他就算担心也不会焦躁到这个程度。可是这一次,越临近决战的时间他心底不祥的预感就越演越烈。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偏偏叶芷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极其不正常地失踪了!失踪的时候还有两批人在追杀她!!这让他如何安心得下来!!!   越想越不对劲的陆小凤此时已经转到了花满楼边上,一手横在胸前,一手摸着下巴的青衣男人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脚步一停,伸手拽住了身边人的衣服。   “喂,花满楼。你还记不记得苏少英曾经跟我们提过,芷然提前下峨眉山是因为她在独孤一鹤的书房看到了一封信。你说,她被追杀甚至失踪会不会和这封信有关?”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可是看着叶芷然完全不想提,追杀她的人也没有再出现他也就没问。可是现在,在怎样都想不通以叶芷然的性格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人要杀她的情况下,这封莫名其妙的信,就成了最大的疑点。   听到他的话,花满楼拿着折扇的手一滞,他微微垂下眸,却并没有开口。   陆小凤也不在意,他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就听到一声轻呼。两个白色的人影踩着月辉飘然而至,身形飘飘,宛如御风。陆小凤立刻闭上了嘴,决斗,已经开始了。   如果有一天,当世最为杰出的两大剑客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交手,你会相信叶孤城连剑都未拔就已经露出败势吗?你会相信扬名天下的剑仙叶孤城在西门吹雪收手之后竟会伤在唐门毒砂之下挣扎着讨要解药吗?   陆小凤不信,西门吹雪也不信,所有认识叶孤城的人都不会相信。所以,当那个在唐天纵脚下挣扎的白衣人撕下易容露出真面目的时候,在场的众人心底反而涌现出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来跟西门吹雪决斗的不是叶孤城,那么叶孤城到底在哪儿?   唐门追魂毒砂在顷刻间便能追魂夺命,那个替身已经死了,没有人知道名重天下,剑法无双的白云城主,此时究竟在何处。   陆小凤的眉头越皱越紧,他觉得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但还是像隔着一层纱般看不真切。但至少,他知道有一个人一定明白眼前这古怪的场景为何发生,只可惜,那个知道一切秘密的小姑娘并不在此处,甚至,已经于半天前失踪了。   太和大殿的屋顶上一片安静,众人都是来看决斗的,发生这样的事,实在是出人意料之外。就在陆小凤已经抓狂到准备转身回去把叶芷然抓出来给他解惑的时候,他身边的花满楼突然轻声开口了。   他说,“陆小凤,你还记不记得,前日,芷然突然跑来我房间找我喝酒?”   两天之前。   将杯中的酒一口饮下,一手支着下颚的少女目光已经开始迷离,她放下杯子,另一只手晃晃悠悠地继续给自己倒酒。花满楼坐在她对面,手中拿着酒杯,没有喝也没有开口。   他觉得对面的姑娘这个时候一定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始说。花满楼的性格一向是温柔包容的,特别是对于面前像妹妹一样的小姑娘,于是,他什么也不问,只安静地等着她开口。   良久之后,一个清越中带了几分醉意的声音打破了房间中的安静,“花满楼,你还记不记得,大金鹏王案件的时候,我师父是被一封信叫下峨眉山的?”   一身茶色云纹锦衣的男人微微颔首,“我记得的。”   “我在师父的书房找到了那封信……”叶芷然仰头将杯子中的酒倒进嘴里,冰冷的酒液穿喉而过,她微微呛了下,继续道,   “那封信……那封信不是霍休写的……”   “写那封信的人……是叶孤城!”   花满楼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滞,他还未开口,叶芷然就摆了摆手断断续续道,“你不必说我师父未必会听他的话……我问过大师兄了,三年前我下峨眉山认识你们那次,师父莫名其妙地闭了一次很长时间的关。之前也没有任何预兆……虽然他隐瞒得很好,但是大师兄还是从一些细微末节处猜出他是受了伤。”   “你说,在峨眉山上,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能够伤到我师父的,整个江湖上能有几人?”   “这就是师父会遵从他的指令的原因……他输在了他手上,没有死,于是欠他一条命……”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青衣楼的幕后主人不止霍休一个……”   “呵……原本我就很奇怪,霍休钱是多了,但是他手下的青衣楼里面的杀手却不是用钱就能够买来的杂碎,他到底是怎么把青衣楼弄起来的,如今看来……一人出钱一人出力,合作得真好……”   “难怪那个时候在青衣第一楼霍休看到叶孤城出现的时候表情会那么奇怪……而且在峨眉山的时候,叶孤城一来,青衣楼的人就自动走了……你说我为什么会没有发现……”   “从峨眉山到京城一路上的杀手其中一批大概是南王世子的人,另一批青衣楼的都是他亲自下的令,为的就是不让我来京城……”   “他不让我来,我就偏要来!我凭什么一定要听他安排啊!”   “叶孤城就是个混蛋……混蛋!”   “她说,在决战之前,那些人一定还会出来拦住她。他们一定会全力出手,但是她也一定不会有太大危险,所以不让我说出来。除非……”花满楼慢慢转向了那个倒在地上身着白衣的尸体,“除非决战之时出现重大变故。”   不知从哪里飘来一朵云把月亮渐渐遮了一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陆小凤托着下巴安静地沉默着。他觉得他好像想到了些什么,之前种种奇怪的场面在他脑海中串成了一条线,某些模模糊糊的东西渐渐变得清晰,一张笼罩了整个京城的大网在他面前慢慢铺展开。   那个隐隐约约的猜测惊起了他一身冷汗。   那么,叶芷然呢?她的直觉一向敏锐,如果这一切她早已预料,那此时,她会在哪儿?   青衣男人突然浑身一凛,几步蹿上前去拽住了魏子云的衣领,“现在皇上是不是已经就寝了?”   魏子云虽然有些奇怪但这并不算什么秘密,他还是简单回答道,“皇上励精图治,早朝从不间断,所以每天都睡得很早。”   “睡在哪里?”   “皇上登基虽已很久,却还是和做太子时一样读书不倦,所以还是常歇在南书房。”   陆小凤直接拽住了他的手臂,语气急切得几乎像是要赶着救火,“南书房在哪里?快点带我去!”   九月十五,深夜,月满中天。   秋风中浮动着桂子的清香,香气里充满了肃杀之意。   年轻的皇帝看着面前的人神色居然很镇定,“叶孤城。”   白衣剑客淡淡垂眸,“山野草民,想不到竟能上动天听。”   “前朝帝裔,若能算是草民,这天下便也没有贵胄了。”   一身龙袍的南王世子站在旁边,不耐烦开口道,“还和他啰嗦什么,直接动手就是!”   若是往常,他是绝不敢如此跟叶孤城说话的,但是此时他身上的这一身龙袍仿佛给了他无限的勇气。一瞬间扬眉吐气一般,连腰杆都直了起来。   白云男人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慢慢抬起了手中的剑,“请。”   年轻的皇帝轻轻叹了口气,“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惊艳绝伦的剑光乍起,闪电般掠过空气,如惊芒掣电,长虹经天。   南王世子眼睛越睁越大,笑容扭曲到狰狞地看着那把剑离小皇帝的咽喉越来越近。这一剑天下间无人可挡!这一剑过后,整个天下将唾手可得!他仿佛已经可以看到鲜红的血液溅射出来时那美丽的血花。   就在那银亮的剑尖就要刺破皇帝咽喉的刹那,一道雪色的剑光破空而至。“叮”地一声脆响,叶孤城面无表情地收回了剑。   “怎么回事!”南王世子愤怒地看了过去,小皇帝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而距他右侧十几步远的柱子上,一把镶珠绰玉的长剑直直地插进了圆柱里,剑尾还在微微颤动。剑柄上华丽的流苏随着剑身的颤动而微微摇晃。这不像是一把剑,这更像是一把女儿家手中把玩的朱钗。而这样奇特的剑,天底下只有一个人有。   轻巧的脚步声轻轻响起,被风扬起的帷幕后,一个粉色的纤细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叶芷然?!”南王世子不可置信地失声惊呼了一声,他很想问“你怎么会在这儿?!”他派出了十几波的杀手阻拦,南王府最为顶尖的死士倾巢而出。她就算不死也势必会重伤被俘!看着对面的少女毫发无损的样子,南王世子的眼睛越睁愈大。   这怎么可能?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怎么能在这里!!   南王世子几乎要咆哮出声,但是好歹他还有起码的理智,还记得身边的人曾经明令禁止过他,不准对这个女人出手!他深呼吸平复了一下胸中的惊怒,随即恶狠狠地出声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叶芷然却并没有理他,她轻轻走到小皇帝面前,挡在了他和叶孤城中间。微微侧首一福身。   “让陛下受惊了。”   “无碍。”   粉衣少女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缓缓抬眸向对面的男人看了过去,唇边扬起一抹略带了些苦涩的笑容。   “我真的一点也不想在这里看到你。”   叶孤城的目光缓缓地从圆柱上的那把剑移到她身上,有片刻的沉默。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那我应该在哪儿?”   “飞仙岛白云城主府,”白衣剑客冷若冰雪的目光柔和了一瞬,“等着我回去娶你。”   叶芷然勾了勾唇,“可是我已经在这儿了。”   “你可以走。”   “对!只要你现在走了,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朕……我一定既往不咎!”南王世子连声喊道。   没人理他,叶芷然只是定定地看着叶孤城,良久,唇边勾起一个轻柔的笑容,“叶孤城,你知道我不会走的。”   “你!……”南王世子愤怒地指着她,手指气到颤抖。叶芷然依然没有去管这个跳梁小丑一样多余的人,她的目光柔柔地落在叶孤城身上,而白衣剑客却没有看她,他微微偏过头看着她插在廊柱上了莫邪剑。   叶芷然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我刚刚接住了你的天外飞仙。”   “侥幸而已,”叶孤城的目光终于落回她身上,眸光冷凝,“不会再有第二次。”   “我知道。”   他淡淡地看着依然固执地挡在他面前的少女,“你的剑挡不住我。”   “我知道。”叶芷然轻柔地对他一笑,“拔剑吧。”   “你确定?”白衣剑客的眸光越来越冷,唇边缓缓勾起一抹笑,冷冽到讽刺。   叶芷然转过头不再看他,“我可以去拿回我的剑吗?”   叶孤城没有动作,叶芷然于是当他默认。一步一步的走道圆柱前,抽出了插进柱子的莫邪,然后缓缓走了回来。   看着眼前缓缓将手按上了剑柄的男人,叶芷然微微垂眸,轻叹了一声,“叶孤城。”声音很轻,很快就消散在了整个冰冷的大殿里。   当陆小凤一群人终于赶到南书房时,一踏进门,首先映入他眼中的就是粉色衣衫的少女软软地靠在大殿的柱子上的身影,手中的长剑被挑落在地,一道冰寒的剑光以雷霆之势惊虹掣电地直指她的咽喉。   陆小凤瞳孔瞬间紧缩,“叶孤城!”   比他的声音更快的是西门吹雪的剑。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长剑突然出现挡在了叶芷然身前,接下了几乎要置她于死地的一剑。   “叶孤城,你疯了?!你竟然真的要杀了她!”陆小凤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他没办法不愤怒,如果他们晚来了一步,叶芷然就真的要丧命在叶孤城剑下。那曾经是他以为最不会伤害叶芷然的人。   缓缓收起手中的长剑,叶孤城的表情依然是纹丝不动的漠然。而他身后的南王世子,在看到陆小凤和西门吹雪赶过来的一刹那,脸色煞白如纸。   “陛下!” 魏子云鼻尖已经冒出冷汗,和屠方,殷羡,丁敖一起带着一大群侍卫冲了进来。一抬头就看到大殿里站着的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一着龙袍,一着里衣。   来人全部愣了片刻,魏子云首先转向了站在内室门口一身白色里衣的真正的皇帝,“陛下,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请陛下恕罪!”他身后的人集体下拜。   年轻的皇帝轻轻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南王世子的脸色更白了,最后一丝侥幸也随着这高声请罪而湮灭。   像是为了挽救自己的失职一样,屠方转头厉声喝道,“叶孤城,你可知你如今犯的是千刀万段,株连九族的死罪。来人,给我拿下!”   没有人理他,就连身后的侍卫在抽出刀剑之后也只是紧握在手中,在殿中两人对峙的强大气场下不敢前进一步,屠方登时尴尬地站在原地。   西门吹雪看着面前的白衣剑客,“为什么。”   叶孤城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向了大殿角落靠在柱子旁的少女。墨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而下,红得触目惊心的鲜血从她的胸口不断流出来,顺着衣服的纹理滴落到地上,很快就积起一小滩血迹。   大殿里一时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作。   良久之后。   “叶孤城。”低哑的嗓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大殿中死一般的沉寂。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角落里的少女身上。有些凌乱的长发顺着她的侧脸散下来,遮住了眼睛,也遮住了她此时的表情。伸手捂着唇轻咳了两声,叶芷然缓缓开口。   “你当初,第一次说要娶我的时候……有几分是真?”   叶孤城的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凉如月色,没有丝毫温度,就像他此时的声音。   “两分。”   “第二次呢?”   “五分。”   捂着唇低低笑出了声,叶芷然轻声道,“足够了。”鲜红血液从她指缝间溢出,她却毫不在意地放下了手。掌心撑在身旁的圆柱上,粉衣少女挣扎地站了起来,弯下腰慢慢捡起地上被挑落的长剑别回腰间。然后直起身,背脊挺直,在众人的注目中一步一步走到白衣剑客面前。   叶孤城垂眸看着摇摇晃晃地站在他跟前的少女,胸口的鲜血染红了大片衣衫,墨色的发丝有些散乱地贴在脸上,脸色苍白,脸侧有几道细小的红色划痕,那双黑色的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他。即便是现在这样狼狈至极的样子,她依然很美,美得让人心疼。   叶芷然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嫣然的笑容,然后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狠狠地吻了上去。 第76章 、身死   “芷,芷然……”陆小凤目瞪口呆地看粉站在大殿中央的少女一把拽住面前白衣男人的衣领,扣住他的后颈,然后狠狠地吻了上去。   唇齿交错间,叶芷然死死地瞪粉眼前的男人,目光中夹杂了杀气。   在大殿中众人愕然的注视中,这个漫长充斥着血腥味的吻终于结束。叶孤城缓缓抬起手抹去唇角流下的血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女,看着她转过身,像刚刚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一样,一步一步地转身离开。   在经过陆小凤旁边的时侯,粉衣少女突然脚下一软,倒了下去。   “芷然!”陆小凤急忙上前一步,接住了歪歪斜斜倒在他身上的少女,然后微微一怔。   没有人注意到,在叶芷然倒下去的刹那,站在她几步之外的白农剑客身体僵立了一瞬。   “我没事。”叶芷然推开陆小凤扶着他的手,站直了腰,回眸一笑,“陆小凤,我就先走了。结果什么的,不用告诉我了。”   青衣男人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整个皇宫里的所有人几乎都集中到了南书房,叶芷然静静地走在宫殿间,役有受到任何阻拦。在跨出垒宫大门的时侯,她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中交错的飞檐翘壁像张牙舞爪的怪兽,随时都有可能将人吞没其中。这是一个吞噬了人性的金色牢笼,可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人千方百计也想被关入其中。   大殿中,那抹粉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夜色里,叶孤城终于回头,目光却没有转向已经围了上来准备一拥而上的侍卫,而是看向了他面前的西门吹雪。   “我记得,我们还有一场未完的决斗?”   走出皇宫没多久,叶芷然就遇到了峨眉派来接应的人,一身鲜血的少女很显然把他们吓了一跳。   峨眉派京城据点的负资人看到她的样子吓得手都抖了。   “我没事。”叶芷然摆了摆手,推开了走过来搀扶自己的人。她是真的没事,这个伤只是看着吓人,叶孤城那一剑并没有刺中要害,她已经点穴止血。除了胸口处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几乎没有出任何事。能够活着从剑仙叶孤城的剑下走出来,大约已经算是百年不遇的奇迹了吧。   看了一圈围着自己的人,叶芷然淡淡的开口,“大家都回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站在这里的人基本上都知道她和叶孤城的关系,现在这个状况她想一个人静一静也的确可以理解。但是,理解不代表可以接受啊!峨眉派在这边负负责的那位大叔都快哭了。叶芷然身份特殊,不但是峨眉掌门独孤一鹤的嫡传弟子,更是峨眉派内部基本上已经内定了的下一任掌门,跟江湖上各大势力一都有牵扯。而今天晚上这场比武,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前来,整个京城鱼龙混杂。叶芷然现在偏偏又受了伤,在这种时侯,谁敢让她一个人在京城乱逛啊,如果这位小姑奶奶在自己手里出了问题,就是杀了他也赔不起!   叶芷然的性格固执起来的时侯没有人能够拗得过她,陆小凤凤不能,叶孤城不能,这位负责大叔自然也不能。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身血衣的少女推开周围的人,一步一步地径直离开。急出了一头汗的负责人只能悄悄向一旁的峨眉弟子使了个眼色。几位轻功最好的长老亲传弟子点了点头,脚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人一如一缕清风一般掠了出去,远远地掇在了那抹粉色的身影身后。   此时天还未亮,整个街道上空荡荡的,冷清得一个行人也没有。白天热闹的店铺大门紧闭,窗子关的死死的透不出一丝光。一阵夜晚的凉风吹过,地面上的几片枯叶被风扬起又打粉旋落下,莫名地有一种萧索的味道。   一袭粉衣的少女默默地走在这样的街道上,身影显得越发孤单冷寂。微微低下头,双手环着肩,她突然感觉很冷,从手心一直冷到心底。   不知道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点灯火。像一个迷失的旅人看到灯塔一样,叶芷然无意识的一步步向着那点灯光走去。   这是一家早点铺子,支起的桌案上放着揉好的面团,旁边摆粉各色的调料。桌子旁边是一个半旧的火炉,炉子上的一口大锅里的水已经烧开,蒸腾出白色的雾气。炉子底的小口中露出的星星点点的火光,在这个冷得让人心底发寒的早晨散发出温暖的光亮。一对上了年龄的老夫姿在桌案旁边忙碌着。在看到不远处走过来的人影时,那对老夫姿中的姿子连忙迎了上去。   “这位姑娘……”   粉衣少女微微抬起头,目光有些涣散,精致的脸上的神情茫然而委屈,像是和家里的大人走丢了的孩子。尽管她身上的血迹吓了老人一跳,但是像她这样美丽的女孩子用这样的神情看着你的时侯,任谁见了都会心软心疼的。卖早点的婆婆只是一个普通人,她自然是不知道她面前这个神色茫然的少女今晚做了怎样的一件大事,今晚过后她将天下扬名。   她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让人看粉就觉得心疼,普良的老人役有在意她身上的血迹,和蔼地笑着放柔了声音,“姑娘,你是来吃东西的吗?婆婆给你下碗面吧。”   “面?”叶芷然的目光落到了几步外的摊子,意识终于回笼。她点了点头,乖乖地跟着老人走到摊子旁边摆放好的桌子前坐下,“麻烦了。”   “哎,不麻烦。马上就好,等一会儿啊!”老人冲她和蔼地笑了笑,就转过身回到老伴儿身边帮叶芷然坐在桌边的长凳,双手安静地放在膝盖上,目光落向了不远处在摊子前忙碌的老人。身上灰蓝色的布衣已经洗的发白,脸上的皱纹被岁月和风铭刻得深深的。这么大的年纪还起早出来摆摊,可想而知生活的不易。可即便这样,他们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普通老百姓,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懂得什么叫武功,什么叫剑法。他们的生活很艰难,每天为了生存吃很多苦受很多累,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依然活着。挣扎着,努力地活在这个对他们而言或许并不美好的世界。可为什么有的人,财富、名誉、地位、武功、权势,旁人难以企及的一切,他全都有了,上天厚待他至此,可他却偏偏选择慷慨赴死呢?   看着站在老公公身边颐颤巍巍地给老伴擦汗的老人,叶芷然突然觉得很羡慕。   这种携手到老的平凡幸福,或许是她终其一生都拥有不了的……   面很快就下好,叶芷然微笑着跟老人道了一声谢,然后拿起一双筷子挑起几根面条。面很好吃,老人的手艺很好。叶芷然觉得她也许一辈子都下不出这样的面。尽管她真的很认真很认真地学过。   下出这碗好吃的面的手苍老开裂布满了老茧,和叶芷然的手几乎是两个极端。她的手指修长白皙柔若无骨,指腹间一丝茧痕都没有。她的手天生就是用来抚琴握剑的。虽然她曾经也用它学过下面。   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想要为一个男人洗手作羹汤。只可惜……   当年白云城主府中的那碗面,终究没能换来那个男人回头看她一眼。   透明的水摘落到了面汤里,荡起一圈圈涟漪。叶芷然缓缓抬手捂住了眼睛,不可以哭,现在还不可以哭……   “扣扣。”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我能够坐在这里吗?”   叶芷然放下手抬头看了一眼,一身白衣的公子在拉回了她的注意力之后,施施然在她对面坐下。   墨色的发丝一丝不苟地用发冠束起,白色的衣服整整齐齐几乎没有一丝褶皱,折扇收拢轻轻地放在桌上,顺着桌角垂下的玉坠细腻光洁如凝脂。这是一位一看就身份尊贵的世家公子,他应该出现在奢华典雅的宫殿,或者笙歌艳舞挥金如土的宴会,绝不该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个小小的简陋的面摊,出现在叶芷然面前。   见到粉衣少女抬头看过来,白衣公子微微一笑,“在下宫九,不知道这位姑娘芳名?”   太平王世子宫九,陆小凤传奇世界中有名的抖M变态大Boss。若是换个时间地点,叶芷然遇到了这位九公子,就算不全身一僵找个借口落荒而进也一定态度恭敬言辞礼貌地和他慢慢周旋一番。   可他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出现,这个叶芷然心情很不好,不想理会任何人的时候。所以,她只是淡淡地抬眸扫了他一眼,漠然开口道,“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可以请你圆润地走开吗?”   叶芷然的话很不客气,但是宫九却并没有生气,他微微错愕了一瞬就淡淡地笑开,也没有起身离开只是安静地坐在她对面不再开口。   既然他不出声,叶芷然也就干脆当役有他这个人,低头认真地将面条吃完,然后怔怔地看着东面皇城的方向发着呆。   直到东方天边扯出一抹白色,旭日东升,耀眼刺目的阳光自天边迸发洒满整个天际。皇城宫殿的琉璃瓦在晨曦的照耀下流淌出一片片夺目刺眼的辉光。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啊……叶芷然放在桌上的手指动了动,有些僵硬地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紫禁之巅的那场决斗,结果早就出来了吧……   所以……那个人死了?   叶芷然怔怔地坐在椅子上,突然感觉有些不真实。叶孤城死了,那个强大得有如神抵的男人真的死了。就在在昨天晚上。   那个时侯她在做什么?和宫九一起在皇城外坐着发呆?   叶芷然突然笑了起来,这人生还真特么的扯淡。她抬头看了一眼依然微笑着看着她唇角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的宫九,突然开口道,“我给你下碗面吧。”   宫九微微一愣,正要开口,就看到对面的少女已经站起身走到了摊位旁边和摆摊的老夫妻轻声交谈。   他坐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很快,一身粉衣的少女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了过来。   轻轻地将手中的面碗放在桌上,叶芷然转过身,宫九在她身后开口,“姑娘是要离开了吗?”   叶芷然脚步一顿,微微垂眸,“无论怎样,谢谢。”谢谢你在这个寒冷得让人心都要冻结的夜里陪着她坐了一晚上。   在这样一个夜里其实她总是希望有人能够陪着自己的。师门的师兄师姐们不行,她的那些朋友们也不行。他们看向她的那些或担忧或怜悯的目光只会让她更加烦躁。宫九这样一个不能算熟悉也不能算不熟,了解她的事却和她盛无关系的人,正好。   无论他突然跑出来见她是有什么阴谋,至少现在,她感谢他。   目送着粉衣少女头也不回地离开,宫九面对着自己面前的这碗面沉思了许久,终于拿起了筷子。   “你竟然在外面吃东西了?!你不是一直都嫌脏吗?”一个脸圆圆的少女惊讶地从宫九身后转了出来,走到他身边坐下。   宫九并未抬头,依然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前的这碗面。   看他吃得很香,少女疑惑更甚,“这碗面有这么好吃吗?”   这次宫九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不好吃,但是难得。”   “难得?”   “难得啊……”宫九挑起了一根面条放进嘴里嚼了嚼,唇角勾起一个别有深意的弧度,“整个南王府上上下下全部加起来,都及不上这一碗面。”   面条有些硬,和宫九在王府中吃的东西简直天差地别,甚至可以说从他出生起就从未吃过这么难吃的面,但他还是面不改色,甚至带着微微笑意地将它吃完了,连汤水都一滴不剩。   他没有说错,这碗面的确不好吃。叶芷然的手始终是用来握剑抚琴的,她下出来的面条从始至终就从未好吃过。她自己心里也明白,所以放下面问也不问就走了,大概也以为他连筷子都不会动的。   可是宫九偏偏就动了,不但动了他还全部吃完了。   面条实际好不好吃和吃的人觉得好不好吃是两回事。大概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像她这样的女孩子,端着一碗她亲手下的面走到人面前,就算那面再难吃,在吃的人眼中都是山珍海味都及不上的.   叶孤城如此,至于宫九……他拿起折扇微微一笑,吃了人未来峨眉掌门的一碗面,有些事,还是要帮她做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叶孤城死了……   我说这文就这样完结了你们信么……顶锅盖逃…… 第77章 、接人   与宫九分开之后,叶芷然继续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随着天色一点一点亮起来,周围的行人越来越多。街边的店铺渐渐地开了门,清冷寂静的长街慢慢地开始有了人气。   一直远远跟在叶芷然身后的几个峨眉弟子看着粉衣少女单薄的身影穿行在人群里,穿着各色衣物神情各异的人从她身边走过。太阳慢慢升了起来,柔和的晨光洒满大街,而她周身清冷寂寥的气息却没有丝毫减弱,整个人与这热闹的的长街格格不入,仿佛分处两个世界。   “师兄。”一个穿了一身蓝色长衫的少年微微蹙眉,抬头看着走在前方的粉衣少女,目光中满是担忧,“小师姐她……”   他身边稍微年长一些的峨眉弟子轻轻摇头,“她如今心情不好,随她去吧。”叶芷然很小就被独孤一鹤抱上了峨眉山,几乎是他们看着长大,如今看到她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不心疼。   年少一些的师弟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的。只是,小师姐如今还带着伤,而且已经在外转了这么久了,是不是该先回去处理一下伤口了……”   师兄沉吟了片刻,虽然听说这位峨眉派有史以来最为天才的小师姐除了武功,在医术上的造诣竟也不弱。但是医者不自医,的确是要回去看看才好。于是点了点头,刚准备追上前去劝叶芷然先回住处,抬头一看,这位性格一向沉稳的峨眉派师兄脸色顿时骤变。只这一眨眼的功夫,刚刚一直安安静静地走在前面的那个纤细单薄的人影,竟然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出来!”清清冷冷的两个字从粉衣少女口中蹦出,冷冰冰地似乎砸在地上能够落下一地冰渣。   这是一条幽静的小巷,阳光被两边的房檐遮了一半,除了站在巷子中间一身粉色长裙的少女,整条小巷前前后后空无一人。然而,就在叶芷然话音落下的刹那,巷子两旁的阴暗处倏然蹿出两条人影。黑影一闪,便已出现在粉衣少女跟前,单膝跪下,齐声道,“主上。”   淡青色绣了云纹的长衫拖到地上沾了尘埃,头低低垂下露出脆弱的脖颈,以示臣服。腰间剑柄上的花纹奇诡,古意盎然,看起来……还真是相!当!熟悉!   叶芷然的眼睛渐渐眯起了起来,唇角慢慢地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青衣楼。”   “是!”   面前的两人均低着头,只露出了半张脸,看不大清样子。其中一个低着头出声道,“叶城主曾言,紫禁之巅战之后,倘若他身死,叶姑娘便是青衣楼下一任楼主。”   叶芷然呼吸一滞,指间瞬间掐入掌心,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死死盯着面前的人,“他是这么说的?”   “是!”   半响沉寂。   “呵……”鲜血顺着右手掌心慢慢滑下,一身粉衣的少女略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滑落遮住了眼睛,在她脸上投下大片阴影,让人看不起她的神情。半响之后,她喉间溢出一丝冷笑。周身的剑气与杀意不断翻腾,几近爆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道,“叶孤城!你好……你很好!”   “你凭什么以为你给我的我就要老老实实接着!你安排好了的我就要一心一意地按照你的安排走?!”   “我告诉你!我不要!你给的老娘都不要!”   衣袖一甩,叶芷然转身就走。只是,在侧身的刹那,两道寒光一闪。她眸光一颤,右手迅速按上剑柄。   雪色的剑光闪过,两声“乒乓”的兵器落地的声响。   “你们在干什么?”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叶芷然冷冷地盯着再次跪在她面前的两个人,莫邪剑斜指地面,周身的怒气几欲爆发,“你们就是这样用剑的?拿剑抹上自己的脖子?叶孤城就是这样教你们的?!”   “叶城主曾言,青衣楼就是楼主手中的一把剑。不被人握在手中的剑没有存在的意义。”依然还是刚刚出声的青年,声音平静,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   叶芷然握着剑柄的手瞬间收紧,半掩的眸底波澜渐起。   叶孤城!她该说你真是算无遗策吗?!   “主上刚刚制止我们动手是承认了楼主的身份了吗?”刚刚开口的青年依旧平静问道。   叶芷然恨恨地盯了他半响,突然一抬手,“唰”地一声长剑归鞘,转身大步走开。   单膝跪地的两人在她身后低声道,“若有需要,主上可直接召唤我等。”   粉衣少女脚步一滞,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前走去。一阵风吹过,她身后已空无一人。   回到峨眉派落脚的小院,叶芷然一抬头就看到三师兄苏少英站在门口等着她。见她一走进,目光立刻落到了她胸口那片殷红的血渍上。   “师兄……”叶芷然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看着自家三师兄紧紧皱起的眉,和远远投来的不赞成的目光,她略有些不自在地侧过脸,岔开话题道,“刚刚在街上出了点事,我把身后几位师弟都甩开了。现在他们大概还在街上找我呢,师兄你找几个人去接应一下吧。”   苏少英一听到“出了点事”眉间皱的更紧了,看着偏过头不看他的小师妹,蓝衣青年长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点头,一手拉住她的手腕,“这事我知道了,你先跟我来。”   “我的伤没事……”   叶芷然抬头看着身边的师兄一边拉着她急冲冲地往里走,一边还不忘按着她的脉搏给她把脉,忍不住出声道。   跟着两个师妹混了这么久,苏少英的技能表里面虽然没有医术这一项,但是普通的断脉他还是会的。见自家小师妹身上的伤真不算重,甚至都将近好了大半,他心底虽然有些惊讶,但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只是暗暗又加快了脚步。   不知道是不是从昨夜至今发生的事情太多,叶芷然被自家师兄拉着走了好半响才慢慢反应过来这不是去后院的路,反而,看着有点像是去会客厅的,她顿时有些奇怪,“师兄,这是要去哪儿?”   苏少英的脚步一滞,低头看着一脸懵懂的师妹,唇角难得地露出一丝苦笑。   距离昨夜那场轰动整个江湖的决斗结束已经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决斗当晚发生的事也已渐渐传开。苏少英,马秀珍几位师兄师姐得到消息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心疼自家小师妹。那时她还没回来,几位师兄师姐纵然心疼她,但也不好立刻就出去寻。自家孩子的性格自家清楚,她既然带着伤都不愿意回来,自然是想一个人静一静的。   如今小师妹好不容易回来了,度过了如此惊险的一夜他原本是想要立刻带着师妹回后院休息的,只不过……想起前院会客厅那突然到来的几个人,苏少英又想叹气了,这事还真的必须要小师妹亲自出面不可了……   在踏入会客厅之前,苏少英突然拽住了叶芷然的手。揉了揉一脸疑惑地回头看她的少女的发心,一身蓝衣的青年懒洋洋地挑起一抹笑,轻声道,“芷然,无论如何,我们都站在你这边。”   叶芷然茫然地揣着自家师兄感人肺腑的赠言走进会客厅,完全不明白她师兄到底在表达什么。感动是感动了,可这语境略有些不对吧?   幸而,这个悬念没有保持多久,在她抬头看到站在会客厅里那几个熟悉的身影的时候,叶芷然终于明白三师兄是什么意思了。   一身白色云纹长衫的白云城管家安静地站在会客厅中,见到走进来的少女立刻恭敬地弯腰行礼,“叶姑娘。”就好像之前无数次见到她时一样,态度恭敬没有丝毫变化。   叶芷然的目光缓缓在屋内扫过。跟着叶晖一起来的还有三个人,一个一身黑衣,大概二十多岁,面容沉稳,腰间的腰牌是白云城暗卫特有的制式,中心篆刻着一个“一”。大概就是白云城她没见过的那个白云城暗卫之首,叶一。另外一个是当初她在白云城时一直照顾她的谷雨。白云城的侍卫分明暗两批,暗卫赐叶姓,直接以数字为名,而放在明面上的则是全部以节气为名字。谷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样子,其实是城主府女侍之首,主管城主府一切内务。男子则以叶孤城身边的清明为首,负责白云城守卫的重任。   眼看着这三人并大管家叶晖齐齐出现在了这里,苏少英即便不怎么了解他们的身份,但也大概猜得出一些。叶芷然刚刚阻止了叶孤城策划的谋反,天还未亮,白云城的人就出现在了峨眉派的驻点,点名要找叶芷然。实在让人不得不多想。   叶芷然的目光一一在他们身上划过,白云城大半管理高层接在此处,她淡淡垂眸,良久,唇角突然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   “叶孤城是不是给你们留下过什么话?”   “是!”叶晖恭敬地垂首,“城主吩咐过,倘若紫禁城一战,他无法归来,白云城并手中一切势力,全部交诸于叶姑娘之手。我等皆听从叶姑娘指示。”   粉衣少女眸光越来越冷,“芷然于叶城主非亲非故,恐怕难以担此大任。”   “叶姑娘腰间的玉佩乃是当年城主亲手所赠,代表了白云城主母的身份。如今城主不在,主母代管白云城理所当然,臣下不敢有任何人置喙。”   叶芷然微微一怔,低头将目光落在了腰间那枚佩戴了三年的玉佩上。当初叶孤城给她的时候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这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只是说不准取下来,她就真的一直乖乖带着没有离过身……他到底,是多久以前就开始策划这些事了……   握着玉佩的手指骨节发白,让人担心她是不是会一不小心就将玉佩捏碎了。叶芷然低着头,喃喃的低语,“叶孤城……叶孤城……叶孤城!”   随着那越发愤恨的声音一扬手,叶晖立刻接下电射而来的一道雪光。看着手中闪着莹润光泽的玉佩,叶晖有些愕然地抬头,就看到面前的少女面无表情地冷冷开口道,“拿着这玉佩,带齐人手到万梅山庄去接一个人。”   叶晖微微一怔,“接谁?”   粉衣少女的眼眸微微眯起,唇角扯开一抹诡异的弧度,“到了,你就知道了……” 第78章 、掌门继位   紫禁之巅的那场决斗已经落下帷幕,而就像地震结束之后总还会有几场余震一样,这场堪比十二级大地震的决斗虽已落幕,但其产生的余波还在江湖中蔓延,其留下的影响也远远没有结束。   不谈在京城的那场惊世豪赌后整个京城势力重新洗牌,也不谈剑仙陨落后所引起的江湖动荡,单单是这件事前前后后涌现出的一批江湖新秀就足以让人津津乐道一番了,而其中,最为闪瞎人眼的,就是在整个谋反事件中大放异彩的峨眉派下一任掌门人,叶芷然。   是的,峨眉下一任掌门!峨眉派方面已经明确放出了消息,峨眉现任掌门独孤一鹤不日将退位接任长老一位,而掌门的位置传给他最小的徒弟,叶芷然。至于这个“不日”是什么时候嘛……就看下任掌门大人什么时候出关了……   叶姑娘在将整个江湖搅得沸沸扬扬,满江湖都是姐的传说之后,淡定地挥了挥手,她闭关了。于是,当那些怀揣着各种心思前来峨眉山拜会的人到达峨眉,每人都被发了一碗闭门羹就好走不送了。   当事人不给与回应,没有八卦看得人民群众表示不幸福!   江湖上的纷争此时都已经与叶芷然无关,她在京城事了回到峨眉之后,只做了两件事。第一件,和独孤一鹤敲定了接任峨眉掌门之位的事宜,第二件,就是闭关。   七秀弟子以琴练剑,但凡情路不顺,武功境界却是蹭蹭蹭地往上涨。叶姑娘觉得她都快向她高绛婷师姐看齐了!   峨眉下一任掌门闭关不出,没有当事人的搀和,江湖上关于九月十五那场决斗的传言终于渐渐平息。就在所有人都开始接受这一结局的时候,一则从塞北传出的消息,将整个江湖的人全部炸懵,也让这个话题再次沸腾。   当初传言陨落在了紫禁城的剑仙叶孤城,其实根本没有死!   有人在万梅山庄附近看到过叶孤城的身影……   这个消息在江湖中引发的地震等级完全不下于当初九月十五的那场决斗!   众人愕然的同时,纷纷赶往万梅山庄确认消息的真假。纵然西门吹雪剑神之名赫赫也阻拦不了江湖人前赴后继的热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去的人越来越多,这个消息反而越来越为人所证实。叶孤城真的没有死……   不管这个消息有多不可思议,剑仙并未陨落已成既定事实,江湖人在热议纷纷的同时,整个江湖上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人们在谈论白云城主并未身亡的消息时,一边说一边总不自觉地往西南峨眉山的方向看看,脸上的表情很是莫测。   众人皆知白云城主当初在京城借决斗掀起谋反最开始就是毁在峨眉派下一任掌门手中。而这两人在此之前绯闻传得沸沸扬扬,如今既然白云城主未死,那峨眉派和白云城之间的关系嘛……呵呵,这还真是耐人寻味。   峨眉山。   “需要属下前去亲自证实消息的真假吗?”   一身粉色长裙的少女斜倚在床边的美人榻上,手中把玩着一颗圆润的棋子,一手托腮看着窗外。   “不用。”   “是。”   青衣青年果断退下,不再开口。过了半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粉衣少女终于回过头,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男人,她想了想,开口道,“需要我把你们送还回去吗?”   “主上既然已经是青衣楼楼主,我等皆只听你一人号令,何谈‘送回’?”   粉衣少女自然就是叶芷然,当日叶孤城并未陨落的消息传回峨眉,她关还没闭完就被自家师父大人提前拽了出来。此时,她看着在自己面前站得笔挺,表情平静似乎对自己前任主人的消息并未有丝毫反应的青衣青年,挑了挑眉,懒洋洋地侧头道,“当初是说叶孤城死后,青衣楼的楼主就是我。但是他如今还没死,你们真的不去找他?”   “青衣楼如今的主人是您。”   青衣青年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叶芷然眨了眨眼,神色终于染上一丝疑惑。   “天权,你们到底为什么会听我的话?”   青衣楼虽然是楼主握在手中的剑,但是剑器有灵一样会择主,更何况是有思想的人类。青衣楼原本的主人是叶孤城的时候,以那个男人的威势,他们会听话很正常。后来叶孤城一句话,楼主换成了她……叶芷然只想说,呵呵……   当初在京城找到她的那两个人就是青衣楼的最高层。最开始回答她问题的那个人就是天权,主要负责青衣楼的管理事务,其人长得倒是沉静温雅,丝毫看不出是个杀手。但是一对上他的那双眼睛,叶芷然心底就微微一颤,那种隐藏在俊秀外表下的极度危险,让她一眼就认定,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惹的人!另一人则是整个青衣楼中最顶尖的杀手破军,负责暗杀。冰冷淡漠下压抑的凌厉之气让他整个人如同一把锋芒毕露的染血利刃。用起来以一敌百的同时,也可能被他割得鲜血淋漓。(这两个人的名字都是叶芷然后来改的,以北斗七星命名神马的,这姑娘的中二期大概还没过……)   当时叶芷然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感觉……叶孤城你确定不是坑我的吗?!   未曾想到,真正接触之后,她发现他们竟然是真的将她当做是青衣楼的楼主,她之前以为的敷衍搪塞全然不存在。老实说,她真的很好奇,这节奏不对啊?!   天权顿了顿,随即垂眸道,“主上你通过了青衣楼的试炼,自然便是青衣楼认定的主人。”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确定你们没有搞错人?!看着对面少女脸上明晃晃的怀疑,天权轻轻勾唇,“两个月前,主上从峨眉山到京城的一路上,便是青衣楼的人一路暗杀的。”   “……这个我知道,你现在提这个事是想让我发泄发泄当时的郁气揍你一顿吗?”   唇角微勾,天权抬眸看着她道,“那便是试炼。在青衣楼的全力追杀下活着到京城。”   叶芷然捏着棋子的手指微微一顿,纤长的眼睫低垂,“所以,当我到了京城之后,你们就全部消失了?”   “是。”   粉衣少女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他,“叶孤城安排的人?”   “是。”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青衣青年微微颔首,然后转过身,从容地离开了房间。   叶芷然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微微低下头,温润的棋子慢慢握入掌心,然后用力收紧。   峨眉派掌门继承仪式当日,各大门派掌门均带人亲来。这其中有有少林、武当,昆仑、点苍、崆峒、华山等名门正派的人,也有蜀中唐门、长江水寨、十二连环坞、苗疆五毒教等其他势力。   叶孤城未死的消息传出之后,整个江湖暗流涌动,连格局都变得古怪而模糊起来。如今白云城和峨眉派的关系暧昧不明,为敌为友还未可知,几乎整个武林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西蜀峨眉山,峨眉派的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像掌门继承仪式这样的大事,继承掌门的又是处于风暴中心的叶芷然,此时来的人自然是前所未有地多,然而真心实意来恭贺的却不知有几个,反倒是打着祝贺新任掌门的旗号来看热闹的,估计还真不少。   于是,那些前来看热闹的人,得偿所愿了……   峨眉派掌门继承仪式当日,除了收到邀请的各大门派掌门和没收到邀请纯属跑来看热闹凑数的人外,玄真观大殿,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白云城主府大管家叶晖,携城主府众人亲往峨眉山下聘。言道白云城主叶孤城以白云城为聘,求取峨眉派下一任掌门叶芷然。   众位掌门和他们的小伙伴都惊呆了……城主大人你的复国大计可是叶姑娘亲自破坏的啊?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说好的似敌非友呢?说好的相爱相杀呢?!这么干脆地伤一好就派人来峨眉派下聘是要闹哪样啊!!   看着站在大殿中央一身白衣的中年男人,各大掌门心情复杂。原本看到白云城来人期待着他们和峨眉派翻脸各种幸灾乐祸坐等看戏的人心情更复杂。   这种时候他们能说什么?能说什么?!叶城主您对叶姑娘……果然是真爱……哥终于又相信爱情了!   而对此,叶姑娘表示,真爱个毛线!   “所以,你就把那块破石头扔山下了?”看着面前一脸淡定地倒酒的新任峨眉掌门,前来恭贺并且带了某些微妙的目的的陆小凤嘴角抽了抽。   叶芷然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抬头斜了他一眼,“请叫那块破石头解剑岩,谢谢!”   “……”陆小凤嘴角抽得更厉害了,他扶额叹了口气,“你还在生气?”   “……谁生气了?今天是我继承掌门之位的大喜日子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若是没有生气为什么不肯见叶城主?”   听到那个名字从陆小凤嘴里冒出来,叶芷然原本尚算和缓的脸上慢慢沉了下来。   “我跟他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见他?”   “他不是都向峨眉派下聘……”   “他下聘我答应了吗?!”   “……”你师父答应了……陆小凤望了望天,没敢说。看着眼前的妹子偏过头,一点都没有接话的意思,身负重任的某只小鸡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下去,“芷然,你为什么不愿意答应……”   询问的声音在对面少女面无表情的目光中越来越小。粉衣少女眸光冷冽,语气淡淡道,“你回去告诉叶孤城,把聘礼撤了吧。”   “为什么?!”陆小凤愕然,接着紧张道,“那个,芷然……生气归生气,不要冲动哈……”   “我没生气,也没冲动。”叶芷然神色淡淡的,“他又不喜欢我,何必呢。”   “……”你到底是从哪儿看出叶城主不喜欢你的啊!看着对面少女一脸认真的表情,陆小凤要哭了。他要是不喜欢你这天下就没有他喜欢的了……   叶芷然侧过头不去看他。初秋的第一场雪刚下,庭院里的树木叶子都掉光了,枯黄的枝桠朝天伸展着,整个院子里透着一股萧瑟的味道。   已经是冬天了啊……她抬手喝了口酒,冰凉的酒液顺着喉管滑下,有些辣。   她第一次遇到叶孤城的时候还是三年前的初春,转眼间三年已经过了,时间过得还真快……看着庭院外灰沉沉的天空,叶芷然觉得她的视线有些模糊。   当初她认识叶孤城没多久就阴差阳错地定下了那个儿戏一样的婚约,纵然知道白云城主一言九鼎,但她也真的没有把它往心里去。   毕竟……那是叶孤城啊。冷如冰原寒雪,漠如苍穹云雾的白云城主叶孤城,永远高高于九天之上的剑仙。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叶孤城说要娶她不是因为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叶孤城说要娶她不是因为爱她。就好像也许西门吹雪娶了她二师姐孙秀青其实也不是因为真的爱她一样。他或许喜欢她,但也只是喜欢。就好像喜欢一件瓷器,一幅字画。你可以很喜欢很喜欢它,对它很好,比对其他器物都要好。但你绝不会因为它而改变你的决定。西门吹雪不会为了二师姐而放弃他的剑道,而叶孤城……他可以因为喜欢她而放过她师父独孤一鹤,那于他的计划无碍,但他绝不会因为喜欢她而放弃他的复国。那是他的执念,是他父母留下的遗志和责任。布了那么大的局,撒了那么大的网,牵扯进了那么多人,数十年的筹划,不会因为她叶芷然一个人而放弃。他对她的只是喜欢,不是爱……   然而,叶孤城对她毕竟还是不同的。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说要娶她是真,教她习剑是真,说在意她的性命不希望她死也是真。就连对她好都是出自真心。之前都说过了,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拒绝一个男人独属于你一个人的温柔。叶芷然也是女人,当然也不会例外,特别是,对她好的那个男人,叫做叶孤城。   所以说这样的男人最犯规了!明明他不是真的爱你,却偏偏只对你一个人好,让你爱上他爱得毫无怨言。陷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咬了咬唇,粉衣少女将心底的酸涩努力按下去。陆小凤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眼底黯然的眸光,叹了口气。   “芷然,你低估了你在叶城主心中的地位。”   “哦?”叶芷然垂下眸,不置可否。   “以叶城主的心计谋略,如果他真的想要对付你,对你隐瞒他的计划,你就绝不可能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   谁说的,姐有外挂!叶芷然在心里嗤笑一声,手指摩挲着酒杯壁没有说话。   陆小凤并不在意她的表情,继续道,“即便你真的察觉到了,他也有至少十种以上的方法让你那个时候无法出现在皇宫,出现在南书房。”   叶芷然沉默,的确。叶孤城早就知道她发现了他的计划,也知道她不赞同甚至很可能阻止。但是除了派青衣楼的人阻拦他却没有对她采取任何行动,甚至那个阻拦的指令都是顺带的。他的真正目的,只是为了让她能够接手青衣楼。   “其实你早就猜到了吧,他是故意的。”   叶芷然懒懒地抬眸看了他一眼,“你去找过叶孤城了?”   “的确。” 第79章 、真相   十天前,万梅山庄。   “自从你和西门决战的消息传出之后,我真的没想到我们还能有在万梅山庄坐下来一起喝酒的一天。”   陆小凤端起一个瓷白的酒杯,有些感慨。   “我也从未想过。”叶孤城看着杯中澄清的酒液,手指在放在桌上的长剑上轻轻摩挲。   看着几乎是完好无损地坐在他面前的叶孤城,陆小凤啧啧称奇,转头问另一边的西门吹雪“你那一剑真的刺中叶城主了?”   西门吹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剑穿心,不可能还有活路。”   “可是叶城主依然活生生地坐在这儿。”喝了一口酒,陆小凤摇头感叹,“没有想到世界上竟然真的有如此神奇地东西。”   叶孤城唇角微微勾了勾,“碧露丹。”   “的确,碧露丹。”   陆小凤放下杯子,“叶城主,我还有一事不明。”   “你问。”   “你应该早就察觉到芷然已经发现了你的计划,也知道她也一定会阻止,即便她喜欢你。可是,你为什么没有阻拦她?”   叶孤城将酒杯递到唇边轻抿了一口,抬头看了一眼陆小凤,唇边缓缓勾起一抹奇异的笑容,“我为什么要阻拦。”   陆小凤微微一怔,随即叹了口气,“看来我之前的猜测没错,你是故意的。”   叶孤城晃了晃杯中的酒,一口饮下。   “你是故意透露消息让芷然知道你要谋反,然后让她出现在最恰当的时间来阻止你。你跟她比剑的时候用的是全力,因为你早就算好了时间。再过不到半个时辰我们就该察觉到意外然后赶来南书房了。芷然的剑术是你亲自教导,以你对她的了解你自然知道她绝对能够在你手下撑上半个时辰以上。而那个时候,我和西门就应该到了。”   看着白衣男人依然低头喝酒,陆小凤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西门亲口承认你的剑法要高于他,可是之前你已经跟芷然过招了许久,再提出跟西门比剑,你就能够名正言顺地死在他的剑下。你一死,成就了西门的剑,也成就了芷然。”   “独孤一鹤要将峨眉掌门之位传给芷然,以她师兄师姐对她的宠爱必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可是其他人就难说了,江湖上的话也绝对不会好听。此前芷然虽然和我们一起破了不少江湖瞩目的大案,但是她毕竟年纪太小,江湖人的目光大多还是放在了我们这些人身上。芷然在江湖上的地位和名望还不足以让她接任峨眉掌门的位置。可是紫禁之巅过后,芷然在此间表现出来的智谋和能力,特别是她在关键时刻出现阻止了你的阴谋,将让她之后在江湖上的名望达到顶峰。连皇室都会欠她一个人情。而她接住你的一剑飞仙,又在你全力施为之下支撑了半个时辰,足以让她的剑舞名扬天下。此战过后,叶芷然接任峨眉掌门之位不会再有任何阻力。”   陆小凤看着动作优雅地执起酒瓶倒酒的男人,“可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在我刚刚到达南书房的时候,你对芷然的杀气是真的,我差点以为你那一剑是真的想杀了她。”   叶孤城端起酒杯的手一滞,纤长的眼睫垂下,沉默稍许淡淡开口道,“她曾经说过,若我死了,她就自杀。”   陆小凤讶然地睁大了眼睛,随后微微苦笑,“这的确是芷然会说的话,也的确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所以你就故意让她以为你要杀了她?以她的性格也的确不会再为一个要杀了自己的人轻贱性命。”   看了一眼自顾自喝酒的白衣剑客,陆小凤微微一笑,“可是你还是算漏了一点。”   叶孤城缓缓勾唇,“碧露丹。”   “的确。芷然既然给你喂了碧露丹,说明她在最后一刻还是察觉出了你的意图。”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峨眉山,陆小凤端起手手边的酒看向对面的粉衣少女,那个时候连他都没有发现。   叶芷然纤细的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淡淡扫了他一眼,“你知道,你们男人判断一件事大多是凭借用眼睛去看,去分析。而女人判断一件事大多是凭直觉。很不巧,你是男人,而我是女人。”   陆小凤有些讶然,“就只凭直觉?”   “当然不是只凭直觉。”叶芷然斜了他一眼,抬眸看向石桌旁的那颗老树。“你说,一个行走江湖没多久的新人,在江湖第一暗杀组织和王府死士的联手下从西南一路被追杀到京城,最终却毫发无损地入城脱困,这样的几率,有多大?”   陆小凤微微一怔,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几乎没有。”   “是啊,几乎没有。”叶芷然回过头看着他,目光凝凝,“那你说,我能够在青衣楼的杀手和南王府死士联手暗杀下活着到京城,真的只是因为运气好吗?”   当然不是,陆小凤垂眸在心底默默道。   “南王府的死士和青衣楼的杀手又不是吃干饭的。”叶芷然唇角扯出一个带了些讽刺意味的笑容,“我从西南到京城一路的暗杀,都是有人安排好了的。”   “当初追杀我的那些人里,青衣楼的人比南王府的要多得多。而且,他们全部都是分批来的。每一批人的实力恰好都比我当时的实力高出一线。奋力一搏就能敌过,实在要逃也不会受重伤。”   这根本就是在刷级!   “虽然当时被追杀的时候我没顾得上去细想,但是后来到了京城之后,再回头去想想,我就明白了。”粉衣少女微微低下头,额前的碎发垂下遮住了眼睛,“整个江湖中,对我的实力如此熟悉,又会悉心计算之下为我做如此安排的,还能有谁?”   陆小凤长叹了口气,“既让你能够顺利接手青衣楼,沿途中提高了你的实力,还制造出一种他要杀你的假象。一箭三雕,叶城主……真是佩服了。”   “他做出这个安排的时候恐怕以为我在峨眉山上看到了那封信,再加上猜出青衣楼的幕后主使是他之后,就只顾着伤心了,根本就没想过我那个时候还有心情去揣测他这些动作后面的含义。”叶芷然冷哼了一声,“他太小看一个女孩子对某些事的执着了!”   陆小凤微微苦笑,“我也没想过你那个时候还会有心情去思考那些。”   “所以你们男人永远都不会明白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她那个时候,已经再也没有心情去顾及自己的那些心情了。生气又怎么样?伤心又怎么样?她一心一意策划期盼的,只有他能够活下来。就算他是真的要杀他,她也希望他能够活下来……   幸而……他不是。   低下头,粉衣少女纤细的手指拂过桌上的双剑,“我的公孙剑舞威力最大的是猿公剑法。剑主天地、剑气长江、剑影留痕、剑神无我、剑灵寰宇、剑心通明、剑转流云。是境界也是剑招。我猿公剑法的剑意是叶孤城帮我领悟的,这套剑法也是我所有剑法中他最熟悉的一套。我的剑法会怎么用他一清二楚。繁音急节接剑气长江是我一直以来的套路。可是那天,我在用这套剑法和他比斗的时候,后面漏了一剑。”   陆小凤微微一怔,叶芷然唇角微微勾起像一个顽皮的孩子,“我在繁音急节后面接的是剑主天地,所以比之平时,慢了半秒。而像叶孤城这样的用剑高手,半秒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   陆小凤叹了口气,“包括杀了你。”   “包括杀了我。”   “可是你还坐在这儿。”   叶芷然微笑,“所以我赢了。”   “芷然,”陆小凤无奈地看着她,“这样很危险。”如果叶孤城是真的要杀她,那她现在就已经死了。   叶芷然轻轻垂下眸,眼睫半掩,“若叶孤城真的要杀我,那就是我看错了人,死在他剑下活该。”   陆小凤苦笑,“我该庆幸还好叶孤城没有真的想杀你吗。”   叶芷然轻哼一声,扭过头。   “当时他那一剑本应该直刺我的心脏,一旦我中剑必死无疑,那个时候我也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阻挡。没有任何妨碍,那必中的一剑却偏了半寸。这个小小的误差骗得了南王世子那个蠢货却骗不了我。他根本就不想杀我,却摆出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你说,他还能是因为什么?”   陆小凤饮下酒杯中的酒,叹了口气,“因为他已经准备死了。”   “既然他想死,我就偏不让他死。”叶芷然拨了拨莫邪剑上的剑穗,语气愤愤。“他以为他是谁啊!他安排好了我就要感恩戴德地接受啊,我偏不!”   “可是你还不是回来接任掌门之位了吗。”陆小凤默默吐槽。   叶芷然怒瞪他,“我是为了那块解剑岩!”   “……”果然,他就知道……陆小凤扶额,“芷然,你真的打算将山脚那块石头一直立着?”   “废话!”   “你真的打算一辈子不下峨眉山,不见叶孤城?”   “哼!”   好吧,女孩子生起气来果然都是不讲道理的。陆小凤浅笑着支额,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对面依然气鼓鼓地粉衣少女,黝黑的眸子中闪过一抹暖意。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他当初也跟叶孤城讨论过。   “她在峨眉山下立了一块解剑岩,你就当真不上峨眉山?你们就这样耗着?”   叶孤城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剑柄,“武当掌门石雁进来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最多不过一年,武当就要另选新的掌门。”   陆小凤转了转酒杯,转头看他,“作为峨眉掌门,武当掌门的继任仪式,芷然必然会参加。你到时会去武当山?”   叶孤城颔首默认。   可是武当山上也有解剑岩,峨眉还是向武当学的……陆小凤看着淡定地喝着酒的叶孤城,最终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他知道,白云城主要去一个地方,天下间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得了。峨眉山的那块解剑岩能够拦住他,是因为那是叶芷然亲手设下的。她不想让他上峨眉,他就不上。而武当……叶孤城既然连掌握着至高权利的皇室都不放在眼里,又何惧一个早已不复当年辉煌的武当派。   陆小凤只能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的老朋友祈祷,希望到时候叶城主能够看在武当百年大派的面子上,不要做得太过分。   峨眉山这边,陆小凤还在为峨眉派与白云城之间的和谐关系做最后的努力。陆小鸡觉得,这是一件多么有益于江湖有益于人民有益于社会的好事啊!奈何峨眉派新任掌门大人相当不愿意配合。   “芷然,你连碧露丹这样的神物都给叶城主了,如今诸事已了,你到底还在别扭什么?”   粉衣少女侧头望天不理他。   陆小凤再接再厉,“你与叶城主明明是两情相悦,他的伤方好就遣了心腹下属来峨眉下聘,向整个江湖宣布要娶你。这样的局面不好吗?”   “我知道你是在生气那时候所受的伤,但是那时的情形你也知道,叶城主的安排对你对他都是最好的。所以……”   “陆小凤。”一直任他苦劝就是不做声的叶芷然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说得口干舌燥没有半点效果的某只小鸡顿时眼睛一亮,然后,就见到对面的少女淡淡地回头看着他,“你若是真想劝我,还是去找个女孩子来吧。”   “哈?”陆小凤听得一愣。   “你是男人,叶孤城也是男人。所以你们永远都不会明白我真正生气的是什么。”   她生气的从来不是决战前后她受的那些罪!   青衣男人沉默了半响,开口道,“那芷然,你气的是什么?”   叶芷然低头倒了一杯酒,一口饮下。“你觉得现在的局面很好?叶孤城的安排很对?”   “……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叶孤城决战之前的一系列安排,在提升了她本身的实力和声望的同时将青衣楼,白云城全部推至她身后,让决战之前还只是众多普通江湖新秀中的一员的叶芷然在一夕之间成为了实力强大手握重权的名门正派掌门。如此不遗余力的算计,只为了倘若他真的身死,她也有保护自己的实力。   陆小凤毕竟是一个男人,所以他会觉得叶孤城的安排是最好的。但是,这天下间却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想要这样的“好”。   一直到现在,想起九月十五叶孤城身死的那个晚上,她和宫九在皇城外坐着。即便知道碧露丹有起死回天之能,在他真正死去的那个晚上,那天夜里的森冷与寒意让她至今回想起来都冷得灵魂几近冻结。   “……芷然。”陆小凤看着低下头,手指深深地掐入掌心,身体微微颤抖的少女,深深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当初叶城主的一切布置都是为了你……”   粉衣少女突然猛地站了起来,低头盯着他。   “为了我?真为了我难道他就不能好好活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碧露丹,他如今就真的死了!死得现在坟上都长草了!”   “芷然……”   “他把峨眉掌门的位置给我有什么用?把青衣楼和白云城给我有什么用?!”她的声音激动了起来,带上了隐隐啜泣。   “我明明……明明只希望他活下来……只希望他活下来……”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轻,连哭泣的声音都几乎细小到听不见。   陆小凤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叶芷然,他记忆中的小姑娘永远是肆意而明亮的,就像三月里温暖的阳光,让人看着就觉得欢喜。可是现在,这个像阳光的小姑娘就在他面前哭了,哭得很难过很委屈。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叶孤城的确是该教训一下。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是她面前的小姑娘还哭着,先不说如果峨眉派上上下下看到这个情况会有什么反应,如果叶孤城知道他上了一趟峨眉山竟然把他的未婚妻惹哭了,他估计就真的要用自己的两根手指试一下叶城主剑法大成后的天外飞仙了。更何况他自己,也是不愿意看到叶芷然哭的。   陆小凤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手掌轻轻地放在她的发心揉了揉,柔声道,“堂堂峨眉剑派的掌门哭得跟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一样成什么样子,再哭就不漂亮了哦。”   叶芷然抽噎了几声,小孩子一样抬起手用衣袖抹了一下眼睛,抬头瞪他,“你管我!”   “好好,我不管你。”陆小凤无奈地拉下她擦眼泪的手,递给她一方丝帕。“叶孤城不是还没死吗,乖,别哭了。”   叶芷然接过丝帕,乱七八糟地擦了擦眼睛,扭过头小声嘟哝,“就是因为他没死我才哭!”   “……你的意思是如果叶城主真死了,你反而不会哭了?”   粉衣少女顿了一下,轻声道,“如果他真死了,我哭给谁看?” 第80章 、剑三世界 安史之乱番外上 ...   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爆发,神州大地战火始燃,山河破碎。   长河落日东都城,铁马戎边将军坟。   尽诸宵小天策义,长枪独守大唐魂。   “你如今,可是如愿了?”   “上次答应我的明年夏天陪我去苗疆五毒教看曲云师姐,看来你又要食言了。”   “说好的,说话不算话,你的里飞沙归我了。”   “我说归我了就是归我了,你傻笑也没用!”   “放心,我不会把它养死的。肯定会对它比对你好。”   “你说它什么时候才能找回来?你那匹蠢马比你还要蠢,不会跟你一起蠢死了吧?”   “你这样不对啊,至少要留点东西给我想你吧。否则再过几年我就把你给忘了怎么办?”   落日的余晖撒在沉默耸立的高大石碑上,远处的校场上传来收兵的号角。抱膝坐在石碑旁的粉衣少女抬头看了看染满了橙红色晚霞的天空,拍了拍手站起身。   “呐,该回去吃饭了。我明天再来看你哦。”   青色的石板路整齐地铺展开,从校场归来的将士看到从慰灵碑方向走过来的那个小巧的身影,扬手打着招呼。   “芷然,又去找丞夜说话了?”   “嗯。”   “刚刚曹将军好像在找你,让我们如果遇到你就告诉你一下。她在北城墙那边。”   “好,我马上去找她。”   “安禄山大军已过黄河,即将兵临虎牢。芷然,你先回七秀坊吧。”   一身红色铠甲的天策女将军背对她站在城墙上,叶芷然刚刚走近就听到这样一句话,她微微愣了愣,条件反射地开口道,“我不要。”   “芷然!”   “那只二货哈士奇还在这里,我为什么要走?!”   曹雪阳微微一怔,随即轻叹了口气敛眸道,“……你明知道李丞夜已经不可能再跟你一起离开。”   “所以我也不会走!”   深深吸了口气,天策女将军按了按额头,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侧脸,清浅的眸色中似乎有淡淡的疲惫,“叶坊主把你交到我手里,我不能让你有事。芷然,听话。”   粉衣少女的头垂了下来,默不作声地看着脚下划痕深深的石砖,过了许久。   “我能不能多留一段时间?就七天,二哈的生日过了我就走。”   听着她有些小心翼翼的语气,天策女将军沉默了半响,终于点了点头。   哒哒的脚步声远去,看着那个跑走的纤细身影,曹雪阳轻轻叹了口气。   彼时,已经是十一月的最后几天。   十一月底,安禄山率十万大军兵临东都。洛阳城困。   谁也没有想到带兵前往虎牢阻拦安禄山大军的封常清竟然会败得如此之快。安禄山叛军兵临城下的消息传入洛阳城中的时候,城内还有大批老幼妇孺还未来得及撤走。   其中,就包括了叶芷然。   “今天是你的生日哦,生日快乐!原本雪阳姐姐还说你生日这天会和我一起来看你的,还有你们李统领也说过会来,可惜他们现在都在前线领兵,大概是来不了了。你今年的生日又只有我陪你一起过了。”   “你的那匹蠢马到现在都没有找回来哦。不是说老马识途吗?它在外面迷路迷了如此之久连自家主人生日都赶不回来是要闹哪样?果然物似主人型,你养的马蠢得也很有你当年的风范。”   …………   “今天是安禄山带兵围城的第三天。前线的事我也不清楚啦,雪阳姐姐不准我往城门去。我只在路边经过的时候偷偷往那边看了两眼,就看到几个天策哥哥抬着一些东西下了城门,我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当时跟我在一起的纯阳哥哥拉走了。”   “……其实她不拉我也知道那是什么。那么浓的血腥味,地上流了一地的红色液体。我又不是傻子……战争,总是要死人的……”   …………   “今天路过校场的时候没有看到那个之前总是笑着跟我打招呼的天策哥哥。我问其他人那个哥哥去哪儿了,结果他们沉默了很久。后来有一个天策姐姐摸着我的头说那个天策哥哥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执行任务了。洛阳城被安禄山的军马围得苍蝇都飞不出去一只,他能去哪儿出任务?都当我是小孩子吗?”   “算了,说点开心的吧。我今天在城内遇到一个七秀姐姐了哦,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七秀在这里呢,瞬间就有一种找到亲人的感觉有木有!那个七秀姐姐也是来探访朋友然后被困在这里的。我问她她的朋友在哪儿,结果她低头沉默了好久。我觉得我说错话了……她说明天跟我一起来看你哦。”   放下手中的几朵白色野花,粉衣少女扶着石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拍了拍石碑壁。   “呐,城里卖花的小妹妹不知道去哪儿了。这是我在路边采的。大冬天的没什么花,我找了好久的,你就将就一下吧。”她停了停,然后瞪着石碑道,“不准嫌弃!”   安禄山围城七天,原本热闹繁华的洛阳城渐渐变得越来越萧条。满街的商贩已经不见了踪影,家家户户门户关得严严实实的,少有人外出。如今在大街上能看到的人,大多都是身穿各门派特色服装的各大门派弟子。家国有难,整个武林史无前例地团结,叶芷然有好几次看到往常总是见面就打的一身蓝衣的浩气盟和一身红衣的恶人谷走到一起,亮瞎了她的眼。果然,这个时候,门第之见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上头的老大都快联手了,小弟们也就更没打的必要了。   几片枯黄的树叶被风吹起,打着旋在街面上飘过,空荡荡的大街显得分外萧索。叶芷然忧郁地看着那几片莫名出现的树叶,大冬天的还有落叶乱飞什么的貌似略显不科学了点,就算是渲染气氛这也太过了吧?   “哟,小妹妹,在这儿站着发什么呆呢?”   一只红艳艳的糖葫芦突然伸到她眼前,随即是一个磁性好听但略显轻佻的声线。叶芷然愣了愣,视线顺着面前的糖葫芦缓缓上移,就看到一个一身五毒破军套的紫衣青年站在她面前,修长的身形微微弯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一只糖葫芦低头笑着看着她。   叶芷然愣了愣,看到面前的五毒帅哥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递到她面前的糖葫芦,眨了眨眼,乖乖接过道了声谢。   “乖。”五毒帅哥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家大人呢?现在非常时期怎么让你一个小孩子在外面瞎晃?”   叶芷然抬起头,“姐姐在七秀坊,我是自己跑出来的,洛阳这边只有我一个人。”   “诶?”毒哥愣了愣,随即愤慨道,“你家姐姐也太不小心了!现在情况这么危险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跑出来!”   她偷跑出来的时候外面的情况还没现在这么严峻啊,而且她的轻功很好如果真的存心偷跑除非她七位师姐一天到晚地换着班盯她,否则整个七秀坊没人拦得住她。叶芷然张了张嘴还没开口解释,就看到面前这位刚刚还一脸正色的五毒哥哥接下来的话。   “真是太不负责任了!小妹妹,不如你跟我回苗疆吧,哥哥一定会对你很好的哟。”   “……”叶芷然默默地拿着糖葫芦,看着这个用着大义凛然的语气说着诱拐少女的猥琐大叔台词的五毒帅哥,悄悄挪开了一厘米。真是白瞎了他刚刚那个正气凛然的表情!当然,他这张俊美到邪气的脸上表情再正义也完全让人感觉不出来就是了。   察觉到身边少女的小动作,五毒帅哥扬唇一笑,摆了摆手道,“啊,不好意思。看到漂亮妹子就忍不住调戏了一下,习惯成自然了,你别介意。”   “……”你平时是有多喜欢调戏妹子才能养成这样的习惯啊!   …………   “昨天遇到一个五毒帅哥,给了我一串糖葫芦。嗯,挺甜的。话说我已经好久没吃糖葫芦了,上一次吃还是在扬州和你一起的时候吧?唔,为了一串糖葫芦和一只二货小黄鸡打起来,还被路过的叶英庄主看了笑话,二哈你真是二得我这辈子都记忆深刻!我堂堂大七秀坊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啊!”   “唔……不对,你跟小黄鸡打架为什么丢的是我七秀坊的脸?”   “昨天跟你说的那个七秀姐姐来不了了哦。我今天去找她的时候没有找到人,后来听她住的那间客栈的老板说前线兵源不足,她去自请参战了。还给我留了话说对不起,没有完成跟我的约定。我是觉得没什么啦,只是怕你天天见我一个人觉得烦而已。不过,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吧?你隔壁跟你一起战死的天策哥哥应该挺多的,这样也好,省的我担心你在那边一个不小心就被人卖了。跟你这个笨蛋竹马一起长大,替你操心了十五年已经够了,我才不要一直操心到地府去!”   “哟,小妹妹,又见面了。”   路过上次那个街口的时候,叶芷然一抬头就看到上次那个五毒帅哥斜倚在街头的一颗柳树下,扬手跟她打招呼。   咬了一口他递过来的糖葫芦,叶芷然歪了歪头,眼睛的余光扫到他腰侧松松垮垮的五毒破军套下露出的白色绷带,目光微微一凝,她昨天还没注意到……   “你受伤了?你……上前线了?”   “嗯?哦,你说这个啊。”紫衣男人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腰侧的绷带,不在意地笑笑,“不小心被流箭划到的,又不是什么大伤,一群人大惊小怪地,还硬是把我弄下来养伤。”   “唉……搞得我现在天天都很无聊啊……”五毒帅哥忧郁地望着天地感慨。   “……”所以你就跑来调戏小姑娘了?   被调戏的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看着粉衣少女踩着水榭花盈跑远的身影,紫衣青年闲闲地吹了声口哨,轻功真漂亮。双手抱臂看着头顶的树梢,柳树纤细的纸条将橙红色的晚霞分割成一片一片。落在他脸上的树影微微晃了晃,紫衣青年目光一利,身体瞬间紧绷,如一头盯紧了猎物的猎豹。   “韩枭。”一个身影从树干后闪了出来,一身定国套的唐门面具下的唇线紧绷,“紧急任务。”   泛黄的叶片零星地垂坠在枝头,柔软的枝条在寒风中摇曳,高大的柳树下已经不见那个修长的身影。拿着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跑来的粉衣少女站在树下左右看了看,有些沮丧地垂下头,然后在地上找到了一行字。   有事,先走。   字体龙飞凤舞,笔画很急,可见留字之人临走的匆忙。   …………   “呐,我今天也没遇到上次那个五毒哥哥哦。他是有任务了吧?可是有什么任务是紧急到要他一个伤还没完全好的人去的啊?我有些担心啊……”   “你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告诉我天策哥哥去很远的地方出任务了的天策姐姐吗?我今天经过校场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她。和她在一起的其它哥哥姐姐的表情告诉我,那个天策姐姐也许已经到了同样的地方出任务了……还有上次那个在城门口拉住我的纯阳哥哥,我今天去找他的时候发现和他一起的另一个剑纯把他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只留下几件衣服,其余的全部在靠近城门的地方烧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   “哟,小妹妹,好久不见啊。”   听到这个熟悉的开场语,叶芷然的脚步一顿,回过头去看那个站在熟悉的地方的熟悉的身影。眨了眨眼,有种想要揉揉眼睛看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的冲动。幸好,她及时反应了过来,切断了这个傻气的想法。粉衣少女抬脚走了过去,尽量镇定地仰起头,“你……事情完了?”   还未走进就盈入鼻间的浓浓血腥气和目光扫到的他腰腹范围扩大的白色绷带止住了她脱口而出的“你最近去哪儿了?”   “啊,完了。”紫衣青年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问,“想我了没?”   “……”明明才见过两面你是如何如此淡定地向一个小loli说出这种类似于调情的话的啊?!   “噗……好了,逗你玩的。”毒哥看着面前的少女略显纠结的表情,笑着摇了摇头,“呐,这个给你。”   叶芷然眨了眨眼睛,看着递到她面前的又一支糖葫芦,伸手接过,“我上次就想问了……”粉衣少女纳闷地抬起头,“你哪来那么多糖葫芦?”   以现在洛阳城的萧条,就算走遍整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都不一定找得到一个卖糖葫芦的人吧。   “唔,我没说过吗?我借住的那个地方隔壁就住着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现在风声紧,他不敢出去,我就顺手把他的糖葫芦全买了。”   “风声紧”是这么用的吗?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洛阳被围已经好几天了吧?叶芷然默默地看着手里红艳艳的糖葫芦,亮晶晶的冰糖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噗……那个,这个是他刚做的。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它,我不会给你吃放了十几天的东西的……”   “……”是吗?叶芷然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扫视了一番对面俊美邪异的青年,目光在他风流邪气的眉眼间停了停,果断扭过头。   “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五毒帅哥无奈地扶额,“要不然我吃一个给你看看?”   “……不用了。”叶芷然犹豫了一下,还是举起手中的糖葫芦咬了一口。她就姑且相信一个性子风流的浪子对长得可爱的妹子大体还是会体贴一点的吧……   叼着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嚼了嚼,粉衣少女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把手中的竹签塞到对面的青年手中,“你先帮我拿一下。”   韩枭挑了挑眉,看着小姑娘低头在腰间的包里翻了翻,拿出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然后伸手递到他面前。   “呐,给你。”   “这是什么?”紫衣青年随手接过,打开。   “伤药啊,我们七秀坊特质的,效果绝对不比万花谷的差!”叶芷然咬着糖葫芦外面那层薄薄的冰糖,含含糊糊地道。   韩枭低下头看着盒子中摆的整整齐齐的青色瓷瓶,纤长的眼睫半掩,沉默了稍许,突然抬起头,唇角微扬,“你一直带着?”   “嗯。”粉衣少女乖乖点头,“我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你。”而且,就算遇到了,他又像上次那样转身就不见了怎么办?   狭长的眼睛流转过某些深邃的流光,韩枭唇角挑起一抹轻佻的笑意,“唉,真没办法……小妹妹,你对我这么好,我可是会后悔的哟。”   “诶?”   “后悔我刚刚告诉你我是开玩笑的……”紫衣青年弯下腰,靠近了身前的少女,声音温柔到近乎勾引,“果然,小妹妹你还是跟哥哥走吧,我带你回去看我们苗疆的蝴蝶泉哦。”   “……你够了。”叶芷然面无表情地伸手把他推开,看着这个突然切换了诱拐少女的渣模式的货,神情分外嫌弃。   韩枭哈哈大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我是说真的啊!仔细一看小妹妹你长得挺可爱的,下手要趁早啊!”   “……剑影留痕。”   “喂喂,我开玩笑的!”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一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这篇番外是看一个安史之乱视频被虐哭的产物,是真人哟,里面几个角色都找得好好!只不过,里面王遗风的cos是用的严宽版的叶孤城,我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毒哥的图片在这里 第81章 、剑三世界 安史之乱番外下 ...   “今天已经是洛阳被围的第十二天了。传说中的援军连影子都没有看到,城里到处传言说洛阳城守不住了。甚至有流言说洛阳留守的李憕大人想向安禄山投降。我上一次在天策府见过李大人,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是那样的人吧……”   粉衣少女抱膝靠在冰冷的石碑上,腰间的双剑解下来放在了手边,抬头看着洛阳城高远的天空,“不过,就算他想降,有你们李统领在,有天策府在,他也投降不了吧?”   天边飘过一抹浮云将阳光挡住了,带着寒意的风吹过将她垂下的几缕长发掠起。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有人在她身边坐下,磁性好听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叶芷然回过头,一身紫色破军套的青年微微屈膝坐在青石板地面上,一手搭在膝上,姿态闲适而潇洒。柔软的衣摆顺着他修长的腿侧滑下,腰间的银饰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   叶芷然眨了眨眼睛,看着坐在她身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天边的云彩的青年,突然开口道,“我一直想问……”   五毒帅哥回头看她。   “你为什么不穿定国套?”   韩枭的脸色瞬间变得很微妙,“你……”他的目光上下扫视了一圈身边的少女,目光重点在她胸前流连了一下,“你很想看我穿定国套?”   一句话说的九曲十折,意味悠长,叶芷然的脸唰地黑了,“一点都不想,谢谢!而且……你的眼睛在看哪里啊!”   “呵……”紫衣青年薄唇挑起一抹好看的笑意,懒洋洋的一手撑在地上往后一靠,“小妹妹,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我就穿给你看。”   “我都说不用了!”   …………   “说起来,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粉衣少女抬手整理自己被弄乱的头发的动作顿了顿,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很认真的道,“我叫叶芷然。”她伸手拍了拍身后的石碑,“这是我家青梅竹马,李丞夜。”   紫衣青年的目光落在那块巨大的石碑上,在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名字上一扫而过,最后在中间靠右的地方找到了那个名字。他微微点了点头,看着那个名字微笑道,“你好,你家妹子很可爱。”   叶芷然满意地颔首,然后就听到身边那个没节操的男人继续道,“所以我把她拐回苗疆你应该不介意吧?”   “……他,很,介,意!”叶芷然怒视他。   “呵……”紫衣五毒青年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头发再次弄乱。碎发垂下来挡住了她恶狠狠瞪向他的视线。头顶上传来的声线很温柔,带着一点罕见的认真,“呐,我叫韩枭,记住了哦。”   “没记住!”叶姑娘愤怒地跟他唱反调。   “哦呀,不要这么无情嘛。我可不想死后连一个记住我名字的人都没有呐……”有一瞬间,叶芷然觉得他的声音很悠远,带着和韩枭这个个体很不相符的落寞。扒拉着头发的手一顿,她迅速地抬手握住了他还在她头上作乱的手腕。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什么意思?”   韩枭颇有些感兴趣地拨弄着她头上小扇子状的头饰,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什么‘什么意思’?”   “你刚刚说的话!死后……”   “我比你大嘛,当然会比你早死啊。”紫衣青年不在意地勾了勾唇,放下手站起身。   “好了,我该走了,最近城里有点乱,像你这样的小丫头很容易被人拐跑的,早点回去把……”   叶芷然沉默地坐在原地看着他修长的身影越走越远,她突然有一种,也许,他再也回来不了的预感。那一瞬间,她忽然很想喊他回来。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眨了眨眼睛,粉衣少女有些茫然地想起,他今天没有给她带糖葫芦。   …………   “这几天城里越来越乱了,雪阳姐姐今天早上差点没有让我出门。好歹我也是公孙大娘的亲传弟子啊,怎么都这么小看我!”   “自从上次在这儿见到韩枭之后我好像就再也没遇到过他了,你说他又去哪儿了?为什么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从小我的预感就特别准,你上次出事的时候也是这样。这一次……我觉得它应该是出错了,你觉得呢?”   回去的时候,叶芷然又见到了之前遇到的那个七秀姐姐,她的脸色憔悴了很多,但是精神很好。右手臂上绑着绷带,似乎是受了伤。   叶芷然扬手跟她打招呼,然后站在街边叙了会儿旧,眼角的余光看到一堆人抬着什么东西往这边走过来。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瞬间变得沉默起来,任由身边的七秀姐姐将自己拉到一边。厚厚的白布罩在担架上,红色的液体顺着被染红的布角流到了地上。这样的情景这几天在洛阳城内几乎已经司空见惯,每一次看到,她心底都有一种隐隐的钝痛拉扯。   叶芷然低着头,几片紫色的衣摆在她面前划过,花纹有些熟悉。抬着尸体的那队人从她面前经过的时候,碰巧有一个青色的瓷瓶叮叮当当地从担架上滚落下来,撞在她脚边的碎石上。叶芷然盯着脚边的瓷瓶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叮当”的铃响划破空气,一枚银质的腰饰随着担架的起伏从盖着尸体的白布下滑出,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银色的光弧。在看到那枚银饰的一瞬间,叶芷然似乎听到了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脑海中一片空白。   “哟,小妹妹,在这儿站着发什么呆呢?”   “我说,你不如跟我回去吧?哥哥一定会对你很好的哟。”   “小妹妹,又见面了。”   “放心,我不会给你吃放了几天的东西的……”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我叫韩枭,要记住哦。”   “我可不想死后连一个记住我名字的人都没有……”   “韩枭……韩枭!”叶芷然挣开身边的七秀拉住自己的手,跌跌撞撞地朝那队越走越远的人扑去。没走几步又被人死死拽住。   “你放开我……韩枭,韩枭!”她发了疯一般在身后的人手中拼命挣扎,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抬着担架的那队人消失在街头拐角,泪水在拉扯间流了满脸。她还待挣扎,后颈突然一疼,眼前迅速地黑了下去。   “曹将军……”粉衣七秀看着倒在天策女将军怀里的少女,目光中划过一丝了然和伤痛。看她的表现,刚刚过去的……应该是她认识的人吧……她想起了刚刚得知消息赶到这里来的自己。   曹雪阳看着怀里满脸泪痕的小姑娘,叹了口气,将她拦腰抱起,“我先带她回去。”   “是。”七秀姑娘点了点头,“我晚上就去看她。”   曹雪阳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去。   叶芷然醒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   日暮西斜,她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着红得像血光的残阳透过窗子泼洒进房间。   韩枭死了。   那个带着酸酸甜甜的糖葫芦笑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五毒大哥哥,也像他突然出现那样,永远消失。除了一个名字,再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这不是第一次了。从安禄山率军围城的那天起,洛阳城里每天都在死人。不,甚至是从更早的时候起,李丞夜的死只是一个开始,她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变成城东石碑上那些冷冰冰没有生气的名字。死亡讣告接踵而至,她也从最开始的痛彻心扉,变得越来越麻木,最后直至崩溃。   韩枭的死,就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叶芷然看着端着一碗粥走进来的曹雪阳,怔了怔,下了床走过去。   “雪阳姐,我来吧。”   少女接过粥,认真地开始吃饭。一点胃口都没有,只能努力地把食物往胃里塞的结果就是吃得有些想吐。掌心悄悄地按在胃部,叶芷然安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天策府的杂役走进来把东西收走。   “胃不舒服?”曹雪阳在她身边坐下。   叶芷然眨了眨眼睛,抬起头,露出了一个乖巧的微笑,“没有啊,就是刚刚吃快了一点吧。雪阳姐你去忙吧,我没事的。”   红衣女将军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发心。乌黑的长发没有挽起只是随意地披在纤瘦的肩上,衬着她身上白色的衣服显得坐在床边的少女分外单薄柔弱。   曹雪阳沉默了片刻,斟酌着开口道,“今天那个……是你认识的人?”   “……嗯。”叶芷然默默点了点头。   敛眸思考了稍许,曹雪阳轻声开口,“今天送到南城灵堂的那批人还没来得及火化。”   叶芷然猛地抬起头。   “你如果愿意……可以乘现在去看看他……”   …………   晚风在夜里呼号,长发在急速移动中被风掠起,一身白衣的少女踩着七秀顶级轻功水榭花盈在空荡的大街上急速掠过。   城南的灵堂前,几个一身灰衣的杂役还在整理堆积在门外的担架,看到一阵风般冲过来,长发披散的少女,皆是一愣。   “……我来找人,今天送过来的那批人是在这里吧……”   中年杂役了然地点头,指了指靠南的那间房。这样的事他们已经遇到过很多次了,都是想趁着火化之前来见见亲友最后一面的。   前线的战事越来越严峻,说不定什么时候,洛阳城就破了。能够将战友的尸体抢回来已经是勉力,分不出人手将他们一一收敛安葬。虽然是冬天,尸体也不能就这样放着,火化,是唯一的办法。这样等战死的将士亲友来了之后,还能将他们的骨灰认领回去安葬。   昏暗的房间中有些阴森,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子只照亮了墙壁边沿一小片。房间中,大片的尸体安放在一起,虽然是冬天,暂时还没有腐臭味,但是浓厚的血腥气充斥了整个空间,屋里的味道并不好闻。   叶芷然穿过一排一排简陋的床架,最后,在靠右侧盖着白布的一张灵床前停下。白天看到的那块布还盖着,布料一角已经被血染透,在房间里微弱的光线中呈现出一团浓黑。   叶芷然的手指有些颤抖地伸了出去,指尖碰到盖在尸体上的粗糙布料,又立刻像触电一般收回。   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呐,你是骗我的是吧?”   “据说你是五毒教这一代最出众的弟子之一,你很厉害的对吧?很厉害的人,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你起来好不好,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你让我记住你的名字我都记住了,你就听我这一次好不好?”   “你不是还说要带我回苗疆吗?我告诉你我姐姐是叶芷青哦,她是整个大唐最顶尖的美人,我跟她长得那么像,我以后长大一定也会是个大美人的……你再不起来,如果我以后跟别人跑了,你就亏了哦……我是说真的,你亏大了哦……”   “我都好几天没吃到糖葫芦了,今天吃饭都没胃口,你起来我们去找你隔壁家的那个老爷爷去买糖葫芦好不好?”   “你说过要带我回苗疆看蝴蝶泉的,上次丞夜答应我要带我去,结果他食言了,你不能跟他学坏啊……虽然你已经够坏了,但是只有这一点绝对不能学……”   “你跟我说句话好吗?这里很冷啊……”   “韩枭……你不要……跟李丞夜那个笨蛋一样啊……”   …………   刀光血光漫天,喊杀声几乎震破耳膜,军鼓的急响中,血液飞溅,不断有守城的将士和身穿各色门派服饰的弟子倒下。这就是叶芷然在踏上城门的时候眼中看到的画面。这宛如修罗战场的冲击性画面让她脚步一软,差点倒下。还不等她适应就看到一个刚刚爬上城头手持长刀的叛军面色狰狞地扑向了一个天策府的将领。目光一凝,手指在腰间拂过,叶芷然条件反射地抽剑冲了上去。   “谢谢……小心!”   还未站稳,粉衣少女就被她刚刚救下的天策头领一把拽住拉在怀里迅速转了个身,一道流箭沿着她的手臂擦过,钉入了她身后的城墙里。   “谢谢……”叶芷然抬头朝他笑了笑,身边的天策在看到她的脸后,目光一凝。   “你……还没成年吧?”   粉衣少女微愣地点了点头,就看到天策将领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到底是谁把你一个小孩子带上战场的?!”   “……是我自己要来的。”   天策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怒斥道,“胡闹!这是你能玩的地方吗?!”   “我……”叶芷然张了张嘴正要辩解,眼角的余光突然掠过一道寒芒。“小心!”她立刻拽住身边的天策后退一步,长剑迅速往下一挥,将几只飞过来的箭矢懒腰斩断。   “该死!”天策将领回头环顾了一圈城墙,爬上来的叛军越来越多,靠西的城墙处几乎已经快被占领。他眉头紧皱着,扬声怒吼道,“天策将士何在?!压上,快点给我压上,把这群龟儿子给我赶下去!”   “你,立刻回去!”   “我不要!”   天策将领正要往前冲的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瞪着她,“这里是战场!不是给你玩的地方!”   “我知道这里是战场!但是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我是公孙大娘的嫡传弟子,剑法在整个七秀坊都能排的上号,你凭什么一定要赶我回去?!   红衣天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不耐烦道,“你给我听好!我不管你的武功有多好,也不管你的剑法有多深奥。就算你的剑法能将我们李统领挑下马,你也得给我回去!只要我们这些大人还在,我就绝不会让你这样的孩子上战场!我泱泱大唐,还没沦落到要没成年的小孩子帮着守城的地步!那边那个七秀,把她带下去!”   叶芷然瞪着眼睛还待说话,一个纤细的身影在她身边闪现。之前在城里遇到的那个七秀姐姐伸手拽住她,抱歉道,“李将军,对不起,我这就把她带下去。”随即不顾叶芷然的挣扎,硬是把她拉下了城楼。   “放开我!为什么不让我上去?”她已经,再也不想像之前那样永远只能呆在后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友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被人从城楼上抬下来,那种无能无力的悔恨,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如果她真的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也就算了,可她明明,就手握着整个大唐顶尖的剑法啊!   “我又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为什么一定要我待在后方?我的武功明明比姐姐你还要好不是吗?!”   拉着她的七秀微微一怔,沉默了下来。叶芷然挣扎的动作微顿,察觉到自己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地说错了话,她有些窘迫地安静了下来。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粉衣七秀抬起头,浅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芷然你不是那个意思……而且,其实你说的也没错,芷然你的武功的确比姐姐要好……”   “苏姐姐……”   “我的师傅是萧姐姐,其实说起来,我还要喊芷然你一声小师叔。”似乎是想起了瘦西湖边的家,粉衣七秀的目光变得柔和,“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在七秀坊的时候,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   “芷然……”她低下头,盯着身边少女的眼睛,神情认真到郑重,“你是我七秀坊建派以来天资最为出众的弟子,于剑法上的悟性万里挑一,就连几位师叔都不一定能比得过你。你是我七秀坊未来的希望,绝对不能死在这个战场上!”   “芷然,你要好好地活着,活过这乱世,将我七秀坊的传承在大唐长长久久地延续下去……”   …………   十二月十二日,安禄山叛军从洛阳四门攻入城中,东都失陷,洛阳城破。   “我们在北门再拖延安禄山叛军一段时间,这群孩子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带着他们突围出去!”洛阳城外,天策府主李承恩拍着手下将领的肩,“这些孩子,都是我们大唐江湖未来的希望,绝对不能让他们折损在这里!”   “是!末将愿立军令状!纵我身死,绝不会让他们有一丝一毫的危险!”一身定国铠甲的军爷单膝跪地,朗声应道。   叶芷然披着一袭灰色斗篷站在十几个少年少女中间,她也是那些“绝对不能有丝毫损失”的“未来希望”一员。之前还不知道,原来各大门派不顾长辈命令偷跑出门派驻地来洛阳祭奠友人的熊孩子远远不止她一个。她该说天策基友遍天下还是说我泱泱大唐江湖果然遍地和谐?   能够在家里长辈严防死守之下偷跑出来的,天资武功必然都不一般。这些熊孩子无一不是各大门派的天才,其中有好几个还是内门核心弟子,甚至是被当做下一任掌门培养的人物。唔,其中就包括了叶芷然。   当初洛阳被围,这群未来之星们全部被困在了东都,让天策府主李承恩阁下伤了不止一点脑筋。如今洛阳城破,天策府大军马上要和安禄山叛军正面交锋,这些孩子再留在军中会相当危险,他只能安排手下将领带人将他们全部送出去。   而这一次带队的人,碰巧还是叶芷然认识的,就是当初在城墙上拦着她不让她上战场的那个李将军。   翻身上马,马蹄高扬,嘶声长啸间,叶芷然回头看了一眼洛阳城高高耸立的城头。那里天策府的旗帜已经被取下,盯着那个在风中飘扬的“安”字,粉衣少女眸光暗了暗。东都,李丞夜,姑娘我一定会回来的!   …………   李姓将军带着他们从南门突围,此时安禄山十万大军已经入驻洛阳。东都失陷之后,洛阳周围的险要关卡形同虚设,且后有河南尹达奚珣投降安禄山。短短三十五天时间,黄河以北的大片江山,全部落入了安禄山手中。   残阳如血,叶芷然安静地躲在一棵高大的树木之后,目光扫过身边的军爷腰侧又开始渗血的伤口,眸光中染上重重忧虑。他们如今正避退入一处密林之中。河边地区失陷得太快,他们从洛阳突围而出之后,还没有来得及过河,就被安禄山的叛军追上来拦截在了黄河以北。河南尹达奚珣望风而降之后,来追击他们的叛军越来越多。随行保护他们的天策将士和洛阳守军战死的人也越来越多。当初立誓要打回洛阳的豪情,在一次次和叛军的交锋,己方战士的折损中渐渐消磨。本心未灭,但再如何的豪情壮志也必须向现实低头。   如今黄河就在眼前,然而他们,似乎已经过不去了……   “李将军,我们过不了河了,对吗?”   李诚吐出嘴里叼着的草叶,斜睨她一眼,按了按她的头,“小孩子想那么多干什么?老子说会把你们送回去就一定会做到!”   “李大哥,你不要再骗我们了。从洛阳城出来的三百将士如今只剩下十几人,黄河边沿巡逻的叛军昨天又增多了……李大哥,我们不是小孩子了!”   天策将军的放在她头上的手微微一顿,沉默了下来。   坐在一旁盘膝打坐的纯阳小道士和靠在树旁闭目养神的藏剑少年抬头看了过来。万花的小loli拉着身边师姐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少林的小和尚双手合十轻轻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明教loli抱着手中的刀低下了头。   “呐,李大哥,我们……可能会死在这里,对吧……”   “切,如果真的要死,爷宁愿出去跟那群王八蛋打上一场再同归于尽!杀一个够本,杀两个爷就赚了!那边那个藏剑,你说呢?”红衣烈烈的天策小将嘭地一声将手中的长枪插入土里,斜睨着树下那只小黄鸡。   “哼……”藏剑少年随手将身后的重剑抽了出来,“少爷我既然出来了,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这几天躲躲藏藏的,真是受够了!还不如出去大战一场来的痛快!”   白衣纯阳低头轻笑,“无量天尊,国危如累卵。大丈夫生于此世,当执三尺之剑,驱宵小,逐叛逆,生且不惧,何畏死乎?”   万花少女摸了摸身边师妹的头,“当初从万花谷出来的时候,我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了。在万花谷见惯生死,如今终于轮到我自己了。最多不过一死,我从来没有怕过,师妹,你怕不怕?”   还只有十几岁的小孩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坚定道,“我不怕!”   “阿弥陀佛,恒清今日在此立誓,叛出佛门,以杀止杀!”   “李大哥,我大唐的江湖儿女,要死,也只能死在战场之上。”叶芷然抬起头,笑着看着身边的天策将领,“下令吧,我们冲出去。前边不远还有一处村落,我们如果再不出手,那里的百姓就要遭殃了。”   “你们……”天策将军顿了顿,目光复杂地在这群少年少女身上一一扫过,“前方安禄山的虎狼之师至少五千,此去之后绝无生还可能,你们当真不惧?”   “李大哥,还说这些屁话干嘛,再不走那群王八羔子都要走远了!”红衣天策小将随手将长枪拔起,眼中的目光充满了跃跃欲试。   “呵……罢了。”看着周围的少年少女们鄙视的眼神,天策将军轻笑一声,扬起手中长枪高声喝道,“我天策将士何在!”   “在!”   “随我披挂上马,与敌军……决一死战!”   “是!”   烟尘滚滚,兵马嘶鸣中,一句明教少女的呢喃,消散在了寒风里。   “焚我身躯,熊熊圣火。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这章才是真虐…… 第82章 茶棚   已是严冬。天气连着阴了大半个月,轻飘飘的大雪将整个天地染成一色素白。屋檐上堆积起来的雪层足有三寸厚,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冷。   峨眉山脚的茶棚,茶棚的店家搓着手蹲在炉子旁边取暖,时不时地朝门口那一堆江湖人围坐的地方看上一眼。连着下了好几天的大雪,直到今天早上才堪堪露出一点要停的意思。厚厚的雪层昨日儿差点没把棚子都给压塌,这天气更是冷得几乎要将人手脚都冻掉。   小二提着茶壶走过来,将将近空了的茶壶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叔,前几桌客人的茶都续满了。”   老人点了点头,看着小二冻得有些发青的手,挪了个位置,“好了,过来歇歇吧。”   “欸!”小二利落地跟着顿了下去,把冻得冷冰冰的手放在炉子前慢慢烤着,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门口的那一堆江湖人,他扭头小声对身边的老人说道,“这天冷成这样,那边那群爷是发了什么疯,非得把门口的帘子拉着,这冻不死人呐!”   老店家扭头看向门口,围在门边的桌子上那一群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的江湖人里有一两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他立刻一巴掌拍上了小二的脑袋,“胡说什么呢!”看着侄子缩着头一头雾水的样子,他把声音低了低,小声道,“他们不怕冷。”   “啊?”这世上还有人不怕冷的?明显涉世不怎么深的小二有些不明白。   “你看往年在我们这儿来来往往的峨眉派弟子们,哪个不是大冬天的就穿着薄薄的一件衣服就风里来雨里去地。江湖人都不怕冷。”   “哦……”小二还是有些似懂非懂。   注意到门口那几个人似乎又朝这里看了一两眼,老人立刻压低了声音,“别说了,蹲着烤火吧……”   老店家跟江湖人打交道的次数不算少,知道他们的耳目都特别灵敏,他们在这里隔得远远地说话,估计门口那堆人都是听得到的。一阵冷风从大开的门帘外吹来,他缩了缩脖子,不再开口。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还未看到马车的影子坐在最门口那张桌子上的几人就“唰”地一声站起来,疾风般冲了出去。其余几张桌子上的人虽明显不是跟他们一路的但也站起身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在远远看到马路中间出现的人影的时候,驾车的马夫就“吁”了一声将马车停下。车子的门帘被掀开,一个身着白色峨眉派弟子服饰的少年从车上跳了下来,扫了一眼紧张地站在马车前看着他的几人,朗声道,“你们是司徒竞的朋友?”   “是……不知道家兄他……”一位二十多岁的蓝衣青年走上前拱了拱手,言语中颇为急切紧张。白衣少年微微侧身拉起马车门帘,“人没死,叶师姐已经给他简单处理过伤口了,性命危险是没有的,你们带回去好好医治一下吧。这车可以先借你们,但是车夫你们就要自己找了。”   “谢谢……”几个人立刻走上前去,一人道着谢将灰衣马车夫从位置上替换下来,另外几人动作轻巧地钻进了马车里查看车里面男人的伤势。刚刚开口的蓝衣青年还留在车外和峨眉弟子说着什么。   几乎在那辆马车出现的瞬间,茶棚里的人注意力立刻都集中到了它上面。及至白衣峨嵋弟子那番话出口之后,茶棚中像炸开了窝,议论声嗡嗡地能够从棚子里面传到外面。   “啧啧……这是这个月第八个了吧!”   “司徒竞在江湖上也是用剑的好手,一手迅雷剑在整个江湖都排的上号的,没有想到还是败了……”   “……在江湖上排的上号又怎么样,也不看看叶掌门是谁教出来的……独孤一鹤和叶孤城,啧啧,当年在南书房的那一战只恨没有机会能够亲眼一观……”   “……今天这一个也是用马车送来的啊。最开始还有几个能够自己走下来,如今……叶掌门下手真是越来越狠了……”   “……成天见儿地有人来挑战,换了你你不烦?”   “……也是。”   “……人心不足啊,真以为人家叶掌门是好欺负的吗……”   诸如此类的议论声不绝于耳,站在马车外的蓝衣青年脸色涨得通红,“唰”地一声抽出腰间佩剑,遥指茶棚中的众人,“你们说什么!”   棚子里面的议论声安静了一瞬,接着又旁若无人地继续起来。站在马车旁的白衣峨眉弟子眼睛眯了眯,缓缓开口道,“司徒公子,令兄的伤虽有叶师姐处理了一番,但也还需及时医治……”   “好了阿铮,跟他们啰嗦什么,赶紧上来!”从马车里探出一个人头,看了一边的峨嵋弟子一眼,出声训斥道。   司徒铮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朝身边的白衣少年点了点头,翻身上了车。   马蹄声渐渐远去,白衣峨眉弟子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的马车,淡淡挑了挑唇,转身离去。这次的人还算识趣,没有真的在峨眉山脚就跟人打起来。如果真打起来了,几位师兄师姐就不会拦着自己出手了吧?师姐命他送人下山,表面上的礼貌他是做到了,但是心理上却并不服气。刚刚那人说的话也是他想说的,还真是……真当他们峨眉派的掌门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吗?!   这个江湖上,永远都不会缺少为了出名不顾一切的人,而挑战六大门派的掌门人无疑是成名最快的方法。在叶芷然继承了峨眉派掌门的位置之后,她几乎是立刻被一大群人盯上。在他们眼里,新任峨眉掌门就是再天才,年龄太轻武功又能高到哪里去!一个十八岁的峨眉派掌门,无疑是成名的最好的踏脚石。想出名的人几乎是疯了一般一波一波地向峨眉山涌来。人数最多的时候,峨眉山下几乎排起了队,也算是叶芷然继位后的一大奇景。   只不过,这些想成名想疯了的人注定是要失望的。他们忽略了,天才这种物种有时候根本就是不能以常情来预测的,特别是在她身边有两个当世顶级剑客指导的时候。   无论峨眉山脚来了多少人,最后没有一个达成了目的,反而成全了新任峨眉掌门的赫赫威名。而不知道是不是被连绵不绝地来挑战的人弄烦了,峨眉掌门出手也越来越重,从最开始的点到为止到一旦出剑必然见血。虽然不会让你缺胳膊断腿但是需要躺床上养个大半年的重伤却是常事。来挑战的人也没脸抱怨什么,毕竟决战之下刀剑无眼嘛。比起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至少她没让人死不是?   眼看着那辆马车渐渐离去,茶棚里的江湖人看着没有热闹看了倒也爽快,扔下茶钱就一个一个地离开了。本来他们今天聚集到这儿也有一半的目的是来看看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司徒竞对上信任峨眉掌门,决斗的结果是不是会有什么改变,哪成想司徒竞依然是败了。仔细想想,这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结果?   最后一个江湖人放下钱离开,小二立马窜上前把门帘拉上,转身松了口气。   “终于走了,我刚才差点以为他们会打起来。打也就算了,就怕他们打得兴致高了把咱们铺子也掀了。”   老店家慢悠悠地起身抄起旁边桌上的烟杆,“不会的。”   “叔,江湖人可不讲道理!”   “再不讲道理也要看看在哪里。”老人慢悠悠地吐了口烟,“这里可是峨眉山脚。”   开茶棚有时候真的是一件非常危险的活计,在这个一言不和就能够大打出手的江湖,江湖人闹事往往都是不分地点场合的,作为武侠世界必备元素之一,茶棚的出事率是往往是最高的。踢翻了椅子打烂了桌子,甚至更有甚者把你的棚子都给拆了,有风度的也许还会留下点银子权当赔偿,但打了个酣畅淋漓之后扬长而去的却往往是更多。没武功没势力的小老百姓遇到这种比流氓还可怕的江湖人真是哭都哭不出来。   这样的事情老店家听说过不止一桩了,搬来这里之前曾经也遇到过。幸而他现在所在的峨眉山脚这样的事情倒是很少。峨眉派不准江湖人在自己的地盘闹事,打架可以,敢扰民?有多远滚多远呆着去吧!   曾经就有一次遇到几个江湖“少侠”在茶棚里一言不和差点打起来,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碰巧在场的几个峨眉弟子拎着扔了出去。说话还特别毒,“都说了在我峨眉派的地盘不准闹事不准扰民,你这是没把我们峨眉派放在眼里还是没把我们掌门放在眼里?!”   “……”峨眉派百年大派就不用说了,你们掌门……谁敢不把你们掌门放在眼里啊!   彼时,峨眉派的叶掌门还没有将前来挑战的江湖少侠江湖前辈们像割麦子一样一茬一茬地割,但是她在峨眉山脚扔了一块解剑岩的事却已经传遍江湖。   如果是峨眉掌门继位仪式白云城大管家前来为他们城主求娶叶芷然之前,她这样的行为也许会被人以为是心虚畏惧了,可是在那之后嘛……那妥妥就是情侣吵架的节奏啊有木有!原本人们预想中的江湖两大势力之间必然会结下仇怨,武林即将掀起的腥风血雨,生生给她扭转成了情侣之间吵架闹别扭。尼玛突然就武侠悬疑转浪漫言情了有木有!等着看热闹的人想吐血了有木有!尼玛敢不敢给力一点啊叶城主,叶掌门!   拥有如此歪楼能力的叶芷然掌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非一般的强大。   然而无论如何,叶芷然在峨眉山脚扔了一块解剑岩生生将剑仙大人挡在门外这也是事实。那块石头几乎要成了峨眉派的著名名胜,每一个来峨眉山的人看向它的目光都分外复杂纠结。它的存在表面上号称是学习武当派的先进经验,但是实际上嘛……知道内情的人唯有表示:呵呵……   这种嚣张到连剑神剑仙的面子都敢不给的女人,谁敢不把她放在眼里?!不怕人直接出剑把你给剁了啊!   闹事的两个所谓少侠灰溜溜地跑了,至此之后再没有人来茶棚打过架,而从来对江湖门派弄不明白的老店家第一次记住了一个门派的名字。   虽然老人依然搞不清江湖人口中的正邪之分是什么,但是看着几个峨眉弟子留下茶钱说说笑笑地走远的背影,他想传说中的名门正派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第83章 、藏剑   送走了本月最后一批不请自来的“客人”,白衣峨眉弟子楚言拍了拍手,施施然地带着车夫回了门派。一进大门就看到自家一身白衣的师姐站在不远处的古松下远远看过来。   白衣飘飘,身姿纤细的美人腰佩长剑,站在一色素白的天地间,身后的古松是皑皑白雪中唯一一抹苍绿。半明的天色间,白衣美人眸如秋水,淡淡抬眼看来颇有点一眼万年的味道。   如果楚言是个青春期的热血毛头小伙子,正处于春心萌动的时期,说不定就一见钟情什么的也不是没可能。然后就此谱写出一出同门师姐弟之间荡气回肠,波澜曲折,虐恋情深……,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的爱情恋曲,给峨眉派众弟子即他们掌门之后再添上一段波澜壮阔的爱情传说……   嗯,你没猜错,那个掌门就是指的他们现任掌门叶芷然。很少有人能够在她活着的时候就能成为传说,而如今,叶姑娘做到了……拿到这个多少武林德高望重的前辈们努力了一辈子都没有达成的成就,新任传说级人物叶芷然掌门唯有表示:呵呵……   嘛,扯远了。楚言在看到自家师姐白衣飘飘地站在树下等着他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低头道,“师姐。”   “刚刚那个人已经送走了?”   “嗯。”   听出自家师弟语气中的不情不愿,白衣峨眉女弟子颇为好笑地摇了摇头,“你这是怎么了?不就是让你送个人么,这么不情愿?虽然往日这些事情都是交给外门弟子去做,但是这一次来的人身份不同,让你去是看重你……”   “不是因为这个!”楚言猛地抬头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是因为这个才……才不高兴。我也没有不情愿,我只是,只是……”   “只是觉得明明是上门找麻烦的,却还要帮人医好伤,再好声好气地送他走,感觉憋屈了?”   白衣少年扭头轻哼了一声,神色间带了些少年人特有的愤慨。   峨眉女弟子浅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毕竟还是小孩子。“这只是一个姿态,显示我们峨眉身为百年名门的气度。但是实际上……你真以为之前那些能够好好走下山的人真的一点伤都没受?”   楚言有些愕然地抬头看她,眼睛微微睁大,随即像是想起了些什么,有些迟疑道,“掌门她……”   “掌门真要下手对付人,怎么会摆在表面上让人看出来。”峨眉女弟子唇角微勾。那个掌门小师妹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她看着长大的,从小就不是会吃亏的人。她真要整人,从来不会让人察觉出丝毫蛛丝马迹,几位师兄小时候可没少吃她的亏,偏偏还一点都没意识到……不过,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叶掌门和那个她扔下一块解剑岩明晃晃的向整个江湖昭示她看他不爽的白云城主叶孤城之间的真正的关系嘛……所有了解叶芷然本性的人表示笑而不语。   表示受教了的峨眉小师弟恍然点头,然后用一种“你们真是太黑了”的目光谴责地看向自家师姐。白衣美人温柔地笑了笑,“而且,这一次也跟之前的情况不一样。司徒竞身为整个江湖上都排的上名号的剑客,根本不需要来踩着一个六大门派的掌门来成名。他此次前来是真的来向掌门讨教剑法的……这也是好事。”说明叶芷然的实力已经开始逐渐被整个江湖顶尖一层的人所重视。   白衣少年微微点头若有所思,峨眉女弟子抬眸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笑着道,“好了,别在这儿站着了,刚刚接到掌门通知,让我们三代以内的弟子到玄真观前集合,她有事情要宣布。”   “唔,掌门有什么事吗?”楚言一边向前迈步,一边想着些什么有些走神。   “好像是……掌门突有所悟,又要闭关了……”   是的,叶芷然姑娘又要闭关了!七秀的剑法本就是以阴性内力伤人,打架的时候弄出几个表面看不出来实际上伤死人的内伤出来实在是太简单了。但是每天这样一批一批地教训人也是很累的好么!姐又不是个BOSS每天戳在峨眉山玄真观等着你们一批一批地组团来刷声望,掉落豪侠令若干,夺得“名震武林”成就。就算是个BOSS也要抗议了好么!   正好,在和司徒竞一战之后,也不知是量变引发的质变还是接触到剑道完全不同的人之后所获得的灵感,叶芷然还真的于剑法上有所得了。于是,在将整个江湖搅和成一锅沸水,将全江湖的目光吸引到峨眉山之后,叶掌门潇洒地一甩手宣布,姐不跟你们玩了!   任性的掌门大人宣布了闭关,甩手将偌大一个峨眉扔给了自家师兄师姐。被拜托处理峨眉内务的张英风在无奈之余想起自家小师妹被接连不断的江湖人烦得几近抓狂的表情倒也颇为好笑地答应了。   闭关无日月,等到叶芷然出关,她突然发现世界变得不一样了……峨眉山上出现了一个全新的物种!   “这……这是什么?”看着自家三师姐怀里那只被包得圆滚滚的团子,叶芷然伸出的芊芊玉指抖了抖,神色愕然。   “这是你三师姐的宝宝啊,你还没见过吧……你那是什么表情!”站在孙秀青身边笑着看着她逗小婴儿的叶秀珠抬起头就看到自家掌门小师妹瞪大了眼睛,神色惊诧间还带了些见到了神迹的感慨,霎时间有些无奈。   当然必须感慨啊!叶芷然眨了眨眼,盯着三师姐怀里那只闭着眼睛睡得很香的乖团子,小心地走近了两步。这就是西门吹雪的儿子啊……她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轻轻靠近小婴儿白白胖胖的脸,白皙葱嫩的手指在将近碰到他的时候停了下来。粉衣少女一脸期盼地抬起头,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长开的凤眸波光流转,“呐,师姐,我能摸摸他吗?”   孙秀青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师妹。自京城一事了结之后,接任了峨眉掌门位置的叶芷然原本飞扬肆意的眉眼间多了几分沉静,行事间也比往常沉稳了许多。她在峨眉掌门继任仪式上见到她的时候虽欣慰于师妹的成长,但也为她成长背后所遭遇的事而感到心疼。如今见她终于又有了一丝小时孩子气的样子,孙秀青自是欣然。   “呐,给你抱抱。”   “诶……诶?!”   怀里突然被塞进了一只软软暖暖的团子,叶姑娘手忙脚乱地一边护着团子,一边抬头看自家师姐,手臂都僵硬了。似乎是感觉到有些不舒服,睡梦中的团子瘪了瘪小嘴,淡得几乎没有的眉微微皱了皱。   “怎……怎么办……师姐,他好像要醒了……他,他会不会哭啊!”怀里揣了一只定时炸弹,叶芷然抬头看着自家师姐,欲哭无泪。堂堂峨眉掌门大人几乎要被自己怀里那只团子急哭了,天知道她面对团子的老子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惶恐过!   “诶……你别那样抱啊,来我教你……”孙秀青好笑之余,走上前纠正自家小师妹的姿势,几经折腾之后,团子似乎终于满意了,咋了咂嘴,小小的眉目舒展开,又沉沉睡去。   “呼……”警报解除,叶芷然终于有心情来观察一下怀里这只剑神之子。出生没多久的小婴儿眉眼还未长开,眉目极淡,但也能看出其五官极其精致。父母都是美人,这只团子的基因显然也相当良好。   “这只……起名字了吗?”   “还没呢。”   “这都大半年了吧,让姐夫给起一个呗。”西门这个姓还是挺好取名的,只要不叫西门庆,西门子,西门无恨,其他的字眼组合在一起应该都挺好听。   没有回应。叶芷然疑惑地抬眸,错眼间看到师姐的表情淡了许多。她微微蹙眉,终于感觉到有些不对。   上一次孙秀青来峨眉是因为她的继位仪式,身为独孤一鹤的嫡传弟子,新任掌门的师姐,她必须到场。那时还是她生完孩子没多久,如今没过半年,团子连话都还不会说,近来峨眉派也没什么大事,按理她现在应该是在万梅山庄忙着照顾宝宝,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峨眉山,还把孩子也带上了?   联想到原著中孙秀青的结局,叶芷然心中猛地一跳,她有些迟疑地出言试探道,“师姐,你和姐夫……”   偌大的房间中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孙秀青纤长的眼睫半掩,神色变得极淡。叶芷然猛地转头去看自家二师姐,就看到叶秀珠轻轻地摇了摇头,方才的欣愉之色褪去,只余下淡淡的怆然和感伤。她心底一凉,到头来,难道结局还是未变么……   “……西,门,吹,雪!他竟然敢……”粉衣少女猛地站起身,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开口,周身的气势节节攀升,几乎压抑不住心底的怒火,杀伐之气渐渐逸散。正在此时,怀里突然传来一声“哼唧”,临近暴走边缘的叶芷然微微一怔,终于想起自家怀里还抱着一只幼小生物,立刻慌忙地将席卷房间的杀气收起,手忙脚乱地拍了拍怀中的团子。得到安慰,团子很乖地又继续睡去了。   被这么一打岔,叶芷然爆棚的怒火压抑了些许,她低着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小婴儿不再说话。倒是孙秀青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看到自家师姐师妹都是一副阴郁的表情,忽的一笑,“你们都是怎么了。芷然好不容易出关,剑法大成,我们应该高兴才是。今天不是来商量给她开宴庆祝的吗,都这幅表情干什么?”   “三师姐……”叶芷然张了张嘴,抱着团子的手微微一紧。   一直抱着剑沉默着站在一边没有开口的马秀珍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眉间微蹙,“他欺负你了?”   孙秀青微微一怔。   叶秀珠握住了身边已经成长为女人的姐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开口,“师妹,我们峨眉派从来不会怕任何人。”   叶芷然用力点头,没错,剑神算个毛线啊!剑仙她都惹了,再加一个剑神又怎么样,我们堂堂大峨眉派hold得住!   石秀云此时并不在峨眉派,倘若她也在,此时必然已经跳起来直接冲到万梅山庄向堂堂剑神下战帖了。   “你们……”孙秀青唇角动了动,纤长的羽睫微颤,手指慢慢收紧握入掌心。房间中一时安静了下来,有鸟雀振翅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良久,她忽的抬眸一笑,“他没有欺负我。”   “师姐……”   “是真的没有。 他其实,一直都对我很好。”   叶芷然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看着孙秀青一袭浅色长裙坐在晨光中,之前被挽成妇人簪的长发已经放下,唇角的笑容柔和而安然。   “感情的事情从来都没有谁对不起谁。他没有对不起我,他只是不爱我了。”   “早在和他在一起之前,我就已经预料到这一天。如今它真的到来了,我亦能安然接受。这天下间能够有缘遇到自己心慕之人,又能够有幸与之在一起的能有几人。我遇到了,我也如愿嫁给了他。虽然只有短短几年,但是……已经够我一生去回忆。”   “更何况……”她目光柔和地看向叶芷然怀里那个团子,“我还有孩子,还有你们这些姐妹。”   “上天已经厚待我至此,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不幸的那个……更没有任何抱怨的理由。”   “师姐……”叶芷然茫然地看着她,目光迷惑,“你……不恨他吗?”   孙秀青含笑摇了摇头,“我爱他,也许,以后会变成爱过……但是我不会恨他。”她微微歪头轻笑道,“毕竟,他没有对不起过我,不是吗?”   叶芷然的目光慢慢落到了自己怀里那只团子身上,小小婴儿不懂大人的烦恼,依然睡得很香。她有些茫然,又好像理解了些什么。其实,她的处境和师姐有些相似,倘若有一天,叶孤城也如此时的西门吹雪一般,眼里再没有她的存在,她又该如何?她……能够看得如师姐一般清明吗?   叶芷然的感伤自身还没完,脑海中突然“叮”了一声。这阔别已久的系统提示声,在打断了她的思绪的同时愣是让她半天没回过神。这是……怎么了?系统君不是在她当上峨眉掌门之后就神隐很久了吗??   “系统更新完毕,自动检测开启。”   “……”这么久不见原来您老人家去更新去了么,还真是……与时俱进。叶芷然嘴角抽了抽,突然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起。   “检测到主线前置任务进度完成,世界任务开启。”   ……等等,什么叫做前置任务?她奋斗努力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get了一个名动四方的成就,你现在告诉她其实她完成的才是一个前置?!   “世界任务:唐时明月。光复盛唐武林辉煌,恢复武侠传承。让盛唐武林十大门派重现世间。请选择接受。”   “……”妈蛋,你都不给个拒绝的选项的吗??!!   “请选址接受。”   “……接受。”   “叮。自动检测出宿主身边有合适传承载体,资质评判——绝世。适合门派——藏剑。请为载体命名。”   叶芷然瞬间呆了一下,然后第一反应就是回头往后看。诶?二师兄和三师兄不在这里啊,系统说的是谁?在这里的几位师姐包括她都是被系统划入了七秀的门派范围,那个“合适载体”当然不可能指的是她们。那么,这个房间里,活的,能够称之为“人类”的生物,就只剩下……她默默地低头看着自己怀里那只团子。   ……呵呵。   混蛋,系统君你的眼睛要不要这么毒!西门吹雪和自家师姐的儿子,资质能不好吗?!特别是……藏剑。   叶芷然开始默默思考,如果西门吹雪知道自己把他儿子养成了一只二货黄鸡会不会在他每年的追杀目标上加上现任峨眉掌门的名字……   低头思考了片刻。孙秀青正奇怪小师妹怎么不说话了就看到粉衣少女抬起头,一脸郑重地开口问道,“师姐,你和西门吹雪离婚了是吧?”   “诶?”   “那你儿子不跟他姓西门,师姐你应该不介意吧?”   “额……还好。”   “很好!”叶芷然镇定的一挥手,“写一封信送到万梅山庄告诉西门吹雪。他儿子我替他养了,从此以后他就跟我姓了!不用感谢我!”   藏剑山庄的黄鸡,怎么能不姓叶!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我终于把真正的黄鸡弄出来了~\(≧▽≦)/~   我会说我这么久没更新是去渣剑三了么……被师父父的秀萝萌到于是愤而开新号的傻逼真心伤不起= =   话说小白作者最喜欢的门派就是藏剑和天策,偏偏亲友里面神马门派都有就是木有藏剑天策。然后小白作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了一个勾搭黄鸡的爱好。   于是队聊里面偶尔回出现这样的对话:   小白作者:我看到一只黄鸡!超级帅!!就在我旁边!!!   亲友妹子:勾搭回来!   小白作者:他要走了T T   亲友妹子:快点,我把你踢出队,然后你密他,就说你迷路了。   小白作者:……你家迷路能迷到白帝城门口去= =   所以,看文的黄鸡们。如果你某天走在路上突然遇到一只小白秀萝勾搭,很有可能就是作者哦!请务必对小白作者温柔一点嘤嘤嘤~ 第84章 方玉飞   布置豪华的大厅,灯光很亮,室内的欢声笑语让整个房间在这个寒冷的夜里显得尤其温暖。酒香中弥漫着上等胭脂的香气,和着屋内银钱敲动的声响,奢靡绮丽的氛围在空气中蔓延。这里是赌徒的天堂。   银钩赌坊,本就是世间最奢侈的地方之一,它随时随地都在为各种各样奢侈的人提供各种各样奢侈的享受。而其中最奢侈的一样,自然就是赌。   赌坊里的每一个人都在赌,每一个人的精神都集中在眼前的赌注上……原本是该这样的,可是今天,情况似乎有了一些不同。坐在赌桌前的赌客们,即便是赌成了精平时眼里除了色子筹码再没有其他的老油子,此时也忍不住将注意力分了一半到刚刚走近赌馆的一男一女身上。   男的大约二十岁上下,一身剪裁极合适的银缎子长衫,身姿挺拔修长,眉眼含笑,手中的折扇轻扬,行动间俨然一个走马章台的花花公子。这无疑是一个外形极为出色的男人,而且也定然很会讨女孩子欢心。而证据,就是他身后那位一进门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一颦一笑间完美地诠释了何为风华绝代的粉衣美人。   这位带着一位绝色美人逛赌场的锦衣公子就是方玉飞,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的妹夫。然而此刻,这个众人眼里的人生赢家却只想苦笑。如果可以选择,他真的是一点都不想跟他面前这个美人一起出现在这里啊!   “叶掌门,这银钩赌坊并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而且人多嘈杂,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在下已于望江楼置下一席,叶掌门若有兴致,赏脸前去一叙可否?”   走在他前面的那个窈窕纤细的身影脚步一顿,微微侧过脸,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细致光滑如冰玉,几近透明。   “你又骗我,这里若是不好玩,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就连将身上的钱财都输光了都不想走。”   她的声音清灵动人,如玉石相击般清脆空灵,让人听之忘俗。随着话音落下,一身粉衣的美人已经转过身,动作优雅间似乎带了舞蹈的韵律,发簪上长长的流苏顺着墨色的长发垂坠而下在空气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看着微微抬眸歪头看他的粉衣美人,方玉飞呼吸微微一窒,随即在心底遗憾地叹了口气。即便他游走花丛这么多年,见过的美人全部加起来,或许都及不上眼前这人的一丝一毫。不是指相貌,而是那种行动间自然流露的倾尽天下的风华,这世间几乎已经无人可比。只可惜,眼前这个美人,他却是万万动不得也动不起的,摇了摇头,方玉飞苦笑到,“叶掌门,这里实在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叶芷然挑了挑眉,“极乐楼我都去过了,银钩赌坊什么的,不也是赌钱的地方么,我怎么就不该来了?”   是的,跟方玉飞一起出现在银钩赌坊的粉衣美人就是叶芷然。她在峨眉山刚出关没多久就迎接了自家师姐和系统联手送给她的超级大礼包,还没缓过神来就接到青衣楼传来的消息,陆小凤这只常年作死的小鸡似乎乐颠颠地奔着银钩赌坊去了。   要说不做死就不会死,陆小鸡几乎是典型案例。只不过他即便作死,在主角光环的加持下死的一般也是别人。叶芷然在接到这个消息后,迅速地回忆了一下脑海中有关银钩赌坊的剧情……很好,不记得了==   只不过,在陆小鸡作死的途中似乎冒出过几个剑法堪称顶尖的剑客这件事她还是有些印象的,虽然那些人最终在陆小凤的主角光环照耀下也难逃被坑死的命运,但是其武力值也的确不是好惹的。   这样就够了!就是你们了!怒气值亟待发泄的叶掌门迅速地打包行李通知峨眉派众人她准备下山。行动之迅速,让几位师兄师姐以为她准备冲去万梅山庄跑去找西门吹雪拼命了,吓得急忙拉住她苦口婆心地劝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是,那个,就算要教训人也要有个事先计划不是,特别是当你想教训的那个姓西门名吹雪的时候……叶芷然无奈地表示师兄师姐你们真的想多了!她只是下山去找人试剑的,当然,那个人绝壁不是西门吹雪!   挥别了忧心忡忡的师兄师姐,将峨眉山的一应事务再次打包扔给了万能的大师兄之后,叶芷然一下峨眉山就直奔银钩赌坊所在。然而,她显然预估错了一点……陆小凤那只热爱管闲事惹麻烦各种作死的小鸡会让她那么顺顺利利地在银钩赌坊堵到人吗?显然不可能嘛!   千里迢迢跑来银钩赌坊堵人结果自己都到了要堵的那只小鸡却连鸡毛都没见到一根,叶芷然真心很想把那只四处乱跑的陆小鸡抓回来猿公剑法戳死一万遍!……特别是这种她没有堵到人自己反而被别人给堵了的情况下……看着面前这两个脚步虚浮,一脸荡漾笑容堵在她面前的公子哥,叶芷然的脸色越来越冷,白皙纤细的手指缓缓地按上了剑柄。   就在叶掌门即将暴走的千钧一发之际,人民的好朋友陆小凤的好基友方玉飞勇敢地站了出来。他的出现,成功地拯救了那两个敢于调戏江湖六大门派掌门人之一,和叶孤城抢女人的公子哥悲剧的命运,将他们从通往炮灰的康庄大道上拽了回来……然后从容地自己走了上去。   “叶掌门,我们还是换一个地方吧。这赌坊里人多水深鱼龙混杂,你若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向叶城主和陆兄交代啊。”方玉飞是真苦笑了。最开始他原本只想给美人解个围,然后顺手勾搭一下,没曾想到,等美人一转身,需要解围的瞬间就变成他自己了。   在看到她腰间的那两柄镶珠嵌玉的长剑的时候,方玉飞就已经认出站在他面前这位明眸皓齿,如玉生辉的粉衣美人是谁了。峨眉新任掌门叶芷然之名在紫禁之巅的决战夜过后就已经传遍整个江湖,更不论在她以18岁稚龄接任峨眉掌门之位后直接踩着前去峨眉挑战的大大小小的剑客们坐稳了掌门之位,在众多认为独孤一鹤疯了等着看峨眉笑话的围观者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而她的另一个身份,白云城主叶孤城的未婚妻更是能让整个江湖都为之忌惮。这个女人……很凶残,极其之凶残。   本想采花却没想到运气值爆表撞上一朵食人花的方玉飞此时的心底也并不像他表面上那么平静。在他一切引线已经埋下只等陆小凤上钩的当口,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变数……锦衣青年微微敛目,眸中暗光浮动。峨眉掌门突然在这样一个时机跑来找陆小凤,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如果叶芷然知道方玉飞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她也许会相当坦荡地告诉他:当然不是!她就是掐着点来看热闹加找茬的!作为一个剧透党,如果这么简单就让你看穿了她的行动规律她不是太对不起她属性值面板上那个金光闪闪的穿越者光环了吗?!   淡淡地斜了一眼方玉飞,叶芷然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已经淡了下来。低头翻了翻手指,她敛眸冷声道,“方公子的好意心领了,芷然虽学艺不精但也不至于如此轻易就出事。更何况……”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漫不经心,“我出事就出事了,关叶孤城什么事。我们翻脸很久了,方公子消息灵通,还不至于不知道吧。”   “……”他是真不知道……叶城主居然到现在还没把你搞定吗?!   就在方玉飞无语之际,眼角的余光瞟到一个悠闲地从门口走进来的熟悉身影,立刻眼睛一亮大喜道,“陆兄!你来了!”   刚刚走进门就被方玉飞的热情吓了一跳,陆小凤有些茫然地抬头,就看到好友几乎可以说是喜形于色的表现,随即眼睛也是一亮。   看到陆小凤迅速地走了过来,方玉飞微微松了口气。身边这个妹子泡不能泡,骂不能骂,打不能打,当然关键他也打不赢,而鉴于她是一个女人你更不能跟她讲道理!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在美人乡中混得如鱼得水的方玉飞表示他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难搞定的妹子!他从来没有哪一次对于陆小凤的出现这么开心过!往前走了两步正准备表达一下自己对于老友见面的喜悦之情的方公子刚刚伸出手就看到自己的好朋友陆小凤欣喜地走了过来,然后……直直地路过他奔向了他身后的美人……   “芷然,你什么时候下山的,我怎么没有收到消息?”   “……”方玉飞默默地收回了手。事实证明,在有妹子在的时候,陆小凤眼睛里面是可以选择性地忽视掉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的……无论这个妹子是哪种意思。   “我刚刚出关,剑法上遇到了些瓶颈,所以下山来散散心。”叶芷然看到一脸欣喜地直奔而来的青衣男人,眼底浮起点点笑意。   陆小凤闻言眼睛一亮,“遇到瓶颈了?太好了!……额,不是,我的意思是,剑法这种东西嘛。普通人都不太懂,我觉得你应该去找一个熟悉你的剑法又对它有深刻了解的人,比如叶……城主……”   在叶芷然凉凉的目光下,某只小鸡声音越来越低,但还是坚持着把最后两个字说完了。叶姑娘冷哼了一声,凉凉开口道,“找叶孤城?你怎么不让我去找西门吹雪打一架,说不定打着打着我就突破了呢。”   陆小凤默默地闭上了嘴。   无论如何,叶芷然能够从峨眉山上下来,作为她的朋友,陆小凤还是十分高兴的。既然第一步已经踏出来了,以后再发生什么改变也是有可能的。心情愉快之下,在叶芷然表现出对于赌场中的各种赌具的好奇时,他十分爽快地答应了教她这些东西该怎么玩。   “其实怎么遥骰子也是有学问的,需要对于手腕的控制力上的精准。”陆小凤随手拿起一个骰盅,在桌上迅速拂过,随后手腕一抖骰盅中响起骰子滚动的“哒哒“声。看着面前的少女满脸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乌木骰盅,青衣男人轻轻一笑,抬手在她面前晃过,然后“啪嗒”一声,将骰盅扣在桌面。动作间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意。叶芷然的目光顺着他的手落在了桌面上。   骰盅里骰子滚动的声音已经停了,陆小凤摊开手掌示意了一下桌面。叶芷然眨了眨眼睛,伸手掀开了骰盅,三个六。   陆小凤微微一笑,“来,你来试试。”   传说会武功的人玩摇骰子就跟玩儿一样,这种说法其实并不全对。如果真是这样,武侠世界里的赌场就不用开了。不然武林高手们个个都是赌圣,开赌场一定会赔死。会武功,只能说对于力道的把握要比普通人更有优势,然而真正精通到陆小凤这个地步的,毕竟还是少数。   看着他随手摇出的三个六,叶芷然深深怀疑,这货的灵犀一指不会就是摇骰子练出来的吧?!   陆小凤在教叶芷然怎么赌,方玉飞含笑站在一旁看着。这样的三个人在赌场里无疑是极其显眼的存在,几乎吸引了整个赌场的目光……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有一个人从头到尾就没有朝这边看过……一个女人。   叶芷然微微侧头,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右后方的赌桌,又落回到身边的陆小凤身上。青衣男人正认真地教她怎么摇骰子,目光专注而认真。侧脸的轮廓在明亮的灯光下带着一种凌厉的好看。陆小凤不愧是古龙钦点的男主角,有着他所独有的个人魅力。虽然他总是被各种女人坑,但也很难说那些女人在坑他的过程中没有被他吸引。   叶芷然眨了眨眼,微微靠近青衣男人的身边,意有所指地轻声道,“让一个美人望穿秋水可不是你平时的风格啊。”   陆小凤拿骰子的手微顿,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右后方那张赌桌,随即轻笑道,“我知道她想干什么,只不过……”随手将骰子扔进骰盅,青衣男人幽深的眼底划过一丝淡漠,“我最近还不是那么想惹麻烦。”如果是他一个人,说不定他就真的一脚踩进去了。只不过,在身边带着叶芷然的时候,他却是一点都不想把她也卷入到麻烦里的。   叶芷然抬头看着他。   陆小凤微微侧头,“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你突然变得如此可靠,我都有点不认识你了。”   “呵……”陆小凤唇角勾了勾,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心。在他们身后,方玉飞微微敛眸,眼底闪过一缕阴霾。   白云城主府。   “夫人已于几日前下山,如今应该已经抵达了银钩赌坊。”   窗明几净的书房中,叶晖躬身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封白云城的传讯信笺。一身白衣的男人负手站在窗边,腰间的长剑放在手边的书案旁,微微抬首看着窗外悬挂在屋檐一角的风铃。洁白的贝壳被丝线串着打着旋儿落下,中间两片扇贝合在一起,在风中摇摇晃晃地发出撞击的轻响。   这串手工风铃的设计虽然精巧但也绝不是庄重大气的城主府中会出现的东西。然而,它既然出现了,并且被挂在书房外最显眼的地方,便足以说明这是谁的手笔。   “半个月前,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的儿子玉天宝第一次来到中原,在银钩赌坊输了五十万两白银,并且将手中的罗刹派作为抵押输给了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在那之后他莫名其妙地被人杀死,凶手不明。在他出事之后,西方魔教的护法岁寒三友,孤松,枯竹,寒梅已经赶往银钩赌坊。极有可能会和夫人遇上……”   初春已至,书房外的海棠树枝头迸发出星星点点的新绿。树枝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和着屋檐下的风铃音,像一缕清风吹进安静得空气仿佛都凝结的书房。空灵的风铃音中,那个愈发清冷得似乎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淡淡响起。   “备船。”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哟~   前段时间一直考试,然后回家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上网,等了很久的亲们对不起了啊……唔,我会努力试一下能不能隔日更的。另外,这篇文绝对不会坑。 第85章 番外经年破雪   塞北的冬天常年飘雪,纷纷扬扬的大雪将天地间染成一色素白。后院的白梅初绽,风中染上了幽幽冷香。山庄内的白衣侍女从院子前的走廊匆匆走过,足音轻到几乎没有。整座万梅山庄安静得似乎脱离了人间。   主院书房,一身白衣的男人坐在桌案前,敛目看着桌上的信笺。素白的纸笺边缘有着浅绯色的印花,暗香浮动。纸面上是一行娟秀的簪花小篆,然而细细看去,笔锋运转间似有凌厉的剑气划破纸面扑面而来。   整封信简洁到只有两个字,“速来。”   十一月初七。   峨眉山上飘起了细小的雪籽,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割过,站在峨眉山下的峨嵋弟子却不敢有半分懈怠,远远看到那个一身白衣的男人踏雪而来的时候就全身一凛,然后迅速地迎了上去。   “西门庄主。”   西门吹雪的目光淡淡地在他身上扫过,白衣峨眉弟子立刻低下了头,“掌门让我等在此迎接,她已经在山上恭候多时。”   白衣男人的目光平静无波,似乎对于峨眉掌门并没有亲迎并不在意,只淡淡扫了一眼山脚耸立的那块高大的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解”字的巨石,移步向山上走去。   在他身后,白衣峨眉弟子微微松了口气,袖口下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已是汗湿重衫。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剑神西门吹雪,刚刚他淡淡扫来的那一眼,虽并未含杀意,但其中巨大的压迫就已经让他几乎要站立不住。这种浑然天成的威压,他只在两个人身上见到过。一个是他们峨眉的现任掌门,另一个则是卸下掌门之位后深居简出多时的前任掌门,现任大长老,独孤一鹤。只不过,后两者因为他是峨眉的弟子,在他面前时还有所收敛。直到刚刚直面了西门吹雪毫不掩饰的威压之后,他才明白,自己与这些武林真正顶尖的高手之间的差距,堪称天堑。   紧了紧拳,白衣峨眉弟子又很快提起了精神跟在那个白衣胜雪的身影五步之外,向着山上走去。整个江湖上武功能够达到西门吹雪和他们掌门那个高度的,不出十指之数。这中间的差距却并不是勤学苦练就能够弥补的。天赋和资质,永远是习武之人迈不过去的天堑。江湖中人才辈出,涌现过的武学天才多如过江之鲤,然而即便往前再数百年,能够达到他们这一高度的人也不过数位。他们掌门这一代人,在整个武林数百年的历史中都堪称是英雄辈出,风云汇聚了。   他自认没有掌门的天资,但武功剑法在如今江湖年轻一辈中也是顶尖的,否则也不会被掌门派来站在门口迎接西门剑神。只要他勤加修习剑法,即便以后达不到掌门的高度,也必然不会让人小觑。想到这里,峨嵋弟子的脚步又加快了些许。   只不过,在看到前面那个背脊挺直,只一个背影就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的修长身影的时候,白衣峨眉弟子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惊。然后,就是唇角压不下的一缕苦笑。   他们的掌门大人,有时候,还真是乱来……   以西门吹雪如今在江湖上的超然地位,放到任何一个江湖门派,在听闻他要到来之后,就算不是诚惶诚恐,也必然会摆出掌门亲至举派相迎之势。可放到他们掌门这里,居然就把他一个普通弟子往门口一扔就完事了!他甚至还不是掌门的嫡传弟子!虽然这里面也有掌门并没有嫡传弟子的原因在里面……   其实说起来,峨眉的现任掌门叶芷然,在江湖上的风评一向不错。武林六大门派的掌门人中,她年纪最轻,武功却是最高。以不到三十的年纪跻身武林四大剑客之列,天资之高可见一般。当初在点苍剑派,她一招逼退前任点仓掌门的时候,有眼力的人就已经看出来,再过几年,恐怕除了武当掌门叶孤鸿,其余诸人在她手下都走不过二十招。   然而,即便如此,在她身上却看不出任何少年得志的天才惯有的诸如目中无人,嚣张狂傲之类的恶习。就是当年败于她剑下的点仓前任掌门,也不过是留下一句“后生可畏”的感慨。可就是这样一个可以说是温柔和气带人有礼的峨眉掌门,在对待两个人的时候,却从来都是不假辞色。专门为了他们在峨眉山下设下一块解剑岩不说,即便如此次一般真的有要事寻人前来,也是绝不会站在门口迎接的!按照叶芷然原本的意思,来了就自己进来,迎接个毛线啊!最后还是在大师兄张英风的劝说下,才勉强扔了个二代弟子在门口做做样子。   而偏偏,她不待见的这两个人却是能让整个武林都为之忌惮的人物。想到这里,峨眉弟子就有些汗颜。能够一封信把西门吹雪叫来,态度却如此怠慢的,找遍全江湖也唯有他们掌门一人了吧。可了解当年那段旧事的人,即便知道了她的态度,也唯有留下一声无奈的长叹,却说不出是她的不是。甚至连西门吹雪本人,也不会对此有任何在意。   能够震慑整个江湖的两位绝世剑客,在他们掌门眼里却什么也不是……白衣峨眉弟子有时候觉得自家掌门和她的师姐们真心强悍,各种意义上。   叶芷然等待西门吹雪的地方不是峨眉的玄真观大殿,而是峨眉后山一处小小的演武场。   一身粉色长裙的女人站在白皑皑的雪地中,身旁是一颗苍苍古树,漆黑的枝桠寂寥地伸向天空。雪粒似乎变得大了一些,顺着风飘飘扬扬地落下,在靠近她身边时被无行的气场弹开。看得出她已经在树下站了许久,身上却没有半点雪迹。及腰的长发被风掠起,又慢慢落下,腰间双剑上华丽的流苏在风中碰撞出空灵的玲音。察觉到身后来人,她也并未回头,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来了。”   西门吹雪走到她身边停下,同样也未开口,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演武场中。   扫清了积雪的空地上,有一个白衣少年正在练剑。小男孩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年纪,说是少年都有些勉强了。他手中的长剑并未开刃,从他断断续续并且时不时打到自己的动作间不难看出他的长辈给他一把未开刃的剑练习的原因。   “看出什么了?”   叶芷然依然专注地注视着场中间练剑的少年,目光柔和。白衣少年的动作磕磕绊绊并不流畅,不时地还会停下来思考一下。从他的动作里,只有起手式和偶尔出现的几个熟悉的招式能够勉强让人辨认出他练的是一套峨眉派的入门剑法。然而,即便是之前对武功完全不熟悉刚刚入门的峨嵋弟子在第一次练剑的时候也不会将一套简单的入门的剑法练成他这个样子。面对这样几乎可以说是惨不忍睹的剑法,作为少年的代理师父的叶芷然却并没有任何失望之色,相反,她眼底的欣悦几乎要溢出来。   旁观了片刻之后,西门吹雪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异彩,和些许讶然。   “他从小就很喜欢剑法,可师兄师姐看过他练剑之后都说他不适合剑,但是我却不这样认为。”叶芷然纤长的眼睫微垂,耳边的几缕长发拂过脸侧,浅粉色的裙摆在风中烈烈飞扬。她身边的西门吹雪一身白衣,站在雪地中却仿佛比雪更加干净冰冷。   “我曾经听闻过一个前辈自小也是如此,一套剑法断断续续怎么都练不下来。当时他家中的长辈都以为他没有习剑的天赋,甚为惋惜。然而,后来他们才发现,他不是没有习剑的天赋,他是天赋太高,尚未稚嫩的身体跟不上思维过于快速的运转。往往一剑递出,便已经想到破招的方法,所以无论什么剑法到他手中就显得磕磕绊绊,甚为怪异。”   “当初我在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还有些不相信会有人的习剑天赋会高到如此地步,直到我看到他之后我才明白,有些人于剑法上的悟性,真的是天授。”   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极浅的笑容,叶芷然终于微微侧头,看向了身边的男人。“西门吹雪,你儿子,是个习剑的天才!或许比你还要天才!”   方才一直静静地看着场中少年的白衣男人眼底掠过一丝柔和,缓缓启唇道,“自该如此。”   叶芷然挑了挑眉,直接开口道,“我要亲自教他习剑。”   西门吹雪转过头看着她。   叶芷然在剑神大人的目光中白了他一眼,“放心,我不会教他剑舞的!”   西门吹雪继续看着她。   “你看我也没用,我儿子都帮你养了,难道你还不让我教他?走吧,我把要交给他的剑法演练一遍给你看看,顺便我们来研究一下怎么教。”   叶芷然要交给西门吹雪的儿子叶问水的,自然就是藏剑山庄的剑法。   七秀坊和藏剑山庄同居西湖,两个门派之间的关系自是不差。经常串门看得多了,对于藏剑山庄的剑法即便没有系统给的剑谱,她也能一招不落的全使出来。只不过,知道剑招是一回事,能否领悟其中的剑意就是另一回事了。叶芷然很有自知之明,虽然她以不到三十之龄就站到了别人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高度,但实际上,她进步如此之快,有很大一部分是托了这个完全为七秀武功而生的身体的福。若真要论于剑道上的天赋和悟性,她是绝对比不上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这两个连剑法都是自己悟出来的妖孽的。   让她教七秀的剑法自然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让她教一个藏剑出来,叶芷然无奈之余只有把西门吹雪拖下水。反正叶问水是他儿子,即便小包子跟她姓了,那也是他儿子!他不教谁教?!   只不过,叶芷然心里也明白。在这个没有一个真正的藏剑亲身指导的时代,叶问水是否能够真正悟透藏剑剑法的精髓,重建藏剑山庄。大多……也只能靠他自己了。幸而,以他如今表现出来的于剑法上的天赋和悟性,要做到这一点,想来问题应该是不大的。   叶问水的问题讨论完,叶芷然就和西门吹雪相对无言,没什么话说了。   就在叶掌门准备毫不客气地开口表示“你可以走了。”的时候,西门吹雪看着她腰间的双剑,若有所思道,“你的剑法,如今已经到什么程度了?”   叶芷然微微一愣,“我不知道啊……近几年来我已经很少和人动手了。即便是动手,大多也是和师父比剑。你也知道,这峨眉山上没多少能够和我比试的人……”其实不单单只是峨眉山,整个江湖上,能够让她亲自出手的,也已经越来越少了,再过几年,是不是除了西门吹雪,叶孤城和她师父,天下间再无可让她出剑之人……   直到此时,叶芷然才有了一种对手无处可觅的寂寥之感。也慢慢开始理解,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之间的那种惺惺相惜。这天下间能有一个可做对手之人,是何等幸事。   想到那个人,她心底微微一疼,又慢慢平复。只不过,像在平静的心湖中间投下了一枚石子,石子沉下去了,留下的一圈一圈的涟漪却在波平如镜的湖面缓缓荡开。那种钝痛并不剧烈,却牵扯得心都缩成了一团。   叶芷然有些想苦笑。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办法对这个名字做到无动于衷。她闭了闭眼睛,开始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抬头间,就看到身边的男人眼底燃起的灼然战意。她了然地一笑,开口道,“要不然我们打一场试试?”   西门吹雪眼睛一亮。   叶芷然眨了眨眼睛,然后抬头看了看天色,“今天已经不早了,西门庄主一路赶来,想来应该也累了。不如在峨眉山上歇息一晚,我们明日再战如何?”   西门吹雪微微颔首,然后转身似要离开。只不过,在移步的前一刻,他的动作顿了顿。叶芷然微微一怔,正要开口询问,就听到男人清淡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她如何?”   几乎是瞬间,峨眉掌门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眸光慢慢转冷,“抚琴,练剑,带孩子……过得挺好。”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不再开口。   看着那个渐渐走远的修长背影,叶芷然纤长的眼睫颤了颤,眸中闪过一丝茫然。西门吹雪会问及三师姐,这本身就是她未曾预料到的。再想到他刚刚看到问水时眼底划过的柔和,便已足以证明,即便西门吹雪已经成为了剑神,他依然是有感情的。   那么,他对于三师姐,又是何态度?他依然喜欢她吗?那么当初,他为什么又要放她离开……   如果他是这样,那么叶孤城呢……他,又是怎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说好的隔日更结果还是推迟了一天,苦逼的作者昨天断网了,就连今天更文也是用手机wifi爬上来的。目测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一个星期,等文的亲们请为苦逼的作者点一炷香tat   这篇番外的背景设置的是紫禁决战之后,叶孤城经历生死之局,悟透剑道真谛,于是弃情从剑。简单地说就是走了西门吹雪那条路,是个be分支……我才不会说我是因为卡文了才跑来更番外呢!   另外文下好多亲们表示要毒哥和二货竹马穿越过来,对于此……从来没有被毒哥和军爷勾搭过的小白作者表示不高兴!我都木有毒哥和军爷看,于是坚决不给你们看!插播一句,在剑三贴吧里看到一个藏剑和秀秀的视频,瞬间被里面那只二少帅到走不动路了啊有木有!白发银眸加破军套二少真绝色有木有!二少求绑定~睽樱嘿……【这里是_口花痴光环点满各种蠢的小白秀萝…… 第86章 罗刹牌   喧哗热闹的赌场,哗啦作响的牌九声,围桌而聚的赌徒。入夜的银钩赌坊,在明亮的灯火中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之景。只不过,今天晚上,与平日略有不同的是,在靠中间的那张桌子前,围着的人尤其地多……   “啪”骰蛊落下的声音。庄家咽了咽口水,小心地开口说道,“买定离手。”只见周围的赌徒们立刻唰地将目光齐齐转移到站在靠南侧桌边的粉衣少女身上。   淡粉色的长裙,墨色如瀑的长发,风姿如仙,眉目如画。这样一个美人出现在赌场里引得众人瞩目的确也是理所当然的。只不过,此时这些赌徒望来的目光,除了欣赏惊艳,还多了一些别的亮晶晶的东西。在众人的瞩目下,粉衣少女美眸微闪,然后轻轻一笑,随手将手中的筹码推到了赌桌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小”字的一方。   几乎是在她收回手的瞬间,周围的赌客们立刻随之而动,争先恐后络绎不绝地将手里的筹码全部跟着扔到了……相反方向。站在粉衣少女身后的青衣男人默默地捂住了脸。   然后,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庄家手下的那个小小骰蛊上。在所有人的瞩目下,庄家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手指颤抖地揭开了骰蛊,“……四,四,五,十三点……大。”   众人轰然,然后喜笑颜开地拿回赢了的筹码,又继续双眼亮晶晶地看向站在场边的少女。叶芷然挑了挑眉,淡淡地回头看了一眼庄家,“继续。”   陆小凤看着那个可怜的庄家拿着骰蛊脸上的表情几乎快哭了,扫了一眼叶芷然手边为数不多的筹码,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拿出了一叠银票,回头看向方玉飞。   “方兄,劳烦找人兑换一下。”   方玉飞一脸苦笑,“还要继续?”   陆小凤镇定地点了点头。方玉飞默默地转身找人换筹码了。   从叶芷然和陆小凤到了银钩赌坊这几日来,平时无事就回来赌场里晃悠,作为邀请他们前来的半个主人,方玉飞自然是责无旁贷地陪在一旁。   而自从叶大小姐来了赌场第一次下手开赌之后,几乎是逢赌必输,只这短短三天内就已经输出去了上万两银子。如果单只这样也就罢了,反正几万两白银他也不是拿不出来,更何况大多时候陆小凤都直接帮她给了。   可问题是,叶大小姐在赌场的这几天以其一掷千金的豪气和百战不折的霸气输出了精神,输出了名气,输得几乎大半个赌场的人都认识她了。只要她开始下注,必定有一堆人跟着围观然后下到跟她相反的方向。这结果嘛,自然不用说……目测银钩赌坊这几天输出去的银子有上百万两了。   偏偏这叶姑娘一直输还一点都不觉无聊,每天都来转的饶有兴致。陆小凤非但不拦着,还出钱出的极为爽快……若不是肯定银钩赌坊之前从未坑过峨眉派的人,与叶掌门绝无什么深仇大恨,方玉飞都要以为这位峨眉掌门是不是故意的了。   又是一晚上输了上千两白银之后,叶芷然扔下手里最后一块筹码,神清气爽地拍了拍手,转过身,“陆小凤,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青衣男人点了点头,神色也分外淡定,“醉仙楼?我记得你上次说哪里的醉虾不错。”   叶芷然斜睨了他一眼,“我上次明明说的是李园的醋鱼,是你觉得醉仙楼的女儿红不错吧。”   陆小凤默默望天,“哦?是吗?我记错了。”   方玉飞站在他们身后笑着打圆场,“无论是李园的醋鱼还是醉仙楼的醉虾和女儿红,都已经有人备下,只等二位入席。就看陆兄和叶姑娘愿不愿意给个面子了。”   叶芷然挑了挑眉,回眸看了一眼陆小凤,唇角微挑,眼底划过一丝了然,并未开口。青衣男人目光闪了闪,笑着道,“哦?我可听说李园和醉仙楼掌勺的师傅都是当年御膳房退下来的,从不外借。能够将这两人都请来,看来请客的人面子很大嘛。”   “别的不说,如果此间的主人如果连两个小小的酒楼主厨都请不来,也妄称蓝胡子了。”方玉飞含笑道,语气中有一丝细微的得意与傲然。   摆下宴席招待陆小凤和叶芷然的自然就是银钩赌坊的主人蓝胡子。赌坊本就是一个不怎么正当的职业,而开赌坊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许的怪癖。这一点,无论是陆小凤还是叶芷然都早有耳闻。因此,当方玉飞引着他们来到一个挂满了古今中外名家的字画的房间,却偏偏在一副拙劣得如同三岁小儿执笔学画的作品前停下时,叶芷然眉梢微挑,却并未显出诧异的神色。本来嘛,古装剧中都是如此。暗门什么的,必然是藏在字画之后。   果然,也不知道方玉飞在门边按了些什么,字画后的暗门“咯噔”一声缓缓划开。门后是十几级的台阶和一条长长的密道。密道的墙壁上燃着灯,光线并不算太暗。方玉飞领先一步走入门内带路,叶芷然和陆小凤跟在他身后。三人刚刚走上台阶,身后的暗门就发出“咯”的一声闷响,迅速地关闭了。眼前的路只剩下了一条不知通往何方的幽暗密道。   叶芷然闲闲地回头看了一眼,步履平稳丝毫不乱,似乎并不在意方玉飞要将他们带到哪里,还饶有兴致地抬头在密道中四下打量。老实说,密道什么的她去的真不算多,唯一数得上数的也只有大金鹏王事件里,霍休的那处密室。但是要说她对此完全不熟悉也不尽然。   曾经的大唐江湖有两个门派于机关一道真正可以说是达到了当时人类能够达到的巅峰,机关暗器到了他们手中,几可通神。万花的天工坊,唐门的千机阁,叶芷然作为当初公孙大娘最小的徒弟,七秀坊的核心弟子,曾有幸到跟着自家师姐到这两处。那里的机关让她一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人都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她还记得当初她在震惊之下不知道触动了哪里的机关,掉到了一个幽暗的密道内,几乎一步一陷阱。那时的环境,似乎和现在有两分相似?   叶芷然抬起头,目光从墙边摇动的灯火落到脚下深深浅浅的人影,她的思维有些涣散,直到她穿越了,她都不知道那个把她从唐门密室抱出来的惊羽大哥哥叫什么名字呢……   前面,方玉飞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他按下墙边的机关,挡在最前面的一扇石门缓缓地划开。叶芷然抬头看了一眼,心中暗暗一晒。这缓慢又笨拙的机关和当初唐门密室中巧夺天工的暗道陷阱比起来,真的是不知道差了多少个层次。即便是被誉为武林机关暗器第一人的朱停,与当初的唐门万花弟子比起来,也要稍逊一筹。   她来到这个江湖也有将近二十年了,其实在最开始接任峨眉掌门的位置的时候,除了形势所逼,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心中还是有着一丝丝的幻想的。也许,以前之所以找不到当今武林与大唐江湖牵扯的痕迹是因为她的地位还不够,接触不到更为隐秘的层次,也许,等到她站到足够高了,她是不是就能够触摸到那个大唐盛世留在这世间的一星半点的残影了呢。   然而如今,即便是在成为峨眉派的掌门之后,她触摸到的层次已经远非当初一个峨眉派的普通弟子所可以比拟。可即便是这样,她依然找不到半点那个大唐武林盛世存在过的痕迹。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烛影摇晃的密道,穿着一袭粉衣走过荏苒时光的少女叹了口气。安禄山在九州大地上燃起的那一把大火,到底烧尽了多少大唐子弟的铮铮英魂,将整个大唐的钟灵毓秀彻底埋葬。   她记忆中那个如此盛大如此辉煌,绚丽得如同一个最美好的梦境的大唐江湖,真的就这样湮没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了吗?   门内灯火辉煌,骤然亮起的光线让叶芷然略有些不适应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底已经恢复平静。刚刚因为环境太过相似而引发的回忆被她压回了心底深处,现在还不是可以随意放松的时候,眼前,就还有一桩麻烦事要处理。   虽然每次陆小凤惹麻烦倒霉的时候,叶芷然都喜欢跑去围观看热闹,但是她却从未小看过这些可以为陆小凤带来麻烦的人。因为即便是陆小凤,在经历这些麻烦的时候也经常是历尽艰辛,险象环生。他现在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只因为他是陆小凤。而叶芷然,却没有这样的底气。以前她能无所谓,因为那时她还不是峨眉的掌门,因为那时……还有一个人永远会站在她身后,给她肆无忌惮的资本。   长长的睫毛掩盖下,叶芷然目光倏然一利,又很快恢复平静。她淡淡地朝厅内扫了一眼,跟在陆小凤身后施施然落座。   灯火辉煌的大厅里坐着两个人,一个面色冰冷如霜,容颜绝丽的绿衣美人,一个衣着讲究,态度斯文,眉眼颇为俊秀的中年男子。   方玉飞一进门,就笑着摊开手伸到中年男子的面前,介绍到,“陆兄,叶掌门,这位就是此间的主人,蓝胡子。”他没有提蓝胡子身边的那位绿衣姑娘,而是像没有看到一样继续向蓝胡子介绍,“这两位,就是陆小凤,和峨眉派的叶掌门。”   “陆兄,叶掌门,久仰大名。”中年男子站起身抱拳一笑,颇有些豪爽的样子。这样江湖气十足的动作虽与他斯文秀气的外表并不相称,而尤他做来却偏生是风度翩翩的样子,让人如沐清风。可见,这样一个人,在他年轻时候一定俘获了无数姑娘的芳心,或者说,即便是现在,他也依然能够轻而易举地让人倾心。   无论他邀请他们前来的目的是什么,这样一个人,至少从第一面给人的印象上,是很值得结交的。至少,陆小凤的笑容真诚了许多,也含笑道,“久闻蓝胡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真……”   后面的话他有点卡壳,毕竟,在他心里,或者在大多数人心里,蓝胡子绝对不是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形象。   “呵……陆兄不必勉强。想必,在大多数人眼里,我蓝胡子应该是这样的吧。”蓝胡子笑着开口,然后转过头去,用袖子遮住了脸。等到他再转过头来,一张脸已经变得青面獠牙,粗眉怒目,而且还多了一嘴大胡子。   陆小凤愕然,中年男子却毫不在意地一笑,“我们开赌场的,如果没有一二隐藏,是压不住场子的。”   怔了怔,陆小凤看着蓝胡子坦然的目光,突然大笑出声,“蓝胡子不愧是蓝胡子,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陆小凤和蓝胡子在友好寒暄,叶芷然却没有丝毫加入他们的意思,她饶有兴致地将目光转向那个冷冷地坐在一旁的绿衣女子。如隔着薄薄冰片般矜持冷漠的眸光,艳如桃李的眉目,这略有些矛盾的组合让这个安静地坐在灯光下的女子有一种别样的魅力。这样一个美人,刚刚却被方玉飞故意跳过了?叶芷然突然觉得,这真是很有意思。   察觉到叶芷然的走神,陆小凤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然后挑了挑眉,“这位姑娘,好像很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绿衣女子的脸色更冷了。叶芷然微微低下头有些闷笑,可不是很眼熟吗,都在赌场晃悠许多天了。只要他们在,这位美人必然出现。或者应该说……只要陆小凤在……   原本叶芷然也并没有在意,只不过以为是又一个冲着陆小凤的名气钱财或者是他这个人来,想要勾搭他的桃花。唔,手段比较高段的桃花。可是现在,见到她出现在这里,而且明显是蓝胡子的女人的样子,那她之前那些勾搭的举动,就很值得人深思了。   陆小凤一开口,方玉飞就苦笑了。在之前那个美人计没有成功的时候,他就知道有些麻烦了。以陆小凤的聪明,既然他没有中计,那么自然能够看出这计谋是出自何人之手。他之所以把方玉香摆出来,又故意跳过不介绍她,就是已经有了一定道歉的意味。也希望陆小凤能够看在之前的情分上当做没有看见,这件事就此揭过。现在这样直接被捅出来,他也唯有苦笑了。   “陆兄……”方玉飞的话停了停,思考接下来要如何解释才好。而就在这时,一个让他颇为意外的声音插了进来,为他解了围。   “方公子不必介怀。”之前一直坐在旁边摆出一副局外人姿态的叶芷然突然开口,轻轻笑了笑说道,“你是陆小凤的朋友,而陆小凤的朋友喜欢有事没事坑他一把这个喜好向来是由来已久的,想必这只小鸡也习惯了。”   这一次,苦笑的变成了陆小凤。   “哦,是吗。看来陆兄果然是极有经验了……”方玉飞笑言道,心中默默地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叶芷然突然开口为他说话的原因,但是这样也好。如果一开始就把气氛搞僵了,接下来的谈话就无从开始了。毕竟,这一次,有求于人的是他们。   这件事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而要说明白这件事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西方魔教的教主,玉罗刹。西方魔教于何时创立,又拥有怎样的势力已经不可考证。在中原武林眼中,这一直是一个迷,而唯一被人们所了解的就是,西方魔教以及其教主玉罗刹的实力,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本来,西方魔教成立的年数不算少,但一直以来也没见它有向中原扩张的意向。所以,纵然它背景如迷神秘莫测,也与大多数人无关。至少与坐在这里的几个人都无关。原本是这样没错,可是在几个月前,当蓝胡子的赌场内出现了一个输得将手里最宝贵的东西都抵押了出去的年轻人时,这件事就和他们有关了。这个被抵押出去换了五十万两银子的东西叫做罗刹牌,而那个输的一穷二白的青年人叫做玉天宝,玉罗刹的儿子,西方魔教的少教主。在将罗刹牌输出去不久之后,他就神秘遇害了。而原本被蓝胡子锁在床底钱柜的罗刹牌,也消失不见了。   这段故事的情节说起来简单,但是蓝胡子却好像陈述了很久。等到他略微低沉的话音落下,陆小凤沉默了片刻,“你知道罗刹牌是谁拿的?”   “是,是我的前妻,李霞。我还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你将我找来,而且……”他的目光晃过端坐在一边的方玉香,“就是为了让我帮你把罗刹牌找回来?”   “是。”   陆小凤果断站起了身,“这事我管不了,芷然,我们走。”西方魔教的实力他也曾有耳闻,而且他更清楚罗刹牌在西方魔教的重量,见之如教主亲临!这样的东西是能够沾手的吗?只要碰一碰就是一大堆麻烦纷至沓来,特别是现在叶芷然还跟他在一起,他不能带着她冒这样的险!   叶芷然眨了眨眼睛,乖乖站起身跟在了他身后。   “陆兄!”就在他们快要出门的时候,蓝胡子突然喊住了陆小凤,“我这里还有一个消息,陆兄不妨听完再走也不迟。”他的目光扫过跟在陆小凤身后的粉衣少女,继续开口到,“这个消息,与你们性命相关。”   陆小凤的脚步微微一顿,蓝胡子飞快地开口道,“少教主的死在西方魔教内部不算小事,教内已经派人前来追查是谁杀了玉天宝,顺便寻找罗刹牌的下落。西方魔教来的人就是教内护法,岁寒三友,我收到消息他们现在已经找到了这里,而且初步确定了杀了少教主的凶手。”   陆小凤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与我们有关,是什么意思?”   “玉天宝身为玉罗刹亲子,武功并不弱。至少在这里,有实力杀得了他的人也不过寥寥数人。”蓝胡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别有深意。   陆小凤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们以为杀了玉天宝的凶手是我?”   “不。”蓝胡子摇了摇头,缓缓地看向了他身边的少女,“他们认为,杀了他们少教主的……是叶掌门。”   作者有话要说:在又一次被浩气黄鸡转死之后,小白作者默默地下了游戏,默默地爬上来更文了……   身为一个手残党,我为什么要入阵营为什么!!!   浩气的黄鸡各种凶残有木有!被风车转出心理阴影了有木有!!每次看到亲友那只帅叽转风来吴山的时吾就手痒想跑上去戳两剑怒甩剑破有木有!!!【嗯,没错,亲友就是一只浩气黄鸡,白发银眸超级帅气的二少哟亲,更想戳死了有木有!!!!再被这样转下去我还能够继续爱二少吗tt[人艰不拆#] 第87章 七秀   叶芷然杀了玉天宝?   如果让熟悉她的人来看,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无论是以她的性格身份还是动机,她都没有要杀他的理由。可是偏偏,蓝胡子给出的证据却很充分。   “玉天宝身上除了咽喉处的剑伤外再没有其他外伤,说明杀他的人是一剑致命,出手快准狠,不容他反抗。玉天宝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是作为玉罗刹的儿子,他的武功并不算低,能够让他死的如此毫无反抗之力的用剑高手,数遍整个江湖也不出五指之数,而其中,恰恰就包括了叶掌门。”   陆小凤略略低头,一手托起下颌,“而正好芷然又出现在了这里?”   “是的,所以岁寒三友会做出这个判断也并不为过。”   青衣男人冷笑了一声,“简直荒谬,这件事根本不可能是芷然做的。”要他相信叶芷然会为了罗刹牌杀人,比让他相信花满楼会始乱终弃更不可思议。   蓝胡子苦笑一声,“陆兄和叶掌门熟识,自然知道她不会做这样的事。可是岁寒三友却并不知道。”   陆小凤抬眸看着他,神色冰冷。在他身边,一身粉衣的少女一直淡淡垂眸,未发一言。脸上的表情平静得让人心悸。   颠簸的马车上,陆小凤微微掀起帘子回头看了一眼,“那群人还在跟着我们。”   “很正常,他们本来就是冲着你来的。”   叶芷然坐在马车内侧,膝盖上摆着一把古琴。纤细的手指时不时地拨弄两下。听到陆小凤的话后,头也不抬地开口道,“不用管了,反正会有人帮我们摆平的。”   陆小凤晒然一笑,随手放下车帘悠闲地往马车壁上,“如此绝顶高手来给我当保镖,我可是头一次享受这样的待遇。”   叶芷然微微抬眸瞟了他一眼,凉凉道,“谁说的,西门吹雪不是一直都是你保镖吗,他可是比外面三个加起来都要厉害。”   “咳咳……”陆小凤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抬头看着刺了他一句之后又低头拨弄琴弦的少女,俊逸的脸上满是苦笑,“芷然,你这话千万不要让西门听到。”   粉衣少女凉凉地掀了掀眼皮,斜睨他一眼,“我闲的慌?还去找他说话……”   陆小凤苦笑着摇了摇头,“好了,不就是拦着你没让你跟孤梅打吗,这一路上你嘲讽我还不够?”   叶芷然轻轻哼了一声,撇过头不再理他。陆小凤摸了摸脸上的两撇胡子,黝黑的眼底闪过一抹无奈的笑意。   他们还是启程出发到拉哈苏寻找罗刹牌的下落了,因为蓝胡子告诉岁寒三友如果说天底下还有一个人能够找到罗刹牌的话,那个人就一定是陆小凤。以此为交换,在他找到罗刹牌之前,岁寒三友也不能对叶芷然出手。给他一段时间,他一定能把杀了玉天宝的真正凶手找出来。   岁寒三友中的老大孤松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答应了。   只不过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孤松是答应不出手了。但是叶芷然却从没说过不会对他出手!   叶芷然姑娘是什么人?敢在峨眉山脚扔下一块解剑岩明目张胆地和剑神剑仙叫板的人物,她会任由自己被诬蔑然后成为被人威胁的软肋?开玩笑吧你!   她骤然出手刺向孤松的那一剑耀眼夺目,银色的剑光爆发出惊天掣地的威势,剑锋几乎要划破虚空而去。饶是孤松,也差点没能够接下,被一剑逼退。   而然后……没有然后了,陆小凤赶忙出手拦住了她。   于是,这也是叶姑娘自上了车之后就一直抱着琴生闷气的原因。陆小凤无奈之余,也不由有些好笑。即便是当上了峨眉派的掌门,叶芷然也依然是他当初认识的那个坦率直爽,从来不刻意隐瞒自己情绪的简单的姑娘。也或许,这也是她可以在剑道一路上越走越远,几乎是以一种飞跃式的速度在进步的原因。   这一次她对孤梅的出手,虽然依然还是被他拦下了,但是他已经能够从那越发凌厉的剑光中察觉到,比之紫禁城决战之前,她的剑法又往前跨越了一大步。假以时日,也许就连他都要接不住她的剑了吧。   陆小凤想到这里,又想起了另一个人。西门吹雪曾经说过,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剑法已如青天白云,无暇无垢,没人能够破解得了。而唯一限制了他手中的剑的,是他剑法无垢心中却有垢。紫禁城决战之后,叶孤城心底的垢也祛除了,历经了生死的他目光清冷淡漠得仿佛能够看破轮回。如此之下,他的剑法,如今又到了什么地步?   陆小凤在思考叶孤城的剑,而这一边,抱着琴低头独坐的叶芷然却是在思考孤松的剑。她刺向孤松的那一剑剑破虚空是她猿公剑法七式中威力最大的一式,她也是刚刚领悟没多久。其剑势凌冽霸气,如雷霆破空,即便是她,也只是堪堪掌握只能说是摸到了剑意的入门而已。这样的一剑威力纵然巨大,但是以孤松的实力,却也并不是避无可避的。   岁寒三友在昆仑绝顶的大光明境苦练剑法多年,她从来就没有看轻过他们的实力。突然出手的那一剑也只是试探而已,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孤松居然真的就这样被她一剑逼退了。叶芷然托着腮眯了眯眼睛,仔细回忆着她和孤松交手的那一幕。最后确定,在她剑气突然爆发的时候,孤松眼底闪过的那一抹惊悸并不是她的错觉。她甚至感觉到站在她对面的那个人对于她的剑,有些微惶恐的心悸,虽然他隐藏得很好。   随手拨了拨手底的琴弦,叶芷然微微垂眸,几缕阳光透过车帘洒在她脸上,纤长的眼睫在她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如果真的不是她的错觉,那么孤松,作为一个成名已久,冷漠傲慢,不可一世的剑客,对于她一个虽不能说是初出茅庐,但也绝对不算声名显赫的小姑娘,他的惊惶,从何而来?   他们这一次出行前去哈拉苏寻找罗刹牌可比原著中陆小凤一个人被蓝胡子和岁寒三友逼着动身时所受到的待遇要好得多。毕竟是有求于人,他们这一路上的衣食住行全部都由蓝胡子安排好了,连赶车的人都是他亲自挑选的熟手。   又是一天太阳落山,叶芷然和陆小凤在早已预定好的客栈歇下。   宽大舒服的床,干净的被单,柔软的鹅毛枕头,还有刚刚被店小二送来的热水。叶芷然站在冒着热腾腾的蒸汽的浴桶边,伸手试了试水温,温度正好。看着木桶里清澈荡着涟漪的热水,她觉得自己一整天的疲惫都涌上来了。无论什么时候,被人逼着赶路,滋味总是不那么好受的。   轻轻叹了口气,叶芷然微微蹙眉,这大概还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处于这种身不由己的境地。按了按眉心,粉衣少女略有些烦躁地轻轻摇头,反手抽下头上的发簪准备沐浴。就在她刚刚解下腰间的佩剑时,手指突然微微一顿。门外,细碎的脚步声悄悄接近,落脚的声音极为轻巧,若是换了几个月前她甚至未必能够察觉。粉衣少女目光一凝,透过屏风间的间隙向外看去。靠门的纸窗前,一道黑色的人影一闪而过。   叶芷然皱眉想了想,决定不去管它。反正陆小凤就在她隔壁房间,有什么事他自然会察觉。然而不到半秒,她立刻察觉到有些不对。刚刚那个两声轻一声略重的足音,分明是她峨眉派的轻功所特有的!粉衣少女脸色一变,手指迅速往身边的桌面上一拂,拿起佩剑闪身冲了出去。   呼啸的寒风将她肩上的长发掠起,脚尖在地上疾疾点过,院墙上的瓦片在脚下飞速后退。出了客栈的院子,前方就是一个小树林,枝叶在风中的晃动声在夜里分外响亮。夜色中,前方那个黑色的身影有些瘦小,叶芷然远远掇在他身后出了院子,几次加速却依然无法追上他,心中的疑惑更甚。虽然在追出了院门之后,叶芷然就已经发现前面那个黑衣人用的并非峨眉派轻功,然而她却没有丝毫放松。在这个江湖上,她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轻功好到让她都追不上的,也不过寥寥数人。然而这些人无论哪一个都是绝没有可能于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不对,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倒是有点可能……   想到这里,叶芷然脚步突然一滞。她刚刚出门追人的动静不算小,都这么久了,陆小凤怎么还没赶上来?   陆小凤此时正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   他站在略靠门口的地方,微微低着头,好像地面上突然长出了一朵好看的花儿,而他正看得津津有味。   “你为什么不抬头看一下我?”   一个温柔如春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柔柔的,还带着点委屈。   陆小凤叹了口气,“姑娘,你能不能先让开。”   “我不让,如果我让了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陆小凤再次叹了口气,“刚刚我的朋友突然冲出去了,我很担心她。”   “叶掌门武功高强定然不会有事的。你与其关心她,不如先关心一下我。你看,我都在这里站了半天了,你都不问问我冷不冷。”   “你把衣服穿上,自然就不会冷了。”   陆小凤突然很头疼,他刚刚本来是准备要睡了。可是突然听到门外细微的脚步声,他一开始还以为他听错了,可紧接着,叶芷然就从隔壁的房间冲了出来追着什么人远去了。他正准备出门跟着她,就看见房间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然后,之前那个一直远远掇在他们身后的女人走了进来。而且一来,就拉开了衣带。在陆小凤愕然的目光下,她全身的衣服顺着她诱人的**滑了下去。她的来意,不言而喻……   陆小凤万分确定方玉飞还没有昏头到在有叶芷然在场的时候做出给他送女人这种的混账事,所以这个半夜送上门的女人一定不会是蓝胡子安排的。那么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她这几天跟着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陆小凤的大脑在飞快地运转,同时,理智也在过线与不过线边缘挣扎。   看到眼前的男人始终不发一言,也不准备抬头看看她的样子。丁香姨娇美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微微的恼意。她一贯对于自己颇有自信,而现在像她这样的一个美人送上门来了,这男人居然还在犹豫!丁香姨美眸中寒光一闪,随即又柔柔地笑开,轻轻上前一步,白皙柔软的手臂搭上了面前男人的肩。   “陆公子,你抬头看一看嘛,看看我好不好看?”   声音甜美而诱惑,陆小凤的理智挣扎得更剧烈了。就在他觉得他快要抵挡不住诱惑的时候,一道略有些突兀的“吱呀”的开门声突然响起,挽救了某只小鸡即将碎一地的节操。   墨发粉衣的少女推开门,眼睛往屋内扫了一眼,略一挑眉。   “哟,大晚上的还有美人送上门来,艳福不浅啊陆小凤。”   门内,青衣男人一脸苦笑,“芷然,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追一个小贼,不过没追上。”   叶芷然靠在门边,扫了一眼自她进门后就一言不发地垂下头站在陆小凤身边的女人。注意到自己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时,她的身体居然有些微的颤抖。不知道是出于恐惧,还是陡然灌入的冷风带来的寒冷。   叶芷然微微皱了皱眉,然后转头斜睨陆小凤,“需不需要我给你腾个空间出来?”   刚刚听了她的话后似乎若有所思的男人唇角瞬间一跨,苦笑着抬头看着她道,“芷然,别说笑了。走吧,我们先去你房间把。你跟我说说,你刚刚遇到了什么……”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跟着她走了出去,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在他们身后,被留在原地的女人低垂着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第二天一早。   叶芷然醒得很早。在看到窗外晨光熹微的时候,她有片刻地怔神。似乎自从接任峨眉掌门的位置之后,她便再也没赖过床。尤记得半年之前,即便是叶孤城站在她床边用杀气激她,她都能睡得安稳如山,让清冷淡漠如叶孤城,也对她无奈得很。可如今,即便是没有人喊,她都能醒得很早很早,然后安安静静地去前院练剑。   这样的变化,说起来……应该是好的吧。   躺在床上发了一小会儿呆,叶芷然便自觉地起床了。这一日,天气晴好,太阳出来之后,淡金色的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让叶芷然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只不过,这样的好心情只延续到了她回到自己的院子。   “这是什么?”   冷冷地看着院子里多出来的那五口棺材,叶芷然抬头看向刚刚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陆小凤。   青衣男人似乎对此也有些愕然。他围着棺材转了两圈,然后浅浅叹了口气,“大概是警告吧。”   棺材里是昨天还跟在他们身后的那波人中其中五个的尸体,而大早上地将他们摆在这里的人是谁,也自然不言而喻。   叶芷然冷哼了一声,“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真要警告不如直接出来跟我打一场。”   陆小凤低头不语,他也注意到了岁寒三友对于叶芷然那不同寻常的回避。   在这之后的一路上,跟在他们身后的人增增减减。而那天晚上出现的丁香姨也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却也只是端茶倒水,不再做什么多余的事。叶芷然挑了挑眉,当做没看见她,而陆小凤则是默许。只不过他们都知道,身后的危险并没有解除。那些跟在他们身后,腰间扎着黑色带子的人显然是一个组织的,而这几天这些人虽然死了不少,但真正危险的那个却一直还好好活着,并且堂而皇之地跟在他们身后。   “阴阳童子?”叶芷然有些诧异,这是……古代的阴阳人?   “现在只剩下阴童子了。”   “哦?”   “他阳的那一面,被司空摘星给毁了。”   所以他现在的样子,整个人都只剩下了一半。就好像一个被人强行扯下一半的布娃娃,狰狞而可怖。   叶芷然沉默了片刻,“这个人如果还一直好好活到现在,那么一定是个变态。”没有人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心理还不扭曲的。   凡是叶芷然以一种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十有j□j是对的。   这一次也一样。   在看到阴童子房间内那三具无辜女孩子的尸体的时候,叶芷然觉得自己被这个江湖打磨得冷硬了许久的心,又有了怒气爆棚杀掉罪魁祸首泄愤的冲动。只可惜,这一次她晚来一步,那个罪魁祸首已经死了。死在了一枚来历不明的透骨钉下。   “芷然……”陆小凤走到她背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叶芷然没有回头,她依然在看那三具死相凄惨的尸体。那三个姑娘甚至还没有发育成熟,依稀可见是少女时的样子。洁白的肌肤在灯光下如暖玉一般,仿佛还残留有生命的温度。叶芷然看着她们一点一点地苍白下去,殷红的血液顺着她们的身体流了出来,在地上汇集成一滩。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有人在她面前死去,但是却是第一次觉得愤怒和无力。是因为这些少女都是无辜的普通人而且还未成年,还是因为她们身上绯红色的舞衣让她想起了她曾经瘦西湖畔的家?   安静的房间里,叶芷然沉默了许久,最终,轻轻地开口,“是不是只要是女孩子,活在这个江湖上都是如此艰难。”   是不是女孩子活在这个江湖上都如此艰难?   这是叶芷然看到丁香姨被人砍去四肢放在床上时心底再次产生的疑惑,也是在看到楚楚后问出的话。   丁香姨一直跟着他们是为了借助陆小凤的名声躲开身后追着她的飞天玉虎的人,可惜最后她依然是被他们抓了回去,被她的丈夫亲手废了双手双脚。   而楚楚,则是是跟着贾乐山一起出现的。那个蓝胡子曾经告诉过陆小凤要用二十万两金子跟李霞买罗刹牌的富商。   他们和贾乐山的相遇简直是一出j□j迭起的反转剧。先是司空摘星假扮贾乐山,被陆小凤认出后,真的贾乐山居然是那个扶着楚楚进门的风韵动人的少妇。而后,在威逼利诱皆不成之后,贾乐山无奈地表示,陆小凤必须死。只不过……   “我贾乐山纵然称霸四海,但也并不想惹上峨眉派和白云城这样的敌人。”穿着一身少妇的襦裙却丝毫不显女气的男子转头看向叶芷然,“叶掌门,我们不妨各退一步如何?我的手下一会儿如果击败了陆小凤,我不会杀他,但是叶掌门和陆公子也必须保证不再对罗刹牌出手。”   叶芷然的眼睛眯了眯,眸光淡淡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答应。”   贾乐山慨然一笑,“虽然我知道有叶掌门在,我想要将你们两人尽诛于此是绝不可能的。但是,若只是拖下你们其中一人,却是绝对能够做到的。想必叶掌门也不愿意为了区区一块罗刹牌让自己的朋友丢掉性命。”   他丝毫没有掩盖自己曾经计划过将他们全部诛杀于此的计划,也明确说明了自己的安排,言语间颇有种枭雄气质。这是阳谋,而叶芷然却也真心想不出有什么反驳的话语。她深深看了这个人到中年,霸气依然不减的男人一眼,突然一笑,“好啊,就依贾老板说的办。”   说完她便走到一旁,摆出了一副围观的架势,闲闲道,“你们可以开始了。”   饶是贾乐山,也被她如此洒脱的动作弄得微微一愣。陆小凤则是一脸无奈。   而真正等到他们动手,叶芷然才知道什么叫做神转折……楚楚手中夺命追魂的金钗,招式变化极快出手狠辣让人防不胜防,白发老人的华山绝技弹指神通,黑衣人的崆峒杀手剑,之前的梁上客手中辛十娘门下的漫天花雨。这些本该打在陆小凤身上的招式,却最终全部用在了原本应该是他们主人的贾乐山身上。而且几乎全部是致命一击。   叶芷然目瞪口呆,陆小凤也目瞪口呆。只不过,他在目瞪口呆完了之后,立刻转头看向了之前站在墙角摆出一副看热闹架势的叶芷然,“你早就预料到了?“   粉衣少女对着天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神仙啊!”   她是真没料到……她之前那么镇定只不过是仗着贾乐山绝对不敢拿他们怎么样,无非是陆小鸡又要受点折腾。不过这些都是小意思(……),她是真没有想到贾乐山一代枭雄到头来居然被自己手中的剑给反噬了,还是在他们面前……   看着中间那个喘着气,看着贾乐山的尸体眼中爆发出喜悦到几近疯狂的光芒的少女,叶芷然突然觉得这世界真神奇。   她还在一边感慨,那个站在房间中央的少女突然抬起头看向她,语气丝毫不客气地问,“你看我做什么?”   叶芷然眨了眨眼睛,目光在她身边隐隐将她围绕起来的几个人身上扫了一圈,若有所思,“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一身紫衣的楚楚皱了皱眉,“谁?”   “上官飞燕。”   陆小凤恍然,随即目光也是在屋里的几个人身上扫了一圈,隐隐察觉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然后,便是苦笑。   叶芷然没有注意那边那只小鸡的表情,面对楚楚的问题她也很是认真地回答道,“一个本该名震江湖的女人。”   的确,一个同时迷惑了陆小凤,花满楼和霍天青,裙下之臣无不声明显赫的女人,的确本是该名震江湖的。青衣男人显然是听出了叶芷然话里的意思,脸上的表情颇为无奈。   楚楚却是并没有听说过大金鹏王的案子,而且这个世界的上官飞燕的剧情已经被叶芷然蝴蝶了一大半,她即便听过,也听不懂她的意思。所以她只是皱了皱眉,然后转向了陆小凤。   “你一定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杀他。”   陆小凤眨了眨眼睛,他很想说他知道……   “他用暴力占有了我,还捏住了他们的把柄让他们做他的奴才。每日在他身边的时候,我没有一分一秒不是想着怎么杀了他!”楚楚的目光突然变得很危险,那双盈盈秋水般的眼睛溢满了愤恨和怨毒。然后,她突然转向叶芷然,唇角微翘,语气中带了一丝嘲讽,“叶掌门,想必是看不起我们这种人的吧?”   叶芷然微微垂眸,“是不是女孩子在这个江湖上都活的如此艰难。”   楚楚冷冷嗤笑了一声,“当然艰难。”   她纤细白嫩的五指抚上脸颊,动作温柔,语气却是充满了愤恨和厌恶,“这张脸,你真以为这张脸给我带来的全是好的吗?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毁了它!”   也许是大仇终报,紫衣女人的神态有些病态的癫狂,尖锐的指甲在她白皙如玉的脸上划出一道红痕,她却丝毫不在意地笑得很甜很甜,“这种身不由己,被人当做一件货物随意摆弄的感觉,叶掌门是永远不会理解的吧。”   陆小凤张了张嘴想帮叶芷然说句话,却发现他什么也说不出来。的确,在所有江湖人眼里。叶芷然的江湖路实在是太顺了。一出生就是江湖大派的掌门嫡传弟子,手中握有顶尖剑法秘籍。刚一出山就遇到了叶孤城,剑法得其指点的同时,江湖上也再无人敢惹。等于是她从一开始就站到了这个江湖的最顶端,这些底层的黑暗和龌蹉,也的确是她不曾也不可能接触过的。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楚楚一直表现得这么针对叶芷然。同样是风华绝代的美人,两个人的经历对比,却让她没办法不嫉妒她。   然而,让陆小凤没想到的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叶芷然突然淡淡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就不理解。”   楚楚愕然了片刻,又慢慢笑开。只不过眼角眉梢那抹不去的浅浅讥讽却昭示着,她并不相信她的话。   叶芷然也没有和他解释,只是淡淡地转过身,走出了这个盈满了血腥味的房间。   门外,天清如水,月圆如镜。   银色的月辉在院子里的石板空地上洒下薄薄的一层。已经入了冬,院子里那颗榕树的叶子快掉光了,只剩下干枯的枝桠在地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倒影。没有虫声,没有鸟鸣,整个院子安静得似乎死去了一般。叶芷然慢慢地走到屋外的走廊上,抬头看着天边那轮圆月。   其实,她刚刚没有骗楚楚。身不由己被人所迫……她真的理解,虽然,不是从她自己身上。   在上一世的时候,叶芷然有一个师姐,叫做苏雨鸾。十岁那年因为家庭变故被卖入青楼,虽然她凭着自己的聪慧和琴艺上的极高造诣尽全力保住了自己的清白,但是随着年岁的长大,她越发出落得倾国倾城。最终,连像女儿一样疼爱她的当地太守也没办法保住她,害她被一狼牙军将军玷污。幸而在她郁郁寡欢心如死灰之时,遇到了情系一生之人。只是那时那个将军依然不肯放过她,设计让她入宫,虽得当时的万花谷主东方宇轩所救,但其后他依然对她纠缠不休。最终还是得师父出手,昭告江湖收苏师姐为义女,收她入七秀坊,那个将军这才作罢。   苏师姐经历这些的时候她还小没有亲眼见过,但是每年去万花谷看她的时候,也曾听闻她讲起这些往事。   “万花谷的宁静,乃我一生所求。”   “若是能与白轩相伴终老,纵是容貌尽毁又有何妨。”   当年师姐在一边抚琴一边和她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幸福与安宁她至今回想起来依然印象深刻得好像穿透了重重时光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一样。   世人皆爱慕美人,却不知美人的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真正带来的,有时候却是生命中最大的劫难。   叶芷然静静地站在庭院里,慢慢地回想着她身边的和遇到过的女子。从几位师姐,到惊艳过她的上官飞燕,从阴童子屋子里那几个还未长成就已经离世的可怜少女,到亲手杀了自己主人的楚楚。   “陆小凤。”   青衣男人在她身后停下脚步。一身粉色长裙的少女并未回头。   “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武功的来历?”   陆小凤略微愕然,随即洒然一笑道,“的确没有说过。”   “那还要从大唐时期说起。”叶芷然转过身,微微侧头看着他,“盛唐时期‘一舞剑器动四方’的公孙大娘你一定听说过吧?”   陆小凤微微颔首,若有所思,“你的剑舞就是公孙大娘传下来的?”   “算是吧。当年公孙大娘曾于御前献舞,圣人以扬州乐坊相赠。十年之后,公孙大娘收养的二十位孤女继承了她的剑舞的同时在江湖上的名气直追大娘本人,被江湖人们称为‘七秀十三钗’,而那座乐坊也更名为七秀坊,收容了许多江湖上的孤儿和被男人伤过心的年轻女子作为弟子。最终名列当时大唐的十大门派。是大唐三大风雅之地之一”   陆小凤安静地听完,脸上露出神往的神色,“当时必然是歌舞如云,美人如织,一派盛世繁华。令时人心向往之。”   叶芷撇了撇唇,略有一丝得意道,“那当然。”   “可是……”青衣男人的神色转为疑惑,“为什么现在我好像从未听说过七秀坊的名号……”   粉衣少女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随即脸色慢慢黯淡了下来,“那时正值玄宗继位,随后便是安史之乱……无论是七秀坊还是其他的九大门派,大概……都毁在了战乱中了吧。”   她没有说完的是,即便没有被毁,遗留到如今的诸如唐门,五毒,少林,也再不复当年的荣光。少林虽然还居于六大门派之一,但与当年的少室山上的少林寺已经差之大矣,更不用说看不出丝毫当年痕迹的唐门和五毒。   深吸一口气,叶芷然抬起头看着天上那轮圆月,缓缓开口,“陆小凤,我想在扬州瘦西湖边上,重建七秀坊。”   青衣男人猛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   一身粉色长裙的少女站在浅色的月光下,长发当辉,侧脸沉静而坚定,“我要重建七秀坊。为那些被伤了心,断了情,那些在江湖上颠沛流离,无枝可依的女孩子们,建一个安身之所。”   虽然她不知道当年师父建立七秀坊的初衷,但是到了后来,七秀坊的确是成了江湖上那些可怜可叹的女子的庇护之所没错。   这个世界没有七秀坊,但是有她。那么再建一个,又有何妨。   这一刻她的心境前所未有的安宁,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她突然觉得豁然开朗,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深埋在她心底的浮萍无依的惶惑,终于消散于无形。她自出关之后就阻档在她面前的瓶颈,似乎渐渐开始松动……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被榜单逼回来了……明天还有一更,唔,现在已经是明天了…… 第88章 、惊吓 ...   未到哈拉苏之前,叶芷然也曾经想象过一个完完全全建立在冰上的城镇是个什么样子。然而等到她真的亲眼看到,才知道这样一种震撼是任何之前从未见过它的人所想象不出,也无法用言语描述的。   夕阳最后一丝余晖洒落,金色的流光划过冰晶凝结的水晶大道。浓厚的夜色如一桶被泼洒出去的墨汁,几乎转瞬间就从天而降。光彩已经暗淡的水晶大道上,一盏盏灯光依次亮起,本已消失在黑暗中的城镇转瞬间变得灯火辉煌。深深浅浅的灯光照在冰上,又被冰晶反射开,明明灭灭的光影间,整座城镇如同一幢幢水晶宫殿,伫立在一片琉璃的世界中。   第一次到这里来的人已经看傻在原地。即便是如陆小凤几乎看遍江湖的山山水水,如叶芷然领略过盛唐的风雅之地,也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所迷醉。   “陆小凤。”   叶芷然突然一拍身边人的肩,青衣男人有些讶然地回头看她,“我突然发现你偶尔惹惹麻烦闯闯祸还是有点价值的。”   陆小凤摸了摸唇上的两撇胡子,笑得很无奈。   楚楚和白发老者几个人在杀了贾乐山之后并未离去,反而是打着报恩的名义跟了上来。陆小凤也并未阻止,无论他们是有什么目的,他和叶芷然初到哈拉苏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的确是需要一个熟悉当地情况的人引导的。   而他们最开始的计划原本是想要陆小凤扮作贾乐山拿着金子去和李霞交易,先把罗刹牌钓出来。可是,在多了一个叶芷然的情况下,这个计划就有些行不通了。纵然李霞和他弟弟不一定会知道峨眉掌门是什么人,但也一定看得出来这样一个气质高华容色倾城的女子,必然不会是什么歌姬禁脔一类的人。所以,这个计划无奈地被众人打上了叉。   叶芷然很失望。其实她还是觉得这样角色扮演什么的挺有意思的,陆小凤却是松了一口气。这个计划如果真的执行了传到叶城主耳朵里,他绝壁是死定了的节奏啊有木有!虽然他一直热爱作死,但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找死!   最后,陆小凤沉默地思考了片刻,开口问楚楚,“李霞是什么样一个人?”   楚楚冷冷一笑,“一个只认金子和男人的人。”   叶芷然有些茫然,只认金子她懂,“男人?”   “对。”楚楚的目光别有深意地在陆小凤身上转了一圈,“任何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个寒颤的青衣男人清咳了一声,岔开了这个话题,“这么说,只要是带着金子去,无论是谁,李霞都会跟他交易了?”   “也可以这么说。反正李霞最开始找上贾乐山,也只不过是因为他有钱。”   叶芷然饶有兴致地眨了眨眼睛,“那她为什么不去找阎铁珊?珠光宝气阁的大老板,可是比贾乐山还有钱。”   楚楚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阎铁珊只是个商人。”   叶芷然恍然。的确,阎铁珊只是个商人。他没有称霸江湖的野心,所以在别人眼中价值连城的罗刹牌在他眼里也不过一块特别一点的玉罢了。粉衣少女微微一笑,“阎叔叔是个聪明人。”   楚楚看着她也笑了,“的确,他是聪明人。”   月已中天。屋里的灯光和冰上的灯光交相辉映,整条街道像一条铺满了闪烁星辰的银河。街边各式的酒楼里笑语声喧嚣,大街上车马行人熙来攘往,这样一个热闹的夜市,即便是在繁华的江南都是少有的。   叶芷然跟在陆小凤身边,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冰上的世界。最靠近街口的地方是一座小酒楼,挂着“太白遗风”的招牌下面站着一个女人,一个脸圆圆的笑起来充满了温柔的媚意的女人。   “那是唐可卿,蓝胡子的二姨太。”楚楚在身后为陆小凤介绍,“对面那个药铺子里那个一身黑衣的是冷红儿,是蓝胡子的三姨太。”   叶芷然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两个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女人,心底默默鄙视,蓝胡子的后宫还真是百花盛开,春兰冬梅,一个不拉。   李霞和贾乐山约好见面的地方是一个赌坊,银钩赌坊。   真不愧是一家子,喜欢开赌坊就算了,连名字都起的一样。叶芷然站在赌坊的门口默默吐槽,赌场里的氛围她实在是不喜欢,干脆就站在门口等他们。赌场里进进出出的赌客一边回头看她一边往前走,甚至还有干脆看着看着就站住不动的。只不过,没有人上前来搭讪。长住在这里的人,哪个不是老油条。这个姑娘长得是美死人,但是她周身的气势和腰间闪着寒光的长剑无一不昭示了,你若是真敢上前,她便也真的能让你成为死人。   她在外面站了一会儿,陆小凤便出来了,然后冲她摇了摇头。很显然,他这一趟并没有什么收获。李霞本人比他们曾经想象的要难缠得多,居然在收到他们快到这里的消息的时候就已经躲了出去。   既然没有收获,他们也暂时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叶芷然干脆地甩开了陆小凤,留下一句,“我去找人比剑了,你继续忙吧。”就飘然离去,只留陆小凤站在原地笑得一脸无奈。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句,“你要和谁比?”   叶芷然要和谁比剑?在这个人烟虽不算稀少但也绝少有外界高手踏足的地方,她要找人比剑,除了试试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便也只有去挑战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三个老怪物了。   冰寒的冰面上,剑气乍起,带着浓浓的杀伐之意在冰河上蔓延。三十米之外,两道凌冽的剑光相互碰撞,又飞快地掠开。明明暗暗的夜色中只看得到一抹淡粉色的裙角和一袭深绿色的袍子飞快闪过,夜晚的风声中掺杂了剑器碰撞的锵然,也有剑气划破空气的呼啸,   岁寒三友的剩下两个枯竹和寒梅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场比试,脸色很难看。   “这个丫头的剑法又提升了!”   “几天之前,她还会被老大的剑意所压制,纵容剑法精妙但也发挥出不过五成,如今……”看着场内的少女略略旋身避开孤松飞来的一剑,随即手中长剑方向突变,凌冽的剑光以雷霆破空之势直指孤松命门,将他的动作逼得又狼狈了三分,枯松脸上的表情更为难看,“如今……已经是与老大斗得旗鼓相当了。”   说是旗鼓相当其实还是谦虚了。叶芷然的剑法原本便是绚丽中暗藏杀机,其剑招又如天马行空,羚羊挂空,无迹可寻,让人防不胜防。当初孤松第一次与她比剑时,便是直接以他在大光明顶悟透的高大雄浑的剑势加以压制让她的实力发挥不出七分,最终才将她击败。而如今,叶芷然的剑法中凌厉冰寒的剑意依旧,剑招中却多了三分空山灵雨的轻盈飘逸,每一剑都似乎能看出孤松身形剑招的变化,提前将其避过。   这不过才短短几天,很显然叶芷然只是刚刚触摸到这剑意的门槛,但以她的资质迟早能够将其全部悟透。现在她还只是能提前看破剑招的变化加以回避,假以时日她是不是能直接提前将对手退路封死?   这样的剑法太过可怕,这样的剑法……谁能够抵挡得了?几乎是在想明白这一点的瞬间,寒梅身上骤然爆发出一股凌厉的杀气,不能让她成长起来!她若真的成长起来了,将是天下间剑客的大敌!   然而,他的周身的杀意刚一爆发,就立刻被身边的枯竹拦住了。   “你要干什么?”   “她不能继续活下去!”   “是,我知道。但是……”枯竹的目光突然一冷,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惊惶,“你忘了那个人说过的话?你敢杀她?!”   寒梅的动作一顿,眼前似乎又闪过那双眼睛,瞬间犹如一桶冰水从头泼下。站在冰天雪地中,他却几乎是汗湿重衫。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那个突然出现的白衣人,只是一剑,就将他们三人全部重创。他们堂堂的西方魔教护法长老,在昆仑顶大光明镜悟剑二十年,在他面前却如同刚刚拿剑的新手一样,毫无还手之力。那双冷冷看来的眼睛,冰冷淡漠,不带一丝人类的感情。那个执剑之人只是淡淡得站在那里,身上的白衣一尘不染,如站在九天之上冰冷无情的神祇,看过来的目光如视蝼蚁。   那样目光,那样的目光……简直和他们的教主玉罗刹一模一样!   这也正是他留下一句“不准动叶芷然。”之后,他们对其百般忍让的真正原因。每次看到那个女人,他们就感觉到好像有这样一双眼睛在居高临下地冷冷看着自己,让他们心惊胆战地同时,不敢约雷池一步。   剑啸声止,叶芷然和孤松同时收剑。粉衣少女笑盈盈地看着对面一身绿袍的老人,“承让了。”孤松冷冷点头,脸色并不算好看,叶芷然也不在意。   有脚步声远远传来,几人回头看去,就看到那个一直跟在楚楚身边的使暗器的辛老二走了过来。他似乎对于这突然出现的三个老怪物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只远远地站着就不再过来了。   “陆小凤说,他找到李霞了。请叶掌门过去。”   陆小凤的确找到李霞了。而他在找到她后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够想到,她居然就躲在银钩赌坊下面,那个巨大的水缸里。将那个楼房一样大的水缸放在水里,等到天气转冷河里结了冰再在上面盖上房屋,那个大水缸就成了天然的地下室。这样的奇思妙想,让叶芷然听到之后惊愕得半响没说话。果然,她就不该小觑古人的智慧,这群敢跟陆小凤作对的,全部都不是一般人!   然而很快,叶姑娘就再次见识到了,李霞,她的确不是一般人!   坐在那间门口挂着“账房重地,闲人免进。”的密室里,叶芷然无聊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和对面那个一直安静坐在她对面笑得温温柔柔的美人对视。这一次她虽然跟着陆小凤进了银钩赌坊,李霞却没让她跟着陆小凤下去。于是,她只有无聊地坐在这里看美人。   从这一点上,她觉得她应该是陆小凤幸运的,下面那个可不一定有她对面这个好看。   陈静静慢慢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依然是温温柔柔地笑着问,“叶掌门在看什么?”   “看你啊。”   “哦?我有什么好看的吗?”   “美人都好看。”叶芷然的语气分外淡定,陈静静一时弄不懂自己这算不算是被调戏了?被一个比她小也比她好看的姑娘调戏了?   眨了眨眼睛,她最终还是慢慢地笑着道,“谢谢,叶掌门也很好看。”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她的语气之坦然,神态之镇定,让陈静静愕然了片刻,突然掩口笑了起来。   叶芷然眨了眨眼睛看着她,“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她的声音也是柔柔的,但是却难得地夹杂了一丝真意,“叶掌门很让人羡慕。”   是啊,让人羡慕啊。如此明亮肆意的色彩,如三月里绽放的春光,柔和却能灼人目光。一看,就是被人宠爱,保护着长大的孩子,让她们这样的人怎么能不羡慕……   叶芷然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突然耳朵微微一动,听到下面的动静有些不大对劲。   武功到了他们这样的境界的人,五感之灵敏以下面那两层薄薄的木板已经不能阻挡什么了。刚刚她一边和陈静静聊天,一边也在关注下面的动静。然后关注着关注着,她突然发现……这节奏不对啊!!!   叶芷然还在愣神,一个一身杏黄色衣服的女人已经冲了进来,站在门外看门的大汉阻拦不及被她直接冲到了房间里那个通向地下的木板前。   黄衣女人圆圆的脸已经因为愤怒而扭曲,即便被人拽住指甲依然狠狠地抠着木板,嘶声呼喊道,“让我进去,我要进去,谁敢拦住我,我就杀了谁!”   也不知道她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居然真的被她挣脱了身后拉住她的人,一把掀开了木板。   全程中,叶芷然一直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眼角的余光扫到刚刚坐在她对面的陈静静此时也站到了一边,脸上的表情却颇为平静。叶芷然顿时有些疑惑,难道是她大惊小怪了?   正在这时,挡住入口的木板已经因为刚刚那个女人的疯狂挣扎被甩飞了出去,然后,她也终于得以看到里面的景象。叶芷然往里扫了一眼之后,默默扭过了头。果然,她的确是大惊小怪了!   地下室里,原本应该在谈生意的两个人已经滚做了一团。虽然衣服还好好地穿在他们身上,但是那个姿势和气场,任谁都看得出他们在做什么……或者说即将要做什么。只不过,这一次让叶芷然愕然加震惊的是,陆小鸡居然是被扑倒的那一个!!!   这是……采遍花丛的陆浪子终于撞上一朵食人花了?   叶芷然还在愕然,就看到那个刚刚冲进来的女人已经扑了上去,缠住了李霞,“你不许我碰男人,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偷汉子?你是我的,我不许男人碰你!”丝毫不管李霞扇在她身上的巴掌和厮打。   叶芷然……叶芷然已经惊讶到麻木了,她默默地托着腮思考着。刚刚这句话……信息量略大啊。   陈静静依然安静地站在墙角看着眼前的这一出闹剧,轻声开口道,“她是唐可卿。”   而这时,因为唐可卿的出现终于脱身逃了出来的陆小凤一手拽着衣服,一手拖着站在门口的少女疾声到,“芷然,走吧!”言语间颇有些逃命的架势。   叶芷然一直到被他拖出门,终于回头看了一眼。透过地上的洞口,那两个女人还扭在一起厮打。唐可卿的唇角已经流出了血迹,慢慢变得苍白。突然间,她对上了她的眼睛,那双黑色的瞳孔中盈满的爱意和疯狂,像在黑暗的沼泽中张牙舞爪长出来的植物,扭曲到狰狞。   叶芷然悚然一惊,一晃神间,她已经被陆小凤拖了出去。   冰面上的冷风吹来,冰冷的空气让她的头脑清醒了不少。回头看了看身边依然在喘气的男人,叶芷然眨了眨眼睛,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认真道,“陆小凤,你应该感谢我。”   青衣男人愣了愣,似乎还没有回过神,“什么?”   “你想想,如果不是我跟着你一起来了。你自己一个人来这里的话,之前在外面遇到那个叫做唐可卿的女孩子,你会不去泡吗?”   陆小凤也认真地托腮想了想,然后下一秒,他的脸扭曲了。   他们回到客栈不久,陈静静便找来了。她带来了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唐可卿死了,李霞失踪了。除了李霞,没有人知道罗刹牌在哪儿。   显然,老天爷觉得她这一晚上受到的惊吓还不够。只是叶芷然在看到那个巨大的水缸破碎后,露出里面的死状狰狞的尸体时心里唯一的想法。那是两个浑身j□j的人,四只眼珠子突出,一上一下得瞪着站在外面的人。没有人问他们的衣服去哪儿了,他们刚刚临死之前在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巨大的冰山在火光下呈现出一种瑰丽的色泽,像一大块白玉水晶,光影流动。然而,它里面包裹着的东西却是这样肮脏。叶芷然突然觉得有点恶心。   在看到那尸体的一瞬间,陈静静已经吓晕了过去。陆小凤立刻抄手将她接住之后,飞快地转过头去看叶芷然,却发现她居然还好好地立在原地,只是脸色有点难看。   “你看我干什么?”   注意到他突然看过来,粉衣少女斜睨了他一眼,语气淡淡。   “额……我以为你也会晕的。”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呵……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吗?”叶芷然不屑地嗤笑一声,转身向着客栈方向走去。夜色中,她的背影挺直,夜风呼啸而过扬起她的裙摆,让那个小小的身影更显纤瘦,几乎要隐入夜色里。   陆小凤突然叹了口气,我以为你是小孩子吗?我以为……你本来,就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啊。   这漫长的一夜还没过去,就在叶芷然和陆小凤把陈静静送回她的房间然后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又有一个人闯了进来。   李神童,那个据说是李霞的弟弟,却疯疯癫癫不男不女样子的人,穿着大红袍带着大绿帽脸上还抹着大红胭脂冲了进来。蹦蹦跳跳地开心地宣布道,“我请你们参加我的婚礼。”   和谁的婚礼?如果叶芷然不是亲身经历了,她绝不会想到有人会疯到和一个死人成婚。大红的喜帕,映满红烛的房间,红色的鸳鸯戏水锦被,坐在床边的新娘身体僵硬,双眼突出,脸上厚厚的一层胭脂让她的脸更加狰狞。   那是唐可卿,苦恋着李霞却被李霞打死的唐可卿。而如今,李霞的弟弟却为她疯狂到即便是她死了,他也要娶她。   看着那个男人扑在唐可卿冰冷的尸体上痛哭大号着,“你为什么要死,我一直跟着我姐姐,只因为我在偷偷爱着你,一直都在等着你嫁给我。我虽然没有钱,可是蓝胡子已答应给我三万两银子了,为了这三万两银子,我连姐姐都不要了,可是你……你为什么要死?”   叶芷然已经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疾步冲出了房间。扶着门口的廊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门外冰冷的空气却丝毫没有让她觉得好过。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城镇上的灯火熄了很多,但是夜晚的街道却依然是华光流彩,晶莹剔透的街面折射着街边的灯火,美得像水底的龙宫仙境。可是现在,在叶芷然眼里,她却突然觉得,这整个哈拉苏就像她刚刚看到的那根包裹着李霞和老山羊尸体的冰山。表面上华光溢彩,实际上它瑰丽的外表下不知道掩盖了多少恶心和肮脏。   上一世成长于七秀坊,她对于感情一向是敏感的。在她眼里的感情,就像是一块寒气四溢的冰晶,虽然有时候会冻伤人,但总体而言却依然是清澈且美好的。可是如今,她在哈拉苏见识到的这几段情感,却是扭曲疯狂得如同地底烂透了的泥沼,吞噬人心的同时,让她觉得有些恶心。   夜风中似乎传来了一声极浅的叹息,一双手揽住了她的腰。下一秒她就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叶芷然微微垂眸,出乎意料地竟然没有挣扎,任由那熟悉的清冷好闻的气息慢慢地包围了自己。   这个哈拉苏,真的太脏了,脏到她一刻也不想继续待下去。这个时候,也许,也只有他身边,是真正干净的……   虽然叶芷然曾经说过哈拉苏太脏,脏到她一刻也不想继续待下去,但这并不代表她对于自己莫名其妙醒来之后突然发现自己周围的环境换了个样之后会对此抱以一种欢欣鼓舞的情绪。   坐在云丝锦被铺就的大床上,叶芷然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这是在闹哪样?一觉醒来自己住的地方从乡村小旅馆变成了豪华大酒店,待遇一下子提升了这么多,她难道应该感到高兴吗?怎么想都有哪里不对!   粉衣少女从床上爬起来,打量了一圈周围。这是一个布置得相当奢华的房间,墙壁上悬挂的名家字画,房间中央摆放的金丝龙纹香炉,房间中用以隔开空间的金色纱帘让这个房间的总体风格带上了些异域的气息。   叶芷然还待继续打量,房间的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红衣侍女走了进来,身上的服装看上去颇有些异域特色。看到坐在床上好奇地打量着她的少女,红衣侍女略一屈膝。   “叶姑娘,我们教主有请。” 第89章 、卡卢比 ...   在这个江湖上,能够被人称之为教主的,目前整个武林也只有一个人。叶芷然眼睛一转,讶然地脱口而出,“玉罗刹?”   红衣侍女似乎对于叶芷然直呼他们教主的名字并没有介意,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手臂向后展,做了个请的姿势。   叶芷然眨了眨眼睛,乖乖地下床跟了上去。   玉罗刹其人虽然在整部陆小凤传奇里只在银钩赌坊那一部的末尾漏了个面,但是却比并不妨碍考据党们(或者说是脑补党)对于他的种种揣测,不谈他神鬼莫测的武功,和来历不明的背景,就连他的儿子到底是谁,都产生了诸如西门吹雪,宫九甚至叶孤城之类好几种猜想。堪称陆小凤世界中隐藏最深的超级关底BOSS。   这样一个BOSS中的BOSS级人物,突然点名要见她,叶芷然顿时感觉有点受宠若惊的忐忑。(好像有哪里不对?)   跟着红衣侍女出了房门,院子里一簇一簇地开着各色的花朵,草木的清香伴着浅浅的花香随风送来。林叶间传来稚嫩的鸟鸣,让叶芷然几乎要以为她是不是这一觉睡得太长,把寒冷的漫漫严冬直接睡过去了。   幸而,她很快注意到,庭院中的那些开的缤纷灿烂的花草,有很多其实并不应该是同一个季节开放的。目光扫过廊下的那株垂丝海棠,又在墙角的盛放的寒梅处停了停。叶芷然微微垂眸,应该是阵法。   既然是用的阵法,说明她现在所处的地方离哈拉苏并不算太远……至少没有远到一个是还停留在冬天,一个却已经到了春季。想通了这一点,叶芷然沉重的心情略微缓了缓。她抬起头,干脆饶有兴致地欣赏起这个让她感觉十分之亲切的阵法来。   上辈子在大唐,也有一个四季如春鲜花满地的地方,七秀坊并称大唐三大风雅之地的万花谷。与七秀坊经常飘着点点细雨不同,万花谷的天空总是滟潋晴好的,而且从来不下雪。如今想起来,与此处倒还真有些相似。   跟在红衣侍女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绕过错落有致的庭院,又穿过了两重月亮门,叶芷然终于在前院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西方魔教教主。   一树绯红的海棠花下,一身墨色长衫的男子漫不经心地靠在树下的矮榻上,松跨的领口斜斜滑下,露出大片光裸的蜜色肌肤。他周身的气势与这院子中柔美的江南景致并不想衬,但是他简简单单地坐在那里,却并不让人感觉到突兀。仿佛他只是落花下的一块青石,流水间的一簇游鱼,与整个庭院中的一草一木,同属于整个天地。   叶芷然的呼吸一顿,虽然她并未从树下的那个男子身上感觉到丝毫压力,但是她却有一种错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她如果想要逃离,那便是与整个天地作对。这样的气势,这样的人,她两辈子加起来,只见到过一次……曲云师姐的父亲,侠客岛的岛主,方乾。   深吸了一口气,叶芷然谨慎地往前踏了一步。似乎终于察觉到有人来了,树下的墨衣男子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那双琉璃色的眼睛募地和叶芷然的黑瞳对上。粉衣少女刹那间怔愣在了原地,如遭雷击。   似乎过了很久,又好像芷过了几分钟,叶芷然终于从那种震撼和愕然交织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她慢慢地走到树下的墨衣男子面前,垂首轻声道,“前辈。”   “嗯。”玉罗刹无所谓地应了一声,随意道,“你从今天开始住在这里。”   语气之淡定坦然,让听的人也觉得他说如此便该如此般理所当然。   叶芷然也镇定地点了点头,“好。”   两人的对话平静得仿佛主人随意地招待了一声自己的老友,丝毫看不出这两者间其实是一者遭另一者绑架的关系。   叶芷然不知道的是,此时在哈拉苏,整个老屋已经由于她的突然失踪而翻了天。   原本是天山酒楼后来被包下来改成了客栈的大厅里,陆小凤焦躁地走来走去。   “只不过是一个晚上而已,那个人能把芷然带到哪儿去?”   并不算宽敞的大厅里,陈静静,李神童,岁寒三友,楚楚和和她在一起的几个男人都在这里。大厅里的椅子有限,于是有几个人没有椅子只能站着。可就是站着,他们也站的安安静静,别说抱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就连平时总是疯疯癫癫的李神童,此时也不敢露出半点疯癫的样子,乖巧得像一个突然懂事了的小孩。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一个人,一个此时正坐在大厅上首,白衣如雪,腰悬长剑的男人,一个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可以给人莫大的压力,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一道凌冽的剑光飞来一剑追魂夺命的男人。   白云城主叶孤城。   陈静静和李神童发誓,如果早知道会将这尊大神牵扯出来,他们打死也不会打陆小凤和叶芷然的主意。虽然早知道峨眉掌门和白云城主关系不浅,但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会出现在这里。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经还计划过利用叶芷然,这两个人就觉得自己头上已经悬空挂了一柄锋寒的利刃,随时都准备要落下来。特别是这个时候,最关键的人物,叶芷然叶掌门,居然还失踪了。   陆小凤烦躁地又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看着陈静静和李神童,“整个哈拉苏都找遍了?真的没有发现她的人?”   陈静静点了点头,“我们的人已经把哈拉苏翻遍了,如果叶掌门真的还在这里,绝不可能没有半点消息。”她回答得很谨慎,她知道陆小凤虽然是个浪子总对女人心软,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却是绝对不会对她手下留情的。所以,她只有尽全力发动手中的势力,将那个突然失踪的峨眉掌门找出来,并且祈祷……她是真的没有出事。   依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陆小凤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突然回头看着端坐在上方微微垂眸似乎在思索些什么的白衣男人。   “叶城主,昨天晚上是你送芷然回去的吧?然后呢?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叶孤城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昨夜我就在她隔壁。”   陆小凤的瞳孔猛地睁大,“你的意思是说,带走芷然的那个人连你都没有惊动,就把她劫走了?”   叶孤城周身的寒意似乎更重了一些,微微点头。   “这不可能!”陆小凤几乎要跳起来,“这个世界上不可能还有武功高到这个地步的人!”   “有。”白衣剑客突然淡淡道,“至少我知道,还有一个人,能够在不惊动我的情况下带走她。”   陆小凤愕然,“他,他的武功……”   “如今……大概和我在伯仲之间。”叶孤城的目光有些悠远,似乎透过了门外的蓝天看到了那个如今唯一堪称他对手的人。   “那为什么还……”   “他练的武功特殊。这天下间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也没有他带不走的东西。”说道最后,白衣男人的话音中已经隐隐带上了杀气。   “他是……”觉得这介绍词颇为耳熟的陆小凤几乎脱口而出,“司空摘星?!”   叶孤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好像在看一个白痴,“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   屋子里,原本是西方魔教护法长老的岁寒三友顿时脸色惨白。   陆小凤愕然了半响,“西方魔教教主……他,他不是死了吗?”   叶孤城却微微敛眸不再看他。   陆小凤在屋里转了几圈,皱眉琢磨道,“难道他没死?那为什么要放出消息说他死了?他死了……罗刹牌……”他的目光瞄到坐在一边的岁寒三友如死灰一般的面色,顿时了然。玉罗刹放出的消息,恐怕只是一个试探,而之前死掉的玉天宝……玉天宝也未必就是玉罗刹真正的儿子。   而玉罗刹既然没死,那么如今被放出来的这个被众人抢来抢去的罗刹牌,有九成九的可能……是假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这里的其它几个为罗刹牌费尽心机布下了无数计划的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而陆小凤却是看也没有看众人的脸色,他还是想不明白。西方魔教如何,玉天宝如何,罗刹牌如何……这些都是西方魔教的内部事务,这些……和叶芷然有毛线关系啊!这西方魔教教主好好地把她掳去干什么!   想来想去,他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叶孤城身上,“叶城主认识西方魔教教主?”   “曾有过一面之缘。”   “那么他……”   叶孤城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不屑于向小辈出手。”   陆小凤松了口气,无论怎么算叶芷然都是玉罗刹的小辈,他老人家既然不屑于向小辈出手,那么以叶芷然的聪明她定然也不会有事。至少目前,她还是安全的。   “叶城主,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   “等?等什么?”   “等一张请柬。”   陆小凤愣了愣,还待再问,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突兀的驼铃声。在这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的哈拉苏,怎么会有驼铃?   他怔愣片刻,还没有反应过来,记忆看到一个一身红衣露出了手腕和小腿,服饰颇有些异域特色的少女走了进来,行动间带着叮叮当当的玲响。   几乎是在她出现的刹那,岁寒三友猛然站了起来,然后恭敬地拜服下去。双腿跪地,手背朝天,竟然是一个五体投地的叩首大拜。红衣少女却是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到叶孤城面前,微微屈膝,行了一个带有异域风情的礼节,“叶城主,我们教主有请。”   叶孤城淡淡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在走出门之前,他突然回头扫了一圈屋子里的人。微寒的目光中蕴含的巨大压迫让所有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不自主地低下了头去。视线在青衣男人身上停了停,他突然开口道,“陆小凤,我飞仙岛白云城内的监狱还空着。”   陆小凤愕然地抬起头看了过去。就看白衣剑客目光转寒,淡淡道,“你若是再将她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麻烦里,我不介意亲自出手把你锁在岛上,一辈子不许出岛一步。”   直到他们走出去了很久,陆小凤都是一副傻愣愣的样子呆站着原地,整个人就像一只被累劈傻了的焦黑凤凰。   而直到他回魂,他才发现岁寒三友居然趴在地上还没起来。   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三个总是一副自傲自大的样子老头子表现得如此恭敬,青衣男人有些好奇地蹲□去,戳了戳孤松的肩,“喂?刚刚来的那个女孩子是谁啊?你们怎么这么怕她?”   一向威风凛凛的孤松此时居然有些颤抖,“她是……圣女。”   “圣女?”   “教主……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么?陆小凤托腮沉思着,他突然有了一个很不靠谱的猜想。那位西方魔教的教主大人……不会是把芷然拐去做圣女的吧?!   西方魔教总坛。   一树缤纷的海棠花下,粉色长裙的少女安静地坐在琴案前,纤细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拂动,柔若无骨。   泠泠的琴音在庭院中回荡,和着满圆的j□j,如潺潺流动的小溪,带着融融暖意,仿佛能够一直流进人心底。   一曲终了,叶芷然放下手,抬眸一笑,“教主大人觉得我弹得如何?”   “不错。”   一身墨衣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淡淡开口。   “就只有个不错啊,教主大人你就不能多说两句吗?”叶芷然撇了撇唇,手指再次抚上琴弦。   略一挑眉,玉罗刹缓缓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古琴上拂弄,若有所思道,“你似乎并不怕我?”   叶芷然歪头想了想,开口道,“玉教主既然把我请来了,却并没有限制我的行动,想来目前是不打算对我动手的。这说明,我是不是还有存在的价值?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害怕?”   “哦?”玉罗刹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却并未再发一言。   叶芷然的小指勾了勾琴弦,有些犹豫道,“而且,前辈你的长相……和我以前见过的一个长辈有些像。”   “是吗?”玉罗刹侧头看了她一眼,琉璃色的眼瞳中划过一丝兴味,“老夫倒是从未听说过有人跟我长得像过。”   的确,玉罗刹的面容虽俊美无匹,但是无论是高挺的鼻梁,琉璃色的眼珠,浅色的长发,无不昭示着他的长相更为偏向西欧,在这中原大地,的确是不大可能有人长得和他相像的。但是偏偏,叶芷然还真的就见过一个,发色瞳色,五官轮廓,几乎处处可以见到他的影子……虽然,不是在这一世。   “那个长辈……叫卡卢比,前辈你有听说过吗?”   叶芷然紧紧盯着玉罗刹的眼睛,藏在衣袖下的手指绞紧衣角,略有些颤抖的声线泄露出了她情绪中的紧张。心中好像揣了一块大石块,不上不下地悬在半空中。   在她的期盼的目光下,玉罗刹只是略一沉思了片刻,就淡淡道,“从未耳闻。”   “是……是吗……”石块轰然落地,砸在了心底。叶芷然慢慢低下头,勉强的笑了笑。手指依然缓缓地拨弄着琴弦,不再多言。   低着头沮丧地抚琴的少女自然不会意识到,在她那句话问出口之后,他身边的墨衣男人眼眸中闪过的一抹若有所思。 第90章 、番外 经年破雪 ...   到了第二日,飘飘扬扬的雪花非但没有停下反而下得更大了。屋檐墙角积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天地间一色素白。厚厚的云层将太阳遮挡了大半,却并不让人觉得光线阴沉,白得耀眼的雪地将天色映衬得分外明亮。   叶芷然难得起了个大早,走进饭厅时却发现有人比她还早。   “西门庄主在峨眉山休息得可习惯?”   坐在桌边的白衣男人侧头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那就好。你这么早就起身,我还以为是我们峨眉客房的床睡着不舒服,怠慢了贵客。”   粉衣女人慢悠悠地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口中说着担心的话,语气却是没有半分客气。那漫不经心的态度,着实让人怀疑,其实她是十分之不待见她对面的男子。而实际上……她也的确很不待见!   西门吹雪似乎并未介意她一大早起来就隐隐针对的态度,或者说他直接把她无视了,微微抬眸,目光在她身上轻轻扫过,又平淡无波地收回。一大早的挑衅没有得到回应,叶芷然颇感无趣地低头喝茶。热腾腾的蒸汽如朦胧的烟雾在眼前氤氲开,模糊了眼前人的轮廓。那一身白衣如雪的身影隔了一层雾气,显得更加不真实,如隔云端。   早餐很快就被端了上来,几碟小菜,一碗清粥,还有一碟精致的点心。叶芷然看着桌上的早餐沉默了片刻,没有动筷子。捧着一杯热茶,年轻的峨眉派掌门漫不经心地回头看向门外,纷纷扬扬的落雪似乎又大了。   今天的早餐,送来得好像有点晚。低头抿了一口茶,叶芷然清淡如水的目光扫过对面的人。西门吹雪作为世家公子,用餐的动作自然是极为优雅好看的。好看得她有点微微晃神,记忆中,有一个人也是如此,风仪气度高贵清华,令人心折。她慢慢闭了闭眼,又缓缓睁开,恢复平静的目光扫过对面人手中微顿的竹筷。   “怎么?这粥不和西门庄主的口味?”   西门吹雪抬起头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微微垂眸,轻轻抬起了筷子,“这粥很好。”   叶芷然不再说话,也没有动她面前的竹筷,只是捧着茶杯慢慢喝着,回头看着门外。饭厅中一时安静了下来,门外,天地清寂,雪落无声。   “你与我师姐,有六年没见了吧?”   门外松柏上的积雪越来越厚,交错的枝桠渐渐支撑不住雪层的重量,终于被压得渐渐弯曲。枝叶间的积雪颤颤颠颠地,延着枝叶间的缝隙滚下。屋里,白衣男人放下竹筷,抬眸看了一眼,“是。”   “这样啊……”叶芷然轻轻叹了口气,清淡的声线在冷冰冰的空气中悠悠拉长。她微微垂眸,唇角勾了勾,没来由地,带了些讽刺意味。   “六年未见,却还能察觉到这早餐出自何人之手……西门吹雪,你心中,当真已没有我师姐了?”   十一月初,自紫禁之巅的比武过后再未出万梅山庄一步的剑神西门吹雪应峨眉掌门叶芷然之邀前往峨眉。传闻这两个当世顶尖的剑客在峨眉金顶曾有一战。观战者除了峨眉掌门的几位师兄师姐就只有峨眉前掌门独孤一鹤,因此这场比武的最终结果和峨眉掌门打破自己立下的誓约引西门吹雪上山的原因终成江湖人甚为不解之迷。   万梅山庄。   大雪连绵不绝地下了几天,到这日,天色方晴。枝头的白梅未谢,空气中漂浮着幽幽的冷香。一片洁白如冰玉的花瓣在微微冷风中打了几个旋儿,慢悠悠地飘落而下,落到树下石桌上的白玉酒杯里,澄清的酒液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一个极修长干净的手伸过来将酒杯拿起,宽大的白色袖摆轻轻拂过青石桌面。   “西凤?”   “陆小凤带来的。”   坐在桌边的白衣男子微微敛眸,沉默了片刻,“她如何。”   西门吹雪抬眸看了他一眼,“还不错。”   “如此便好。”   七年之后。   时光的流转不会为任何一对人的缘起缘灭发生改变,江湖依然是那个江湖,充满了动荡和纷争。十四年的时间足以造成一批武林新秀的崛起,也足以让昔日众人瞩目的新星成为传奇。   若说今日武林上声名最为显赫,身份地位最为人所推崇的,非峨眉派现任掌门叶芷然和武当现任掌门叶孤鸿莫属。十多年间,折于这二者剑下的江湖赫赫有名的剑客不知凡几。他们二人的声望是生生踩着前去挑战的江湖人的性命堆起来的,不容半点质疑。   于是,当某一天,这两人联名以锻炼门下弟子的名义向其他几大门派发出邀请召开武林大会的时候,立刻响应者如潮。而这个消息,也在一夕之间传遍整个江湖。   武林大会这个玩意儿,大家都熟的。那部武侠小说电影电视剧中如果不出现次吧武林大会,那简直就不是真的江湖,那个主角没有去武林大会里潇洒走一回那简直就不算在江湖上混过……除了陆小凤世界里这个奇葩的江湖。   这里没有正邪对抗……武林大派的掌门们忙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呢,一不小心就会被自己的长老给搞死了谁还管你正邪不正邪你以为当个掌门容易吗?!(具体请参照前武当掌门石雁)这里也没有魔教需要围剿……人西方魔教好好地在偏远地方待着呢,就算真的吃饱了没事做硬是要跟人家对着干,人家西方魔教的教主一旦出手没有一个掌门能够跑得了!这里更不需要推选武林盟主……如果有,这种整天管人闲事的职业的第一人选也绝壁是陆小凤!可惜他绝对不会去当……   于是,在其他武侠世界中显得相当重要的武林大会,在这个世界就显得不那么重要甚至可有可无了。少了如此一桩大八卦的江湖民众们,每天无聊的生活也只有靠围观围观某只热爱作死的小鸡来打发了。可偏偏最近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这只小鸡突然想开了觉得自己年纪也大了,不能这么折腾了,还是他又被锁在哪座孤岛上没人放他出来蹦跶了。最近这几个月,江湖上居然风平浪静地神马都没有发生……神马都没有发生啊!这怎么能够啊!!!   就在大家无聊到都快集体投票表决把某只带给大家热闹围观的小鸡给挖坟挖出来的时候,突然传出了要召开武林大会的消息,可想而知大家对于此时多么的欢欣鼓舞热烈欢迎。一时响应者如潮什么的,也就可以理解了……   武林大会的地点定在了武当山,自消息传出那日起,从五湖四海赶来的江湖人就络绎不绝。由于第一次承包这种大工程,比较没有经验,武当山上的住房瞬间就不足了,导致来得晚了的江湖人只能在武当山脚的镇子里租房子住,来得再晚一些的,就只有自己盖房子了……   而那些在武当山脚的镇子上租房子的江湖人则是被武林大会到承办方郑重警告。租房子可以,不准随便侵扰平民。你们是江湖大侠,不是地痞流氓!   江湖人都是好名的,不得不说这句话有时候比让他们罚款还要有用……   嘛,扯远了。到了武林大会召开的这日,观者如云。除了正中间的比武台和特意空出来供几大门派的掌门休息的观看休息的场所其他地方都挤满了人,跳到树上房顶上的不知凡几。有小镇里脑袋灵活一点的小贩甚至专门带了许多小吃果子上来叫卖。   小贩的叫卖声,熟人见面的打招呼声,抢位置的吵架声,全部混杂在一起,让堂堂武当山顶颇有了些菜市场的味道。   正在这时,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各大门派掌门来了。”底下顿时安静了下来,当然这只是比较而言,私底下的小声议论也是绝对不会少的。   “点仓派的掌门林远,据说一手盘龙剑法无人能出其右!”   “这么厉害?那六大门派掌门里面他排第几?”   “额……好像是第六。”   “……”   “啊,这个更厉害!崆峒掌门于……”   “他排第几?”   “……第五。”   “啊,你看!少林寺方丈也来了,据说这位已经四十年没有出寺门了,啧啧,武当和峨眉两派的掌门面子真大!”   “……四十年?这老头多大了?”   “……不知道。”   “武当掌门终于到了,你看,这个是真厉害了吧!”   “唔……我在想据说他和峨眉掌门叶芷然比剑一次也没有赢过,这个传闻是真是假?”   “……虽然我很想告诉你,但是我已经看到右侧有一个武当弟子瞪着我们很久了……你真的很想知道吗?”   “……不想了,谢谢。”   诸如此类的议论声绵绵不绝,而在峨眉掌门叶芷然带着峨眉派的人出场的时候,这样的议论达到了顶峰。   七秀的内功向来有驻颜的功效,十几年过去了峨眉掌门的眉目依然如同她少女时期一样精致美好,清丽如画。岁月的沉淀更让她多了一抹少女时期所没有的动人风情。   只一个出场,峨眉掌门便将全场的江湖人士震撼当场,喧哗吵闹的广场上,竟然生生安静了半分钟。   前面两个一直在底下聊天的江湖人,其中一个突然直愣愣地一掌拍上另一个人的肩,“我突然相信之前那个传闻是真的了?”   “啊?什么传闻?”另一个人显然还没有晃过神,“武当掌门叶孤鸿一次都没有赢过峨眉派的掌门的传闻?”   他右侧的武当弟子转头怒视他。   “不是……我是说……传闻峨眉派的掌门是天下第一美人那个……”   “哦,那个啊……”灰衣短打的江湖人怒视自己的小伙伴,“你居然才知道!”   “……”   小伙伴默默地转移了话题,“啊,对了。峨眉掌门身后那只小黄鸡是谁?”   峨眉掌门身后的那只小黄鸡……额,不对,那只黄衣少年,一出场就吸引了众多江湖人的目光。因为他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大概只有十四岁的样子。身后背着两把剑,一把轻剑一把重剑。那把巨大的重剑吸引的目光尤其地多,在这个江湖上,人们暂时还没有见过使用这样的兵器的人士,那把巨大的剑压在少年的脊背上都让人有些担心他是不是背得起来。   能够出现在这样重要的场合的,自然不会是普通弟子,但是……   “没听说过峨眉掌门有收嫡传弟子啊?”   关于这个黄衣少年的身份又是引发了一整轮的讨论。   而这时,武林大会,已经开始了。 第91章 半步天道   庭院之中,一树绯红的海棠花开的烈烈夺目,粉色的花瓣随着吹进庭院的清风飘飘扬扬地落下,如一场浪漫的花雨。这株完全违背了它生长的季节在冬天开得绚烂的植物在满院的苍翠间分外地吸引人注目。   一身白衣的剑客踏入庭院时,目光就落在了这株开得反常的花上,眸光清冷如一泓深不见底的幽潭。   正在此时,一道疾风划过,凌冽的刀芒夹杂着着雷霆之势破空而来。看似速度十分缓慢,但惊觉之时却发现它已至面前,仿佛突破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霸道诡异至极。   白衣男子却如未曾闻见一般,不闪不避地站在原地,随意地一抬手手。干净修长的指间,一缕剑气如清风般缓缓拂过,迎面撞上破空而至的刀芒。在二者接触的刹那无形的气劲猛然爆发,如飓风般瞬间席卷整个庭院,仿佛能够毁灭天地的力量在空气中奔腾。树枝在疾风中噼啪作响,地板好似被巨力掀起还未落地就在空中碎成了几十块,浓浓的烟尘在空气中逸散。   安逸宁静的庭院一瞬间由极静变得极动,而诡异的是,这种爆炸一般的变化只发生在了遥遥对峙的两人之间的空间里。无论是白衣剑客身旁微微垂下的杨柳枝条,还是一袭墨色长衫负手而立的男人身后的海棠花树似乎都没有受到半点影响。悠悠落下的粉色花瓣,激荡着碎裂的石块和烟尘,仿佛分处于两个世界。   待到烟尘散去,叶孤城放下手,手中的那只小巧的白玉酒杯中澄澈的酒液平滑如镜,没有受到丝毫震荡一般。   玉罗刹随手掷来酒杯,他也随手接下。整个过程中二者的交手只有一招,刀在匣内剑在鞘中,然而空气中激荡对撞的的刀芒和剑意却足以让江湖上任何一个成名高手为之惊骇欲绝。更甚的是承载了他们之间交锋的那只轻薄如纸的白玉酒杯没有受到丝毫冲击不说,就连杯中的酒液都平静得仿佛放在桌面上无人触碰一般。   琉璃色的眼眸中划过一道异彩,坐在青石桌旁的男人微微勾唇,“一别十载,叶城主别来无恙否。”   叶孤城缓缓走到他身旁落座,淡淡抬眸看了他一眼,“尚可。   面前的人一身墨衣,琉璃色的眸子熠熠生辉,面容比之十年前几乎没有丝毫变化。时间对于这个男人而言,仿佛就是一个单纯的数字,没有任何意义。叶孤城微微挑眉,若有所思。   玉罗刹抬手握住青石桌面上的酒杯,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叶城主有什么想说的?”   白衣剑客微微抬眸,修长干净的手指搭在白腻光华的酒杯上,骨节分明,白皙如玉。   “十年未见,玉教主风采依旧。”   玉罗刹勾了勾唇,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抬手一口将杯中的酒液饮尽。黑衣男人慨然一笑,抬起头看着对面的白衣剑客,琉璃色的眼眸中眸光锐利如刀。   “可是在我眼里,叶城主却似乎变了不少。”   “哦?”   叶孤城淡淡地抬眸和他对视,神色清冷而漠然,俊美的脸庞如同高高立于九天之上的神祇。   “若是十年前,你刚刚进门的时候,绝不会看我身后那株花木一眼。”即便它反常地盛开在了严冬。   “十年前,你的眼中只有剑。除了剑和你心中的那个执念,你的眼中再不会看到其他任何东西。”   叶孤城的目光缓缓落到了他身后的那株海棠花树上,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眸中的感情浅淡到几乎没有。   玉罗刹慢悠悠地拿起桌上的酒壶继续斟满酒杯,看着庭院外高远的天空,眸光中闪过一丝怀念。“当年老夫行走江湖阅人无数,却在白云城见到你的时候,着实惊为天人。你武学天资之高,实乃老夫生平仅见。当年老夫便断言,这偌大的江湖之中,倘若有最有可能触及天道之人,那必定是你,叶孤城。”   玉罗刹回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对面神色淡漠的白衣青年,眼眸微眯,琉璃色的眼中闪过一抹别有深意的眸光。他停了停,继续语出惊人道,“然而,若说这整个江湖上最不可能踏上天道的,也依然是你。”   白衣剑仙微微转头,目光落回他身上。   “你的执念太深,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你的剑道。终其一生,你都没办法再在这桎梏下前进半步……原本,我是这样想的。”   在看出来他剑道中的桎梏之后,玉罗刹其实是颇为遗憾的。天下之大,能够称之为他对手的人却几乎没有。唯一有机会成长的却偏偏被无谓的执念束缚住了脚步,他甚至是甚为惋惜的。但是也仅仅止于此了。   这偌大的江湖,当真是无趣之极。   然后,他就回了西方魔教总坛,再没有关注过中原武林的消息。   他手下的护法长老心怀异心他早已看出来,却并不点破。只是将他那个假儿子扔出去再捎上一块伪造的罗刹牌,设下一个局,算是打发过于无趣的时间,却没有想到会引出他意料之外的人。   岁寒三友虽还不够资格让他放在眼里,但好歹也算是他西方魔教的护法长老,实力还没弱到和虫孑一个档次,居然会被人一剑击败。玉罗刹觉得,这真的是颇为有意思。有意思到他难得亲自出手试探了一下,结果果然不出他所料。   半步天道。   十年前被他断言绝不可能触及天道的人居然成长到了如此地步,而且似乎连剑道都发生了改变。   玉罗刹觉得更有意思了。   在将叶孤城这十年来周围前前后后发生的改变查探了一番之后,他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那个三年前突然出现在叶孤城身边的小姑娘身上。   这个世界上能够引起他兴趣的人并不多,真让他感兴趣了,他也不介意亲自出手,将她“请”回来看看。   所以,这才是叶芷然被带回西方魔教总坛的真正原因。   叶孤城放下手中分毫未动的酒杯,淡淡抬眸,“我来带她走。”   玉罗刹眼睛眯了眯,轻轻一笑,“若是两天之前,你来了,我自然会放她走。但是如今嘛……”他的目光一肃,开口道,“不行。”   白衣剑客的目光瞬间锋锐起来,冰冷刺骨的剑意开始蔓延。他对面的男人却丝毫不在意一般,悠悠地放下了酒杯,补充完了那句未尽的话,“更何况,她现在也未必愿意跟你离开。”   叶芷然的确不愿意离开了。   当然,并不是这里环境大好有些乐不思蜀这样不靠谱的原因。她始终觉得,西方魔教的教主玉罗刹,和剑三世界中的明教,这二者之间有些微妙的联系。并不仅仅只是因为他和夜帝格外相似的面容,她总觉得她好像是忽略了什么。   这天,叶芷然练完剑之后,依然坐在海棠花下抚琴。纷纷扬扬飘落的绯色花雨,低头安静抚琴的粉衣少女,再配上婉转清吟的琴音,这画面着实宁谧美好得能够让人恍神。   叶芷然得说,不是她喜欢在海棠树下装那什么,实在是这西方魔教总坛白白顶着这么一个酷炫狂霸拽的名号,却美得如同世外桃源,简直是无处不装逼。所以她宁愿选一个她比较喜欢的装逼地点……   一曲奏完,她歪了歪头看着身边闭目聆听的玉教主,眨了眨眼睛。虽然从未说明,但是她发现这位教主大人对于她的琴音似乎还挺欣赏,至少每次她弹琴的时候都会出现。   叶孤城到了的消息她当她下午就知道了,但是却一直装作不知道一样没有丝毫表示。而另外两个人似乎也默认了她这种处理方法,一个没说过让手下人带她去找他,一个也没说过主动要见她。整个魔教总坛安静得和她刚刚到来时一模一样。   手指无意识地拨动着琴弦,想到叶孤城,叶芷然终于想起一件被她忽视已久的事。虽然玉罗刹教主的武功之高实属她生平罕见,甚至可以说除了上辈子见到的曲云师姐她爹她就没见过能够与之匹敌的。那天她见到叶孤城时,虽然整个人状态都不怎么好,但他周身气息威势的改变依然让她略有察觉到那个男人的武功又精进了。与如今的玉罗刹相比似乎也没有差到哪里去?   如此一来,在叶孤城本人就睡在她隔壁的情况下,她到底是怎么被悄无声息地带走的?   有了疑问之后,叶芷然也没多想,相当干脆地问了出来。幸而,教主大人的心情似乎挺不错,在听了她的问题之后,难得有耐心给她解答到,“本门有一种武功可以完全敛去一个人全部的气息,即便是站在你面前也可让你辨别不出分毫。   叶芷然眨了眨眼睛,这描述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西方魔教,敛息伪装……   “暗尘弥散?!”   作者有话要说:妹子们,我回来了……   临近毕业忙得像狗啊QAQ,本来一开始我还以为我会有时间偶尔来更那么一章的,结果发现我果然是高估了我自己的效率……将近两个月没开没上剑三了我会说吗……亲友都以为我A了吧QAQ   于是现在挣扎在工作培训和找房子的泥潭中的小白作者正在犹豫我是不是要请个假了……我觉得……我真的不能高看自己码字的效率……   于是,唯一能确定的是这篇文是绝对不会坑的,即便是挣扎在培训和找房的噩梦中,作者也会拼死爬上来更一更的……等文的亲真心对不起啊QAQ……清不要期待我的效率…… 第92章 传承   “暗尘弥散?!”   握着酒杯的白皙手指一顿,玉罗刹缓缓回过头看向身边似乎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到的少女,琉璃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暗尘弥散……”   他慢悠悠地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液饮尽,低沉磁性的声音如一簇潺潺流动的溪流,轻柔地拂过露出水面的青石,好似毫不在意一般,淡淡道,“暗尘弥散是我教武功心法机密,你如何知晓?”   他的语气很轻,态度也看起来分外随意,但是叶芷然放在琴弦上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脸色发白。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赶快离开!离这个男人远远的!可是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一般,坐在原地无法移动一步。   在叶芷然这辈子的十八个年头里,这可能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深吸一口气,粉衣少女慢慢地收回抚琴的手,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正襟危坐,背脊笔直。她微微侧头,露出一抹浅笑,“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不知教主大人有没有兴趣听上一听呢?”   她的神色镇定而淡然,忽略她泛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轻轻交叠的手指,此刻侧眸微笑的少女像是在夏日的午后与友人在家中后院的花树下纳凉寒暄一般,语气随意,带了些讲古式的悠远,仿佛与朋友回忆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家长辈的一些旧事。   玉罗刹冷冷地看着她,修长的手指在白玉酒杯滑腻的杯壁上轻轻摩挲,黑眸深邃悠远如深不见底的寒潭。粉衣少女笑容不变,良久,那似乎灌注了千钧压力的视线终于移开。薄唇微挑,魔教教主淡淡道,“愿闻其详。”   叶芷然淡淡垂眸,纤长浓密的羽睫掩盖住了她此时眸中的神色。她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头漫不经心的目光划过院子外澄澈高远的蓝天,轻柔的声线在阳光下悠悠地拉长。   “那是天宝十四年的秋天……”   天宝十四年秋,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节度使的安禄山趁大唐国力空虚联合外族于范阳起兵反唐,不过月余连下河北,洛阳,燎原的战火燃遍神州大地。当时大唐的武林几乎聚集了大唐前后几百年中所能出现的所有顶尖的能人志士,他们体恤黎民之苦,天下之危,怀着一颗报国之心义不容辞地卷入了这场疯狂的战乱中。   盛极必衰,几乎是万事万物的永恒不变的定律。安史之乱的战火绵延八年,一战过后大唐最顶尖的几大江湖门派,天策折戟,万花绝响,藏剑不复,纯阳雪深,七秀水止珠沉,唐门仅剩妇孺,五毒蝴蝶泉漫血,少林空留残寺向斜阳。昔日繁华昌盛得如鲜花着锦的大唐江湖,在臻至极盛之后,迅速地滑入了低谷,于极盛之后的极衰,让人不得不为之惋惜、哀叹。   在乱世将起之前,几大门派的掌门和长老中颇有有远见者,早已安排好一脉弟子蛰伏于乱世之中,只为给门派的传承留下一条后路。然而,不知是不是安禄山在中原大地上放的那一把火彻底燃尽了整个大唐的钟灵毓秀。在被留下的那一辈老去之后,他们居然再也找不到天资悟性能够继承门派内武学精髓的传承弟子。有高妙的武功秘籍在手,却没有足以守护它的实力,被留下的那一辈弟子们一个一个老去,在最后一个人离世之前,为了给门内传承留下最后一颗火种,咬牙下了最后一个命令。未免怀璧其罪,惹人觊觎,门下弟子皆尽蛰伏,期望在百年之后,门下能够有真正天资纵横之人出现,继承先辈流传下来的武学精髓,重新振兴门派。   就这样,在唐朝时期盛极一时,于历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大唐十大门派,皆尽被渐渐淹没在了历史的尘埃中,甚至连名字都被抹去。即便是还有些许遗脉残存者诸如唐门,比之盛唐时期已是天壤之别,甚至如今的唐门与当初飞星夺命,追命断魂的大唐的唐门还是不是同出一宗,也未可知了。   庭院中不知何处传来潺潺的流水声,院墙前的花树上有雏鸟躲在树荫下发出稚嫩的鸟鸣,叶芷然微微垂首坐在原地看着眼前九弦琴琴弦在阳光下纤细得仿佛要融入浅金色的光线中,有些怔愣地发着呆。   “若如你所说……”   叶芷然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玉罗刹。   “那么本座继承的是你所说的十大门派中的哪一个?”   眨了眨眼睛,叶芷然断然开口道,“明教。”   “哦?”玉罗刹转了转手中的酒杯,不置可否。   一身墨衣的男人身姿微斜,靠在身后的软榻上,神色悠然淡定,比之先前没有丝毫变化。叶芷然微微低头,几缕柔顺的长发顺着她的侧脸滑落下来。她轻轻敛眸,手指轻轻在琴弦上拨了拨,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明教流传于世的武学传承应该皆尽葬送在了盛唐末年的那场大火中,可是教主大人你周身流转的气势却偏偏真的很像我曾经在书中看到过的,明教的焚影圣诀修炼到极致时的场景。不知道,玉教主可否为我解一解惑呢?”   “焚影圣诀?”玉罗刹端起手中的酒杯轻抿了一口,淡淡道,“原来叫这个名字么?”   “诶?”叶芷然有些茫然地侧头看他。   “本座年少时曾于塞外沙海间游历。沙漠中的气候千变万化,有时一场飓风起,方向顿失的情况也不在少数。曾有一次,暴风平息之后,本座在荒海的中心,两座沙丘的交汇处寻到一处断壁残垣。那些废弃的墙壁上刻有一些奇异的符号,本座一时好奇便把他们拓印了下来。带回去之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才发现那些奇异的符号竟然是用梵文书就的武功秘籍。”   叶芷然的瞳孔瞬间一缩,放在琴弦上的手指猛地下压,绷紧的琴弦发出“噌”的一声锋鸣。粉衣少女猛地回头看他,墨玉一般的眼眸一瞬间亮得惊人。   “……那个地方……在哪儿?!”   玉罗刹看了一眼一瞬间略微有些失态的少女,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出来之后,本座后来也曾经回去找过,但是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是吗?”   黑眸中的亮光渐渐平息了下去,叶芷然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慢慢止住了颤抖。果然……还是没有这么容易就能找到吗。她的情绪有一瞬间低落得仿若滑入谷底,但很快又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笑了笑道,“那秘籍?”   墨衣男人淡淡地斜睨了她一眼,“我练了。”   这句话玉教主说得坦坦荡荡,叶芷然却有些愕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狠狠抽了抽嘴角。虽然已经有些猜到了,但是……教主大人,你知道那是什么啊你就敢练!更何况……既然是断壁残垣,那么那个时候墙壁上面残留下来的秘籍肯定是不完整的。可就算是这样,玉教主不但就这样练了,其武学境界还能够臻至如此境地。她该说什么?教主大人果然天生英才吗?这已经不是天才二字可以形容的了,这武学悟性根本就已经到了非人类的地步了吧!   叶芷然突然觉得,如果自己刚刚编出来的那段武林秘史是真的,那么那些明教的先人们如果知道后世会有这样一个人出现,恐怕死了都会笑活了。   默默收回目光,叶芷然觉得,自己这样一个被系统开挂开到这种地步的江湖人眼中的所谓天才,跟玉教主一比,那完全就是学渣和学霸的差别!   “玉教主……”叶芷然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苦笑,“你……你真是胆子太大了……”   “呵,磨磨蹭蹭,瞻前顾后者,永远成不了大事。”   按在额角的纤细手指微微一顿,叶芷然轻轻放下手,微微垂眸。纤细浓密的眼睫在浅色的晨曦中颤了颤,微翘的尾尖仿佛洒了点点碎金,良久,她的唇角轻轻勾了勾。   “你说得对。”   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深吸一口气,粉衣少女抬起头,直直地望进身边男人幽深的眼眸中,神色镇定而坚决。   “玉教主,长话短说。明教的全部秘籍包括两套内功焚影圣诀、明尊琉璃体,四套武功日月净世、幻魔妙相、御暗烬灭令、大圣明尊法,都在我手里。”   墨衣男人执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庭院间瞬间安静下来。俯在枝叶间的雏鸟仿佛察觉到了空气间猛然弥散开的危险气息,乖觉地将自己隐藏在了树荫里。玉罗刹抬起头,那双如墨如渊的眼睛中眸光冰寒锋锐,良久,他缓缓勾了勾唇角,弧度冰冷而危险。   “你倒是什么都敢说,难道真以为本座不会杀你。”   他的语气淡淡,然而最后一句话出口之后,空气中浮动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庭院中的空气一瞬间沉重而凝滞,在这样扑面而来的危险杀意和压迫中,粉衣少女端坐在原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微微笑了笑,“难道我不说,玉教主就猜不出来吗?”   玉罗刹的眼睛眯了眯。   “反正教主大人你总是会猜出来的,还不如我自己说出来。这样更显得有诚意一些嘛。”明明身处这样危险而极具压迫的环境中,叶芷然的表情却渐渐恢复了淡然,仿佛视那些蠢蠢欲动的杀气如无物,就好像她一贯面对玉罗刹时的语气一样,轻快中带了几分戏谑。   墨衣男人不置可否,微微垂下眸,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手中的白玉酒杯转了转,“条件。”   叶芷然神色一整,“五十年,明教的所有武功秘籍交换西方魔教势力五十年内不入中原!”   “哦?”玉罗刹抬起头,幽深如渊的眼睛看紧她,神色似笑非笑。   在他玩味的目光中,粉衣少女微微一笑,“我知道以玉教主的眼界,未必会把区区一个中原武林放在眼里。但是,教主大人你的继任者可就不一定了。”   如今的中原武林,最顶级的四大剑客,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一个在塞北一个在南海,先不论这个地理位置而言是不是还属于中原武林的范畴,就这两个人而言就不是会管事的。武当的木道人更不用说,这货再过不久就要被自己的闺女坑死了,完全指望不上,于是就只剩下自家师父独孤一鹤。而中原武林的六大门派,少林武当已经式微,再不复昔年武林泰山北斗的荣光,点仓剑派是个奇葩一向不管事,崆峒和昆仑近年来也没有多少能够让人眼前一亮的人物出现。武林四大世家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从之前叶芷然面对司马世家的家主时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完全不够看啊有木有!   当然,虽然这样一一列数过来,好像中原武林的势力惨兮兮的好像马上就要走到尽头了一样,其实也不然。这个时候的武林的势力还是很可观的,叶姑娘的评价是以她自身的观感而来,而她的眼光嘛……光从她平时交游的人诸如陆小凤、西门吹雪、叶孤城等等人物来看,这姑娘的眼界不是一般的高,特别是她还在盛唐时期的大唐武林这等充斥着英雄人杰的地方生活过十五年,自然就觉得如今的中原武林有点不够看。而事实上,她的担心也的确是很有道理的。西方魔教的势力过于庞大,像岁寒三友这样在中原武林中都堪称首屈一指的顶级剑客都可以被玉罗刹当做棋子和牺牲品随意地扔出来,其隐藏在水面下的势力可见一斑。   庭院中,玉罗刹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微微挑眉看了对面的少女一眼。良久,静谧到死寂的庭院里突然响起一声轻笑。   “敢当面和本座谈条件的,你还是第一个,胆子倒是很大。”   轻轻舒了一口气,叶芷然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粉衣少女眨了眨眼,笑着道,“前辈你已是踏入天道的高手,自然不会与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计较。”   “哦?什么都不懂?”   “呵呵……”叶芷然讪笑了一声,站起身,“晚辈这就去将明教的武功秘籍整理好,稍后就给前辈送来。”   刚站起身,她的身体就微微晃了晃。叶芷然抬手扶住身边的桌案,刚刚偌大的压力下,虽然她表面上一副很镇定的样子,其实早就手心冒汗,脚都软了。毕竟,天道高手的压力还真不是那么好承受的。在玉罗刹饶有兴致地打量下,叶芷然坦然地扶着桌案定了定神,才站直身走了出去。   在走到庭院门口的时候,粉衣少女的身影微微顿了顿,又背脊挺直快步走了出去。   庭院中,墨衣男人坐在原地,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忽而一笑。   “这丫头……”   其实武功到了玉罗刹这一境界,武功秘籍什么的,已经不大重要了。虽然他的武功中当年他在沙海中看到的明教的武功残篇占了很大一部分,但是现如今也已经自成一体。明教的武功拿过来给他也只能起到一个参考作用。所以,就算是交易,如果叶芷然的要求提得太过分了,非但不会达到应有的效果,反而很有可能会惹怒这个一贯喜怒无常的天道高手。   而她刚刚的那个交易,就正好提得恰到好处。   中原武林对玉罗刹而言,实在算不了什么,答应了也毫无损失。况且也不过五十年,倘若他的后人有入主中原的心思,完全等得起。而叶芷然,如果他没有猜错,作为大唐武林的遗脉,她的使命之一,就是振兴大唐武林昔日荣光,为大唐十大门派找到传承。也就是说,即便他不提,叶芷然也会乖乖把秘籍给他送过来。用自己本来就要做的一件事换中原武林五十年安定,这丫头倒是狡猾。   一袭白衣的身影缓缓从庭院门口走了进来,施施然走到花树下的琴案旁坐下。玉罗刹挑眉,淡淡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你还怕我杀了她不成?” 在刚刚他放出杀气的时候,叶孤城就已经出现了,就在庭院外。   白衣剑客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垂眸,看着琴案。弹琴之人刚走,琴案上,九弦琴纤细的琴弦还在阳光下微微颤动。   “呵……”玉罗刹也不在意,抬手饮了一杯酒,他淡淡开口道,“这丫头不错。”   白衣剑客微微抬眸,目光平静,良久,唇角勾起一抹清淡的弧度。   “自然。”   他的人,自然不错。 第93章 收   明亮温暖的房间,香气四溢的菜肴。洁白温润的白玉酒壶一双芊芊玉手轻柔地执起微微倾斜,澄澈的酒液从壶嘴中缓缓流出,注入到桌上的酒杯中。杯中的酒液在明亮的烛光下轻轻摇晃,晃荡出一片清光。   馥郁的酒香溢满整个房间,陆小凤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离开冰冷荒寒的哈拉苏,他终于感觉回到了人间。   房间里,蓝胡子和方玉飞皆是微笑着看着他。他们知道陆小凤这一路的艰难,对于他此时的表现也颇为理解。而方玉香则在垂首倒酒,她倒了四杯酒,最后一杯放在了自己面前。   “陆兄是一个人回来的?怎么不见叶掌门?”   陆小凤端起桌上的酒一口饮尽,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才接过蓝胡子的话茬,笑着说,“她还在玉教主那里,有些事情还没处理完。”   提到玉罗刹,方玉飞也是长叹了一声,颇为感慨,“没有想到西方魔教的教主居然没死,拿岁寒三友这样的高手来下棋。玉教主真是好大的手笔。”   陆小凤微微抬眸,神色有些微妙,“的确,跟玉教主这样的人比起来,我也确实是只有当人棋子的份。”   蓝胡子脸色微微一动,微笑道,“陆兄何出此言?”   陆小凤却是不再看他,他的目光落向了桌上的酒壶,若有所思,“上等女儿红?”   “正是。”方玉飞笑道,“这是蓝胡子知道陆兄你好酒,特意找来的。”   “哦?”陆小凤眉峰一挑,“蓝胡子也好酒?”   “当然。好赌之人,又有几个不好酒的。”蓝胡子端起桌上的酒杯品了一口,颇有些自得,“十八年的正宗女儿红可不好找,陆兄,请!”   陆小凤笑了笑却是没有接话,只是转了转手中的酒杯,若有所思道,“说起来,我曾经有一个朋友也很喜欢女儿红。”   “哦?”方玉飞有些好奇地笑道:“不知陆兄说的是谁?”   “霍休。”   他的话音落下,房间中的空气微微凝滞了一瞬。大金鹏王朝的案件已经在江湖上传开,霍休的结局在坐的都略有耳闻。这个时候提起霍休这个名字,当真有些不太吉利。就连方玉香,倒酒的动作都微微一顿,向他看来。   蓝胡子的脸色僵了僵,却马上掩盖了过去,放下酒杯笑着道,“说起来,当初大金鹏王朝的事我们虽有所耳闻,但大多是听的江湖中人捕风捉影的一些传言。如今既然身为当事人的陆兄你在这里,不妨跟我们讲讲?”   陆小凤挑了挑眉,“好啊。说起大金鹏王朝的事,不知在座的诸位有没有听说过青衣楼?”   见陆小凤愿意接话,房间中的气氛再次变得活络起来。方玉飞笑着道,“当然听过,昔日名震江湖的杀手组织。据说幕后的主人是霍休?”   蓝胡子也点了点头道,“霍休死后,青衣楼的踪迹就渐渐在江湖上消失了,想来也是分崩离析了于江湖纷争中了吧。”言语中,颇有些对当年显赫一时的势力湮灭于江湖的感慨。、   看着方玉飞和蓝胡子有些感慨又有些惋惜的表情,陆小凤忽而一笑,“不对,青衣楼的幕后主人,不是霍休。”   话音一落,房间中的人皆是微微一怔。方玉飞略微有些愕然,“不是霍休?那是谁?”   “叶孤城。”   这个名字一出口,房间中的气氛瞬间沉寂了下来。蓝胡子举起酒杯的手顿时停了下来,方玉飞脸色有些苍白,扯了扯唇角干涩道,“陆兄在开玩笑?”   陆小凤摇了摇手指,表情却很是认真,“我可没跟你们开玩笑。青衣楼的幕后主使的确是叶孤城。只不过……”   看着房间中的三人皆抬头看了过来,陆小凤笑了笑,轻声道,“他在紫禁城决战前夕,把青衣楼给芷然了。”   这一句话出口,房间中的三人脸色真正变得不好看起来。方玉飞勉强笑道,“叶城主真是对叶掌门用情至深……”他身边的方玉香目光闪了闪,握住酒壶的手指慢慢收紧。   陆小凤摇了摇头,颇有些感叹,“是啊,所以……”放下手中的酒杯,他的眼睫微微垂下,   “你们实在没必要抱有侥幸的。”   他的话音一落,蓝胡子脸色突然大变,身体一闪迅速地向前扑去。在他身后的一片深沉如墨的黑暗里,一抹雪亮的剑光突然绽放,惊鸿掣电般电射而出,直指他的背心。这一剑如划破黑暗的一道闪电,迅疾如雷霆却不带丝毫杀气,房间里的人甚至没有注意到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蓝胡子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然而,追在他身后的那抹剑光却碰巧一般恰恰比他的动作快了半步。   “啪嗒”黄金铸成的酒杯从桌面上滚落下来,摔在地上。透明的酒液从杯中流出,慢慢渗进了地上石板的缝隙里。空气里慢慢弥散开的馥郁酒香盖过了缓缓升腾起的血腥气。   一身黑衣的男人缓缓从蓝胡子身后的黑暗中走了出来,一抹鲜红的血痕从他手中雪亮的长剑上滑落下来。被刚刚那一剑震慑的众人这才将目光从重重地倒落在了地上的蓝胡子的尸体移到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身上。   陆小凤上下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男人。他的年纪看起来并不大,至少看起来还没有他大。但刚刚的那一剑锋芒凌厉中不带丝毫烟火气,足以令所有见到他出剑的人为之惊艳。   现在江湖上使剑的高手已经变得这么多了吗……陆小凤颇有些感慨。   房间中很安静,无论是方玉飞还是方玉香都没有再开口。似乎是怕惊扰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杀神,让刚刚那道雪亮的剑光再次出现。只从刚刚那一剑中,他们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年轻人的人剑,一旦出鞘,必然是要见血的。   然而,这房间中的另一个人显然是没有这样的顾虑的。打量了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年轻人半响之后,陆小凤突然挑眉笑了笑,“听说芷然在接手青衣楼之后,楼中最顶尖的七位杀手被她以北斗七星命名。看刚刚那一剑,这位小兄弟应该就是七星之中最擅剑法的摇光了?”   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青年侧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杀手真的很年轻,在陆小凤看来,大概也就只比叶芷然大上一点。他的侧颜英俊而冷漠,看起来不怎么喜欢说话。但是陆小凤仿佛对他很感兴趣一般,继续开口道,“说起来,你们青衣楼不是常年穿着身天青的衣服吗?怎么这次换颜色了?难道是黑色比较方便刺杀?”   黑衣青年淡淡开口,“不是。”   “哦?那是为什么?”   面对似乎对这个问题非常感兴趣的男人,被更名为摇光的青年面无表情道,“因为大小姐说一看到我们穿青色的衣服就想起她被追杀的那段日子,很想提剑砍人。”   “……”   “所以青衣楼上下再也没穿过青色的衣服。”   陆小凤默默无语看着对面青年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拍桌大笑,声音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这……这的确……像是芷然会做出来的事……哈哈哈……”   黑衣青年看了他一眼,似乎完全理解不了他为什么笑成这样。转过头,目光又落回了坐在桌前的两个人身上。   方玉飞慢慢抬起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似乎是终于放弃了什么,他的神色突然镇定了下来,甚至带了两三分悠闲。在他身边,一身浅绿色衣裙的方玉香握着那杯她倒了之后就一直没动过的酒,痴痴地看着他。   似乎是终于笑够了,陆小凤抬起头,目光也落在了已经恢复了一身翩翩风度的方玉飞身上。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神色凝重了下来。   房间中又安静了下来。馥郁的酒香渐渐转淡,血的气味在房间中弥散开,越来越浓。   良久,最先开口打破这片沉寂的,居然是方玉飞。   “你终究还是不肯放过我。”长叹了一声,一身锦衣的男人语气颇为无奈。   陆小凤没有说话。   方玉飞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们的确是……”青衣男人淡淡道,“如果你没有把芷然牵扯进来的话。”   方玉飞苦笑一声,“我对叶掌门没有恶意。”   “你的确没有,你只是稍微利用了她一下,把我和岁寒三友的怀疑往她身上转移。”陆小凤淡淡地看着他,“丁香姨刚刚出现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了。她在面对芷然时总有些微的僵硬,不经意间总有些顺从和恐惧流露。你刻意安排她这样的举动,就是想误导让我认为她是芷然的人,是她让她主动出现来引诱我的。如果我没有料错,在到了哈拉苏之后,你应该还有后手。只不过,叶城主出现得太过突然,你还没有来得及出手。”   “的确突然。”微微低下头,方玉飞的目光落在手中的酒杯上,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些许讽刺“纵然我机关算尽,也没有料到小小的哈拉苏居然能够吸引来叶城主这尊大神。”   陆小凤皱了皱眉,“我以为,在你动芷然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了。”   握着酒杯的手指略略收紧,方玉飞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开口道,“几个月前,孙秀青带着孩子回了峨眉山。”   陆小凤微微一怔。   “他们都是当时首屈一指的剑客,我以为他们会一样……”   方玉飞的话有些没头没尾,夹杂着几分说不清的叹息,但是陆小凤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张了张嘴,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们一样?会一样么?可的确,在紫禁之巅决斗之前,天底下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会是一样的……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叶芷然,想起了摆在峨眉山脚她亲手放下的那块解剑岩,突然就有些明白她为什么死都不愿意见叶孤城了。   宽大的袖摆拂过桌面,方玉飞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饮尽,“我只不过是在赌,赌叶城主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大费心思。原本我以为我的赢面很大,可是如今看来,我还是输了。”   陆小凤沉默了一下,“既然你都看出来了,为什么还出现在这里?”   “你是想说逃走吗?”方玉飞唇角微掀,笑容有些讽刺,“往哪儿逃?叶孤城和峨眉派联手,这天下还有我的容身之处?”   他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这真的是一双很好看的手,带着养尊处优的精致与优雅。微微叹息了一声,锦衣男人轻声道,“我方玉飞,从来都是睡最好的女人,喝最好的酒。与其像一只地沟里的老鼠一样在江湖上苟延残喘,我宁愿亲手将自己的性命了结在这里。”   他的话音一落,陆小凤立刻脸色大变,一伸手迅速地扣住了他的脉搏。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然而,却已经太晚了。一行黑色的血液顺着方玉飞的唇角滑下,他脸上带着淡淡讽刺的笑容,缓缓栽倒在了桌面上。   慢慢收回手,陆小凤沉默了一下,回头看向握着酒杯依然痴痴地看着方玉飞的方玉香身上。目光在她手中的酒杯上划过,青衣男人开口道,“你不是这件事的主谋,如果想走,我可以放你离开。”   摇光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没同意放她走。”   陆小凤一怔,随即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方姑娘与这件事的干系并不大,想来叶城主也不会刻意要为难一个女子的。”   “但是那样我的任务就完不成了,所以她不能走。”摇光的表情很认真,“大小姐说完不成任务不能吃饭。”   陆小凤哭笑不得。   “方姑娘你……”   “多谢陆公子的好意,但是,我不会走的。”   陆小凤的话还未说完,方玉香便直接打断了他,语气有些奇异。一身浅绿色衣裙的女人缓缓站起来,弯□抽出一条丝帕,动作轻柔且小心地将方玉飞唇角的污血檫去,目光很温柔,却让旁观的人感到一股莫名的惊悚。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要赢了,我为什么要走?”   纤细白皙的手指缓缓拂过倒在桌上的人渐渐冰冷的侧脸,方玉香的声音轻软甜腻,甚至带着一种终于得偿所愿的欣喜与隐隐的疯狂,“你看,你都死了,最后陪着你的只有我一个。那些贱人一个都不在这里,这里只有我,只有我……”   陆小凤一怔,突然反应过来,目光复杂地落在他们身上。虽然早已料到蓝胡子只不过是明面上的一个幌子,但是,他却当真没有料到他们会是这种关系。   “啪嗒”一尊黄金酒杯从芊芊玉手中滚落,杯中的酒液已经空空如也。房间中,血的腥味更浓了……   陆小凤看着房间中倒落了一地的尸体,目光划过桌面上那壶酒,青衣男人沉默了片刻,长长地叹了口气。   几天后,郊外的一处坟场。   黑漆漆的天幕,月亮被乌云遮盖,星星都失去了踪迹。夜晚的风在树丛间呼啸而过,干枯的枝桠摇曳着发出杂乱的“咯吱”声,配着此时阴森森的天气,分外地渗人。   一个人影突然从坟场之间的墓地中爬了出来,以一种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动作小心而谨慎地挪到了墓地边缘。就在他以为终于可以逃出升天的时候,身体突然一僵。在他几步之外,一身黑衣的青年身形笔直地站在那里。月亮似乎终于出来了,他手中的长剑在月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从墓地中爬出的那个人影死死盯着他手中的剑,声音咬牙切齿中带着三分怨恨,   “叶孤城!”   “你是怎么猜到他是假死的?”陆小凤回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语气疑惑。一身白衣的剑客站在他身边,并未开口。   陆小凤也不在意,长叹了口气,语气略微萧索道,“在银钩赌坊的密室里,他跟我说他宁愿死也不愿意在江湖上苟延残喘的时候,我真的相信了,却没有想到这只是他的金蝉脱壳之计。他只是假死,但是方玉香却是真的死了。”   几步外,那个黑色的身影终究不敌青衣楼第一杀手之威,倒在了那把不带丝毫杀气却凌厉得让所有见过的人为之心惊的长剑之下。   似乎只是为了确认方玉飞的死,在黑影倒下之后,白衣剑客就转身离开。陆小凤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一声轻叹消失在了飞掠而过的晚风里。   “我倒宁愿你真的死在了银钩赌坊……”   陆小凤跟着叶孤城一路走回城,天上的月亮刚刚冒个头就又缩回去了,黑漆漆的夜里安静得连声蝉鸣都没有。似乎是适应不了这略有些压抑的气氛,陆小凤抛下刚刚突如其来的感伤,有些调笑着开口道“说起来,我以为你会放过他。”   “哦?”   “对你来说,他只是个小人物。我以为他这种人物一向是入不了你的眼的。”   站在他身边的白衣男人沉默了片刻,“哈拉苏的位置正处于西方魔教与中原武林的交界处。”   陆小凤一愣,回头看他。   “以他在哈拉苏的势力而言,留下他太危险。”   陆小凤默然,他自然明白,这个“太危险”指的不是对他叶孤城,甚至也不是对叶芷然,而是对中原武林。什么时候起,高高在上的白云城主叶孤城,也会在意这些“俗事”了?   沉默了片刻,他突然一笑,“叶城主,说起来……我好像知道芷然为什么不愿意见你了。”   “我知道。”   “你知道?”陆小凤一愣,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修长的手指在手腕上那个痕迹还未消失的地方轻轻摩挲,白衣剑客微微敛眸,唇角挑起一抹浅淡到极致的笑意,“她不愿意来,我自然会去找她。”   作者有话要说:摇光不是前文出现的破军,虽然他们代表的星星是一样的,嘛这一点就让我们略过吧……话说,有木有姑娘看出来芷然妹子为什么不愿意见叶城主?我觉得挺明显的了。 第94章 借口   阳春三月,初春的第一枝桃花已经开了。淡粉色的花瓣一簇簇地点缀在枝叶间,顺着柔软的枝条微微垂下。清雅的花香和着逸散开的淡淡酒香,将庭院中的空气熏染得甚是醉人。   美酒,美景,还有坐在对面斟酒的粉衣美人。换了恐怕任何一个男人来,在身处于这样的环境中的时候,都要感觉乐不思蜀了。可是偏偏,此时坐在桃花树下的石桌旁的青衣男人却是很不给面子地焉了吧唧地趴在石桌上,脸上的表情还让广大男同胞们很想抽死他的愁眉苦脸着。   瞟了一眼对面整体表现得像一只被人拔了毛的小鸡的陆小凤,叶芷然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凉凉开口道,“陆小凤,你干儿子也让你抱了,酒也给你拿出来了,本姑娘我堂堂峨眉派的掌门都屈尊陪你在这里喝酒了,你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是表现给谁看啊?!”   “噗……咳咳……”一口酒喷出,陆小凤拍着胸口呛了几声,十分无奈地抬起头,“芷然,好姑娘不能这样随便用词的。”   “啧……”叶芷然颇为嫌弃地撇过头,“知道了。所以说,你到底来峨眉山干嘛来了?专门跑来叹气给我看吗?”   “也不是……”陆小凤挠了挠脸颊,有些犹豫地看了对面的少女一眼,又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   叶芷然终于受不了地放下酒杯,瞪着对面的小鸡阴测测地开口道,“有话快说!你再不开口我都要以为你是跑来峨眉山跟我表白来了!是男人就痛快点,放心,就算你又是来劝我去见叶孤城的,看在我今天心情还不错的份上,我勉强不会把你削成没毛鸡的!”   “额……”被叶芷然一句话哽住,陆小凤终于有点郁闷地开口道,“那个,芷然。你说如果有一天,江湖上传言说西门吹雪在追杀我,你相信是真的吗?”   叶芷然拿起酒杯的手一顿,回头看他。   “西门吹雪?”   “对。”   “追杀你?”   “额,没错。”   上下打量了对面的人一整圈,直到把陆小凤看得有些不对劲地缩了缩脖子,粉衣少女终于放下酒杯,十分严肃地一拱手,“几日不见,陆大侠你作死的技能真是越发高超了!小妹实在佩服!”   “芷然!”陆小凤哭笑不得,“我认真的!”   “好吧……”叶芷然放下手收起了那副严肃的姿态,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你又做了什么惹得西门庄主要来追杀你?不做死就不会死,你怎么老是不听呢?”   “……‘作死’是什么意思?芷然你能说点我听得懂的话吗?”   挑了挑眉,叶芷然倒了一杯酒随手递了过去,“好吧,我换个说法。你又搞出什么幺蛾子了?”   “额……你还没说你会不会信呢。”   叶芷然用一种“不说也知道你绝对是又惹麻烦了”的眼神对陆小凤报以不屑的一瞥,然后在陆小鸡再次炸毛前转移了视线,懒懒地看着手中的酒杯。手腕轻晃,澄清的酒液在白玉质的杯中荡起一圈圈涟漪。   “西门吹雪这个人冷得就跟他的剑一样,敢于接近他的人不多,所以他的朋友极少。而与之相对的,对于他认定的朋友,他的忍耐度还是挺高的。就好像上次大金鹏王那事,你去万梅山庄请他出手,当面威胁他要烧了他的山庄他都没跟你生气。”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小声反驳,“谁说他没生气的,他要是没有生气我的胡子是怎么没的……”   叶芷然斜了他一眼,“那是你自找的,还有,闭嘴,听我继续说。”   “我怎么自找……好吧,您继续……”   满意地收莫邪剑,叶芷然继续分析,“所以说,只要是西门吹雪认定的朋友,他一般就不会对他出手。”   “难怪你敢堂而皇之地将孙秀青接回来还在峨眉山脚摆一块解剑岩……好吧,我知道了我不说了,您继续,继续……”   就着将剑锋架在陆小凤脖子上的姿势,叶芷然凉凉地开口,“我突然发现还是这样跟你说话方便一些。”   “方便什么……”   “方便我在你下一次说话惹我不高兴的时候直接出手抹你脖子。”   陆小凤瞬间身体一僵,感觉到剑锋上散发出阵阵的寒意,干笑了两声道,“芷然你说笑的吧……”   叶芷然冲他甜甜一笑,“我拿着剑的时候从来不说笑,你懂的。”   “……”   见陆小鸡终于老实了,叶芷然也没有收回剑,反而顺手将对面男人手中的酒杯收走了,并且无视了他哀怨的眼神。   “所以说,如果要让西门吹雪追杀身为他朋友的你的话,除非你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不可原谅的事。”   被剑锋所迫只能站着原地,于是伸出手够了半天也没有够到叶芷然放在桌上的酒的垂头丧气的陆小鸡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例如?”   “例如……你睡了他的老婆,或者是毁了他的剑。”   “……”   “前者事关男人尊严,后者几乎相当于他的性命。如果你真的做了这两件事,或者是其中之一,就算西门吹雪要追杀你到天涯海角,整个江湖也没人敢说什么。当然,就算什么原因也没有,西门庄主真要追杀什么人也不会有人敢置喙,只不过对象换成你的话,大家都不怎么会信就是了。”   陆小凤瞬间又低下头,颇为抑郁地说,“就这两件事了吗?”   叶芷然挑眉,“不然呢?你来提一个比较有建设性的意见?”   “……好像没有……”   疑惑地看了一眼整个气场都灰暗下去了的陆小鸡,叶芷然歪了歪头,“所以说,你到底在抑郁什么啊。难道你真的打算做这两件事?”上下打量了一下对面即使心情郁闷也不忘不断地瞟着桌上的美酒的男人,峨眉掌门大人语气分外鄙视。   “不是我说你,要想毁掉西门吹雪的佩剑,就你这个样子,下辈子都没可能。”   “……芷然,我好歹是你朋友,犯不着这么打击我吧?”   “难道你觉得你行?”   “……好吧,我确实不行……”   他的话音刚落,叶芷然一愣,突然捶桌大笑,整个人伏在桌面上,肩膀一耸一耸地,连峨眉掌门的风度都顾不上了。陆小凤略一挑眉,手指摸了摸下巴。他莫名地感觉自己被阴了,但是又察觉不出自己到底被阴在哪儿了。   笑了好久之后,叶芷然才慢慢从桌子上爬起来,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未尽的笑意,“我们继续……反,反正这条路你是走不通的……哈哈哈……”   陆小凤的手指在下巴上轻轻摩挲,“……也就是说只有另一件了……”   “另一件啊……”歪头想了想,突然想起西门吹雪的老婆是谁的叶芷然眼神一凛,手中刚刚撤下来的长剑瞬间又架了回去。她抬起头瞪向陆小凤,目光锐利隐含杀气,语气阴深深道,   “你又想对我师姐做什么!”   “芷,芷然,镇定。我什么都还没做呢。还有,你那个‘又’是什么意思?”   “呵,招惹了我大师姐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又想来招惹我三师姐……陆小凤!你真当我峨眉派是好惹的啊!!”   “芷然……冷静!把剑放下,有话好商量,我真的什么都还没做啊……”   “‘还’没做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真的没想对你师姐做什么啊!”感觉到剑锋离自己的脖子又进了半寸,陆小凤连忙大声声明。   “你骗鬼啊。我就说你怎么会突然来峨眉山,敢对我师姐居心不良,去死吧!”   “喂喂!我真的没居心不良啊,芷然你快把剑收回去啊……喂,峨眉派的人呢,快来个人拦住你们掌门啊!”   …………   一阵兵荒马乱鸡飞狗跳之后,砍人砍得神清气爽的叶芷然终于收起了剑坐回了石桌前,而她对面的,就是衣服上多了七八个口子,发带都被挑散了脸上还有一道血痕,形状甚为凄惨的陆小凤。   摸了摸脸上那道细小的伤口,陆小凤摇头感叹,“芷然,你真是越来越凶残了。”   叶芷然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润了润喉,听到他的话后斜睨了陆小凤一眼,“跟你把那两条胡子留下来了就不错了。”   陆小凤摸着伤口的手一僵,随后立刻下移捂住了胡子,“我说你怎么剑招一直往我脸上招呼,原来你是冲它去的么……”   “错,我就是冲着你的脸去的。”   “……它找招你惹你了?”   …………   例行的斗嘴扯完之后,陆小凤坐回到石桌旁,看着对面气哼哼地拿着杯子喝酒的女孩子,唇角微微挑起一抹笑意,“心情好了?”   “哼!”   “呵……心情好了我们就来说说正事吧。”   叶芷然拿酒杯的手一顿,撇了他一眼,“你还真想让西门吹雪追杀你啊。”   陆小凤无奈地苦笑,“至少帮我想一个让天下人都会相信的借口吧。”   “呵呵……”叶芷然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你让我想?西门吹雪练剑练到失心疯,想要杀了他最好的朋友祭剑,以杀证道……这个借口怎么样?”   陆小凤嘴角狠狠地抽了抽,“芷然,我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啊,西门吹雪为了剑都抛妻弃子了,他还有事什么事做不出来!”   “我怎么听说是孙秀青扔下西门自己抱着孩子回了峨眉山的……”陆小凤小声嘀咕了一句,看着对面气鼓鼓的粉衣少女,到底没敢大声说去来,这姑娘现在对西门吹雪的意见不是一般的大。   而这边,叶芷然姑娘还在愤愤不平地小声嘀咕,“本来就是嘛,我师姐有哪里不好,负心薄幸,抛妻弃子……子……额……”   “嗯?”陆小凤疑惑地抬头看着突然停下来了的叶芷然。纤细白皙的手指在下巴上轻轻摩挲,粉衣少女若有所思地开口道,“陆小凤,我好像想到借口了。” 第95章 偶遇   早春初至,春寒料峭。冬季的严寒还未散去,走在路上迎面吹来的风还带着刺骨的寒意,让人不由得打个哆嗦。天气虽冷,路上的行人却一点也不少。   武当山脚,身着灰衣短打的江湖人几乎随处可见,来来往往的行人几乎可以用人影如织来形容。街道旁,酒馆里,到处都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江湖人或匆匆路过,或坐而谈笑。熙熙攘攘的长街上不时传来的说笑声,将原本冷清的武当山山脚下的这个小镇衬得如同闹市,让本来十分寒冷的空气都似乎变得热起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前些时日,武当掌门石雁宣布,四月十二日,前任武当掌门梅真人忌日当天,武当山上会举行石雁掌门接任武当掌门之位的十周年庆典。而在那一天,他也会立下传承武当道统的掌门弟子。接到这个消息后,每天都有江湖人源源不绝的从各地赶来观礼。   然而此时,这些赶来武当山参加庆典的江湖人口里谈论得最多的,却并不是武当派这场即将会选出下一任武当掌门人的盛大典礼,而是另外一个名字,一个经常出现在江湖人耳边,一直引领着江湖话题的名字,陆小凤。武当派整个门派的十周年庆典,风头却被陆小凤一个人盖过了。武当掌门石雁若是知道了,说不定也只有摇头苦笑。只不过这一次,他可一点都不会羡慕陆小凤。因为这次陆小凤之所以又一次大出风头,是因为他正在被人追杀……虽然陆大侠常年作死,他被追杀什么的也不算什么新鲜话题,但是当追杀他的人是西门吹雪的时候,这一切就不一样了。   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这个消息刚刚开始在江湖上流传的时候,提到这个消息的人无不是被周围的朋友用一种“你特么在鄙视老子的智商?”的眼神狠狠鄙视了一通。谁都知道西门吹雪和陆小凤是至交,谁都不会相信西门吹雪真的会下手去杀他。然而,随着一则消息从峨眉山上流传出来,这个看起来好像是在鄙视所有人智商的传言,渐渐地似乎又变得可靠起来……   据传闻,陆小凤在上峨眉山时,因为与一峨眉派女弟子的感情纠葛与峨眉派掌门叶芷然发生口角。叶掌门含怒出手之下,正值陆小凤喝多了酒,躲闪不及之下仓促出手,一时之间竟然失手伤到了当时正好在场的孙秀青……以及她怀里的,还不到一岁的西门吹雪的儿子。   为这则消息做了佐证的是峨眉山上派下来的一辆辆快马加鞭赶往江湖各地邀请天下名医的马车。而那些名医们上了峨眉山之后,就没有一个再下来的,峨眉派的马车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派。一时之间,看似平静的江湖上有暗潮开始涌动。   武当山脚,一家看起来颇为华丽的酒楼中,一楼的大厅里,一群江湖人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喝着闲酒。   “好久没有陆小凤的消息了,你们说,他不会真的被西门吹雪给……”   “胡说什么呢,西门吹雪还没回他的万梅山庄,说明他应该还没有追杀到陆小凤。”坐在另一面的一个蓝衣青年挥挥手打断了自己朋友的话。   “唔,说的也是,陆小凤哪是那么好找到的。”他的朋友赞同的点头,只不过点完头之后,他又话锋一转,“诶,你们说,西门吹雪是真的要杀了陆小凤吗?”   “都追杀大半个月了,难不成还能是假的?据我一朋友说他上次好像还在扬州遇到陆小凤了,那样子……啧啧,真够狼狈的。这还是几天之前的事,现在估计更惨!”   “可是这……就因为他儿子受了伤?这有点不像西门吹雪的风格啊……”   “切……你还不知道吧……”一位蓝色衣衫的手里拿着剑的青年左右看了看,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小声开口,“有传言说,其实西门吹雪的儿子在陆小凤失手的时候,当场就已经死了。但是孙秀青死活不肯相信,觉得是医生的医术太低了医不好她儿子。峨眉派没办法,怕刺激到她才源源不断地广邀名医。没看江湖上那么多名医被请过去,但是没一个能下峨眉山的吗?而且你看,西门吹雪自己也是名医,如果不是他儿子实在是没救了。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去峨眉山守着他儿子,反而还有闲心去追杀陆小凤?”   “……说的好有道理。”   众人纷纷点头,老婆儿子都栽在一个人手里了,西门吹雪要是真能忍得了,他就不是男人……   见众人都符合着自己的话,蓝衣侠客说得更起劲了。微微摇了摇头,他继续开口道,“唉,要我说这峨眉派也……”话还未说完,他身边原本听得津津有味的小伙伴突然迅速地扑了过来捂住了他的嘴。   怎么了?被捂住嘴的八卦剑客一脸茫然,坐在他旁边的小伙伴拼命用眼神地示意他闭嘴,眼睛跟抽了筋一样。八卦剑客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刚才还嘈杂得跟菜市场差不了多少的酒楼似乎安静了不少。他稍稍回头看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酒楼的门口,一行人缓缓走了进来。整齐的白色长袍,袖口及衣摆处有着黑色纹路,腰间悬挂着长剑,有男有女,身姿挺拔。这么大一群人走进来,却并未发出多大的声响,足见这些人的武功都不弱。然而他们的年纪看上去确实如此的年轻,队伍中好几个看上去最为稚嫩的年轻人黑溜溜的眼睛带着好奇之意四处打量,一看就是行走江湖没多久的雏儿。这样一群年轻俊杰穿着统一的制式服装出现在武当山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显然都是江湖中哪一个大派的弟子被门中长辈带来观礼的。然而,待酒楼中的人细细看去,却发现站在这群人前面,应该是门中长辈的居然也是几个年轻人。   站在靠左侧的是一位一身白衣手持折扇脸上带着一抹浅笑的年轻公子,气质温润如玉,如果不是他腰间的那把玄黑色的长剑,第一眼见到他的人都要以为他是出门游玩的哪家世家大族的公子。在他身边的青年则是一身蓝衣,唇边勾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身后一轻一重两把剑让看过去的人对他的武功路数多了几分好奇。站在他旁边的少女表情有些无聊,一身浅蓝色长裙,腰间两把配剑有些随意地悬挂着,明眸皓齿,娇俏可人,赫然也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人。   这几个人走进来的时候,酒楼中的人一眼看去都不得不在心底惊叹一声,好相貌!这几个人各有各的风采,无论放到哪里都是吸引众人眼球的人物,只不过,此时站在他们前面的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却几乎将她身后人的风头全部盖了下去。墨色的长发被精致的发簪高高挽起,长长的流苏顺着鬓间散落下的几缕长发垂下。打头的粉衣美人身姿翩然,眉目如画,微微一抬眼间,那双仿佛有星辰落入其中的明亮美丽的眼眸流转过一丝淡淡的冷意。虽然看起来还不到双十年华,但是她的身上似乎带有一种强大的气场,令人不敢逼视。腰间那两把镶珠辍玉,华丽异常的长剑,向众人昭示了她的身份。   直到这群人穿过一楼大厅走上了楼,大厅中的众人才反应过来,喧哗声顿起。   “那就是峨眉派的新任掌门叶芷然?”   “废话,看她腰间那两把剑就知道了吧!”   “啧啧……真不愧是叶……咳咳,另外几个应该就是叶掌门的几位师兄师姐,张英风,苏少英和石秀雪了吧。峨眉三英四秀果然不凡……”   因为叶芷然之前就很少在江湖上行走,几次下峨眉山都是跟叶孤城一起,接任掌门之位后又直接闭关去了。因此,许多江湖人虽然都耳闻峨眉派叶掌门之名,却大多数无缘得见。一直对这一位传说让剑仙叶孤城“拱手江山,只为博美人一笑”(叶芷然:这个传闻是谁传出来的?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的叶掌门都颇为好奇。这一次终于有幸得见,众人都十分兴奋,议论之声四起。   靠门边的桌子旁,刚刚被小伙伴捂住嘴从而逃过一劫的蓝衣剑客此时却依然是一副神色恍惚的样子,“叶掌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概是武当山往峨眉送了请柬,身为峨眉派的掌门自然要给同为百年传承大派的武当山一个面子吧……”坐在他旁边的小伙伴不在焉地随口回答,此时他还在朝刚刚峨眉派一行人离开的方向张望,等回过头看到自己朋友神色恍惚的样子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蓝衣剑客回头看他,神色依然是一种如堕梦中的茫然,“……你知道,刚刚其实我是想到二楼去的,但是后来我又下来了。”   “嗯,嗯,然后呢?你为什么下来?”他的朋友随口问道。   “因为我在上面看到了一个人。”蓝衣剑客用一种几乎是在梦游的语气,飘忽着说,“我看到……西门吹雪,他坐在二楼……”   “!!!”他身边的朋友唰地一声转过头看着他,一楼大厅霎时间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陆小凤现在很想死一死,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肴,散发着足以勾得人食指大动的香味,手边摆着已经倒好的美酒,酒香馥郁扑鼻。若是平日在辛辛苦苦地赶了许久的路之后面前出现这些珍馐美味,不等别人招呼他就会自己扑上去了。但是现在,他却一点享受美食的*都没有,虽然他还在吃饭喝酒,但是这些精致的食物在他嘴中却味同嚼蜡。他觉得叶芷然当初说他的那句话真是正确,不作死就不会死,他刚刚为什么要腿欠地跑上来作死呢……   在他几步之外,一身白衣的男人手持长剑,目光冷如冰雪似有剑意夹杂其中,周身杀气激荡。虽然他那冰冷漠然的目光目前并不是看向他的,但是陆小凤依然觉得似乎下一刻那把寒光闪闪冰冷锐利的长剑就要架在他脖子上了。又看了一眼站在他斜侧方跟四个华衣老人对峙的西门吹雪,陆小鸡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顿时觉得凉飕飕的。   方才他刚刚一上楼看到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的瞬间,他立刻就想回头拍死自己。他到底是有多蠢才会在千辛万苦躲避西门吹雪追杀甚至不惜遁入幽灵山庄之后,一出庄就主动撞到他手里来……陆小凤好想给自己的人品点根蜡……   刚刚他上来没多久,就有黑衣人突然冒出来刺杀西门吹雪,并且力敌他四十九剑不败,在眼看刺杀不成之下夺路而逃,西门吹雪刚想追杀却被四个华衣老人所阻,双方对峙之下他才没空关心他这只自投罗网的倒霉透顶的小鸡。但是,即便是对峙,这也只是一时的,他不觉得这两方能打得起来。以西门吹雪的武功要同时对付他们四人,他还没有绝对的把握,而另一方面,那四个老人要面对西门吹雪这位当世首屈一指的剑客,同样也保证不了能够全身而退。双方都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这架肯定是打不起来的。于是再过一会儿,西门吹雪估计就会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来了……陆小凤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就算是死,他也要做个饱死鬼!   就在陆小凤以为他今天已经刷低了他的人品下限的时候,突然切进来的一个女声告诉了他下限远远还没有结束。   “哟,居然这么热闹。”   紧张凝滞的空气中,一个清脆悦耳微微带了些清冷的女声插了进来,尾音微微上扬显出了些微意外。   陆小凤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眼睛瞬间睁大。我的老天爷,这小姑奶奶怎么也来了! 第96章 杀手   “哟,居然这么热闹。”   清灵好听的声线将众人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到了楼梯口处,大厅中紧张凝滞的气氛微微一滞。在众人或诧异或惊艳的目光中,一位身着淡粉色长裙,腰悬长剑的少女泰然地走了上来。墨色的长发如流瀑,淡粉色的衣摆轻柔地拂过木质的台阶,缓缓走来的少女动作优雅间带了三分贵气天成。她的目光漫不经心地在酒楼中扫视了一圈,在看到站在大厅中央那个身姿笔挺白衣胜雪的身影时突然停了下来。   眼眸微微眯了眯,粉衣美人唇角缓缓勾起,语调中莫名带了几分冷冽,“西门吹雪。”   陆小凤低头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澄澈的酒液安静的装在杯中,酒面平滑如镜,映照出他现在的样子。那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很威严很有气派,跟他原本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但是,他相信现在这个大厅里,有两个人绝对能够将他认出来。一开始看到叶芷然的时候他默默惊了一下,站在不远处的少女气质高贵清华,如画的眉眼间带了三分清冷,目光淡漠如水,只淡淡地往那儿一站就给人一种迫人的威慑。这种威慑几乎将她本身极盛的容色盖了过去,让人一眼看去,只注意到了她周身的强大气场。当年那个笑嘻嘻地拿着玉佩威胁他带她去极乐楼的小姑娘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渐渐长大,身上开始有了一派掌门的风采威仪。陆小凤不由得有些感叹,颇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只不过,在她跟西门吹雪对上的时候,他突然反应过来,目前这姑娘可是跟他站在敌对阵营的,她长是长大了,可是她长大了就来对付他了啊!   默默地将桌上的酒杯端起来,陆小凤又抬头看了看几步外的两个人。西门吹雪在叶芷然出现之后目光就从他斜侧的华衣老人身上转了过来,落在她身上。两人淡淡对视着没有开口,但是大厅中的气氛仿佛更为凝滞了,杀意夹杂着剑气,让整个大厅的人有如置身严冬。就连刚刚在西门吹雪对上那桌华衣老人时还有心情说笑的木道人和那个高大威武的老人都停了下来,脸上的神色严峻起来。   陆小凤很想叹气,叶芷然和西门吹雪早晚会有对上的一天,但是他没想到会是在这个情况下。看着大厅中央周身杀气萦绕,剑气激荡,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来的两个人,陆小凤突然很纠结。他当然是不希望他们打起来的,可问题是如果他们不打起来,一会儿是不是就要联手起来打他了……不知道现在破窗而逃还来得及吗?陆小凤瞟了一眼离他将近五步远的窗子,默默开始策划逃跑路线。   从叶芷然上楼到她对上西门吹雪,说起来很长,实际上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她身后的师兄师姐和峨眉派的弟子们很快就跟了上来。   “掌门,怎么不走了?”石秀雪有些奇怪地歪了歪身子抬头看了一眼,脸色立刻拉了下来,目光一利,手指瞬间按上剑柄。还没等她有所动作,立刻就被她身边的苏少英拦了下来。一身蓝衣的青年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哼……”石秀雪有些愤慨又有些不甘心,但在张英风也微微侧头投过来的不赞同的目光下,最终还是慢慢放下了手。   站在前面的叶芷然并未注意到身后师兄师姐们的动作,她冷冷地看着对面的白衣男人,目光冷冽如冰,周身的激荡的剑气几乎凝成实质。就在大厅中的众人都以为她腰间的那两柄已经闻名天下的长剑下一秒就要锵然出鞘的时候,她周身节节攀升的气势突然停了下来。   纤长的眼睫微微一动,叶芷然淡淡抬眸开口道,“陆小凤死了没?”   坐在一边喝酒的陆小凤:“……”   白衣剑客的手指抚上剑柄,目光似乎更冷了,“还未。”   叶芷然淡定地点了点头,“死了告诉我一声。”   “嗯。”   两人的对话很平淡,就像关系极好的老友见面后简单地打招呼,互相问候一声“你吃了没?”只不过于陆小凤而言,叶掌门的那句问候语略微凶残了一些……而已……   招呼打完,叶芷然对西门吹雪点了点头,朝他身后走去,那里还有两个空桌。两人擦身而过,没有发生任何众人以为会发生的意外,峨眉派的众人也跟在她身后走了过去,甚至张英风和苏少英在路过西门吹雪时还含笑朝着他点了点头,西门吹雪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一场眼看就要爆发的大战就这样消弭于无形,在峨眉派的人纷纷坐下招呼店小二开始点菜之后,大厅中的气氛终于回暖。被叶芷然突然出现这样一打岔,西门吹雪也不再看之前跟他对峙的那几个华衣老人,回到了他的座位上,桌上的饭菜还未用完。   之前在动乱开始时就心惊胆战地避到一边的几桌普通客人在看到事态似乎平息了之后,立刻站起身连桌上刚刚上座的精美菜肴都不顾了,直挺挺地走了出去。从楼道口到里面的他们坐的桌子正好要从西门吹雪和峨眉派坐的几张酒桌间穿过,那几个江湖人身体僵硬地看似镇定但谁都能够看出他的惊恐地微微低头打招呼道,“叶掌门。”   叶芷然点了点头,然后就看到那几个人如蒙大赦地迅速地走到楼梯口处,以一种夺路而逃的架势冲了出去。粉衣少女微微一哂,看起来,她好像都成洪水猛兽了。   “叶掌门,别来无恙啊。”木道人笑呵呵地带着鹰眼老七和高行空上来打招呼,叶芷然连忙站起身,微微施礼,“木道人前辈,还有几位前辈。芷然是晚辈,怎敢劳烦几位前来,应该是芷然上前见礼才是。”   木道人笑着摆了摆手,“客气这么多干什么,以叶掌门和叶城主之间的关系,实在不必与老道这么多礼的。”   叶芷然的动作微微一滞,目光中掀起些许波澜,又慢慢地平复了下去,只低头笑了笑。   这边叶芷然正和木道人几人寒暄,店小二已经端着菜肴和酒水上来了。酒菜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甚是勾人。石秀雪看了看正在与几位前辈说话的自家师妹,有些无聊地端起酒杯,唇瓣刚刚碰到杯壁。一道迅疾的破空声电射而来,她端着酒杯的手腕一晃,迅速地侧过身。“簌”地一声脆响,一只竹筷狠狠地钉进了桌面,只留下小半截在外随着投掷来的力道轻颤。石秀雪愕然地顺着竹筷被掷来的方向看了过去,脸色一怔,随即愤然地站起身将手中的酒杯一扔,“西门吹雪你什么意思?!”   苏少英迅速站起来,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第一时间将气愤的似乎要扑过去的师妹拦下。张英风顺着竹筷扔来的方向看了看坐在桌边,面无表情的西门吹雪,目光落在桌上精致的酒菜上,若有所思。   正在和木道人聊天的叶芷然听到身后的声响疑惑地转过头,就看到桌面上那只钉入桌面好几寸深的竹筷。她的目光朝着桌面上定定地看了几秒,手指在桌面上一拂,突然扬手。一道青光从她手中电射而出,下一秒,酒楼大厅中响起了一声惨叫。   正在努力策划自己的逃亡路线一时没注意到大厅中的形势的陆小凤被这声惨叫惊醒,一抬头就看到刚刚给叶芷然上菜的那个店小二正抱着腿在地上打滚伴随着声声哀嚎。他顿时有些愕然,这是怎么了?   张英风的目光落在那个正倒在地上哀嚎的店小二身上,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菜,目光中瞬间闪过一抹了然。他回头叫过几个峨眉弟子,低声吩咐了几句。几个白衣峨眉弟子点了点头立刻朝楼梯口跑去,不一会儿, “噔噔噔”下楼的脚步声就远远传来。   陆小凤有些茫然地看着峨眉派的人向那个倒在地上的店小二围了过去,隐隐将他的逃路全部封死。他皱了皱眉,低声问身边化妆成他老婆的柳青青,“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石秀雪要喝酒的时候,西门吹雪突然朝峨眉派那张桌子扔了根筷子。”柳青青也有些茫然,刚刚的情形看起来明明是西门吹雪挑衅,那个峨眉掌门怎么找店小二的麻烦。难道是不敢对上西门吹雪于是将火撒到普通人身上?   陆小凤和叶叶芷然相交已久,自然是了解她的性格,若非有特殊原因,她是绝对不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出手的,他看着缓缓走过去,面色冰寒的粉衣少女,若有所思。目光在看到石秀雪仍在地上的那只酒杯时,瞬间恍然大悟,随即脸色微微一变,黝黑深邃的眼眸中浮起一丝薄怒。   大厅中央的地上,一身灰衣的店小二还在一边抱着腿翻滚,一边哀嚎着饶命。那只飞来的竹筷直接□□了他右腿的经脉,让他站都站不起来。叶芷然冷冷地走过去,眼眸微眯,看着那个依然表现得如同一个被无辜迁怒的店小二的灰衣人,冷笑道,“饶命?我觉得,我还没有那么好心到去饶恕一个蓄意跑来给我峨眉派下毒的杀手的命。” 第97章 残局   如果说叶芷然最讨厌的暗杀手段,下毒绝对可以被称为首位。在紫禁决战,她从峨眉赶往京城的那一路上,暗杀她的人一波接一波地来,各种手段层出不穷。特别是南王府派出的死士,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在发现用刀剑打斗奈何不了她之后,他们就开始转为用毒。于是,在这一路上,叶芷然几乎将江湖上的各种毒药见识了个遍,从最低端的迷烟到皇宫中流传的禁药。终究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她还真中过几次招。据后来天权告诉她,其实青衣楼一路跟在她身后,在她中毒的那几次还真有置她于死地的暗杀机会,只不过因为他们那次的追杀只不过是对她的试炼,不是真正地要杀了她,那些机会不是他们自己创造的所以没下手而已。   所以,面对不知不觉踩了她雷点的这位不知名的杀手,叶芷然姑娘一出手就狠辣至极,完全不留丝毫情面。   “小……小人实在是不知道……不知道……大侠饶命,饶命啊……”   灰衣的店小二躺在地上哀嚎,哭喊声响彻大厅,让一旁围观的人在心惊之余不由得产生些许动摇。大厅中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店小二那时高时低的呼号声。众人的目光在滚在地上的灰衣店小二和站在他面前的粉衣少女之间不断游移,大厅中的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古怪。就在石秀雪都要以为那个被叶芷然废了右脚脚筋的店小二只是无辜被牵连的受害者,有些迟疑地看向自家师妹的时候,目光刚落到她身上,她突然微微一怔。站在店小二身边低头看着他的粉衣少女眼睫半掩,看不清她眸中的神色,她的唇边带着一抹浅淡的弧度,那明明是一抹微笑,但是却让人觉得莫名地心惊胆战。   “以前陆小凤在的时候,司空摘星总是很喜欢用易容戏弄他……(陆小凤默默捂脸:小芷然,我现在也在的好么,不要说得我好像已经死了一样啊!)但是呢,他几乎从来不会用易容跟我开玩笑。”一身粉衣的少女微微垂眸,声音淡淡的像是在跟朋友聊天,但是站在她身后的几位师兄师姐却互相对视一眼,心底一沉。“呐,你知道为什么吗?司空摘星他啊,可比你聪明多了。他总是知道,我肯定可以辨认出来,也肯定会……非常非常不开心!”   一道凌厉的剑气划过,倒在地上的店小二一声惨叫双手捂住脸。鲜红的血液从他指缝间流下,一剑将他脸上易容削掉的叶芷然冷冷地低头看着他。易容术啊……司空摘星从来不用易容跟她开玩笑的原因就是,易容术是她另外一个雷点。她看穿易容的本事,也是从峨眉到京城的那一路暗杀上练出来的!   “你到底是谁派来的?老实说出来,我可以让你少受点罪。”   “我……我说……”   灰衣杀手眼看退路都已经被封死,神色惊恐中浮现出几丝怯弱。面对重重围上来的峨眉弟子,和对面明明剑未出鞘却给人一种剑锋已经直指咽喉的巨大压迫的粉衣少女,终于忍受不了一般,挣扎着开口,“是……是……”   他的声音太小,叶芷然皱了皱眉,往前走了几步。就在众人都屏息细听,等待着灰衣杀手吐露出幕后主使之时,一道寒光突然从地上掀起,带着凌厉地几乎刺入骨髓的杀气与一去不回的决绝狠狠地撞向粉衣少女的胸口。   “啪”陆小凤握在手中的酒杯上爆出一道细小的裂痕,青衣男人几乎立刻要从桌位上跳起来,却在下一秒被他身边的柳青青和表哥联手按了下去。   “你在干什么?西门吹雪还在这里,你不要命了?!”   陆小凤死死盯着楼梯口的方向,就只见在那道寒光亮起的瞬间,所有人连惊呼都还没来得及开口,都以为新上任的峨眉掌门即将血溅当场之时,叶芷然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剑。一道凌厉的银色光华一闪而过,地上那道刚刚腾起的灰色身影瞬间被剑气掀飞,手指的匕首“叮”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握着匕首的手软软催下,一缕血色的剑痕在他手腕上浮现,鲜红的液体顺着他的手指流了下来。灰衣杀手刚刚一落地,几把寒光闪闪的长剑立刻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粉衣少女回剑入鞘,淡淡地低头看着他,身上毫发无损。陆小凤长长地出了口气,引来他身边的柳青青疑惑的一撇。   灰衣杀手倒在了地上,明明受了更重的伤,他这一次却是一声都不曾叫出来,只恨恨地盯着叶芷然走来的方向目光仇恨怨毒。   看着他那憎恨怨毒的眼神,粉衣少女皱了皱眉,“你是我峨眉派的仇人?”   灰衣杀手死死地看着她不说话,半响,他脸上突然浮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头一歪,一缕黑色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配合着他唇角翘起的弧度分外渗人。   所有的事情发生在闪电间,等到苏少英快步走上前去,手指按在他的侧颈时,一切已经晚了。他有些无奈地站了起来,“死了。”   叶芷然微微挑了挑眉,目光在灰衣杀手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上停了停,若有所思。   刚刚被张英风派下楼的几个峨眉弟子一上楼,就看到自家掌门站在一具死相狰狞的尸体前凝目沉思的场景。几个少年愣了愣,小心翼翼地绕过自家看起来不太好的掌门走到张英风身边。和被派下去的几个峨眉弟子低声交流了几句之后,张英风走到叶芷然旁边。   “楚言他们在后院的柴房里找到了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他们已经向这家酒楼的老板确认了,那人就是他们店里少掉的那个店小二。”   叶芷然回头看他,“可信吗?”   明白她是指的这家店的老板,张英风微微颔首,“这家店是其实武当的产业,那个老板说起来也算是武当派的人。武当与峨眉一贯交好,我们选在这间酒楼落脚也是临时起意,所以参与暗杀的应该只有刚刚那个杀手一人。事起仓促之下他没有时间处理那个店小二的尸体,所以才藏在后院柴房里,那里白天去的人很少。”   白衣青年随手将手里折扇收起来,“这件事不是预谋好的,应该是个意外。”   “意外啊……”叶芷然微微垂眸,墨色的眼底掠过一道莫名的暗光。   他们交流的声音很小,等苏少英走过来时话已经说完了,“掌门,师兄,刚刚云曦她们检查了一下,只有我们这桌的酒菜中被下了毒。其余弟子坐的那桌酒菜反而没什么事,是继续留下来用餐还是……”   “换个地方吧。”张英风回头看了一眼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粉衣少女,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丫头刚刚肯定是真生气了,现在又抓不到其他同伙让她出气,再不换个地方他估计这酒楼都要被她给掀了。   他们这一代弟子中,叶芷然的年纪是他们之中最小的,偏偏习剑天赋却是最好,从小就深的师父喜爱,他们其他人也都乐意宠着这个小师妹。于是这就养成了她潇洒肆意的性格,带了些小女孩子独有的任性。原本这也没什么,长得美,又有天赋的女孩子任性一些是很正常的事,放在叶芷然身上大家都只会觉得她很可爱。但是,在得知师父属意小师妹当下一任峨眉掌门之后,张英风就有些头疼了。小师妹很好,堪称峨眉派建派以来天赋最为出众的弟子,没人敢说她不好,但是吧,她的性格就有些让人头疼了。作为一个传承百年的门派的掌门人,不是只有武功好就行了的,表面上光鲜亮丽但是很多时候却都要顾全大局,他实在有些担心从小就被宠着长大的小师妹受不受得了委屈。原本他还想着让她在江湖上行走一段时间能不能磨一磨她的性子,可谁曾想到叶姑娘一下峨眉山就找到了这个江湖上最大的一座靠山。在看到过叶芷然和叶城主的相处之后,张英风对自家小师妹会不会在江湖上受点委屈磨磨性子这个命题完全不再抱任何希望……尼玛谁敢惹她啊!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叶城主和峨眉派大师兄对叶芷然的培养走的是完全相反的路子。大师兄是希望自家小师妹在江湖上闯荡遇到挫折之后能够收敛一下锋芒,真正成长成熟起来。而在叶孤城眼里,惹事不要紧,任性也没什么,只要强大到无人敢惹,叶姑娘自然能够一直任性肆意下去。不得不说,这想法果然很有叶城主一向的风范,嚣张霸气得让人泪流满面。至少张英风就觉得,这样对比之下他这个师兄果断变成坏人了有木有!所以,这也是叶芷然的掌门继位仪式上,峨眉派的人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就收下了白云城的聘礼,果断将自家掌门小师妹预定了出去的原因。叶芷然性格上的肆意已经融入了她的剑意中,没有必要再去改变,既然如此,他们就为她选择一个能够让她永远任性肆意下去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其实也是他们希望能够看到的。   张英风叹了口气,好吧,其实小师妹性格还是很好的。大气舒朗,从不记仇,而且在大的方面也懂得顾全大局,任性算什么,哪个成名剑客没有点独特的性格!慢悠悠地想着,一身白衣的大师兄回头跟苏少英商量收拾残局的事情去了。   但是,师兄大人真是放心得太早了!他显然忘了叶芷然这姑娘的确从来不记仇,因为一般有仇她当场就报了!   就在张英风和苏少英话说到一半时,突然发现周围又安静了下来。一抬头他们就发现自家师弟们的表情变得非常古怪,惊讶、担忧、期盼,兼而有之。张英风有些疑惑地回过头,立刻就怔住了。小师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西门吹雪旁边啊!   要打起来了吗?这终于是要打起来了吗?峨眉派掌门的表情非常不好看啊!周围围观党们极力掩盖下心中的惊恐中带着兴奋、期盼中带着胆怯的复杂心情将目光集体投向了大厅中央靠左的那张桌子。   一身粉色衣裙的少女站在西门吹雪旁边,白衣剑客抬眸跟她对视。长剑还在鞘中,两人周身的剑势节节攀升,西门吹雪放在桌面上的乌鞘长剑似乎都开始微微颤抖。万众瞩目之中,叶芷然缓缓开口,“我从来都不喜欢欠人人情,特别是你的。”   西门吹雪淡淡看着她,面色没有丝毫变化。   “刚刚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很不开心,老实说现在很想打架。”   定定地跟站在面前的少女对视良久之后,西门吹雪薄唇微掀,“好。”   就在这一瞬间,两声龙吟一般的剑啸一前一后突然响起,银亮的剑光划破空气,刹那之间满室剑气纵横。酒桌“哗啦”一声被剑气劈散,澄澈的酒水飞溅在空气中,酒菜撒了一地,女孩子惊慌至极之下的尖叫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二楼大厅的所有人看着面前的场面,目瞪口呆。   “这到底……是什么神展开……”苏少英喃喃到,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茫然。   叶芷然手中长剑微颤,凌厉的剑锋化作一片光雨,冰冷的剑气交织成一张密网将面前的人完全笼罩。对面的人惊愕之下眼见来不及躲闪,一咬牙当□形一稳,握指成拳,一拳向着剑锋砸去,竟是打算正面硬撼迎面而来的剑芒。叶芷然目光闪了闪,手腕翻转,脚下微微一错,泼洒而出的银色光雨突然凝成一道锐利的剑芒,雷霆般划过长空,狠狠地撞在了身后袭来之人的胸口。只是一击之下,剑锋如同撞在了木石钢铁之上,虽将身后的人瞬间撞出了十几步,但剑锋上却并未见血。   在旁边看到这一场面的苏少英微微一怔,“这两个人……”   对,没错,两个人!叶芷然长剑出鞘之后,剑锋所指的并不是所有人以为的西门吹雪!银色的剑锋如掠过长空的流光向着怀里抱着几个少女喝着酒的那四个华衣老人直指而去。一剑就将四人面前的那张桌子直接劈开,炸开的木桌残骸正好将四个人两两隔开。西门吹雪极有默契地一剑出手,森寒的剑气如浮出水面的冰川,将离他比较近的那两个老人阻隔在侧,然后直接引走。   出手默契,分工明确,苏少英都想为自家小师妹和西门吹雪的配合鼓掌喝彩了。但是他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商量好的?任谁看到之前的场面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都会以为要打起来的人是自家小师妹和西门吹雪才是吧!   想破脑袋的人显然不止苏少英一个。表哥拍了拍身边陆小凤的肩膀,“他们刚刚说的那两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小凤木然地扭过头看着他,脸上写满了五个大字,“我怎么知道!”   “……咳咳,那个,你不是他们的朋友吗?”   “……呵呵。”我会说这两个人之间的交流我从来没有弄明白过吗?! 第98章 少林五罗汉   宽敞的酒楼大厅,剑啸如涛,剑气纵横。西门吹雪叶叶芷然各引了两个华衣老人在大厅两侧大打出手。在一旁围观的众人屏息看着面前这难得一见的场景,目不转睛。不,说目不转睛还是夸张了,大部分人都是眼观游移,不知道该看哪边好。   西门吹雪虽在江湖上成名已久,但是他的剑法却是极少有人能够看到,或者说,极少有人能够活着看到,而看到的,绝大部分都已经死了。而相比之下叶芷然虽然是武林新秀,但是她坐镇峨眉金顶迎战来挑战的天下豪杰的壮举也不是盖的,手中据闻传至唐时公孙大娘的公孙剑舞更是早已名动天下。   这样的两个人,平时要么不出手,即便是出手也大多是两三招解决目标,特别是西门吹雪,基本都是一剑毙命。像现在这样缠斗许久,给了围观者观摩他们剑法的机会的情况,是极少极少甚至是从未发生过的。众人围观得激动兴奋之余,也不由得感到万分疑惑。这突然冒出来的看起来是来从扬州来旅游的盐商的四个华衣老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够跟叶掌门和西门庄主相持这么久!   “老道士,你怎么看?”鹰眼老七拍了拍身边木道人的肩膀低声问道。   一身老旧的道袍,白发苍苍的木道人并不像是一个剑客,但他偏偏是江湖上最具盛名的四大剑客其中的一个,足以与西门吹雪叶孤城并立的绝世剑客。此时,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中的场景,喃喃道,“她的剑法又进步了。”   “嗯?不是……我是让你说那四个老人是什么来路,谁让你说西门吹雪了,我当然知道他的剑法进步了。”紫禁之巅那一战结束之后,江湖上已经没人不知道了。   “我说的不是西门吹雪。”木道人依然盯睛注视着场内,完全舍不得移开一般,“我说的,是峨眉派的掌门,叶芷然!”   “嗯?”鹰眼老七和高行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身粉色衣裙的少女手持双剑,银色的剑光化作两条光带环绕在她周身,淡粉色的裙摆纷飞如一只翩然起舞的蝶。虽然处在两个神秘高手的夹击之中,她的动作却并不慌乱,一招一式行云流水,如秋雁划过长空,不沾丝毫的烟火气。剑柄长长的流苏划过空气,留下一道银色的光弧,手中的剑光锐利清澈如一泓秋水,清灵飘逸,却能灼伤人目光。她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是在与人比斗生死,反而像是在秋日午后,兴之所至之时为远来的宾客献上一曲倾城绝世名动八方的剑舞!   “嘶……”鹰眼老七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震惊,高行空却有些不解,“你们为什么都这幅表情,怎么我除了叶掌门这剑舞跳得很好看以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的专长在轻功上,当然看不出来。说起来我也只看懂了一半,老道士是用剑的行家,你让他说!”   木道人点点头,“你看她的剑,剑招清灵飘逸,既有峨眉派玉女剑法的灵秀清奇,也有一种灵动洒脱的味道,应该是她手中另外几套剑法所致。但是这些不同剑招之中不同的剑意却被她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剑招信手拈来,出剑轨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高行空认真地看着场中的打斗,慢慢品出了味道来,点了点头,“好像……的确如此。”   木道人看了他一眼,“其实还有一个更明显的,你说叶掌门剑舞跳得很好看。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人蓄意阻隔,再好看的剑舞也是跳不出来的,可是你看,叶掌门的动作有被打断过吗?”   高行空仔细观察了良久,终于彻底震惊了。   “出剑如弈棋,料敌先机,后发先至。看似被动,实则场面全由她一人主导,奇才,奇才啊……”木道人长叹了一声,语气颇有些颓然。   鹰眼老七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长江后浪推前浪嘛,老道士,看来你这剑术第三当不了多久了。”   木道人摇了摇头,无奈地叹口气,“后生可畏啊……”   正在此时,场面中突然出现了新的变化。见久攻不下,自己与兄弟联手居然还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给压制了,一开始与叶芷然对拳的那个老人心气浮躁之下,行动间露出了一个细小的破绽。叶芷然目光一闪,旋身抽剑,龙吟般的剑啸划破空气。浩瀚的剑气如江水倒悬,从九天之上奔流而下,剑气呼啸间隐带风雷波涛之声,气势磅礴,浊浪滔天,赫然是叶芷然用得最为熟悉的剑气长江。   用拳的老人瞳孔瞬间紧缩,刚刚和他一起围攻叶芷然的另一个华衣老人之前已经被叶芷然一剑逼开,这一剑他已是避无可避。用拳的老人心一狠,条件反射地一伸手,五指成爪,以单手擒龙之势狠狠地划破铺天盖地而来的浩瀚剑气,迎面抓上叶芷然破空而来的剑锋。这一剑如果被他抓实了,以干将莫邪之锋利,他抓向剑锋的右手肯定会鲜血淋漓,但是这样一来却化解了迫在眉睫的生命威胁,与此同时,他的左手隐隐藏在身侧,五指虚张,显然除了化解危机之外,他也并不打算让攻击他的人毫发无损地回去。就在锋利的剑锋撞上用拳的老人的掌心时,叶芷然突然手腕一抖,剑尖在他手心一点,人一如一道清风般斜斜掠过身后攻过来的另一人,交错之间动作如清风落羽,唯美优雅不沾一丝尘埃。   从身后攻过来的人在与叶芷然交错而过之后迅速转身挡在了自己兄弟身前,警惕地瞪着对面手腕微垂,长剑指地,并未再出手的少女。于此同时,几步外的另一处战场,一道凌厉的剑光携万丈冰川般森寒的剑气雷霆般掠过长空,接着是一声痛呼,“三弟!”   在场的众人迅速朝西门吹雪那边看去,就只见白衣剑神已经收剑入鞘,几步外,最开始说话的华衣老人扑在另一个人身边,神色悲痛,令人惊讶的是,躺在地上那个被西门吹雪一剑刺中心口的那个人,居然还没死。虽然他一边吐血一边捂着胸口,红色的血液流了一地将地板都染红了,但是他的确没死,甚至他身边的那个华衣老人还在不断地拿药出来试着抢救他。   叶芷然的目光划过西门吹雪对面那个躺在地上生命垂死的人,落在自己面前那两个愤怒中带着几分紧张的对手身上,淡粉色的唇角微微勾起,目光意味深长,“金钟罩,龙爪手,你们和少林寺什么关系?”   满室俱静,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被叶芷然和西门吹雪阻隔在了墙角的那四个华衣老人身上。   “……少林寺。”鹰眼老七的面色沉了下去,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在这四个人身上缓缓划过,“原本我就觉得刚刚你和叶掌门比斗时用的拳法有些眼熟,现在仔细回想一下,那分明是少林罗汉拳的套路……”   木道人长叹了口气,“老道也觉得眼熟,只是一直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的确,除了叶芷然这个开了挂的,真正正统的江湖人谁又能想到少林寺的高僧居然也会有抱着女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时候呢。   叶芷然挑了挑眉,“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传闻少林五罗汉在出家前曾是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纵横江湖,杀人无数,在削发为僧投入少林之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从此变成少林五罗汉。只不过,五罗汉的大哥,曾为少林护法的无龙在一次莫名的大醉,翻倒烛台差点将少林重地藏经阁烧为灰烬之后,因其酿成大错而被少林方丈责罚,无龙受辱之下含恨而逝。其余四位兄弟因为他的死而恨上了掌门,甚至冒险刺杀,最后那场刺杀虽未成功,但是无虎几人却是再也未曾在江湖上现身过。有人曾经猜测他们是死在了那场刺杀掌门的叛乱中……”,张英风缓缓地走到叶芷然身边,清朗好听的声线将这一段江湖秘闻徐徐道来。   “看来江湖传闻大部分时候都不怎么准确。”粉衣少女一声冷笑,张英风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她还在为之前江湖上盛传的叶孤城“拱手江山讨美人一笑”的传言生气。   另一边,在众人的目光都集中的无虎几人身上的时候,柳青青小心地拉了拉陆小凤的衣角,声音压得极低,小心翼翼地问道,“无虎大师他们好像被认出来了,怎么办?”   陆小凤微微皱眉,以一种极细微的幅度侧了侧身,“静观其变。”   柳青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她也知道现在这个形式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掌控的了,就算他们冒着被人看破身份的危险冲上去,也不一定能够帮助无虎他们离开。叛门之罪乃是江湖上的重罪,更何况他们还曾经刺杀过自家的掌门,这已经不是之前西门吹雪和四个陌生老人之间的矛盾。她看到之前一直置身事外的鹰眼老七和高行空隐隐将四个人的逃路封死,木道人的手也缓缓握上了剑柄。   似乎是知道自己此次是真的无法逃出去了,无虎放下了已是垂死的无狮,面色阴沉地站了起来,另外两人也慢慢朝他身边靠拢。场中再成相互对峙之势,空气中的战意和杀意弥漫,谁都没有先出手,满室俱寂,气氛紧张得近乎凝滞。   将这沉重得几乎让人窒息的气氛破开的是一道璀璨冰寒的剑光,一道从通过窗子从室外飞来的剑光。   鹰眼老七和高行空脸色瞬间一变,抢步上前,却还是晚了一步。那道天外飞来的剑光牵制了木道人,也让所有人因为惊愕动作慢了一拍之时,刚刚还在于人对峙摆出一副要血战至死架势的五虎,无象,无豹三人却在电光火石之间撞破了酒楼的墙壁夺路而出。   就在那道剑光出现的瞬间,叶芷然的目光闪了闪,站在原地没动。西门吹雪的目光从她身上缓缓划过,神色淡淡的,居然也没有出手。   待到鹰眼老七和高行空冲到无虎撞墙而出留下的那个破洞边时,就只看到几个跑远了的身影,面色难看。   “唉……我没想到他们居然会狠心扔下自己的兄弟不管。”木道人无奈地叹息一声,还剑入鞘,看向地上的无狮。他还没死,而以原本无虎几兄弟的性情却是绝对不会扔下他不管的,“仇恨,是一株奇异的毒草,永远在腐蚀人的心灵。”   鹰眼老七面色难看地走了回来,看了一眼站在一边一直没动的叶芷然和西门吹雪,无奈地摇了摇头。刚刚在那个黑衣人伴随着剑光出现的时候,这里其实有两个人完全能够将他拦下来。叶芷然没有动,是因为她身后站着峨眉派的人,她要提防无虎突然向他们出手。但是西门吹雪居然也没反应,这就让人很想不明白了。只不过,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面对这位大神,谁也不敢当面去质问他。他只好回头去看木道人,   “老道士,看来武当派这次大典,是注定不会平静了。” 第99章 海棠   一间地处隐秘的屋子,一身青衣的男人坐在屋子正中间的圆桌旁,手里握着一只酒杯。屋子里的灯光很温柔,帷幕低垂,烛光摇曳,桌子上摆着精致的吃食和美酒,实在是一个很能让人放松的地方。然而,此时坐在圆桌旁边的人却是面无表情。他的手放在桌面上,酒杯中是他最喜欢的竹叶青,但是他却完全没有要动的样子。   “你好像心情不怎么好?”一个灰扑扑带着一顶篓子般的竹笠的人影从帷幕外走了出来。   坐在桌边的人影动了动,终于回头,“是你找我?”   “是。”即使在房间中依然带着那顶大大的竹笠的人走到他对面坐下,看着桌上分毫未动的菜肴,“醉仙楼的主厨应该会很郁闷,他费劲心思精心烹制的菜肴居然让客人连动一动筷子的*都没有。”   青衣男人低头看了桌上的菜色一眼,没有说话。   带着斗笠的人抬头看他,“你很不开心?”   “是很不开心。”   “为什么?”   青衣男人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今天那个下毒刺杀的人,怎么回事?”   摇曳的烛光下,青衣男人的脸色并不怎么好,带了些因为太久没见阳光的苍白,赫然正是江湖传闻中在西门吹雪的追杀下已经失去踪迹很久了的陆小凤。而他对面的人,自然是将他们安排到这里的老刀把子。酒楼上的那场动乱在无虎几人逃走之后就平息了,因为这场动乱中浮现出了某些阴谋的痕迹,使得所有人突然就有了很多事要处理,无论是峨眉派的人还是西门吹雪在无虎逃走后就直接离开了,没有人注意到酒楼一角,某只作死的陆小鸡又一次逃过了一劫。然后,陆小凤就被一个小姑娘带到了这里。   看着态度似乎很不好的陆小凤,老刀把子略微挑眉,“你觉得是我派去的?”   陆小凤冷冰冰道,“我想不出还有谁。”   老刀把子略一沉吟,抬起头淡淡道,“不错,的确是我。”   “咔擦”陆小凤握住手中的酒杯上爆出了一条细小的裂纹,青衣男人冷冷抬头,“你公布天雷行动的时候,幽灵山庄的敌人中,没有提到峨眉派!”   看着态度明显不对劲的陆小凤,老刀把子若有所思,“是不是那个时候如果我说峨眉派也是幽灵山庄的敌人,你就不会参加这个天雷行动了?”   青衣男人微微垂眸,并未开口,态度几乎默认。老刀把子皱了皱眉,“为什么?”   沉默了良久之后,陆小凤突然低声开口,“你还记不记得,我刚进幽灵山庄的时候,你问我西门吹雪之所以追杀我是不是真的是因为我打伤了他儿子。”   老刀把子走到桌边坐下,抬起头看着情绪明显低沉下去了的陆小凤,“我记得,我还记得你那时说,这只是原因之一,至于另外一个,你不想说,无论我信不信。”   青衣男人微微点头。   “现在你想说了?   青衣男人仰头灌了一杯酒,微微垂下眼眸,“这件事我知道,芷然知道,西门也知道,除了我们几个之外,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其实这才是西门追杀我的真正原因,但是我们都没有说出去。”他抬起头看着老刀把子,表情镇定而冷淡,“我希望你也不要说出去。”   带着斗笠看不清表情的男人点了点头,“自然。”   陆小凤抬手又灌了一杯酒,“啪嗒”酒杯重重地磕在木质的桌面上。青衣男人低着头,轻声开口道,“我喜欢芷然,这才是西门吹雪追杀我的真正原因。”   老刀把子一怔,几乎愕然,随即却慢慢反应过来,陆小凤这个回答,虽然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却又仿佛在情理之中。他见过陆小凤和叶芷然的相处,他的确对她非常好,而峨眉派的叶掌门又是世间难得的美人,陆小凤会喜欢她,好像也不是特别令人感到意外。   点了点头,老刀把子还有些疑惑道,“我以为,你们是朋友……我是指你和西门吹雪。”   陆小凤苦笑了一声,“就是因为我是他朋友,所以他才亲自来追杀我,而没有……告诉叶孤城。”   西门吹雪最恨别人背叛朋友,特别陆小凤背叛的还是他的至交。但是看着陆小凤也是他朋友的份上,他才亲自出剑,宁愿他死在自己的剑下。   老刀把子看着面前消沉地喝着酒的陆小凤,终于相信了他是真的被西门吹雪追杀走投无路才遁入幽灵山庄的。   殊不知,陆小凤此时焉了吧唧地喝酒却是另有原因。他觉得他终于明白芷然口中的作死是什么意思了,例如,他刚刚就作大死了!之前叶芷然在想出了那个将西门小包子扯出来当幌子的借口之后,他们研究了一下,觉得这个借口勉勉强强,骗骗那些喜欢跟风的江湖人还行,拿出来骗老刀把子这种心思深沉之辈,那必然是骗不过去的。   “没办法了,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你就自己随便发挥一下,爱恨情仇什么的,虐恋情深什么的,找个借口跟他糊弄过去吧。少年,我看好你哟!”叶芷然姑娘无辜地一摊手,随后拍了拍他的肩,如是回答。   于是,被看好的陆小凤真的自己发挥了,而且居然真的让他找到借口把老刀把子糊弄过去了,只不过嘛……这个借口的后遗症真心太大了,大到陆小凤一想起一想起当初接下的那惊鸿掣电的一剑就开始冒冷汗。绝对不能让他把这件事宣扬出去!老刀把子必须死!!陆小凤咬牙,他弄死老刀把子的理由又多了一个,某只小鸡的眼睛中瞬间燃起无限的斗志!   武当山。   “叶掌门,这边请。”一身墨白相间的武当道袍的年轻弟子恭敬地弯腰行礼,年轻的脸上虽极力表现出一副严肃正经的表情,但依然掩不住眼底那抹激动和雀跃。   叶芷然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微微点头,跟着他走到武当派为他们安置的峨眉派众人暂时落脚之处。那是一处地处清幽的小院,一进门,抬头间就看到庭院中央那棵花蕊初绽的海棠花树。走进门的粉衣少女脚步微微一顿,轻声喃喃,“海棠花……”   “是。”年轻的武当弟子开口解释道,“这株垂丝海棠已经有几十年的花龄了,在武当山上也是少见。素闻叶掌门喜爱海棠,所以掌教特意将叶掌门和峨眉派的几位师兄师姐安排在此处。”   “石真人有心了。”叶芷然微微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紧张中带着些许兴奋的少年道人,有些无奈又有些许好笑。这幅见了偶像的样子,还真是……相当熟悉,也让人有点怀念啊。回忆起不知道多少年以前见过的那些追星的少年少女们,叶芷然心情稍缓,随口问道,“哦?你们掌教怎么知道我喜欢海棠的,叶孤鸿说的?”   武当少年挺了挺胸似乎对于能够和峨眉掌门聊上话非常惊喜和荣幸,开心地笑道,“叶掌门说笑了……当初叶掌门住在白云城的时候,就是因为叶掌门喜爱海棠花,白衣城主才特意命人从川蜀之地带来了海棠花株还特令匠人精心培植。后来才有了飞仙岛上的海棠花林,是以,江湖人自然都知道叶掌门喜欢海棠花。”   叶芷然微微一怔,她想起了白云城主府,叶孤城的书房正对的那个花园中那两株年月很长的海棠花树,完全看不出是移植的痕迹。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第一次上飞仙岛时的情景……飞仙岛上原来没有海棠花的吗?好像,的确是没有的吧。年月太长,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想到这里,叶芷然又忍不住摇头苦笑,年月太长?终究……也不过过了三年而已,然而在她的记忆中却好像隔了一辈子那么长……   看到粉衣少女看着院子中那棵海棠花似乎是想着什么渐渐入了神,一身道袍的武当少年虽然有些遗憾这次跟自己偶像的会面居然就说了几句话就完了,但是到底不敢打断她的沉思,极有眼色地朝着叶芷然身后的张英风微微一躬身行礼,安静地退了出去。   张英风看着自家慢慢走到了海棠树下怔怔地看着花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小师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越是接近武当山,她这样怔怔地看着某些东西走神的时候越多,而他们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轻声叹了口气,温润如玉的白衣青年回头向他身边的苏少英点了点头微微示意,苏少英了然地和他各自带了一部分峨眉派的弟子走向客房安置,并未打扰此时站在树下出神的粉衣少女。   慢慢地伸出手拉下一枝微微垂下的纤细的花枝,墨绿到几乎乌黑色的枝干上,零星点缀着几朵已然盛开的海棠花。粉白色的花朵在风中舒展,似乎是有些畏惧寒风中还未褪去的冷意,柔软的花瓣微微颤抖着。浅淡到几乎没有的冷香混合着晨间的氤氲的水雾,萦绕在鼻间。叶芷然正怔怔地看着花株出神间,忽有所感,缓缓地抬起头朝门边看去。   古旧的青石拱门旁边,一抹白衣胜雪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那双幽深如渊的眼睛淡淡抬眸和叶芷然的目光对上。素白的手腕微微一颤,捏着花枝的纤细手指猛然收紧。“咯吱”一声,枝叶断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猛地弹起的花枝在她脸侧掠起一道冰凉的风,淡粉色的花瓣零落如雨。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清风,裹挟着刚刚从枝头飘落的花瓣从叶芷然眼前飘过,将她的视线阻断了一瞬。花瓣轻飘飘的落地,没有溅起丝毫尘埃,站在树下的粉衣少女却像突然反应过来一般,猛地低下头转移了视线。   轻微得几乎没有的脚步声在庭院中响起,从院子门口到她身前,然后停下。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抹白色的衣摆,简单得什么绣纹都没有,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干净和尊贵。   “你们在武当山脚遇到了袭击?”清冷淡漠的声音非常好听,带着磁性却并不沙哑。小说中描写男人的声音好听大多是用“低沉磁性如大提琴的低吟”,但是说实话她上上辈子好像还真没研究过大提琴是个什么声音,而且叶孤城的声线好像也并不低沉,不能用大提琴来形容。那用什么呢?古琴?好像也不像……这个时候,叶芷然居然在走神。   直到她的思绪飘回来之后发现庭院中依然很安静,叶孤城似乎没有继续说话,这才想起来他好像还在等自己回话,于是她低低“嗯”了一声。   “何人所为?”   “不知道。”   叶孤城低头看着自己面前微微侧眸不知道在看哪里的少女,将近半年不见,她似乎变了很多。在京城看到她的时候,虽然不过是半年以前,但那时候她还是一副小女孩的样子,身上有着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特有的娇憨肆意,像盛开在阳光下烈烈夺目的粉色海棠花。然而如今,她似乎变得安静了许多,眉眼依旧精致如画,然而周身的气息却变得清冷,像月色下安静流淌的溪流,澄澈却透着淡淡的冷意。   白衣男人的呼吸微微一滞,手指轻轻动了动,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叶芷然似乎走神了很久,终于回想起来自己面前还有个人,“叶城主突然到访,所谓何事?”   “我不是突然到访。”叶孤城淡淡地看着她,“我的居所也在这里。”   叶芷然恍然,有叶孤鸿在,武当派这样的安排真心不稀奇。   于是她略略侧过身,“叶城主,请。”   叶孤城淡淡点头,走了过去。擦肩而过的瞬间,叶芷然微微垂眸,看着视线中那抹白色的衣摆在她眼前翻飞了一下,然后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她突然想起了纯阳宫北,论剑峰上终年不息的飘雪,她站在纯阳观前看论剑峰,总以为那离她很近很近。但真的爬上去从峰顶看缩成了一个小点的纯阳观的时候,她才知道有多远,远到如果她从峰顶跳下去,还没触到纯阳观的边,就会力竭而亡。   她眨了眨眼睛,慢慢抬起手。素白的指间上有一抹刚刚折断花枝时飞溅在她指尖的晨露,冰冰的,很凉。然而她此时却觉得,她心底比这滴露水还要凉。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如你们的愿,陆小凤终于亲口承认他喜欢芷然妹子了~\(≧▽≦)/~,虽然是假的。陆小鸡再一次做了大死,让我们为他点根蜡╮(╯_╰)╭ 第100章 熟人   在接到消息说叶孤鸿来找她的时候,叶芷然正在房中自己跟自己下棋。这几天她的心情很烦躁,烦躁的原因大家都懂的,不想出门之下,索性直接找武当山招待他们的弟子要了一副围棋准备磨磨性子。   温润白皙如玉石的棋子轻轻地落在棋盘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叶芷然随手落下一子之后抬起头看着站在身前告知她有人来访的峨嵋弟子,挑了挑眉,“他怎么不直接进来?”   “额……”无辜的峨嵋弟子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他怎么知道站在外面那个少爷是怎么想的。   略略思量了一下,叶芷然决定还是出去看看,毕竟这是武当山的地盘,她不能这么不给人面子。   武当掌教给峨眉派选得这间小院是真的地处清幽,从院子外只有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径通往院门。碎石铺就的小路两旁,都是苍天蔽日的古树,层层叠叠的树冠几乎将小院整个围了起来,小路边和小院的青石拱门上长着细小的青苔,青石的边缘有了风化的痕迹,能够让人从中看出时光走过的足迹。这间小院应该有些历史了,估计也很有些背景。叶芷然原先还有些疑惑为什么武当掌教石真人会把他们安排在这里,直到昨天院子中住进一位大神之后,她才瞬间了然。   一出院门,叶芷然就看到一身白衣的少年抱剑站在郁郁葱葱的古树下。墨色的长发被精致的发冠束起,几缕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落在他身上,更显得站在树下的少年容颜如玉,但他微微蹙起的眉,冷淡得没有一丝表情的眼,却让他整个人如散发着万年寒气的冰川,莫名地有一种锋锐之感。   叶芷然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走了过去,“咦,叶孤鸿你居然还活着啊。”   “!”白衣少年额头蹦起一条青筋,刚刚还一副生人勿进的冰冷表情瞬间破功,怒视着面前的少女,“你死了小爷都不会死!”   事实证明,小黄鸡无论怎么装酷依然是小黄鸡,一逗就炸毛。在心底给叶孤鸿定了属性的叶姑娘无奈摊手,然后看着面前明显穿错了衣服颜色的少年眨了眨眼,“哦?”   “叶芷然你那副怀疑的表情是什么回事!还有,这么久没见你就是这样打招呼的吗,我招你惹你了?!”叶孤鸿怒指她。   叶芷然伸手将他的手指按下,随意道,“哦,那是我不对,对不起啊。”   “你给我有诚意一点啊!”   可是这真的不能怪她嘛,叶姑娘看着面前显然气鼓鼓地瞪视着她的小黄鸡……额,不对,叶孤鸿,很是无奈。在她的记忆中,原本叶孤鸿的确是应该在陆小凤进幽灵山庄之前就已经死了,因为寻死的原因太奇葩,还让她印象颇为深刻。因为这个,她在武当山的弟子上峨眉送请柬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一下叶孤鸿的去向,然后被那位同为石雁门下的年轻弟子告知叶孤鸿师兄在武当后山闭关,甚至都不知道赶不赶得上这次的大典。   这剧情完全不对啊……叶芷然看着面前活蹦乱跳并且还有心情怒视她的白衣少年,难得地有些茫然。难道又是她带来的蝴蝶效应?   叶芷然还在走神间,叶孤鸿已经把他的来意说完了,然后一抬头看着对面粉衣少女那幅明显不在状态的表情,瞬间咬牙,“我说,你到底听到了没有?”   “哈?”叶芷然迷茫地抬眸,如秋水般明亮清澈的眼睛眨了眨,神情无辜,“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把你忽视了,你刚刚在说什么?”   “!!!……”叶孤鸿瞪着她看了十分钟,手指搭上了剑柄,“我们打一架吧。”   “不要……”   “快点去拿剑动手,不然别人说我打女人。”   “……我去拿剑跟你打你就不是在打女人了吗?”   “那是剑客间的决斗当然不算!”白衣少年正气凛然。   叶芷然瞪着他,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少年?!   “快点,顺便让我看看你这几年有没有进步。”   “你不觉得这话应该我来说吗?而且,‘顺便’是什么意思?!”所以说你的主要目的还是想揍她吗?瞪着面前手握长剑,表情跃跃欲试的叶孤鸿,叶掌门冷哼了一声,“你堂兄在里面,你怎么不去找他打。”   “打不过!”叶孤鸿一脸理直气壮。   叶芷然愕然地看着他,你特么是在逗我吧,这货真的是叶孤鸿?想起原著中他因为败在陆小凤手下,觉得自己一辈子都赶不上西门吹雪然后饮剑自尽的结局,叶姑娘瞬间觉得,自己面前这货是被谁给穿越了吧!你的人设完全崩了啊少年!!   一边跟叶孤鸿纠结着一边与他一起往外走,在路过听竹小院的时候,叶芷然脚步突然微微一顿。   “怎么了?”叶孤鸿有些疑惑地回头,只看到一个穿着灰衣的杂役端着六个很大的食盒往里走。   叶芷然的眼睛眯了眯,“看到个熟人。”   “哈?”   听竹小院中,花满楼、鹰眼老七、高行空、木道人、王十袋……陆小凤的朋友几乎都聚集在了这个院子中。他们此时正在聊天,聊的正是之前木道人和鹰眼老七,高行空几人在酒楼撞见的一幕。   “能够挡住西门吹雪七七四十九剑的人,在整个江湖上都不多见。那个黑衣人最后救走了无虎、无象、无豹,显然是跟他们一伙的。”木道人是用剑的名家,他自然知道这样的剑客有多少,而他们如果是真的跟无虎几兄弟是一伙的,那该有多危险。   “按理说这样的剑客,江湖上应该不至于没有名气。你也看不出他的路数吗?”   “看不出来。现在江湖上的隐士和天才这么多,突然冒出来几个也是有可能的……”木道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后生可畏啊……”   “老道士你指的是叶掌门吧……”鹰眼老七笑道,“你也别太颓然了,那不一样,你想想叶掌门是谁教出来的就能够理解了。这个江湖上突然冒出来的天才怎么也不会那么多的。”   几人正聊着天,话题从叶芷然又转到陆小凤。   “说起来,陆小凤这一次可真栽了。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了,该不会真被西门吹雪逮到了吧。”   花满楼微微摇了摇头,收起手中的折扇,“我相信他不会那么容易没命。”   “也对。不过他这一次真的是……唉,喝酒误事啊……”小顾道人无奈地摇头,一次性将峨眉派和西门吹雪全惹上了,陆小凤这惹事的本事也真大。不过,说起峨眉派……“叶城主这一次好像也到武当来了吧。”   众人点了点头,嗯,大家都知道他是为谁来的,然后集体看向了木道人。木道人苍老的脸上表情更加无奈了,“幸好因为无虎几兄弟的原因,掌教知道武当山上可能会出事,将上山的条件放松了些,不然……”   不然谁敢逼着叶孤城解剑?而如果他真的要上来,谁又能拦得住?   “唉……”鹰眼老七突然长叹一声,“我突然有点庆幸叶掌门和叶城主还未和好。”   众人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幸好还没好,否则天知道追杀陆小凤的人中会不会再加上一个当世首屈一指的剑客,那样的话,那只常年作死的陆小鸡这一次就真把自己给作死了。众人沉重点头对鹰眼老七的话表示赞同,包括此时正易容混进来的陆小鸡。   正在陆小凤放下食盒准备功成身退的时候,刚一转身,鹰眼老七突然叫住了他,“这位朋友,你好像对我们刚刚的话很是认同啊。”   陆小凤脚步一僵,浑身冰凉,立刻准备溜走。但是他刚刚一动,鹰眼老七已经飞身而起挡住了他的去路,冷冰冰地看着他,“恰好,我对之前朋友你说的那句‘天生男儿,以酒为命’很是认同,不如留下来我们交个朋友?”   幽静的云房中,骤然充满杀气。   陆小凤的冷汗已经流了下来,他所有的逃路已经被房间里的众人封死,插翅难飞,几乎可以完美地形容他此时的状况。目光在屋子中转了一圈,瞬间明白自己此时状况不利的陆小凤正要开口,房间的门板上突然传来了敲门声,然后“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哟,这么热闹?”   这是陆小凤几天内第二次听到这句话,然而比起上一次听到这话恨不得去死一死的状态,他这一次几乎开心到跳起来。然后,他就真的跳起来了。趁着房间中的众人微微一怔的瞬间,他立刻飞身从离他最近的窗户边溜了出去。   一直蹿出好几里,将听竹小院远远甩在后面,陆小凤才停下来,抬手抹了把汗。都是他的朋友,朋友太厉害了也真不是好事。陆小凤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准备继续溜去厨房找点东西吃。一抬头,他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十步之外,一身白衣手握长剑的男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双冰冷淡漠的眼睛中不带丝毫感情,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身上,凉如月色。   陆小凤觉得他全身都冷透了,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要追杀他的西门吹雪,但是他宁愿他现在看到的是西门吹雪。想起他之前糊弄老刀把子用的那个借口,陆小凤顿感心底发毛。这一次,他不会真的把自己作死了吧? 第101章 遇袭   叶芷然是一个人回来的。把她拉出去的叶孤鸿在半路被人拉走了,作为武当山石雁掌门的嫡传弟子,在这个武当十年大典在即,所有人都忙得飞起的时候,他会有空才是有鬼。没人陪的叶掌门在周围转了一圈之后,想了想觉得虽然武当峨眉关系不错,但是自己一个人在人家后院转来转去似乎不怎么妥当,于是她果断决定回去自家小院。   然后她就后悔了。   开得一树绚烂的海棠花树下,一袭白衣冷寂如雪的身影静静地坐在那里,他身前的青石桌上摆着一套茶具,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地搭在小巧的紫砂茶壶上,更显白皙如玉。几片粉色的花瓣顺着风飘过,坐在树下的白衣剑仙淡淡抬眸看来,眉眼沉静淡然。   叶芷然准备略过他走过去的脚步微微一顿,踟蹰了片刻,在他沉静如水的目光中,终于还是换了个方向走到叶孤城面前坐下。   白色的袖摆轻轻拂过桌面,干净修长的手指执起小巧的紫砂茶壶,浅碧色的茶水从壶嘴潺潺流出注入到桌上的茶杯中,动作行云流水,不沾一丝烟火气。叶芷然一手支颐,安静地看着叶孤城泡茶。认识这么久,她都不知道他还会茶艺。但是想一想又觉得这事情理之中的事,叶孤城虽是天下无双的剑客,但他也是白云城的城主,从小受的教育中,茶艺必然也是其中一项,古代的贵公子好像就没有不懂茶的。   晨间的阳光顺着枝叶间的缝隙洒下,对面男人一袭白衣上落了深深浅浅的花影,几缕墨色的长发顺着他的侧脸垂下,清隽俊美的眉眼在花影间更显出尘,干净修长的手指衬着深紫色的紫砂茶壶,白皙如玉得似乎都带着浅浅的微光。叶芷然静静地看着他有些发呆,她似乎从未见过放下剑的叶孤城。这么久没见,他似乎也变了很多……   紫禁决战之前,每一个看到叶孤城的人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绝对是剑,只有剑,无论他持剑与否。因为他本身,就是这世间最负盛名的一把剑。然而现在,她有些不确定江湖上那些没有见过剑仙真颜的人再见到他时,还认不认得出来他就是叶孤城。面前的男人周身威势天成的气场依旧,但是却不再让人有一种一见之下就有一种剑锋直指咽喉的压迫感,让人一看到他就想起剑。但这并不表示叶孤城周身的气息变得无害了,相反,他变得更加危险。就好像看到一片幽深广袤的大海,纵然表面再平静无波,也不会让人有丝毫的放松,一见之下只会感到发自灵魂的敬畏,如同敬畏这天地。   这就是,步入天道的高手给人的感觉吗……叶芷然怔怔地看着叶孤城搭在紫砂茶壶上的手,有些愣神。然后,她就看到这双干净修长骨节分明,似乎天生就是用来拿剑的手端起一只小巧的茶杯,放在了她面前。   叶芷然眨了眨眼,用拇指和食指握住品茗杯的杯沿,中指轻轻托着杯底,低头慢慢品了一口,   “好茶。”   说完她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白云城主叶孤城亲手泡的茶,当然是好茶。   随即她不再开口。吹入庭院的风拂过树梢,海棠花树的枝叶顺着风轻轻摇晃,不时落下急迫粉色的花瓣。斑驳的花影下,一粉一白两个身影对坐着安静品茶。茶香和海棠花清淡在空气中慢慢弥散,从庭院中不知道哪一处传来鸟雀振翼的风声。在这样安宁的气氛中,叶芷然的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多日以来一直困扰她的烦躁与不安,似乎开始渐渐理她远去。然后,她听到了对面男人清淡好听的声音,   “你和陆小凤在计划什么?”   自从在客栈遇到那个行动诡异的装扮成店小二来暗杀他们的杀手之后,叶芷然就一直有一种不安的预感,所以上武当山以来,她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只不过这种心情不好很显然被很多人误会了,很多次在看到两位师兄看着她隐含着担忧的眼神,重点是每次担忧完还要自以为足够隐蔽但其实全被她看到地往隔壁望一眼的样子时,叶姑娘其实很想说她烦心的根本不是叶孤城……好吧,虽然这也的确是原因之一,但绝对不是重点好么!   可惜没人信……然后,事实就向他们证明了他们大峨眉派的掌门其实也的确并非困陷于感情之辈,其实她还是在心忧于大事的。然而,叶芷然却宁愿自己原先的烦恼不安仅仅是因为叶孤城。   “你再说一遍?!”   叶芷然死死地盯着面前那个她不怎么熟悉的峨嵋弟子。   一身白色的峨眉道袍已经被血迹和不知名的污渍浸透,铺在地上的衣摆破损不堪,单膝跪在地上的峨眉弟子发髻散乱,形容狼狈,一手撑着地面身形摇摇欲坠,一看便是强撑着赶了许久的路过来。听到掌门的问话他不敢不答,于是又用微弱而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重复了一遍,“峨眉内部,有叛徒勾结外贼……在大长老闭关时闯入后山妄图谋害长老。大长老……大长老一时不察之下为其所乘,虽已立毙敌人,但是重伤之下走火入魔……叶师姐正在照看他,马师姐现在正在峨眉金顶坐镇,遣弟子赶来武当请掌门定夺……”   叶芷然身体狠狠地颤了颤,衣袖下的右手一瞬间收得死紧。石秀雪怔愣地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都木了,似乎完全理解不了他在说什么。张英风和苏少英脸色都是瞬间一白,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迅速地抬头看向自家掌门师妹。武当大殿中,顿时都是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众人集体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最前面的少女。   在那一瞬间,叶芷然脑海中几乎是一片空白的,她甚至有一种感觉,仿佛她又回到了两年前,珠光宝气阁那个白帆垂地,烛火摇曳的灵堂。夜色凄寒如水,让她几乎从骨子里冷得生疼。一袭白衣修长俊挺的身影在脑海中一晃而过,叶芷然狠狠地闭了闭眼,纤细浓黑的眼睫轻颤中仿佛显出了两分脆弱,但一眨眼就消失无踪。右手紧握的手指慢慢松开……再睁开眼睛时,那双乌黑明亮的双眸已经恢复了镇定,她如今,是峨眉派的掌门!   “石真人,”叶芷然转头看向站在一旁也是以一种忧虑的目光看着她的武当掌门平静道,“看来芷然是无缘观看武当下一任掌门的继任大典了。”   武当掌门石雁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既然峨眉上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叶掌门的确理应先行一步返回峨眉山主持大局。”   叶芷然微微颔首,然后转过身看了一眼身后惶惶不安地看着她的一群峨眉弟子,极为果断地开口道,“大师兄和四师姐留下,三师兄跟我离开,其余人全部留在武当山参礼。”   峨眉弟子中顿时一阵骚动,到底是刚刚步入江湖不就的年青人初闻噩耗,忧心于留在峨眉山上的师长,又如何镇定得起来。而这时,石秀雪也猛地回过神来看向她,“掌门……”   知道她要说什么,叶芷然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峨眉派此次带出来的人我都不打算带回去,四师姐,你要留下来帮大师兄主次大局。”随后,她回头扫了一眼,淡淡道,“慌什么慌,我还在这里!”   声音不大,但其中的镇定与平静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安心。站在大殿中心,粉衣少女背脊挺直,手握长剑,虽年岁尚显稚嫩,但是周身的威势强大而凛然,已经有了一派掌门的气象。她只是淡淡地站在那里,峨眉派的众人却仿佛感觉到了她的镇定和沉稳,在她面前渐渐安定了下来。   看着站在人群中风华毕显的少女,叶孤城微微抬眸,沉静幽深如同万年古井的瞳孔中照进了一片浅色的微光。   干脆利落地安排完人留下,并向武当派诸人告罪辞别,叶芷然一转身,就看到了几步之外那袭白衣胜雪的身影。   轻轻地抬眸与她对上,叶孤城淡淡道,“我与你一道下山。”   望着那双幽深如镜的墨眸,叶芷然怔立了稍许,终究是点了点头。 第102章 七星剑   叶孤城陪着叶芷然离开并未出乎在场众人的预料。就连武当掌门石雁想必都十分清楚,叶城主之所以会应邀前来武当观礼并非是给武当派这个拥有百年传承的武林大派的面子。他来,只因为叶芷然会来,如此简单而明确,而他也从未掩饰过他的目的。   “这一路,恐怕叶城主和叶掌门要有的麻烦了。”看着几人走远的身影,木道人长叹道。   他身边的鹰眼老七以及其他前来观礼的各大门派掌门皆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刚刚那个前来报信的峨眉弟子已经被其他人带下去照顾了,从他身上所受的伤就可看出他这一路的艰险。叶芷然一行人要回峨眉,路上必然会遇到人截杀。只不过,有叶城主在,众人虽是有些忧叹,却并不十分担心几人的安危。   非常不巧的是,叶芷然走的这天就是武当原定的举行继位大典的日子。   峨眉派走了一个掌门,连带着白云城主也一起走了,但是武当的掌门继位大典还是要继续进行。   黄昏将至,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大殿中已经燃起重重灯火,将整个空旷的大殿映照得灯火通明。一阵阵脚步声在大殿中响起,武当名宿木道人最先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一行紫衣玄冠的武当道人。   武当掌门石雁还未到,殿外已经有钟声响起。时辰已到,木道人领着武当众人降阶迎宾,客人也陆陆续续的走进大厅。每个人都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每个人脸上表情都很肃穆,让大殿中的气氛显得庄重而严肃起来。   这本来也是一桩十分严肃而庄严的大事。陆小凤趴在大殿的房梁上,下面的灯火并没有照到上面来,房梁上黑漆漆的带着一股冷森森的味道。他已经听说了叶芷然离开的消息,关于峨眉派的事他此时也无能为力。但有叶城主在她身边,陆小凤还是很放心的,他现在该担心的恐怕应该还是他自己。看着下面陆陆续续走进来的人,青衣男人的表情有点怏怏的。   原本,他也应该还是下面走进来的客人中的一员,坐在舒适的桌椅旁,享受温暖而明亮的灯火,说不定来之前还有一餐精致而美味的菜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趴在冰冷黑暗的房梁上,一整天只啃了几个焉了吧唧萝卜导致肚子里到现在还是空的。   再一次地,陆小凤开始后悔自己爱找麻烦的性格。他果然是在自己找罪受……某只小鸡哀叹了一声,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下面的大殿之中,石雁应该快来了。   石雁到得很快。这位名重当代的武当掌门修为精深,年少时也曾意气风发地在江湖上闯下过很大的名气,现如今,他的内力和修养已经很少有人能够比得上。只不过,在此时陆小凤看来,在这个于武当派而言重要非常的时间,这位武当掌门的神情却是有些疲倦的。他的面目已经非常衰老,让人不由得相信那个武当掌门的寿元已经无多的传言其实是真的。   仪式在缓慢地进行着,接下来就是最重要得一个环节,宣布武当掌门的下一任人选。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顿时都集中了起来,一时之间场面内十分安静,脸空气似乎都变得干涩而紧张起来。   武当掌门张了张嘴,一个名字正准备从他口中出来。而正在此时,众人突觉自己眼前一暗,殿内七十二盏长明灯竟同一时间熄灭。   几缕急锐的风声响过,神龛香案上烛火微微一晃,迅速地暗了下去。   整个大殿终于陷入一片黑暗。   一声极锐的风声响起,有刀剑的嘶鸣夹杂着一连串惨呼。武当掌门心底一惊察觉到有东西掠过自己的道冠,他握着七星剑的手微微一松,下一秒,剑就已经被人从剑鞘中拔了出来。   一抹犀利的剑光划破黑暗,随即便是一声双剑相撞发出的锵然剑鸣。黑漆漆的大殿之中,一时间剑啸如涛,剑气纵横。似是有两个绝世高手在黑暗中交手。   “灯,快点把灯点上!”   黑暗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时被黑暗中的动乱激得方寸大乱的众人这才恍然回神一般,手忙脚乱地去摸火折子。   刀剑嘶鸣,剑啸如潮的背景音中,灯火终于亮起,而眼前的这一场景却让人目瞪口呆,谁都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甚至还有人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铁肩,王十袋、巴山小顾、水上飞、高行空,这几人手中纷纷抓着一个手握凶器的陌生道人。一旁的鹰眼老七甚至跟一个高大威武的老人打了起来。然而这一切却都不如此时大殿中央正在交手的那一对来得让人震撼。   “叶……叶城主?”   说话的人声线微颤,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袭白衣,身姿高华,雪色的剑光自他掌中跃起如万里冰川上苍苍茫茫的雪线,直抵天穹。此时出现在大殿中的,赫然正是之前已经随叶芷然下山的白云城主叶孤城。   而另外一人……“木道人?!”   暖色的灯火照亮了两人的眉目,摇曳的烛光下剑光一闪。白衣胜雪的白云城主微微侧头,似乎是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手腕一压,收起了长剑。   他既收剑,对面的人也不再动手,只不过,此时殿内的凝滞的气氛却是半点没有因为他们两人的收手而有些许缓和。   “这……这是怎么回事?”少林的苦智大师虽然在刚刚的黑暗中并未遭到攻击,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抽身事外了。整个殿内的人此时都已无法置身事外,他们都已经被卷入了一场巨大的阴谋,这其中的黑暗只是想一想就让人心惊胆战。   “就如同你看到的那样。”衣袂翻飞的风声响起,一个工火道人打扮的男人从房梁上跳了下来。灯火照亮了他的面目,四周的人皆是一惊,“陆小凤!”   跳下来的人正是陆小凤,他手中还拿着刚刚从屋顶掌门头上顺来的紫金冠。   “你……你不是正在被西门吹雪追杀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武当派?!”   陆小凤朝出声的方向看了一眼,是点仓剑派一位姓方的长老。他朝他点了点头,淡淡道,“那只不过是我和西门还有芷然一起演的一出戏。”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更加愕然了。直觉上又有什么重要的大事要发生,众人都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少林派的苦智大师上前一步,念了一声佛偈,“阿弥陀佛,施主如今现身出来,可是可以为我等解惑了?”   陆小凤也将手中的紫金冠还给石雁真人,回首轻笑道,“当然。”   “三个月以前,武当掌门石雁真人邀请我等前来,然后告知我们他将要卸下武当掌门之位。但是在此之前,他希望能够为武林同道做一件大事——找出幽林山庄的主人,老刀把子。”   这个名字一出,现场响起一片倒抽冷气之声。在场的都是在江湖上有些地位的人,他们当然知道老刀把子和幽灵山庄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他们是掩盖在江湖上方的层层阴霾之一,传说那里专收“死人”,势力庞大,却让人抓不到一点线索。   而陆小凤想要混进去,也只得成为一个“死人”。   “这就是我们计划的开端。”想起一路逃亡的那两个月,陆小凤声音一顿,那可真是他生平以来受过的最大的罪。“幸而,我还是成功地混了进去。然后,在半个月以前,幽灵山庄终于有了行动。”   他的目光在被高行空、王十袋拿下的几个人身上划过,目光落在那个已经停止和鹰眼老七动手的高大老人身上,目光闪了闪,“他们决定在武当派继位大典那天,刺杀各派掌门!称之为‘天雷行动’。”   无视了大殿内再次响起的倒抽冷气的惊愕,陆小凤的目光落在了自他出现起就一字不发的木道人身上,“我的任务便是夺取武当掌门头上的冠冕。我原本以为我要做的就是这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如今看来,我还是只是一个引子。”   他的声音顿了顿,终于问出了一个在场众人一直想问,却没人敢问出口的问题,“木道人长老,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武当掌门的七星剑会出现在你手上吗?”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全部集中到了木道人身上,一身武当道袍的木道人神色却是淡淡的。他一直在认真听陆小凤说话而且完全没有打断他的意思,此时见他终于将话头指向自己,木道人却只是叹了口气,“你想说什么?我趁乱夺了七星剑?”   “不然还有其他的解释吗?”   “那你就没有想过,也许要夺七星剑的不是我,而是我对面的这个人呢?”   顿时,大殿内安静一片。几步之外,木道人的对面,一袭白衣的叶城主神态淡然,安安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眉眼沉静,气质高华。 第103章 情敌   “那你就没有想过,也许要夺七星剑的不是我,而是我对面的这个人呢?”   霎时间,大殿中一片寂静无声,所有人集体将目光投向了木道人对面那个一袭白衣清贵高华的身影。然而没有人敢开口。紫禁城谋反事件到底令白云城主白璧无瑕的声名有了损伤,但紫禁之巅决战过后,他堪破迷惘踏入天道的传闻甚嚣尘土,白云城主叶孤城在江湖上的威慑力反而更大了。即便在座的人因木道人的这句话而对此时的看法有所动摇,也绝对没有人敢当面去质问他。   大殿里很安静,众人的心底却并不平静,在这几乎空气都要凝滞的紧张氛围中,一个声音突然打破了僵持。   “若你说的其它人,老道或许还有可能会有疑义,但若说是叶城主想要夺剑,那便绝无可能。”   这说话的语气太过笃定,众人不禁向话音的方向看去,却愕然一惊。紫色的道袍衣摆垂地,身着武当山掌门道袍的老者一步踏出,脸色严峻,开口的正是武当掌门,木道人的师兄石雁。   木道人的神色微微一怔,似乎也对石雁此时的开口有些惊讶。眼睛轻轻眯了眯,木道人缓缓开口道,“掌门师兄倒是信任叶城主。”   石雁此时也正看着他,目光中有愤怒有冷峻,也有一丝恍然,最终,这些复杂的情绪沉淀为一片冷寂。“七星剑是我亲手送到叶城主手上的,他此时有没有必要再夺剑我自然最清楚。”   此言一出,大殿中众人更是愕然。木道人瞳孔猛地一缩,握着七星剑剑柄的手指一动,脸色立时沉了下来。   “这把七星剑是假的?”   石雁真人默然不语,显然已是默认。   “七星剑乃掌门的佩剑,重要非常,师兄你身为武当派掌门居然将它交到一个外人手上。”木道人的目光缓缓扫过叶孤城,语气森然,“如何对得起当初将掌门之位交给你的师尊。”   石雁的脸色却很平淡,“如若不是逼不得已,我也并不想冒险将七星剑交托他人保管。只是,我实在找不到第二个可以保管七星剑并且保证绝不会为他人夺去的所在,在我的师弟是老刀把子的情况下。”   他的最后一句话仿佛在殿中丢出来一个炸雷,顿时“嗡”地一声,所有人都乱了。此时在武当大殿中的有各门派的掌门,有武林名宿,他们经历过的风风雨雨绝不算少,但此时都不得不为这句话中透漏出的消息所震惊。在将目光投向木道人的同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摸上了手中的兵器警戒起来。大殿中的空气霎时间变得紧张万分,如同埋上了火药一般,只等人点上最后的引线。   站在大殿中央,木道人却仿佛没有看到周围人的动作,他冷冷地看着对面一身紫色道袍的石雁掌门,手中还握着那把仿制得惟妙惟肖的七星剑。“你早就怀疑我?”   石雁叹了口气,“如果有可能,我也不想怀疑自己的师弟。”   “你既然相信一个外人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师弟,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不一样,”此时大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石雁却仿佛非常有耐心地开口向他解释,“有人以身家性命向我保证七星剑在叶城主手中绝不会出事,我自然相信叶城主的承诺。”   木道人在确认七星剑是假之后,仿佛也不再继续维持他一贯给人的风轻云淡的表象,此时闻言只是冷冷地嗤笑一声,“哦?谁的命这么重要?”   “我。”   清灵动听的声音插/入了这一室紧张的气氛中,随着这一声落下,侧殿方向的人群散开了一条通道,一个高挑纤细的人影缓缓走了进来。   “叶掌门?”有人惊呼,“你不是……”话说到一半,他突然看了一眼站在场中的叶孤城。他是陪同叶芷然一起下山的,如今叶孤城在这里,叶芷然的出现好像也不是特别奇怪。不,应该说是理所当然才对,毕竟……这件事跟白云城毫无关系,白云城主叶孤城却突然插手。所有人都知道,这天下间能够说动他去管这与他毫无干系的事的人,恐怕也只有这一个了。   粉衣少女走到叶孤城身边站定,抬头看了木道人一眼,“木道人道长,别来无恙。”   木道人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看来那个弟子没把你们骗下山。”他的声音停了停,“早有准备?”   “的确。”   “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一开始。”   “哦?”纵是木道人有心理准备,依然对她这个回答惊讶了一番,不禁问道,“老道可以问一下,我到底是哪里露出马脚了吗?”   此言一出,等于是已经承认石雁掌门指认他为老刀把子的话,大殿中原本还有些许迟疑的江湖众人顿时哗然。   “是你!”   “居然是你……”   “你真的是老刀把子!”   大殿中顿时一片兵器出鞘的锵然之声。原本因为叶芷然的意外出现变得放松了些许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而凝重。   看着场中一身道袍握剑而立的木道人,少林苦智大师念了一声佛号,目光中有惊讶也有可惜,“阿弥陀佛,施主为何如此。”   木道人却对众人的质问以及空气中越来越浓的火药味视而不见,只冷冷地看着叶芷然,等着她的回答。   “其实你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但是,你是陆小凤的好朋友。”   “哦?”木道人长长的眉峰挑了一下,似乎对她这句话感到奇怪。   “从我认识陆小凤以来,几乎每一次遇到这种大案子,最后的幕后黑手,都是他的朋友。”   叶芷然毫不犹豫地插了陆小凤一刀。回忆起之前江湖上发生的那几件大案,金鹏王朝的幕后主使霍休,绣花大盗的幕后主使金九龄……顿时,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最不可能的人,往往就是真正的幕后主使。我一直觉得,这句话说得挺对的。所以,从一开始,我的目光就一直放在你身上。当然,在最开始,这只是一个挺不靠谱的大概意义上的猜想,真正让我开始怀疑你的,是在武当山下客栈的那次,”叶芷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木道人道长,你当时,出现得太过巧合了。我和师兄他们选择那家客栈真的是碰巧,不可能有人事先知道我们会出现在那里,所以那个杀手的出现,一定是有当时恰好就在客栈的人给他送了消息。”   “客栈中那么多江湖人,为什么你会觉得是我?”   “一开始我也只是觉得客栈中大概有幽灵山庄的人,并没有怀疑到你身上去。但是,当五虎几兄弟出现的时候,我突然就不那么觉得了。”   “哦?他们有哪里露出破绽了吗?”   “他们撤得太干脆了。”叶芷然定定地看着他,“其实我一直认为,一个人再怎么变,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无虎几人当初为了他们老大甚至愿意甘冒奇险刺杀掌门叛出少林,他们的具体为人我不做评价,但至少他们彼此之间的兄弟之情于他们自己而言,应该还是很是重要的,甚至有可能比他们自己的生命都重要。这样的几个人,却在无狮重伤却并未死亡的情况下,连奋力一搏的尝试都没有就直接将他扔在当场,自己逃跑。对于这种情况,我只能想出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们知道就算把无狮一个人扔在那里,他也绝对不会有事。有人会保他……”   粉衣少女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对面一身道袍的老人,轻轻地开口问道,“那么,你说,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强烈的信心?”   “当时在场的正道江湖人那么多,无狮身负叛门的名声还处在垂死状态,在场的人要杀了他完全无可厚非。而在这时,身为武当长老的木道人道长你以要查清在无虎几人出现在武当山下是否与武当掌门继位大典有关为缘由出手保下他,再将其带走,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但也因为太合适了,所以你的嫌疑,是最大的。”   “虽然我之前也怀疑过是不是背后之人算准了这一点,反而不担心无狮的安危。但是后来我突然想起……”粉衣少女突然停了停,目光似乎是往身旁飘了一下,轻轻敛眸,“……叶城主跟我提起过,他觉得木道人在跟他比剑的时候,未尽全力……”   “这些疑点虽然都不算太大,但是却巧合地全部出现在了你身上。将他们串起来之后,我没有理由不怀疑你。”   “原来如此。”木道人点了点头,终于解决了心中的疑惑一般,神色居然平静下来。然后,他抬头看向了对面那个一袭白衣的身影,突然开口道,“我没有想到你居然真的会帮她。”   安静地站在场中的白云城主一直散发着强大存在感却始终不发一言,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此时闻言终于抬眸淡淡看了木道人一眼,“我为何不会帮她?”   “因为西门吹雪就不会。”   叶孤城安静的看了他几秒,淡淡地移过了视线,“你错了,西门吹雪也会。而且,我与他不同。”   他们这段对话没头没脑,但是在场只要了解他们几人之间恩怨的,却都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叶芷然身体微微一颤,垂下了目光。   “哦?难道是老道想错了?”   叶孤城却回过头不再看他,木道人似乎也不介意,只继续道,“看来叶城主果然是对叶掌门用情至深,甚至为了她都甘愿放下身架与情敌联手。”   情敌?正一边专注地听着他们对话一边不留痕迹地堵住大殿中逃跑路线的众人一愣,这世界上还有人敢当叶城主的情敌?就连峨眉派的人都疑惑地向木道人看去。   此时,一直站在武当掌门身后默默地缩小自己存在感的某只小鸡身体一僵,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陆小凤心仪叶掌门多时,这事竟然没人知道?这可是他亲口告诉我的,这回,应该不是老道想错了吧?”   “唰”地一声,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齐齐集中到了武当掌门身后那个浑身僵硬的青衣男人身上,目光中带着一种几乎膜拜的意味,惊讶、震撼、惊悚、同情、鼓励(什么鬼?),就像是在看一个传奇,一个做了大死的传奇。   而此时,传奇本人欲哭无泪,只想大喊一声:明明他只说了个开头,老刀把子的真实身份全是芷然揭发的,为什么仇恨还是在他身上?临死前还要坑他一把,木道人你到底跟他什么仇什么怨?还能不能好好地做朋友了啊摔! 第104章 对决   木道人那句带着核弹一般清场效果的话一出口,现场简直堪比九天神雷轰隆过境,霎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按说现在殿中聚集的这些人都是各大门派的长老掌门,再不济也是各大势力扛把子的人物。一生中经历的风风雨雨绝不算少。但向今天这样一个晚上过得跌波澜壮阔宕起伏,江湖秘闻一个接着一个地被扔出来的,还是头一次。神转折太多,在众人都觉得自己震惊得已经麻木了的时候,木道人扔出的这个堪比九天神雷的江湖年度最劲爆的秘闻让所有人在惊讶惊惶惊悚之后,纷纷觉得……自己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   于是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又齐齐转向了……额,好吧,其实现在完全没人敢看叶城主是什么表情,于是一大半人依然盯着陆小凤,另一部分人眼神游移,想抬头看看叶芷然,又被她身后的峨眉弟子瞪了回去。   而此时,没人敢看的城主大人却没有像大多数人一般看向陆小凤。他甚至眸光都没向那边倾斜一下,只安静地垂眸看向身边的少女,目光淡然而沉静。   叶芷然抬头跟他对视了三秒,默默地扭过了头。真的不关她的事,当时她只是在陆小凤问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爱恨情仇虐恋情深什么的随便编,谁知道那只小鸡真的就随!便!编!了啊!!   作死也不是这么作的……   仰头看了看天……好吧只看到了武当大殿的屋梁……峨眉掌门大人略有些心虚。   “咳咳,总之,这件事就是这样。于是我们就设了这个局,等着老刀把子出现,果不其然,木道人道长就真的出现了。”   众人眼神飘了飘,话题转移得略生硬啊峨眉掌门大人……   叶芷然默默扭头,这种江湖悬疑转狗血言情的节奏,你们以为她想的吗……给我把剧情转回来啊混蛋!我们正在揭秘江湖最神秘最险恶的秘密组织的真面目啊,你们这一个一个八卦的眼神是怎么回事?!身为大门派长老的形象呢?!!   “咳咳……”关键时刻,武当掌门总算出场了,“既然木道人你已经承认自己是老刀把子,就应该明白,我等绝不会姑息这等恶人。看着你我数十年师兄弟情分上,你束手就擒吧!”   众人:“……”更生硬了。   好吧,好歹他们还记得自己是在武当派的地盘上,要给武当掌门一点面子。僵硬地将现场的气氛转换到正剧风之后,在场众人开始讨论如何处置前木道人现老刀把子。   此前表情一直平静的木道人终于开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在和你比剑的时候隐藏了实力的?”   叶孤城终于收回了看向身边少女的目光,抬了抬眸,神色淡淡,“突破之后。”   木道人长眉微微一挑,“老道虽然一直自称剑术第三,到如今到底是有些不服,不知白云城主肯不肯再给老夫这个面子,佐证一番?”   “你要跟我比剑?”   “自然。如果我赢了,城主你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现场顿时有些骚动。按照陆小凤的说法幽灵山庄参加这个所谓的天雷行动的都是山庄中的顶级高手,也是老刀把子最忠实的拥扈。现在因为陆小凤和叶掌门几人的计划这些人已经全部暴露,被众人拿下了。其间除了多出一个原来世代坐镇天南,贵比王侯的龙猛飞狮居然也是老刀把子的人这个小小的意外之外,一切顺利。幽灵山庄高层已经被一网打尽,老刀把子如今的情况也已经是瓮中捉鳖,拿下他只是时间问题,形势一片大好之下,偏偏木道人提出了这样一个提议。若叶城主赢了当然好,但倘若他一旦输了之后,木道人要求叶城主助他逃跑。他们现如今聚在这里的人虽多,但真不一定有把握拦下这二人联手。   担心归担心,此时大殿内却分外安静,没有人敢开口阻拦……开玩笑,一旦开口不是就表示他们对叶城主没信心,觉得他会输吗?   满室安静之下,众人紧张的视线中,白衣剑客抬眸和木道人对视了几秒,“好。”   武当派演武堂。   宽阔的广场中,一袭白衣身姿笔挺的剑客与紫袍道人遥遥对峙。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洒落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从东方吹来的山风穿过广场,扬起两人的衣袍。现场安静得只听得到山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和山间不知何处传来的飞鸟归巢的鸣叫。   场下安静地聚集了大半壁江湖势力的头头脑脑。幽灵山庄的高层虽已落网,但有些人却依然在逃,例如那天出现的那个剑法卓绝之人,例如没有出现在武当山上的无虎兄弟。这些事还等着他们去收尾,所有人此时都应该很忙,但是他们却无一例外地将这些杂事放了放,齐齐聚集到了这里。   木道人之前隐藏了实力之时就被认为是剑术第三,如今西门吹雪已坦然承认他的剑法已经不及叶孤城。那么这二人如今这一战,几乎就是决定了,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台上,犹豫了良久,苏少英终于拉了拉自家师妹的衣袖,小声道,“掌门,你跟他们两个都交过手,你觉得……谁会赢?”   “……”叶芷然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下一秒,冰寒的剑光划破空气,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出手,霎时间场内剑气纵横。虽然刚刚在武当大殿中两人已经短暂地交过手,但是当时光线昏暗。等灯火燃起之后,两人没过几招就齐齐收手了,没有给众人窥探他们武功到底到了哪一境界的余地。而如今,这在江湖中久负盛名的两人真正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决生死,那凌冽冰寒的剑气,精妙绝伦的剑招,让所有人看得目不转睛的同时,为之震撼不已。   夕阳西下,在倾斜照下的几缕残阳中那场中疾速掠过的剑光,似乎都带上了血色,每一剑都让人心底发寒。众人不由得纷纷代入其间,如果自己是他们的对手,那么自己面对此种情况,躲不躲得过这一剑?……结果当然是躲不过。这个结论让人心底寒凉不已的同时,也让人不由得在心底生出了几许对这二人的敬畏。人都是敬畏强者的,特别是在发现自己在这强者手下甚至可能走不过一二十招的时候。   但是很快,他们就没心思想这些七七八八的了,场中二人身形出剑越来越快,让人目不暇接的同时完全没有余地去思考其他,只跟着他们的动作飞快移动自己的目光。   最后一剑,如同秋雁掠过长空,寂寥无痕。那是一道惊艳绝伦的剑光,清澈如水,凌冽如冰,带着一剑破万物的霸绝气势,斩破苍穹而来。   这一剑只在空中掠过一瞬,却已深深印刻在众人脑海里。   一剑过后,天下清寂。   这一剑出自叶孤城之手,而木道人,没有接下这一剑。   鲜红的血液顺着雪亮的剑刃缓缓滑下,残阳斜照之下那把穿胸而过的长剑仿佛也染上了一片血色。木道人瞪着面前手持长剑,面色平静的人,长大了嘴,眼睛瞪得圆圆的,脸上的神色是一种完全意想不到的惊愕,“你……居然……居然……”   然后,没有然后了。这是他留下的最后几个字。   在一片长久的寂静之后,台下的众人终于反应了过来。有的还在回忆刚刚叶孤城最后那一剑,而有的则开始疑惑木道人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苏少英微微蹙眉,手指摸了摸唇瓣,“掌门,木道人那个‘居然’是在居然什么?你看出来没有?……掌门?!”   半天的不到回应,他抬头一看,却发现站在他身前的少女脸色一片苍白,怔愣地看着台上。苏少英顿时心底一惊,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掌门,掌门?……小师妹?!”   米分衣少女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样,回头看着他勉强牵了牵唇,“我没事。”   苏少英微微皱眉,关切地垂眸看着她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叶芷然回头盯着台上,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减退,她的目光有些怔愣,轻声呢喃道,“他的剑变了……”   剑……变了?苏少英一怔,迅速意识到她在说叶孤城。然后他开始回忆刚刚叶孤城最后那一剑,半响之后悚然一惊。没错,他的剑,真的变了……刚刚那最后一剑中虽然依然带着叶孤城剑法中惯有的冰寒彻骨,凌厉森然,一剑过后,万物寂灭。然而寂灭之后却不再是如死灰一般枯寂,反而是隐隐有一种破而后立的感觉。   这绝不是以前的叶孤城的剑意中应该有的……   台上,白衣剑客已经收剑,目光漫不经心地往台下扫了一眼,然后就跟人群中脸色苍白得看着自己的米分衣少女对上。   他看着她墨眸中满是惊惶、怔然、不可置信,然后,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嘈杂的演武堂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慢慢集中到了那个缓缓走向场地中央的米分衣少女身上。在众人的目光中,叶芷然一步一步走到安静地看着自己的男人身边,看着他眉眼沉静,任由自己拉起了他的手。   叶芷然定定地看着那双墨色如渊的眼睛,“……你跟我来。”   下一秒,她猛地拽着台上的人,直接一个大轻功越过台下众人头顶,朝着武当后山的方向离开了。   “……”被越过的众人表情有些微妙。   “咳咳……”关键时刻,武当掌门再次出来圆场,“叶掌门应该是与叶城主要要是相商,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们了……”   “……” 第105章 武当掌门   武当后山。   一身粉衣的少女握着身边男人的手,低头沉默着。   天色渐夜,晚风柔柔地拂过树梢,不远的树林中连鸟鸣声都渐渐弱了下来。粉衣少女腰间的双剑剑柄上垂下的长长流苏在风中摇摆,流苏上的玉石被风吹着轻轻相撞,有泠泠之声。   虽然一直低头不言,但粉衣少女握住身边人的手却抓得很紧,用力得指节都微微泛白。   她身边的白衣剑客也并未开口,只是安静纵容地垂眸看着她,任由她握着手掌。   良久之后,叶芷然终于抬头,定定地看着他,轻声开口道,“我们比一场。”   叶孤城垂眸看了她几秒,“好。”   话音一落,粉衣少女立刻毫无预兆地出手。剑锋化作一点流光,一闪而逝,起手就是猿公剑法中最快的一剑剑影留痕。叶孤城修长的手指迅速地划过腰间的长剑,“锵”地一声,双剑招架碰撞的清鸣撕破沉静的空气。   剑主天地、剑气长江、剑影留痕、剑神无我、剑灵寰宇、剑转流云……叶芷然手中的剑法一式快过一式,到最后,剑锋几乎化作两点围绕在她身边盘旋飞舞的流光,而他对面的人的动作却是始终快慢如一,剑招潇洒写意,不沾丝毫的尘世烟火。   叶芷然的目光渐沉,平滑如镜的心湖却渐渐掀起了点点波澜,心底那个几乎不可思议的猜测越加明显,在某个被她盖了土死死踩下去的地方,似乎有什么要破土而出。有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呼喊,会是那样吗?会是她所期盼的那样吗?   那个呼喊的声音越来愈大,叶芷然手腕一抖,突然毫无预兆地收剑。雪亮的剑光一闪,那把锋锐古朴的长剑带着划破空气的蜂鸣停在了她的脖颈间。   “不比了?”叶孤城似乎对她的突然收剑并未有任何异议,只归剑入鞘,随意地问了一句。   叶芷然没有回答。此时天空中最后一抹橙红已经褪去,整个天地间正式开始被夜色笼罩。一抹银色的勾弧爬上树梢,不知道是不是有星星的原因,尽管月色略显黯淡,视野却并不昏暗。有晚风自不知何处吹来,深深浅浅的树影在地上摇曳。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流过耳边,几缕碎发被夜风带着掠过眼前,叶芷然抬头看着眼前得男人,依然是气质高华,眉眼沉静的样子,清冷得像昆仑山巅最净最洁的那抹冰雪,遥不可及。他依然是她所知道的那个叶孤城,但是……   “你的剑道……真的变了。”   “嗯。”白衣男人随意地点了点头,依然低头看着她。   叶芷然的手指抖了抖,声音低到几乎听不到,“为什么……”   低头看了她几秒,叶孤城唇边突然牵起一抹浅笑,如冰雪初消融,海上升明月。白云城主笑起来的样子,真的是很好看的,好看得能够让人看呆。只不过为数不多的几次都只有一个人看到了,而现在这个人,怔怔地看着他唇边带着一抹浅笑,依然是清冷高贵的模样,轻轻弯下腰,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长发,那双黑沉如星的眸子对上她的,淡然开口道,“因为你想让它变。”   这并不是一句情话,叶孤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要改变一个剑客心中认定的剑道有多困难,身为天底下最顶尖的剑客他自然清楚,但是他眼前这个小姑娘做到了,而且被改变的甚至就是他本人,其实有的时候他真的是挺佩服她的。   瞳孔猛地一缩,叶芷然抬头看着他,脸上的苍白还未消退,她似乎是完全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一样,脸上的神情甚至是茫然的。半响之后,粉衣少女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吓到一般收回目光,低下头,一只手攒紧了腰间的长剑,“你骗人!”   “没有骗你。”   “你就是骗人!我不信!”   叶孤城看着面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抗拒的气息的小姑娘,眸光微闪,难得地有些无奈。她站在他面前,整个人却像一只拼命想把自己缩进壳子里的小兽,随时准备逃跑。白皙纤细的手指死死地握着腰间的长剑,骨节泛白,却就是不肯抬头看他。纵然是名重天下的白云城主,此时也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是他所心慕之人,他很喜欢她,喜欢到全江湖人大概都知道剑仙叶孤城的心上人是谁,但是奈何,全江湖人都相信的事,她不信。   其实就这样看着她,他就知道此时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受了很大的委屈,但是她就是不愿意跟他说,连冲着他发脾气都不愿意,只想躲着他走。因为她受的委屈是他带来的,这是他无法回避也无法否认的事,就像现在,他很想伸出手将他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揽进怀里,但是他觉得他只要伸手了,下一刻,这个小姑娘就会直接逃走。   沉默了良久,叶孤城浅浅叹息一声,“为何不信?”   “……”   “我说过,我与西门吹雪不同,你和你师姐的结局也不会相同。所以,你到底是在怕什么?”   “芷然,我的剑道是为你而变的,我以为你一直清楚。”   叶芷然猛地抬头,怔愣地瞪着他,眼角却慢慢地开始泛红。半响之后,她突然“哇”地哭了出来。   “叶孤城你这个混蛋!!”   月色下,白衣剑客将哭着的粉衣少女揽进怀里,微微垂眸,冰寒如雪的目光染上了一丝柔和的色彩。   武当派的庆典被木道人搅和了,几个原定的继承人也被木道人的手下偷袭受了重伤。木道人要当武当掌门,当然不会让这些拦路石来碍他的眼。这些原本陆小凤几人早就想到,但最后倒是还是没有拦住。但最终,新任掌门的继位大典却依然举行了。   石雁宣布的武当新任掌门的人选,出乎了众人意料之外,又仿佛在情理之中。   “没有想到,武当的新任掌门居然会是你。”叶芷然看着一身紫色道袍显得气质沉稳了几分的青年,语气很是感慨,“所以你这是不打算结婚娶媳妇儿给叶家留后了?”   刚刚从前任掌门手中接过七星剑的叶孤鸿脸色顿时黑了,“是代掌门,等到我把武当下一任掌门培养好了,这掌门之位还是要还回去的,然后我就还俗了!”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等你还俗都七老八十了吧,到时候还有人要吗?”   “不劳你费心!而且,给叶家留后什么的,不是还有你跟堂兄吗?你们努力吧,我一!点!不!着!急!”   然后这一次就轮到叶芷然脸黑了。   张英风和苏少英站在他们身后看得哭笑不得,堂堂名门正派掌门,居然像小孩子一样互相吵架瞪眼,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他们不远处,其他参加武当掌门继位仪式的各大势力长老看着他们也很是感慨。十八岁的峨眉掌门,二十五岁的武当掌门……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对比之下我们都老了啊,江湖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真是不服老都不行了。”点仓派的方掌门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他身边的另一位长老却笑了,“也不用这样说,现在的年轻人的确是越来越厉害,但厉害成这样的还是少数,这两位都是特例   的确,上一代人的辉煌已经渐渐被新出现的江湖新秀取代,现在在位的各大门派势力头脑迟早都是要退下去的,但是像武当和峨眉这样一口气将这么年轻的下一代推上掌门之位的,却还是特殊情况。   峨眉派自不必多说,那场独孤一鹤假死引发的叛乱几乎天下人都知道了。而新任峨眉掌门虽然年轻,却的确有那个震慑武林的实力。武当派又是另一个情况,石雁推举叶孤鸿当武当掌门被不少人在心底骂了几句老狐狸。   叶孤鸿虽然是俗家弟子,但是他的剑术的确已经算是江湖顶尖了,不算叶芷然这个妖孽的话,堪称是江湖年轻一代中的领军人物。实力足够,再加上他是叶孤城的堂弟,与峨眉掌门的关系也挺不错。武当派现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局面,正是需要他这样一个武功上过得去,又有后台能够镇得住场的人站出来稳定军心。   只是这样一来,就造成了中原武林堪称中流砥柱的武当峨眉两大派的掌门人居然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少年少女,让人不由得不感慨,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但是这一代的后浪也太来势汹汹了吧。   武当掌门继位仪式结束之后,叶芷然当即就率峨眉派众人告辞离开了。她师父对外号称闭关其实是跑去山西找他的老朋友阎铁珊大老板玩儿去了,所以她一开始就知道那个她师父走火入魔的消息是假的,但那个来报告假消息的峨眉弟子却并不是她安排的,如此看来虽然峨眉派上一次叛乱清洗出了一大批叛徒,但是底层的外门弟子中还是被混入了幽灵山庄的人。叶芷然赶着回去清理门户,就没有参加后续的对幽灵山庄进行围剿的讨论了。   然后,白云城主也极为干脆地跟着她就下了山。被留在山上的众人表示这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惊讶呢╮(╯_╰)╭ 第106章 十万火急   峨眉后山庭院。   “峨眉上下均已排查清楚,除了上次跑到武当报信的那个王方,还找出了几个被其他势力安□□来的暗桩,所幸他们的身份地位都不算高,大部分都是外门弟子,甚至有两个入门还不到两个月。”   清风拂过杨柳树梢,斑驳的树影落了一地。一身淡粉色长裙的少女站在树下,腰间双剑的剑柄上垂下长长的流苏,在风中轻轻摇晃。“让人盯着他们,其它不用管。”   “是。”   已是初夏,庭院中垂杨枝条上的绿意渐渐变深,空气开始变得燥热,不知从何处传来影影约约的蝉鸣。   树下那个纤细的身影轻轻垂下眸,几缕墨色的长发被风吹拂过脸颊。“几位长老有异动吗?”   “……大体上没事,只不过叶长老……”   蓝衣青年的声音突然一顿,话未说完就已经停了下来。而站在他面前正在听他汇报的粉衣少女却并未感到惊讶,因为她甚至是比他更早就有了察觉。叶芷然转过身,微微抬眸,一袭白衣冷若冰雪的身影映入眼帘。   “叶孤城。”   苏少英看了看身边的自家师妹,又看了看院门外那个飘然而至的身影。唇角挑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大致上就是这些了,那么掌门,我先告退了。”   “等等……”叶芷然话都没说完,他家亲爱的师兄就给了她一个潇洒的背影,转身就……翻墙走掉了==   明明是在峨眉派自家的地盘内你为什么出院子还要用翻的啊!而且,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走了,有这么忽视自家掌门的吗?我明明说了等等啊混蛋!   叶芷然一口血哽在喉咙里,看着自家师兄行动迅速身手敏捷,轻功等级好像又提高了呢!真是让她这个师妹兼掌门分外地欣慰呢!!三师兄你回来,我保证不甩你一脸剑破!!!   察觉到门外那个人已经走了进来,步伐不紧不慢,甚至是带了三分安然的。然而,这种有些漫不经心的节奏,却偏偏让叶芷然有一种被一种极为危险而强大的存在盯上了的错觉。她放在身侧的手摸上剑柄,手指动了动。察觉到来人越走越近,叶芷然僵立了片刻,还是抬头对上了那双幽深如渊的眼睛。目光瞬间交错,又飞快地移开,峨眉派的掌门大人觉得她的身体有些僵。   “……不知叶城主突然前来所谓何事?”   叶孤城的目光淡淡地在院子中扫了一眼。   “你们先下去。”   “是!”在院子中服侍的下人和峨眉派弟子几乎是立刻就躬身一礼应声离开。   叶芷然愕然地看着满院子的人真的就因为叶孤城一句话顷刻间走了个干净,瞬间有一种“其实这是在飞仙岛白云城吧?”的错觉。她回头瞪着那个缓缓走近的白衣男人。   “他们都是我峨眉派的人,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叶孤城走到她身边,微微垂首,唇角缓缓勾起,“他们的掌门都是我的人,为什么不该听我的话?”   墨色的眼眸中一瞬间染上了愕然的神色,似是完全意想不到这样的话是出自剑仙叶孤城之口。那种奇怪的危险的预感越发的强烈,叶芷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从武当派回来之后,虽然叶孤城一路陪着她到了峨眉,但是这段时间里,她几乎是在躲着他的。即便是寥寥数次见面,也大多是有其他人在场。她很忙,非常忙,只要想,人总是能让自己忙起来的。   她的这种逃避,叶孤城自然也察觉到了,却并未说什么。自从紫禁决战之后,他们再次见面以来,叶孤城似乎总是表现得很安静。当然,这仅仅指的是他的态度,叶城主那强大的气场和存在感让站在他身边的人根本……安静不起来。   他没有对之前紫禁决战时的所作所为做出任何解释,他一手创下的青衣楼也依然好好握在她手里,白云城送来的聘礼至今摆在峨眉派内还未拆封他更是看都没有看一眼。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他只是安静地待在她身边,既不逼迫也不强求。   但是,他这种不逼不抢的态度反而让叶芷然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危险。什么都不说地默默陪伴那是言情小说中的深情男二才会做的事好吗,叶孤城跟“深情男二”这个设定除了都是男的以外还有一毛线的关系吗?他根本不是男二他是boss啊!而且是陆小凤世界如今最大的那尊boss!想到这里,叶芷然打了个哆嗦,那种被某种危险强大的存在盯上的感觉越发强烈了……   所以说,她之前躲着他的行为其实就是用生命在作死吧……果然还是好想继续躲着啊tat   就在叶芷然一边身体发僵一边神奇地走着神的时候,站在她身边的城主大人再次发话了。   “峨眉派的内奸查出来了?”   叶芷然一愣,茫然地点了点头,顺口答道,“嗯,大部分都是底层的弟子。内门核心弟子经过上一次叛乱的清洗,基本上都没有问题了。只不过,刚刚师兄好像提到长老……有点奇怪。”   叶孤城眸光微微动了动,垂眸看了她一眼,“叶长老没有问题。”   “你怎么知道……”叶芷然疑惑地抬起头正待发问,心中突然一动。看着身边男人平静笃定的表情,她愕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一个猜测晃过脑海,叶芷然恍然大悟地怒道,“叶长老是你的人?!”   叶孤城微微挑眉,并不否认。   “我就说……”叶芷然愤愤地瞪着他。她就说她当初以18岁的年龄接任峨眉掌门之位的时候怎么那么顺利,整个峨眉派上上下下几乎都没有人反对的!尼玛原来还是有这货在后面推动啊!尼玛这货的势力是有多大啊!   叶芷然冷笑地看着他,“叶城主真是下得一盘好棋!”   叶孤城沉默了片刻,淡淡道,“叶衡的确是我叶家的人。他在峨眉派多年也并未做什么对峨眉不利的事,我只是令他在你接任掌门的时候稍微推动。”   “呵……我记得叶长老拜入峨眉的时间比我师父还早,原来你叶家这么早就在算计这一步了吗?若叶城主当真想要峨眉派,本不用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直接让你的人接手掌门不是更加方便。”叶芷然冷冷地撇了他一眼,“我想叶城主应该有这个实力吧?”   叶孤城看着表情冷若冰霜的少女,突然淡淡一笑,往前踏了一步,微微低头道,“可是我现在想要的不是峨眉派,而是峨眉派如今的掌门,该如何是好?”   叶芷然微微一怔,刚刚升腾起的怒气被更加浓厚的惊愕取代。看着一步步逼近的男人,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有一种刚刚那个错觉就要应验的预感。随着她的退却,叶孤城却是不急不缓地继续向前一步。叶芷然眼睁睁地看着他越逼越近,一贯清冷淡漠的男人周身的气息甚至带上了些许侵略性的味道,那双冷冽的黑眸幽深如渊,仿佛能够让人深深地沦陷进去,无力也不愿自拔。一个晃神间,她就被叶孤城身上所特有的清冽中带着些许寒凉的气息笼罩。白衣男人伸手拂过她鬓边划下的长发,轻笑了一声,声音清冷中带了三分磁性低沉,十分的好听。   “芷然,我已经给了你很长一段时间想清楚。你可以,也的确应该生气。白云城的聘礼一直摆在峨眉派,婚期也可以延后,你可以继续生气,我愿意等也愿意哄你,但是,你不能逃。”   这似乎,是她认识他以来,他说的最长的一段话。叶芷然怔愣地抬起头,目光有些茫然。墨色的长发顺着脸侧滑下,眉目清俊,眸光幽深。这依然是她熟悉的叶孤城,那双墨色的眼睛依然深邃清寂如子夜的星空,但是她在抬头与他对视的时候,却发现,那片星空中已然倒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秋日的暖阳在她身后落了一地,和风微醺。树枝摇曳的沙沙声,鸟雀振翼的轻响,仿佛都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叶芷然的神色有些恍惚,她有些理解不了叶孤城话中的意思。她甚至有点想伸手摸摸这个男人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或者是喝多了酒,她感觉这太奇怪了,好像完全不是她认识的叶孤城。   幸而,门口处突然传来的一阵响动打断了她这个冒傻气的想法。   “掌门。”看着庭院中齐刷刷地回头看他的自家掌门和掌门未来的夫君现任白云城主大人,前来报信的峨眉弟子额前冒出一阵冷汗。他只不过是来报个信而已,为什么叶城主看他的眼神好像都带上杀气了?!   僵硬地站在原地站了片刻,无辜的峨眉弟子顶着莫大的压力战战兢兢地开口道:“掌门……十二连环坞的总瓢把子鹰眼老七来访……说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求见要求见掌门。” 第107章 狐狸窝   “你说……你是来找陆小凤的?”   叶芷然愕然地问出这句话之后,条件反射地朝右侧叶孤城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迅速地移开,眼神略心虚。   一身白衣的男人坐在她身边淡然地垂眸喝茶,似乎对她的举动没什么反应。只不过,在鹰眼老七那句话出口之后,叶芷然嘴角抽搐地发现,屋内的气温好像瞬间下降了不止一度……   坐在她对面,鹰眼老七一脸视死如归,“是,敢问叶掌门是否知道陆小凤的下落?”   “这个啊……”   在武当掌门继位仪式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陆小凤的消息了。更没想到时至今日居然还有人敢上峨眉山来向她打听陆小凤的下落……特别是在叶孤城还在她身边坐着的时候。这还真是……一山更有一山高,果然,在作死的大道上,我们从来不缺乏前辈高人。   武当派上的那场闹剧因为涉及到了门派辛密,传出去的内容不多,对于木道人的死,也只是托以欺师灭祖妄图行刺掌门之词。但是,木道人在武当大殿一语道破陆小凤心慕峨眉掌门叶芷然之事却不知道被谁给传了出来。   ……所有人都表示陆小凤作死的技能越发高超了,真是我辈所不能及。   当然,这只是江湖上的笑言。虽然当时木道人的话让全场人都震惊了,但是事后认真回想后,当时在场的人中真正相信的没有没有几个。不说别的,叶城主的赫赫威名摆在那里,陆小凤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都不敢打叶芷然的注意。更何况,当时那个场景下,只要想一想,聪明一点的人就能猜得出来,这大概是陆小凤当初进幽灵山庄时为西门吹雪追杀他一事想的借口,根本不足为信。   但是!这并不代表陆小凤的日子就好过了。别忘了,在银钩赌坊的时候,叶孤城可是说过如果陆小凤再把叶姑娘牵扯进他的那些麻烦事里,他就亲自出手把他锁到白云城的牢狱中让他好好清闲一下。   白云城主向来一言九鼎,更何况这次陆小凤还找了一个如此作死的借口。   叶芷然的目光悄悄往右侧斜了斜,一身白衣的男人依然安静地坐在那里喝茶。那双天生用来握剑的手捧着天青色的茶杯,手指干净修长仿佛最清贵的玉石。他周身的气息依然平静得犹如无风的海面,让人完全看不出他现在在想什么。   叶芷然突然想起来当时在武当山上,他们告辞之前,叶孤城也是用这样一幅平静的表情淡定地让陆小凤接了他一剑天外飞仙呢。注意,是每天一剑哦,那只陆小鸡差点被戳成串串香好吗?他们告辞的那天,他差点都哭出来了好吗?从此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陆小凤的消息了……   为什么这么一想突然感觉好可怕!叶芷然突然很想往左挪一挪……   而因为陆小凤那个作死的借口……虽然大家都知道它是借口,但是,江湖上有哪个勇士敢在叶孤城面前提到它!于是发展到后来,就连在叶芷然面前提陆小凤的人都很少了。   这还是将近半年以来,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提到陆小凤这个名字。叶芷然还真是……颇感怀念。   轻咳了一声,粉衣少女抬起头,就看到对面的鹰眼老七一脸看透生死,一切都是浮云的表情。看来,他也知道自己在作死,但是,即使是冒着这样的生命危险,他也还是来了,这让叶芷然觉得……他绝对是摊上大事了!   然后果然是大事。   “你是说,太平王府的镖银被截了?”叶芷然愕然问道。   鹰眼老七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那批金银珠宝的总价值一共达到了三千五百万两,而且护镖的一百零三个武林好手也全部在一夜之间神秘失踪,至今找不到任何线索。”   因为这批镖银数目庞大价值连城,中原十二家最大的镖局都被牵扯其中,还有七十多位江湖知名之士为其作保。护送镖银的都是几大镖局中的精英,个个精明干练,武功高强,个中防范也十分严密。然而,在这样一种情况之下,却依然被人夺了镖不说,连护镖的人都消失不见了踪影,鹰眼老七觉得这简直匪夷所思。   叶芷然垂眸思考了一下,“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吗?”   鹰眼老七声音疲倦地道,“原本是有的……”   “原本?”   “我和群英镖局的熊天健熊大侠,叶星士叶神医在当地一家客栈的坑洞中找到了一个护镖人中的幸存者。我们把他带到十二连环坞总寨严密守护,本想等他醒来后向他询问线索,没想到……”鹰眼老七的声音渐低,仿佛一瞬间苍老了下来,“没想到他还是死了,包括当时照顾他的人,都被杀死了。但是我们却完全找不到杀他的人的线索。”   “这批镖银被截的事已经上动天听,倘若找不回来,我们这些作保的人都得给它陪葬。”   看着这位满面风霜面色颓然的十二连环坞总瓢把子,叶芷然有些不忍也有些感慨。鹰眼老七是陆小凤的好朋友,她见过他的次数不算少,之前幽灵山庄事件中,她们还联过一次手。与那时候相比,他现在看起来何止老了十岁。   “所以,你才想找陆小凤帮忙?”   鹰眼老七长叹了一声,“除了陆小凤,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够破解我如今遇到的这桩难题了。所以叶掌门,叶城主,冒昧前来,十分抱歉。但是,我们几百人的身家性命皆悬于此。太平王世子只给了四十日的实限,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叶芷然理解地点头,一个是可能冒犯叶城主被干掉,一个是找不到镖银四十天后一定会被太平王世子干掉,难怪鹰眼老七还是找来了。这件事牵扯到了江湖上大批势力,虽然她很想帮忙,但是……   “但是我的确不知道陆小凤在哪儿啊。”叶芷然一脸苦笑,那只小鸡在那之后都是躲她着走的好吗?   鹰眼老七慎重道,“陆小凤每年端午都回去卧云楼吃粽子。其实我之前已经去过卧云楼。卧云楼的主人是最后一个见到陆小凤的,据他所说,陆小凤已经出海了。”   “出……出海了?”叶芷然默默地侧头看了一眼听到这个消息后依然面色平静的叶孤城,居然把陆小鸡吓到跑到海外去了,叶城主你果然威武霸气!   “的确是出海了,只不过……”鹰眼老七停了一下,看着叶芷然的脸色开口道“据说他出海之前,是跟贵派的马秀珍女侠在一起。”   “你说什么?!”   这是一间相当简陋的小屋,房顶和四面墙壁几乎完全是由木板搭成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混合着窗外吹进来得海风的咸腥味,并不如何好闻。坐在房间中唯一一张桌子旁,一身青衣的男人叹了口气。   “秀珍……峨眉派最近,都没什么事吗?”   “没有。”   “芷然一个小姑娘打理偌大一个峨眉派不容易,身为她师姐你是不是该回去帮帮她?”   “有叶城主在。”   “幽灵山庄刚刚被灭,现在江湖上很是动荡……”   “有叶城主在。”   “武当派刚刚换了掌门,现在武林格局不明……”   “有叶城主在。”   “……前段时间江湖上好像刚出了个专门掳掠年轻貌美女子的江洋大盗……”   马秀真回头看着他,看得陆小凤声音越来越低,然后淡淡地开口道,“我说了,有叶城主在。况且,西门吹雪还在呢。”   “……”西门吹雪是专门管这个的吗?   “反正他一年总要出门杀四个人试剑,这个江洋大盗据说武功不错,绝对会上他的名单。至于峨眉派那边……”马秀珍看了他一眼,“叶城主在峨眉山,以他和小师妹的关系,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完全无法反驳。提起这个尊大神,陆小凤瞬间有一种肋骨隐隐作痛的感觉。轻咳了一声,青衣男人果断转移话题。他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一身红衣马秀珍,“说起来,秀珍……你一路跟着我到底要干什么?”   “谁说我跟着你了。”垂眸擦拭长剑的马秀珍头也不抬道,“这条船你能上我就不能上了?”   “……”陆小凤默默闭上了嘴,在和叶芷然相处久了之后,他发现大部分或者说几乎所有的女孩子,只有在她想讲道理的时候,你才能跟她讲道理。在她不想讲道理的时候,她就永远都要比你有道理。   于是他决定出去看看。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叫“狐狸窝”。而带他们来的人,是他们定的那条大船的船家,自然就是老狐狸。老狐狸的狐狸窝是常年在海上漂的人,特别是男人的天堂。而男人的天堂,大多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如果陆小凤是一个人,来到这个地方他一定会很愉悦也很享受。但是,现在马秀珍跟在他身边。如果不是要跟着老狐狸出海,他其实是不想把她带来这里的。同样是赌钱喝酒找女人的地方,狐狸窝和极乐楼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一个男人可以不在乎,但是马秀珍再强势,毕竟还是一个女孩子,而且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好女孩子,最好都不要来这种地方。   狐狸窝的房子一共二十多间,都是用木板撘起来的,这其中比较大的四间房算是大厅。陆小凤走进其中一间大厅的时候就发现里面已经挤满了人。骰子在骰蛊中的转动声,赌徒的大声吆喝声连成一片。空气中烟雾腾腾,海风的咸腥味,浑浊的酒味,男人身上的汗臭和女人身上的劣质脂粉香混在一起,完美诠释了何为乌烟瘴气。   这里的每个人都像是地狱十八层爬出来的鬼一样,酒鬼、恶鬼和色鬼。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地方坐下,陆小凤抬头扫视了一圈。然后在那个例外身上定了定。   “你在看什么?”一身红衣的马秀珍从陆小凤身后走出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难得的,他看的居然不是女人。那是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他看起来年纪很轻,甚至说是少年也不为过,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傲气和野性。   “那个人,”陆小凤回头朝她笑了笑,“跟我年轻时候很像。”   “你年轻的时候?”马秀珍一挑眉,又抬头看了一眼那个一脸冷冰冰的少年,“你年轻的时候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看不出来吗?”   “完全看不出来。”   “呵……”陆小凤正要继续说话,大厅内突然传来了一声女孩子的尖叫。 第108章 果脯   那声尖叫来得十分突然,陆小凤迅速回过头去,就看到刚刚那个青年身边已经站了一个女人,而那声尖叫正是她发出来的。   *的汤水顺着她的头发流下,浑浊的液体让她脸上的妆都花了。牛肉片凌乱地洒在她衣服上,还冒着腾腾热气,狼狈至极。她的脚下是一地碗碟的碎片,刚刚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屋子里的人看到她这个样子不仅没人同情,反而大笑大叫起来。那个脸圆圆的姑娘站在屋子中间大哭着,那个青年却是冷冷的看都没看她一眼,周围的嘲笑声衬得她可怜又狼狈。   陆小凤正看到有两个脸上带着酒意的壮汉走了过去似乎是要打抱不平,心底暗道估计又要糟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年轻的时候也这样?”   陆小凤一僵,然后苦笑着回过头去,“我年轻的时候当然不会这样。”   马秀珍冷哼了一声。那两个上去“路见不平”的大汉已经被青年扔了出去,站在中央的那个女孩子依然在大哭。   陆小凤看到马秀珍看着她皱了皱眉,却并未出声。   陆小凤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我以为你会为那个女孩儿抱不平。”   马秀珍却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刚才是她自己找上去的。”她停了停,淡淡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   相比峨眉派其他姐妹,马秀珍一直都是最冷静的,冷静得甚至有些冷酷。独立,坚强,冷静,不像个女孩子。每个见过她的人都这么说,马秀珍不像个女孩子,或者应该说她不像个一般意义上的女孩子,因为你从来不会见到她有依赖别人的时候。她像一株顽强地生活在山野中的荆棘花,坚强独立得让人心疼。   陆小凤微微蹙眉,却并没有多说说什么。他一直是觉得会依赖人的女孩子是很可爱的,但是不会依赖人的女孩却让人心疼。所以,他虽然在刚刚认识马秀珍时的确有动过某些心思,但在真正了解她的性格之后却再未有过逾越之举。因为他知道她跟他之前认识的那些女孩子都是不一样的,他自认给不了她一份安定的幸福,就不愿意去招惹她,尽管他知道,她其实喜欢他。   屋子的那头,那个大胸脯的女孩子还在哭,坐在桌前脸色黝黑的少年依然冷着脸。陆小凤却没有了横插一手的心思,尽管他之前对他们都很感兴趣,但是现在,他并不是一个人,马秀珍还在他身边,所以他并不想惹麻烦。   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陆小凤微垂眸,放开手中的杯子,站了起来,“秀珍,我们回房间吧。”   马秀珍有些疑惑,她以为陆小凤还要在这里多呆一下的。虽然她不怎么喜欢这里的环境,但是她知道陆小凤其实是相当享受的。此刻见他突然说要走,马秀珍虽然有些奇怪,却也并没有说什么,拿起桌上的双剑跟着他离开了。   他们走得早,自然没有见到那个黝黑少年又一次被窗外飞来的一排九校鸳箭暗杀的场景。因为有马秀珍在,她一个女孩子在这里定的房间自然是更为清净一些的,而陆小凤不放心,定下的房间在她旁边。所以尽管这个夜晚发生了许多事,但是他们却睡得很好。   而在几千里外,因为陆小凤的突然失踪,有些人却过得很不好。   鹰眼老七已经下山了。叶芷然虽然没有办法现在就联系到陆小凤,但是她向鹰眼老七保证她一定尽全力帮忙找到他。以她现在峨眉派掌门人外加白云城主夫人的身份(虽然她自己不承认╮(╯_╰)╭)这个保证还是很靠谱的。于是鹰眼老七就下山调查其他事情去了。   月至中天,银色的月华洒落一地。春末夏初之际,夜风中还带了些晚春的寒意。庭院中海棠树的枝桠在风中轻轻摇曳,时不时洒落下点点花雨,有清淡的花香渐渐在庭院中弥散。又是一年海棠花期。   “你明日要下山?”   叶芷然正站在庭院中看着夜色下的海棠花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的清冷声线。她回过头,看到叶城主从庭院门口缓缓走来。月华流照下,一袭白衣的剑仙更加清冷淡漠得不似凡尘中人。   叶芷然愣了愣神,不知不觉间,叶孤城在峨眉山已经住了将近半年了。不止是她,几乎连峨眉派的人都已经快习惯了他的存在。她有时候都想问一下,城主大人你这样常年不在白云城真的没问题吗?   但是最后还是没问出口……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一旦问出来就输了呢。==   叶芷然默默点了点头。然后就听到了那个仿佛跟刚刚没什么区别,却让她莫名背脊一寒的声音淡淡道,“去找陆小凤?”   “额……”叶芷然嘴角抽了抽,转过身试图讲道理,“那个……他这次会很危险的。”   叶孤城依然淡淡地垂眸看着她。   “只是他一个人我当然不会管,但是这次我师姐和他在一起,我不放心。而且这次还牵扯到了太平王世子,那个变态……你懂的。”   叶孤城略一挑眉,“你知道他是太平王世子了?”   “嗯。”   “什么时候?”   叶芷然的表情突然淡了下来,“你死的那天晚上。”   第二天早上,陆小凤起来的时候天还是暗的。倒不是因为他起得太早,而是这天是个阴雨天气,整个天空都暗沉沉一片。   这样一个天气还能出海?可是老狐狸说能。货已经装好,明天一早就能出海。   陆小凤虽然深表怀疑,但是老狐狸是老船家了,大半辈子都在海上跑,几乎把海当成了自己的家,他说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当然,他相信的不是他的人品,而是船上那批货。那批货如果因为遇上海上风暴有了什么损失,老狐狸一定会心疼死。   于是,他就毫无疑义地跟着老狐狸出海了。对于陆小凤而言,这只是一次很普通的出海散心,他根本没想到会遇到什么危险和意外。就好像他从来没想到身为峨眉派的大师姐,武功高强,剑法卓绝,可列入当世年轻一代中前十位的马秀珍,居然会晕船。   “秀珍,你还好吧?”陆小凤将手中的药碗放在一旁,黑漆漆的药液挂在粗糙的碗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怪的中药味。   床上刚刚灌下一碗苦药的人一手捂着胸口,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色昭示了她很不好。甚至,陆小凤觉得,如果不是没有力气了,马秀珍刚刚抬头看他的那一眼,应该会是用瞪的。   陆小凤有些不自在地抬手干咳了两声,“那个……你要不要这个?”   马秀珍抬眸看去,就看到青衣男人手中那个打开的木质小盒中,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两行果脯。琥珀色的色泽泛着柔和的微光,蜜糖一样的颜色。   “……你怎么会有这个?”   “在老狐狸那里找到的,他说这个酸酸甜甜的,可以止吐。”陆小凤将手中盛放着果脯的木盒往前递了递。   白皙修长的手指从木盒中捏起一块果脯放到眼前,马秀珍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蜜色的果脯在室内昏暗的光线中带着浅浅的柔光,像一颗透明的琥珀。   “小时候,小师妹生病了不肯吃药,我也是用果脯哄她的。   “哦?”陆小凤一手撩起衣摆靠在床边坐下,闻言笑着道,“不过芷然貌似一直到现在都不喜欢吃药吧。”   “所以我每年都要给她做上几大坛果脯放在她房间后院给她备着,防止她哪天不小心生病了又不肯吃药。不过每次到最后,病还没来,果脯就已经被她吃完了。”   提起自己的小师妹,马秀珍唇角也勾起了一抹柔和的弧度,周身的气息也温和了起来。   “额,你还会做这个?”陆小凤一愣。   马秀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当初小师妹和秀云都很喜欢吃,我就学着做了。”   ……还真有点看不出来,陆小凤眼睛一转,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唇角勾了勾,“不过,你会学着做这个该不会是因为芷然自己根本就学不会吧。”   跟他想到了同样的事情的马秀珍唇角一扬,眸中透出了点点笑意,又想起了当初小小的师妹连着将后山的厨房烧了三次之后,站在那一片废墟前瞪着着那一堆木炭一脸面无表情,似乎连眸子都透出一种心如死灰的神色的样子。   “小师妹她的确,嗯,她的确没学会……”   马秀珍唇边扬起笑意,其实她也有些不明白,她的这个小师妹从小就聪明绝顶,无论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一学就会。唯独做饭这件事,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却永远学不会的样子。   “大师姐,你不明白啦……连饭都不会做,我以后不会嫁不出去吧。”小师妹抱着干将莫邪双剑站在厨房的废墟前,白嫩嫩的脸上还带着一抹尚未抹去的黑色,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的样子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咳……那,秀珍,你会做饭吗?”陆小凤像是想起来什么,随口问道。   马秀珍唇角的笑容一顿,她抬起头看着陆小凤,漆黑的眸子和他对视了几秒,又偏开头去,“会啊。”   她不再开口,陆小凤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房间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马秀珍微微侧着头,墨色的长发松松垮垮地披散而下,没有发带的束缚,有些凌乱。她身上随意地披着一件白色的外衣,整个人带着一种苍白的色彩,和她脸颊边散落的浓浓墨色相撞,颇有一种触目惊心之感。陆小凤有些不自在地转移了视线,目光落在她放在被褥上的右手上。白皙纤细,指节修长,这是一双握剑的手,然而此时,这双手却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浅青色的经脉在她手背上蜿蜒,宽大的袖口下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纤细得仿佛用一只手就可以折断一般。   长发披散,眉间微蹙,斜倚在床头的白衣姑娘整个人都透着一种纤弱的感觉。这让陆小凤觉得有些不自在,甚至有些无措。他不是没见过纤纤弱质的姑娘,对一个风流浪子而言,这世上的姑娘就没有他没哄过的类型。可是,当他面前这个像水一样柔弱纤细的姑娘是马秀珍时,一向会哄女人的陆小凤却难得地有些尴尬和无措了。   为了缓和这种奇怪的情绪,陆小凤抬手放在唇边干咳了两声,随手将手中的木盒放在一边的木桌上,站起身,“那个……秀珍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吃的。”   马秀珍抬起头,就看着青衣男人带着一丝狼狈迅速离开的背影,莫名地,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意味。轻轻靠回床上,马秀珍将刚刚捏在手中的果脯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然而比这更快涌上来的,却是一种苦苦涩涩的感觉。马秀珍微微垂着眸,小师妹,师姐即便是学会了做饭,好像还是嫁不出去了,怎么办? 第109章 暴风   陆小凤走进厨房的时候原本没想过里面会有人,但等他真的走进去之后却发现厨房里不但有人而且还是个他认识的人,单方面认识。   “我认识你。”陆小凤还没出声,厨房里的人已经先他一步开口。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脸圆圆的,看起来非常可爱。在看到陆小凤的时候眼睛好像亮了一下,脸上瞬间绽放出热情的笑。“你是来厨房找吃的的吗?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啊,牛肉汤怎么样?”   陆小凤一挑眉,脸上的神情有些微妙。他知道这个姑娘是谁,但的确没想到她会知道自己。毕竟,当时他看到她的时候周围所有人都在看她,而在他走之前却没几个人是在看他自己的。而这个姑娘也果然是……很喜欢请人吃牛肉汤啊。   陆小凤脸上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缓缓走了进去。   “你认识我?我好像没见过你啊。”   当然是假的,只不过看到一个姑娘家搭讪不成被人泼了一脸牛肉汤被一屋子的人嘲笑这种事,他自然是不好说出口的。   听到他说话,厨房里的姑娘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有点羞涩。“我在狐狸窝的时候就看到你了,只不过你身边总跟着一个很漂亮的姑娘。”   说道这里,她还探身朝他身后看了看,“她个姑娘人呢?她没上船吗?”   陆小凤的脚步微微一顿,脸上的笑意淡了淡,言语间却仿佛多了几分认真,“秀珍有点晕船,在房间没出来。”   他的目光在厨房里扫过,案板上是干净的,靠墙的篮子里随意地摆放着几个鸡蛋,炉子上的火还生着,搁在炉口的灰黑色旧水壶上寥寥升起几缕水汽,而靠窗口的锅子上似乎还煮着一锅汤。视线在厨房里扫了一圈,陆小凤抬起头,若无其事地笑着道,“有没有什么清淡的东西,牛肉汤就算了。”   厨房里的姑娘听他说不喝牛肉汤似乎有点泄气,但还是开口道,“那我跟你煮碗面吧。”   陆小凤勾了勾唇角,“谢谢。”   姑娘脸一红,侧过身去,“不用谢。”   炉子上的水本来就是开的,面条更是现成的,煮面的姑娘还扔了个鸡蛋进去。白白的面条扔进锅里,原本沸腾的水又平复了下来。在等面煮好的过程中,厨房里的姑娘回头跟斜倚在门口的陆小凤搭话“在船上这几天,我一直都没看到你呢。”   陆小凤懒洋洋地扯了扯唇角,“秀珍身体不舒服,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间里照顾她。”   厨房里的姑娘听后似乎有些羡慕,“你对她可真好。”   青衣男人轻轻勾唇,并未回答。面很快就煮好了,陆小凤端着碗离开,他身后那个姑娘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还没开口,青衣男人就已经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都没什么特别的,陆小凤每天除了和一帮牙酸的“贵客”吃饭,就是留在船舱里照顾马秀珍。那个厨房他却是再也没去过。   船每天这样在海上晃悠着其实也是很无聊的,这天,闲了好久的陆小突然突发奇想地想去看看老狐狸的货物。老狐狸为了这批货在岸上耽搁了这么久,他觉得,这里面应该会有些有意思的东西。   如果陆小凤知道之后发生的事,他一定会留在船舱里,打死也不离开马秀珍一步。   他原本好好地走在通往底层的过道里,突然就被甩了出去,还没等他爬起来,有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得力道将他再次撞到了墙上。整个船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了起来猛烈摇晃,而他就好像是一颗骰子,被摇过来摇过去。物品倒塌的碰撞声中,夹杂着嘈杂的人声和惊惶的呐喊,“暴风……暴风雨来了!”   是的,暴风雨来了,老狐狸明明说不会遇到的暴风雨,来了。   天地昏暗,海水倒转,奔腾的海浪像一把把巨锤锤在船身上,要将它锤个稀巴烂,风声卷起凄厉的呼啸声像亡者的哀嚎。在这种天地间自然的伟力下,无论怎样的挣扎都仿佛是无用的。   陆小凤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时,他瞬间想到了马秀珍。她还在上层的房间里,她还晕着船几乎完全没有自保能力!他甚至都还不知道她会不会游泳!没有意识到这种情况下即使会游泳也不会有什么大用的青衣男人咬牙站了起来,想方设法地抓住一切东西跌跌撞撞地向上层跑去。   然而,不等他从底层爬出来,一块木板“啪”地迎面撞了过来,紧接着是奔腾着席卷而入的海水。船舱,终于破了。   陆小凤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宁愿自己还没有清醒过来。他被海浪冲到了一个岛上,他躺在海滩上,身边横卧着一个大肚弥勒佛,整个视野所及之处只有他一个人。   没有老狐狸,更没有马秀珍。   他努力地爬了起来,用坚定的意志趋使自己在岛上到处搜寻,希望能够找到其他人的踪迹。但是,任凭他把脚都磨破了,几乎走遍了整座岛屿依然没有找到任何人声。他仿佛是一个人被老天爷遗忘在这里的。陆小凤简直希望这只是一个荒唐的噩梦,梦醒了他还在船上,被马秀珍嫌弃。   然而并不是,天上灼热的太阳,地上划破他脚底的砂石,都告诉他这不是梦。就在陆小凤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崩溃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马秀珍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察觉到自己已经不在船上了。没有了那种让人随时随地都要昏过去的晕眩感,她迅速地开始判断自己的处境。身上有几处新伤,但是已经被人好好包扎过,似乎还敷上了药。她现在躺在一张床上,手底下的布料柔软密实,似乎是新换上的。她依稀还记得她乘坐的船遇上的风暴,所以她这是……被人救了?   马秀珍有些挣扎地坐起身,胸口一阵刺疼。她皱了皱眉,看来是从船里摔出来的时候撞断了一两根骨头,虽不算致命,但也影响行动。她有些艰难地抬起头,然后看到了她的剑,剑身安静地被摆放在离床不远的木桌上,剑穗从桌边垂下。马秀珍顿时松了口气。   “呀,你醒了。”   “吱呀”的开门声响起,一个脸圆圆的姑娘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笑眯眯地走到她床边坐下,“来,醒了就把药喝了吧。”   马秀珍有些艰难地试着坐起来,圆脸姑娘将药汁放到床边的矮桌上,依然笑眯眯地看着她的动作,完全没有要去扶一下的样子。   挣扎着坐起身后,马秀珍喘了口气,目光落在面前的圆脸少女身上,眸光微微一闪,面上却依然扯出一个浅淡的笑,“多谢姑娘相救。”   圆脸姑娘撇了撇嘴,“我原本是没有想救你的,但是九哥要救,那也没办法,我就只好救了。”   说完,她就端起那碗药送到马秀珍嘴边,“来,喝药吧。”   苦涩的药味蒸腾起来萦绕在鼻尖,马秀珍微微蹙眉,眼底闪过一丝警惕。她的医术不如掌门和三师妹,单闻药香并不能判断出这是什么药,有什么作用。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警惕,圆脸少女朝她笑了笑,“放心,这是治疗内伤的药,你是九哥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这岛上的所有人包括我,都不会伤害你的。”   听到她提了两次的名字,马秀珍顿了顿,还是伸手接过她递到面前的碗,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九哥是谁?”   圆脸少女依旧笑眯眯,“九哥就是九哥啊。”   “我并不记得我有认识一个叫‘九哥’的人。”   “你的确不认识九哥,但是你们掌门认识。”   “小师妹?”马秀珍微愕,随即恍然,神色却安定了少许。虽然小师妹行走江湖的时间比她要少得多,但是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即便是有这种突然蹦出来的高人隐士自称她的朋友,却好像也不是很奇怪的感觉。   见她警惕的神色渐缓,圆脸少女地又往前凑了凑,“你好像,看起来很相信你家掌门的样子?说起来,你家掌门长什么样?真的像传说中那么美吗?”   马秀珍微微一怔,“传说?”   “是啊,传说你们家掌门可美可美了,让那个冷冰冰的似乎只看得到剑的白云城主都放下谋反大业,不爱江山爱美人。”   妥妥的祸国妖姬的形容,马秀珍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不等她回答,面前的圆脸少女已经自顾自地接了下去,“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一定不能让九哥见到她……不对不对,既然九哥说他们是朋友,那他们肯定是已经见过了。说不定,说不定都……”   圆脸少女一脸懊恼,马秀云看了她一眼,保持了静默。虽然她自称那个叫“九哥”的人认识小师妹,但她还是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怪异。这种怪异来自于她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也来自于圆脸少女本身。 第110章 第三个   陆小凤觉得他现在估计是在做梦。   他在岛上寻到了人声,然后顺着痕迹一路找去,果然遇到了其他人,而且还是个熟人。那个在船上看到的他觉得很像他的过去的少年,他单方面的熟人。他告诉陆小凤这座岛的主人现在并不在家,然后他为他引荐了岛上的其他人。陆小凤跟他们一起参加了为岛主的小女儿举办的庆祝宴会,而在宴会上,他又看到了一个熟人,一个面目全非的熟人,牛肉汤。   此时的牛肉汤已经不是他在船上看到的那个畏畏缩缩羞涩腼腆一副好欺负的样子了。华丽的织锦衣裙包裹着她玲珑的身段,头上九凤衔珠的步摇在她乌黑如墨的长发间摇曳,她随手端着一杯酒,头颅高高扬起,下颚的线条精致冷漠。她跟谁说话,谁就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一群衣着华丽的侍女恭敬地跟在她身后。此时的牛肉汤,气质优雅高贵得几乎像一个公主,陆小凤都要以为这其实是牛肉汤的孪生姐妹了。   大概是盯的时间有点长了,人群中央的女人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矜持而冷漠,已经完全看不出船上那个羞涩腼腆的女孩子的影子。陆小凤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看向了其他宾客的方向。然而,就是这一看,他又看到了一个几乎让他震惊的地方。   今天这是怎么了?陆小凤默不作声地想着,用芷然的话来说,难道是他上岛的方式不对?在他目光的尽头,一个非常眼熟的身影坐在那里和其他宾客谈笑着,一边说话还一边啃了一口手里的牛肉,然后给自己倒了杯酒,丝毫不顾及他此时的动作和他上面那个光溜溜的脑袋有多么的不搭。老实和尚,又一个熟人,并且是又一个面目全非好像已经完全不认识他也让他差点认不出来的熟人。   看了看人群中央一身贵族气质的少女,又看了看另一头吃肉喝酒的老实和尚。陆小凤开始郑重地怀疑一件事,其实他还一直在沙滩上晕着根本就没有醒吧?   青衣男人的目光在大厅中缓缓扫过,室内用于照明的夜明珠洒下柔和的辉光,大厅中的宾客仿佛都是互相熟识的人,彼此之间的动作十分放松。这其中,有衣着庄重古朴面目严肃的老人,有衣带当风潇洒肆意的青年,还有穿着唐朝官袍摇头晃脑地醉醺醺吟诗的中年人,甚至还有一个有着大大的猫眼气质神秘的冰美人。每个人的衣着表现都不相同,这一个大厅之中甚至囊括了三四个朝代和时期的服饰,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表情都十分放松,推杯换盏之间笑声不断,仿佛身处世外桃源。   陆小凤微微垂眸,现在这个场景,不可不谓非常之有意思。要是往常遇到这么有意思的地方,他肯定兴致勃勃地就要参与进去,说不定还能交到几个新朋友。但在马秀珍生死不明的当下,他实在是没有心情去探寻这些人是干什么的,这个岛上所有人都武功高强的小岛背后又有什么样的秘密。他看着场中唯二认识的两个人,眸光微微一闪,然后抬脚向着那个不知道还认不认识他的牛肉汤走去。   只不过,就在他往牛肉汤身边走时,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晃过来的穿着唐朝官服的中年人突然拦住了他,“来,我们喝一杯。”   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捏着酒壶,站在陆小凤面前的这个人神色熏然,摇摇晃晃地似乎马上就要倒下来。可他偏偏却没有倒,非但没有倒,他还牢牢地挡在了陆小凤身前,嘴里喃喃念叨着,“人生得意须尽欢……”   转向两次都没有甩拖眼前的人,陆小凤眼睛眯了眯,随即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笑了笑说,“抱歉,我不喝酒。”   “胡说……我一看……一看你就是个喜欢喝酒的……”   “我确实喜欢喝酒,可是我现在有急事,这位兄台,不如我们改天再说?”   那个人眼神朦胧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居然出乎意料地不再纠缠转身就走了。   陆小凤再抬起头时,大厅里已经没有了牛肉汤的身影,就连她那群侍女都消失不见了。   陆小凤微微皱眉,又看了一眼大厅西南边依然在跟人谈笑喝酒连一眼都没有往他这边看的老实和尚。脚步顿了顿,朝门外走去。   陆小凤的本意是想出来在外面转一下看能不能找到牛肉汤。但是没想到这岛上的地形颇为复杂,他在岛上绕来绕去,繁复的花丛几乎要把他绕晕了。等他找到出口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斜阳洒地。   此时正是六月,刚刚入夏。从海上吹来的风温和舒畅,不太冷也不太热,岛上不知名的花卉竞相绽放,远远映衬着海上的落日,天际的晚霞,温柔美好得像一幅美妙的画卷。然而陆小凤此时的心情却绝对不能用好来形容。   他刚刚在路上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暗暗跟上去之后,发现了一个密室。密室里不但藏着价值连城的珠宝,还放着一百多个佛像。被关在这佛像中的人简直多得他都不敢数,唯一让他有些庆幸又有些惶恐的是,马秀珍不在这里。   可她既然不在这儿,她又去了哪儿?陆小凤不敢去想另外一个她已经葬身大海的可能。   陆小凤一边往前走,一边低头沉思,还没等他把自己的思绪理清,一个不经意地抬眸间,就看到在这条□□的转角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个人。深紫色的长裙包裹着她高挑修长的身材,纤长的羽睫微垂,脸上的表情带着些百无聊赖式的倦怠,赫然就是他刚刚在宴请宾客的大厅中看到过的那个神秘美人。   陌生美人那双如猫儿一般灵动而美丽的眼睛在路口处青衣男人身上扫了一眼,朱唇轻启道,“跟我来。”   然后陆小凤就跟着她走了,走过一条铺满朱石的小径,路过一从盛放得正好的月季,在走进一间尖顶的小木屋后。陆小凤按照美人的要求关上门,刚一转身就被美人投怀送抱了。青衣男人手一抖,条件反射地把她推了出去。   被推出去的美人惊讶地看着他,陆小凤看着自己的手表情比她还要惊讶。   小屋中安静了半响,神秘美人终于开口,万分疑惑地道,“你不是陆小凤?”   被怀疑的青衣男嘴角一抽,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当然是陆小凤。”   美人皱了皱眉,“你既然是陆小凤,那为什么还要把我推开?”   “……大概是因为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吧。”陆小凤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略有些疲惫地抬起头问道,“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神秘美人沉默了一下,“我只是想报恩。”   “报恩?”   “你杀了飞天玉虎……他是我哥哥。”她垂眸凝视着坐在屋子角落的男人,“我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曾发过誓。无论是谁杀了他我都会用自己的身体酬谢他,我已经没有什么别的法子来表达我的感激。”   “谁说的,你有!”陆小凤的眼睛亮了起来,“当初将飞天玉虎置于死地的其实另有其人。但她是个女人,我觉得她大概不需要你用身体来感激她,只需要帮她做一件事。”   神秘美人沉默了一下,并没有问那个女人是谁,只曼声问道“什么事?”   “查一下,在最近一个月内,这岛上有没有救起过一个二十多岁,长相有些英气的漂亮姑娘。”   叶芷然下了峨眉山之后就一路赶往京城。她不知道陆小凤现在已经到了哪儿,也找不到原著中陆小凤流落的那座海外的小岛。所幸,有一个人,她还是可以找到的。   只不过,抵达洛阳快眼看就快到京城的时候,叶芷然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还能进京城吗?”   洛阳城中,叶芷然刚刚从峨眉派的一个据点补给完出来。抬起头已是月上柳梢,浅色的月辉洒落长街。看着这似曾相识的风景,想起自己曾经被南王府在这里围堵过的叶芷然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身边这个男人好像曾经是谋反过的啊!虽然后来皇帝陛下在雷厉风行地赐死了南王府一干人等,铲除了乱党,平复了叛乱之后,不知道出于何等考虑在整个过程中都并未提过叶孤城的名字。但是皇帝陛下不提并不代表叶孤城没有谋反过啊,原本若是叶城主安安生生地待在白云城或者峨眉山,说不定还能相安无事。但如果他跑到了京城……换位想想,叶芷然觉得,就是现任皇帝陛下心再大,再是个明君,都不会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叶孤城垂眸看了她一眼,淡淡开口,“无碍。”   “……”叶芷然纠结地看着他,真的吗?可是她觉得很有碍啊城主大人!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她不用纠结了。   晚风缓缓徐来,水波荡漾,几百米外的河桥上站了一个人。一身朴素的衣着,双手拢在袖中的老者脸上的表情笑眯眯的很是慈祥。抬眼间目光和他对上,叶芷然脚步立时一顿。   初看之下,这个站在桥头的老人并不显眼,面目也十分平凡。可一旦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位老者和他脚下的石拱桥、桥下的流水、河边的绿树甚至在他身边走过的行人形成了一个融洽的整体,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看到他仿佛就看到了这整片天地。   银色的月辉从头顶洒下,不远处有游人在欣然地谈笑,几个小孩子欢笑着跑过长街清脆的银铃声洒落一地,河对岸的酒楼里抱着琵琶的歌女浅唱低吟。这些原本应该很清晰的声音却被什么阻隔了一般模糊,耳边流水潺潺,除此之外的一切声息都变得遥远,仿佛这一小块空间被分出了烟火凡尘之外。   “第三个……”叶芷然轻声呢喃。她在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三个踏入天道的强者。 第111章 宫九   夜幕低垂,月华流照,潺潺的河水安静地从桥下流过,河岸边的绿树沉默着投下一片片阴影。已是入夏,涧河两岸甚至能听到细小的蝉鸣,六月的晚风带着浅浅的热度吹拂在脸上,原本应该是温和舒畅的,但叶芷然却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种森然的凉意。   她的手指动了动,不知道怎么开口。她抬起头看向身边的男人,那双幽深如渊的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对面桥头上的老者,漆黑的眼眸亮得惊人。叶芷然的呼吸一滞,一种在刚刚两人对峙时都没有感觉到的压抑突然从她心底腾起,她突然感觉到,该是她离开的时候了。   只不过,在她转身的刹那,她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人握住。叶芷然微微一怔,清冷得仿佛远离凡尘的声音流过耳畔。   “等我。”   沙曼在听到陆小凤的要求后并未多加询问,很快地就转身离开。陆小凤刚刚松了一口气,转身准备休息一会儿,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轻笑,木屋的大门被推开,一个小巧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微微一怔,陆小凤轻声唤道,“牛肉汤?”   “陆公子。”一身华衣的少女表情有些拘谨,似乎对于自己这么晚了还出现在一个男人的房间里而感到有些羞涩。然而很快她就调整过来,朝着陆小凤扬起一个明亮的笑容,“好久不见。”   陆小凤定定地看了她半响,唇角勾起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嗯,的确好久不见。之间在宴会上看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认错人了。”   “啊,其实我看到你了。只不过当时实在不好跟你打招呼,所以只好装作没看到的样子,我原本是准备私下再过来找你的。”说着,她的手指轻轻顺了顺肩头垂下的长发,略略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陆公子你是什么时候上岛的,我都不知道呢。”   “就在昨天。”陆小凤顿了顿,看着眼前仿佛又变回了船上那个羞涩腼腆的牛肉汤的少女,追加了一句,“除了我之外,这几天还有其他人上岛吗?”   牛肉汤摇了摇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出声询问道,“说起来,之前跟在你身边的那位姑娘呢?”   听到她提起马秀珍,陆小凤表情一黯,“我正在找她。”   牛肉汤微微一愣,马上反应了过来那位姑娘怕是已经遭遇了不测,眼神有些慌乱地移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陆小凤浅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看到眼前的少女有些慌乱地转换话题道,“对了,我刚刚看到沙曼从这里出去,你认识她?”   “沙曼?”   “就是刚刚从这里出去的那个女人。”说到这里,她咬了咬唇,小心地抬头看了陆小凤一眼,“那个女人……你,最好还是离他远一点。”   陆小凤挑了挑眉,“哦?为什么?”   “……她在我们这里,有一个很不好的外号,叫‘黑寡妇’”牛肉汤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就是那种会在□□之后把配偶吃掉的蜘蛛……你,最好小心一些。”   青衣男人有些讶然,“她?看起来不太像啊。”   牛肉汤撇了撇唇,“所以你们男人才都被她迷惑了嘛。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这是为你好。沙曼心里只有九哥,其他男人在她眼里都是一个样。”   “九哥?”陆小凤眸光一闪,他之前在宴会上好像也听到这个名字,那些宾客都在说,要是九哥也在就好了。“九哥是谁?”   牛肉汤唇角扬起一抹奇异的笑,“九哥就是九哥喽。”   夜色渐深,牛肉汤跟他说完这些话就走了,似乎就是看到沙曼来了之后特意过来提醒他的一样。虽然这一次她表现得和船上那次一样,非常正常的样子,但陆小凤始终觉得有一种难言的违和感。   第二天下午,沙曼就回来找他了。   “你是说,之前真的有人从海里救上来了一个姑娘?”陆小凤精神一震,“那个姑娘现在在哪儿?”   沙曼抬眸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开口问道,“你之前说帮我报仇的人并不是你,那是谁?”   陆小凤一愣,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还是实话实说道,“是芷然,峨眉派掌门叶芷然。虽然她不是直接出的手,但飞天玉虎的确是因为她而死。”   沙曼恍然点头,“叶城主的未婚妻?”   然后不等陆小凤出言,她极为果断地开口道,“那位姑娘是前几天被人救上来的,似乎是遇上了海难。她被救上岛之后就直接被带进了后山,你出门过了前殿之后往后走,她在靠南面单独列出来的一个院子里,最多人把手的地方。”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顿了顿,“把她救起来的人你应该也认识,就是宫主……或者说牛肉汤。”   青衣男人的眼睫微微一颤,随后轻声开口,“我知道了。”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   沙曼微微垂眸,“牛肉汤不是一个会对无关紧要者提供救助的人,她会救那位姑娘肯定有别的原因。岛主现在不在岛上,你若是想把那位姑娘救出来,还要小心一个人。”   “谁?”   “宫九。这里的人都叫他九哥。”   当天晚上,陆小凤避开人声之后就直奔那个僻静的小院而去。只是当他飞身翻墙入院时,原本应该有许多人把手的院子里却空无一人。院门口悬挂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细小的蝉鸣声充斥着整个庭院,陆小凤抬头看着不远处那件亮着灯的屋子,微微眯了眯眼,然后抬脚向那边走去。   柔和的烛光洒了满屋,正堂的门大开,一个一身白衣的人坐在堂前的木桌旁喝酒。桌子上摆了一个白玉酒壶,却有两只酒杯,仿佛是在等着什么人一般。在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之后他也并未抬头,只扬手将杯中酒饮尽,淡淡的说了一声,“你来了。”   陆小凤脚步不停地走到桌子旁边,在白衣男人对面毫不客气地坐下,目光在桌上一扫而过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你好像就是在等我过来。”   “我的确是在等你,想看看大名鼎鼎的陆小凤什么时候才能找过来……我在这里等了两天,”说到这儿,他停了停,声音颇有些讽刺道,“真慢。”   陆小凤叹了口气,“没办法,这里也不是我的地盘,地形又不熟,的确是慢了一点。”   白衣男人轻笑了一声。   抬手将杯中的酒饮尽,陆小凤开门见山,“你之前救上来的那个姑娘,是不是峨眉派的马秀珍女侠?”   白衣男人浅笑颔首,“是。”   “她在哪儿?”   白衣男人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眸问他,“我看起来像是会对处于危险之中的人伸出援助之手的人吗?”   陆小凤脸色微沉,“不像。”刚刚他一进来,就从这个男人身上感觉到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危险,他可以断定,这绝不会是一个会心软的好人。   白衣人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我也的确不是。”   青衣男人握着酒杯的手缓缓用力,垂眸看不清表情道,“但你依然救了她。”   白衣人继续点头,“不仅救了,我还让人治疗了她的伤势。”   几乎快要将酒杯捏碎的手指微微一松,陆小凤抬头道,“为什么?”   “为什么?”白衣人轻轻垂眸,唇角勾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因为一碗面。”   “面?”陆小凤有些茫然。   但白衣人马上将话题岔了过去,“你是来找马秀珍的?”   “对。”   白衣人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到了一杯酒,“可是我却并不想把她还给你。”他抬头看着对面面色冷沉的男人,颇为恶劣地勾起唇角,“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陆小凤冷冷地看着他,“的确心情不好。”   “为什么?怕不好向叶掌门交差?”不等陆小凤回答,他自顾自地开口,“我若真的不愿意告诉你她在哪儿,你准备怎么办?”   青衣男人眸色冷凝,手指轻轻扣上了桌面,“那就只能先把这儿主人拿下再去问问他的下人知不知道了。”   白衣人倒酒的动作一停,抬眸对上对面人的眼睛。半响之后,突然哈哈大笑,随手将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掷,另一只手按上桌面,轻言慢语却又仿若重似千钧道,“你可以试试。”   屋子中的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桌旁的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淡淡的杀气在房间中弥漫,满室寂静中,窗边的烛火微微摇曳,就在气氛一触即发,仿佛下一秒两人就要动手时。白衣人突然按在桌面上的手指收了回来,“我想了想,虽然很想试试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但是最近老是打架好像也没多大的意思。”   屋内的杀气一收,陆小凤平息了一下气息,微微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   “不然我们来打个赌吧。”白衣人唇角挑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容,“以一个月为限,我可以保证把马秀珍送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你去找她,如果找到了就可以带她走,但如果找不到嘛……”   陆小凤冷冷道,“如果找不到你会怎样?”   白衣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浑不在意道,“我能救她,当然也能杀她。”   陆小凤不再说话,直接站起身往门外走。在走到门口时,他的脚步顿了顿,问出了一个早就该问他却一直没问的问题,“你是谁?”   白衣人低着头勾了勾唇,“你可以叫我宫九。” 第112章 线索   叶孤城再回来时已是月上中天。   清冷的月华当头洒下,万物俱寂,就连夏夜特有的蝉鸣都变得隐隐约约,仿佛在这样深的夜里,一切都已经沉睡过去。晚风轻拂过树梢,送来海棠花清冷的花香,和着庭院中浅浅弥散的酒香,熏人欲醉。   庭院中央的海棠花树下,一个纤细的身影安静地坐在那里喝酒。墨色的长发流泉般从她肩头滑下散落在石桌上,叶芷然一手支颐,另一手握着一只小巧的翡翠酒杯,清浅的月光下   那搭在碧色酒杯上的手指更显指节修长,莹白如玉,仿佛带着浅浅的柔光。这一天虽不是满月,但月色依然很美,海棠树的花影在庭院中散落,暗香浮动,坐在树下的少女有一半的脸遮在了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叶孤城走向回廊的脚步一顿,转向花树下的石桌。   “夜色已深,为何还未休息?”   树下的少女慢慢抬起头,有些微的茫然,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因为她脸上浅浅漾开的微醺醉意蒙上了一沉清雾。叶孤城与她对视几秒,抬手拿起石桌上的白玉酒壶。果不其然,这壶西凤已然见底,看来它的主人已经在这儿坐了不少时间。   又过了几秒,对面的少女似乎终于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面前坐着的人是谁,又歪头想了一会儿他刚刚说的话,慢慢地放下了支着下颚的手,坐直了身子,才撇了撇唇,曼声开口道,“不是你让我等你的吗?”   她说这句话的声音不复平常的清润,带着些许软糯和娇憨,听起来就仿佛在撒娇一般。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放下酒壶的动作微顿,然后微微抬眸,那双如古井般幽深如渊的眼眸倒映出她此时的身影。片刻之后,他唇角微掀,眼底似有波光渐起,又归于平静。他随手将她放在桌上的那只手中的酒杯抽出放在一边,然后将她柔软纤细的手指握入掌心。   “所以我回来了。”   白衣剑仙看着面前的少女敛眸轻笑,清冷得彷如月色的声音中仿佛终于沾染上了几分尘世烟火。   宫九说是要跟陆小凤玩个游戏,但在其他方面却并未苛待他。于是陆小凤很快就找到了船离开了这个迷雾重重又藏龙卧虎的无名小岛。   似乎是因为有岛上的人领路的原因,这一次陆小凤乘坐的船再没遇到什么风暴洋流,一路平平安安上了岸。然而这似乎也正昭示着,那位神秘莫测的九公子的的确确是很有兴趣地在跟他玩这个游戏,也很自信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所以放他离开得非常痛快。当意识到这点时,已经安全地回到了岸上的陆小凤脸色很不好。   然而他脸色再不好,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他上岸的地方不同于之前上船的狐狸窝,是一个正规的港口。港口周围跑船的汉子们光着膀子扛着货物走来走去,到处都是嘈杂的人声和哨子的呼哨声,一副生机勃勃,热火朝天的画面。看着这富含生活气息的场景,陆小凤突然有一种错觉,仿佛他在岛上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青衣男人深吸一口气,港口轻轻徐来的海风微凉,带着咸腥和潮湿的味道。   陆小凤在码头上伫立了片刻就往车马行的方向走去,现实不容许逃避,他也从来不会是逃避现实的人。   在回来的船上时陆小凤就已经开始思考宫九会把马秀珍送到哪里去,他给出的那两个提示说了和没说一样。陆小凤一向交游广阔,东至昆仑山大光明镜,西至星宿海朝天宫,这偌大的江湖上,几乎就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他以前也以此为傲,十分得意,然而如今,他却恨不得自己是个家里蹲,一步都没出过家门为好,这样也不必找满大江湖地去找人。不过话说回来,陆小凤若是不爱出门,估计也不会惹来这桩麻烦。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自怨自艾也没有用。陆小凤长叹一口气之后抬起头,眼前晨雾清濛,古树苍苍,有浑厚平和的撞钟声远远传来。一百零八下钟声之后,陆小凤已经走到了整块巨石雕刻成的山门门口,此地就是他要拜访的第一个地方,嵩山少林寺。   嵩山少林寺向来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虽然近些年来先有峨眉派出了一个叶芷然,武当派出了一个叶孤鸿,后有点仓和南海剑派异军突起,少林寺的威望在武林看似有所下滑。但那也有少林寺中的高僧们向来低调,并不喜欢出风头的原因在里面。单就实力来看,依然还是以少林称雄。因而,要说起安全,陆小凤第一个就想到了这里。虽然说把马秀珍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往寺庙里面送有些奇怪,但是自从眼睁睁的看到过无虎罗汉们抱着姑娘吃肉喝酒的场景之后,陆小凤就再也不敢小觑江湖人的脑洞。   只不过,也正因为这个答案太容易想到了,陆小凤反而没报什么希望,他可不觉得宫九会是这么简单的人。他往这里来,一是试探性地尝试一下,二就是少林高僧们佛法高深又见多识广,他想借用一下他们的智慧,或者换个角度来看待一下这个所谓最安全他又去过的地方,是什么意思。   果不其然,即便少林方丈亲自下令在全寺上下搜寻了一番,也没有人看到过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马秀珍确实是不在这里。而另一方面嘛……   陆小凤从少林寺中出来时已是暮色西斜,倦鸟归林,他一手撑着额头,头昏脑涨地走在路上。少林寺的高僧们对于他提出的问题很感兴趣,于是围着他讲了一天的佛法,若是有心向佛之人,遇到这场面定然是欣喜若狂如痴如醉。可惜陆小凤是个榆木脑袋,别人如闻圣音的佛法,他听得头痛欲裂,听了一时半刻他就想溜。但是马秀珍行踪未明,他在找不到头绪的情况下也不得不先听听别人的建议。于是在听了一天高僧讲道之后,陆小凤还是什么都没悟出来……   一瘸一拐地走在山路上,陆小凤一边揉着脑袋,一边长出了口气。在寺庙中盘桓了一天,他的衣袂间还带着佛寺中特有的淡淡檀香味,淡雅宁和的香气仿佛让人的心都变得平静起来。虽然在少林寺待了一天什么线索也没找到,但陆小凤也并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他在马秀珍失踪后就一直焦虑、烦躁得如同一团乱麻的大脑,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开始从头梳理自己所遇到的这一系列状况,并且反复回忆自己和宫九接触后的一些细节。既然在宫九给的提示中暂时找不到答案,那么不妨从他本人入手,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陆小凤开始回忆,他根据提示进了庭院之后就看到宫九等在那里,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当时马秀珍在那里的线索是沙曼给他的,那么沙曼是他的人?陆小凤仔细想了想,觉得应该不是。且不说沙曼说她要报恩和提起飞天玉虎时的表情不像假的,就宫九自身而言,他要见他,完全可以直接派人找他去,犯不着绕一道弯子地让人假扮引诱。这必然是个极其高傲的人,他等在那里似乎只是想看看陆小凤的能力,因而也不会给他任何多余线索。   他进了屋之后,宫九就请他喝酒。酒的确是难得的佳酿,像陆小凤这样的酒鬼,都得承认宫九请他喝的酒能够在他饮过的佳酿中排上前三。他们喝酒的杯子用的是夜光杯,背壁轻薄如纸,敲击时有清灵之音,不像酒杯反而像一种优美的乐器。这种夜光杯产自西域,用的是最古早的和田玉雕琢而成。后期的夜光杯因为和田玉供应不上改为了用祁连玉制作,而最早期的那批和田玉夜光杯多为贡品,几乎没有几件流出宫廷,可见其珍贵。那只酒杯身上的雕花栩栩如生灵气盎然,杯壁薄如蝉翼,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即便是在那年那几批贡品中,都应为上上之品。这样的一只酒杯先不谈价值连城,一般人连看一看的门路都没有。然而,这本该被妥帖收藏细心安放的珍宝,却被主人随意地拿出来喝酒待客,招待的还是他这个算不上多受主人欢迎的客人,其财大气粗可见一斑。   这样的一个人显然是不缺钱也不缺权的,从岛上那批默默无名却个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来看,他也不缺势力。那么,这样一个什么都不缺的天之骄子式的人物,为什么突然要跑来跟他玩这个游戏?难道只是因为太无聊了,拿他消遣?   那如果真的只是他无聊了,在没有深仇大恨的情况下,他真的会杀马秀珍吗?马秀珍是峨眉派的大师姐,杀了她会得罪峨眉派以及峨眉派身后的一大批江湖势力,正常人应该都不会做出这种疯狂的事。   然而很快,陆小凤就揉了揉额头打消了自己这个妄想,他并不怀疑宫九是在跟他开玩笑。想起那双暗沉沉仿佛一丝光都照不进去的眼睛,陆小凤的眸色沉了沉,当对上那样一双眼睛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个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陆小凤是个聪明人,但他也绝不会将其他人当成傻子,尤其是在他的对手其实一点也不傻而且非常非常危险的时候。   陆小凤再次揉了揉额头,感觉分外头疼。每当这个时候,他就特别想念花满楼,想念他那间充满着鲜花和香气的小楼。然后他突然想起了方丈大师跟他说的一句话,   “不要让焦虑和恐惧迷糊了你的眼睛,说不定答案就在眼前,只是你没有看到。”   陆小凤揉脑袋的动作一顿,然后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朝车马行奔去。他现在虽然还没有足够冷静到看清迷雾背后的东西,但他知道如果有些东西是他始终无法看到的,那花满楼也一定能看到。因为他只是在用眼睛看这个世界,而花满楼用的则是心。 第113章 鹰眼老七   陆小凤风尘仆仆地赶到花满楼的小楼下时已是日暮西沉,斜阳洒地。   他脚步沉重地走上楼,推开门。鲜花开满窗台,室内的装潢依旧,花满楼却并不在屋子里。陆小凤走到他常坐的靠近窗子的那张椅子上坐下,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房间里的鲜花香气怡人,给花满楼这个人带给人的感觉一样温馨宁和,陆小凤觉得自己的眼皮很沉,为了从嵩山少林寺尽快赶过来,他已经有将近三天没有合眼了。宫九给的一个月的期限只过去一小半,他还有时间。但就算是陆小凤想勉强自己休息,他也睡不着。即便不提马秀珍和他之间那些暧昧模糊的感情,她也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而她现在还身处危险之中,他又怎么可能睡得着。那些焦虑、担忧和恐惧几乎要将他逼疯,也只有在花满楼这里,陆小凤才能感觉到些微的安宁。   门外响起极轻微的脚步声,这个声音陆小凤很熟悉。房间门被推开,陆小凤没有回头,因为他已经猜出来者是谁。   “怎么现在才回来?刚刚开门没有看到你,我还有点担心。”这样的黄昏时光,这样美好的天气,花满楼应该坐在他惯常坐着的椅子上聆听夕阳沉落的声音,感受生命的美好。所以刚刚进门发现他不在的时候,陆小凤是真的担心的。   花满楼在门外时就感觉到房间内有人,他敢毫无防备地走进来就是因为已经猜到了屋子里的人是谁,此刻他脸色上带着微笑开口道,“那我们也算是扯平了。”   “哦?”   “就在刚才,我也在为你担心。”   陆小凤转过头来,“担心什么?”   “担心你又有麻烦了。”   花满楼话音刚落,楼下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陆小凤一回头,就透过窗子看到鹰眼老七带着一大群黑衣人朝小楼下围了过来,周围的几条街上还看得到二三十个穿着七品武官服的骑士策马在往这边赶,一时间大街上烟尘滚滚,气势浩大。   小楼下,那几十个黑衣人已经围成了一个包围圈,鹰眼老七不等身后的人跟上来就一边大喊着“陆小凤,你快站住!”一边连楼梯都不走一个旱地拔葱直接展开轻功飞了上来。   然而,在他开口之前,陆小凤几乎是一见到他们这个架势,就猛的从椅子上窜了起来,一个鹞子翻身撞开窗子,从另外一个方向飞扑出去,脚尖连点,整个人如同一只挥舞着翅膀的大鸟一般,从街道上方横空掠过,仿佛身后有事什么可怕的猛兽在对他穷追猛赶。   他窜出去的时候鹰眼老七已在空中来不及变换方位,只得按照原计划几个纵身提起,从窗户翻进了花满楼家的二楼。再抬头,陆小凤已经冲出去老远。鹰眼老七连连跺脚,大声喊道,“陆小凤你跑什么啊!”   小楼下虽然被黑衣的侍卫们围了起来,但是陆小凤根本没有走楼梯,直接用轻功从旁边的屋顶上跳了过去。他们是来请人帮忙的,又不是来追捕犯人,就算眼看着要请的人从他们头顶窜过去,他们也不能拿箭把人射下来啊。剧情的发展跟他们预估的有些不一样,侍卫们面面相觑,略微茫然。   鹰眼老七比他们更茫然,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几天不见他已经丑成这样了吗?居然把陆小凤吓得见了他就跑……   陆小凤的轻功比他好得多,眼看着已经追不上了,鹰眼老七有些无奈地转头看静立在一边的花满楼纳闷道,“你说他到底跑什么啊?!”   陆小凤跑什么?他当然是跑麻烦!他知道鹰眼老七从来都不是爱摆架子的人,可他今天来找他的那个架势,简直是恨不得组一队仪仗队。这一看,他的麻烦就肯定不小。   若是平时,他的朋友遇到了麻烦,陆小凤肯定是义不容辞说不定还兴致勃勃地准备伸出援手。然而他现如今的状况,实在没有精力再去管另外一件事了。更何况他连着赶了几天路,头痛欲裂,面对迎面而来的又一桩大麻烦。陆小凤真的很想再挣扎一下!   然后他就被抓住了。   在客栈的床上被拖起来的时候,陆小凤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我跟你说,我现在身上正有一件十万火急、人命关天的大事要办。我是真的没有余力再去管其他事情了。”   “我身上这桩,也是十万火急、人命关天的大事!”   陆小凤木着脸看面前把他从床上拖起来的鹰眼老七,因为怕他逃跑,这一次黑衣侍卫们干脆把他的房间站满了。房子外面更是围了一群又一群的人,连窗户都钉死了,而陆小凤此时连外衣都还没穿上。   一身白色里衣光着脚站在地上,连鞋都被抢走的陆小凤表情是木然的,“十万火急?”   “十万火急!”   “人命关天?”   “人命关天!”   陆小凤表情怏怏的,“关谁的命?”   鹰眼老七表情严肃,“我的。”   陆小凤瞪着他想问他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鹰眼老七面不改色地接着道,“还有一百零三个武林好手,以及武林最大的十二家镖局的生死存亡。”   陆小凤瞪着眼看了他半响终于确定他不是在说笑,然后深吸一口气,一巴掌拍在脸上,狠狠地抹了把脸。再深吸一口气,确定自己做好了面对现实的心理准备之后,才抬起头,“你说。”   然后他就光着脚站在地上静立着听完了镖银被劫事件的全过程。   “为了找你,我还跑去峨眉山询问叶掌门知不知道你的下落。”鹰眼老七看着听到叶姑娘名字之后身体微微一僵的陆小凤,深沉地继续道,“当时叶城主也在场。”   陆小凤立刻明白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看着深沉脸的鹰眼老七,也深沉道,“你不要命了?”   鹰眼老七满面风霜,“反正这件事情要是不解决,我这条老命肯定就交代了。交代在叶城主手里,临死前能够见识一下步入天道的剑法,也算告慰平生!”   陆小凤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的命就这样交代的。”   鹰眼老七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陆小凤肯定地点头,“因为我已经有线索了。”他想起来岛上那一百多个装着人的木头佛像。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重新回到岛上去。受到鹰眼老七所说的事情的启发,陆小凤也想起了一句老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宫九没有圈定这个游戏的范围,会不会马秀珍根本就没有被他挪出岛上?不管会不会,他都一定要回去看看!   六月十四日,洛阳城。   小老头突然出现,的确是来找叶孤城约战的。   在知道这一点之后,叶芷然反而不急着赶往京城了。她最怕的就是宫九直接将他们排除在计划之外,完全不搭理她。那就说明她大师姐或许并不在他手中。她没忘记,在海上遇到风暴沉船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她大师姐不是陆小凤有主角光环,如果她真的就这样遇难了,她就是砍死那只该死的小鸡都没用。她也一定会自责一辈子,为她为什么没有及时阻止陆小凤出海……虽然她当时完全没想起这一茬来……   在武学上“无招”其实才是最可怕的,现实中也一样。既然对方出手了,她就可以见招拆招。她已经不记得有谁跟她说过,布局的首要一点,就是把自己的真正目的隐藏起来。在已经知道对方最终目的的情况下,她就始终是占上风的。现在宫九那边既然已经出手,主动权就到了她的手上,她也可以放下一半的心了。至少她大师姐现在绝对是安全的,而且,她也一定可以将大师姐找回来!而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等那个绝对会来联系她的人到来。   提心吊胆许久,终于安心了些许,目前也不适合她有太大动作,叶芷然就突然闲了下来。在安心等待地同时,也终于有闲心弹弹琴,喝喝酒,偶尔跟叶城主拆个招。这样过了大半个月,如果不是大师姐还没有找回来,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出来度假的了。   看着即使有事也乖觉地不去打扰自己,闲着没事绝对不会跑来敲门,就算她有些担心想要过问一下也绝对会回答“峨眉上下平安无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几乎都快要明摆着一副“掌门大人请放心我们都懂的,安心跟叶城主谈恋爱,其余事情全部都交给我们就行了么么哒!”的峨眉派众人,叶芷然陷入了迷之沉思。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身边的人,全成了叶孤城的助攻的?!   叶芷然心情略糟心,她默默地摸了一把莫邪剑,有点想作天作地。   掌门姑娘沉着脸走出门,正遇上从外面回来的叶城主。白衣剑仙看着她的样子淡淡抬眸,“怎么了?”   峨眉掌门冷漠道,“这峨眉派快改姓叶了。”   叶孤城几乎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黑眸中浮起点点的笑意,“峨眉派的掌门都姓叶,其他人当然也要跟着改。”   叶芷然抬头怒视他,承认了!你居然承认了!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混蛋!叶芷然顿时觉得有点手痒,然后果断地抬手就是一招分花拂柳。   这是峨眉玉女剑法的起手招式,是一招虚招。叶芷然此时并未拔剑,只是两指并出,化剑招为掌法。叶孤城眸光微抬,饶有兴致地一错手挡住她的招式,然后反手一掌劈出,显然也是化用的自己剑法中的一招。   两人来来回回地开始拆招。   然后叶芷然被完克……   剑招再一次被随意破去并且被漫不经心地抓住了手腕的叶姑娘抬头怒视叶孤城“叶城主兴致挺好啊,看起来决斗挺有信心?”   叶孤城淡淡挑眉,“还好。”   “呵呵。”叶芷然冷笑,手指蠢蠢欲动地想摸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决斗了,一回生二回熟是吧?我想起来叶城主上次决斗前好像就在紫禁城南书房跟我打了一场,怎么?这次还想打?”   叶芷然的话还未说完,握着她的手动作一滞,随后猛地用力将她带进了面前人的怀里。   “芷然。”低头看着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懵了的少女,叶孤城微微垂眸,漆黑如古井一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我从不否认我做过的任何事。唯独这一件……以后不要再提了。”   叶芷然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罕见的认真到严肃的神情,眨了眨眼,呆呆地点头。   叶孤城抬手轻轻挽起她耳边垂下的长发,眼睫微垂,漆黑的眼底一瞬间涌起的风暴还未散去,长长的眼睫掩住了他眸中划过的暗光。   紫禁城南书房……没有人知道那个时候,他那一剑刺进叶芷然胸口时,他是怎样的心情。红得刺目的鲜血从她的胸口涌出顺着他的剑锋一滴一滴滑下,鲜红的血液映在寒光四溢的长剑上将人的视野染成了鲜红的一片,那一瞬间,他握了将近三十年剑的手几乎要握不稳手中那把剑。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才惊觉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在他心里的位置比原本以为的还要重要得多。   叶孤城低下头看着怀里还一脸茫然的少女,微微挑起唇。这个带着惊世绝艳的剑舞闯进他的世界的姑娘,这个原本他以后会彻底错过的姑娘,如今既然已经再次回到了他怀里,他便绝不会再放手! 第114章 夜宴   叶芷然等的邀请,在第二天下午就送到了峨眉派在洛阳驻点的庭院中。   “十五月圆,城外涧河,略备薄酒,静候佳人。”   叶芷然把玩这这张素白的纸笺,面色冷凝。纸面上是一笔狂放不羁的草书,十六个字运笔如剑,笔画勾连,笔势延绵如山势将倾。上辈子她常去万花探望苏雨鸾师姐,万花谷其他几位长辈见她一个跑来玩的小萝莉天真可爱,也经常喜欢逗她玩。这其中,书圣颜真卿前辈因她感兴趣,曾经浅显地教过她如何见字识人。因而,她只看这纸笺,就已经能够猜出这笔字的主人,必然是个孤傲自负、狂放不羁,且并不把世间所有的规则放在眼里的人。   垂眸看着纸笺落款处那枚分外眼熟的印花,粉衣少女周身的寒气几乎凝结成冰。   叶孤城从房间中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他走过去轻轻抽出叶芷然手中的纸笺目光一扫而过,在最后四个字上停了一下,眼睫微垂,淡淡道,   “你要去?”   叶芷然点了点头,冷声道,“大师姐在他手上。”   白衣剑仙淡淡颔首不再多言,拿着纸笺转身离开。叶芷然楞了一下,还来不及开口将那封邀请函拿回来,就看到了他离开的背影,粉衣少女有些茫然地抬手摸了摸手臂。刚刚叶孤城的气势太盛,她居然有些不敢说话,所以才慢了一步只能看着他离开。   反正邀请的是她,她人去了就够了,邀请函什么的带不带都没什么吧……叶芷然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往庭院外走,在穿过月亮门时,她的脚步突然一顿,眨了眨眼睛。   叶姑娘突然意识到,她怎么说也是叶孤城的未婚妻,宫九就这样跟她“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地,还逼着她不能不去……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个幌子,但如果她是叶孤城,她肯定也不会多开心。   她不开心了大不了揍宫九一顿出出气,那如果叶孤城不开心了呢?   叶芷然突然浑身一个激灵,一想到这位大神会做出什么来,她就直接拒绝自己再想下去了。反正不管怎样也是宫九倒霉,不作死就不会死,就这样吧!   六月十五,月满周天。   叶芷然孤身一人缓缓地走在长街上,向着城外涧河的方向走去。宫九送来的那张纸笺上的印花是她大师姐剑柄上的图案,既然对方已经向她摆明了她大师姐就在他手里,她便不得不去。纸笺上没有说明明确时间,宫九为了意境丢掉了准确性,她也只好相信他会有所安排,因此一入夜就出门了……并且很怂地出门之前根本不敢告诉叶孤城……   涧河起于河南观音堂,如一条玉带般从洛阳城中穿流而过。此时已是入夜,河边桨声灯影不绝,远远地还能听到远处水面上传来的嬉笑声和河中楼船上不知名的歌女柔美的吟唱。不出叶芷然所料,一出城就有人前来迎接。她被侍从引到一艘巨大的楼船上,直入二楼。   二楼的四壁上,几盏宫灯错落有致,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如星子悬挂于天穹一般排布在天花板上。四壁的窗子大开,有月光从窗外洒落进来,珠光和着月色,让房间中的光线极为柔和舒适。   在这样满室清雅的柔光中,一白衣公子静立在临窗的桌案旁,在看到走进来的粉衣少女时脸上露出一个极为温柔的笑容,“叶姑娘。”   “许久不见,叶姑娘近来可好?”   这是宫九说出的第一句寒暄。他纸笺上写的“略备薄酒”,绝对是谦虚了。相貌绝色的侍女捧着精致的菜肴款款上前,宫九的确是个极会享受的人,他请人吃个饭,盘中的菜肴皆是精品不说,菜品的配色,搭配的碗盘上的纹样,盘子的摆放,在让人食指大动的同时,又有一种特别的美感。甚至在桌案两旁还摆放着一排不同材质的筷子,什么菜用什么餐具,配什么酒,白衣公子用清润好听的声音娓娓道来。   “可惜现在不是秋季,那时候的鲫鱼最为肥美。黄河鲫鱼之中向来以洛河一带的鲫鱼为最佳品。洛阳有一道名菜用的主食就是洛河鲫鱼,只不过现在时值初夏,并不是吃鱼的好时候,我便没有让他们上这道菜。若是秋末冬初之时再来,我倒正可以请叶姑娘你品评一番。”   白衣翩翩的俊美公子唇角含笑,眉眼温柔至极。若不是以前见过几面,也向叶孤城确认过他的身份,叶芷然都要以为他不是宫九了。如此殷勤备至,其中必有阴谋。虽说叶芷然来之前就早有准备,却没想到九公子居然还是个强迫症,事事都要追求完美,看来请她来吃这顿饭之前,他定然是做了不少准备。   见宫九演戏演得这么拼,叶芷然唯有做个合格的围观群众,尽力给他捧场。他介绍一道菜,她就吃一道菜。他演得尽兴,叶姑娘也吃得尽兴,一顿饭下来,倒是宾主尽欢。   杯盘撤下之后,宫九拎起桌案后温了许久的酒,倒入两只白玉酒杯,然后亲手捧了一杯给她。叶芷然几乎都要受宠若惊了,宫九的影帝模式却还没结束。   宫九突然邀请叶芷然来此,自然不是看天清月圆于是心情大好,心血来潮地请个漂亮妹子出来喝喝茶。他有一个很重要的大计划,而他面前的这位叶芷然叶掌门在这个大计划中占了很重要的一个位置,自然容不得半点懈怠。幸而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在他的预料和掌控之中。宫九唇角微勾,放下酒壶回身坐下。正在这时,他的耳畔突然传来一个清冷淡雅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声音,“点苍剑派的高徒林焕,无名岛上的宫九公子,太平王府的王府世子。不知道,我该称呼你那个身份为好呢?”   白衣公子伸手拿起另一只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抬头看去。坐在对面的少女捧过酒杯却没有喝,只安静地坐在那里。月光从窗外斜斜洒下,她整个人坐在月色中,墨色的长发如流泉般顺着她的脊背滑落,握着酒杯的手指纤细修长,白皙精致,几乎与酒杯上的玉色连成一片,在他抬头时她也安静地抬眸看来,墨瞳如洗,长发当辉。   宫九于是微笑,“叶姑娘想称呼哪个身份都可以,只不过,如果方便的话,还是请称呼我宫九这个吧。”   叶芷然从善如流,并且因为“宫公子”这个称呼有点怪异于是给他换了个好听点的,   “九公子。”   “九公子深夜摆宴邀我前来,想来是有要事相询?恰好,我也有一事想询问一下九公子你。”叶芷然漫不经心地放下酒杯,右手自然地垂下,随手拨弄了一下腰间佩剑剑柄上垂落的长长流苏,“我家大师姐在前月和陆小凤一起出海时在海上莫名失踪,我峨眉派一直在寻找她的踪迹。昨日你送来的请柬上的印花正是我大师姐剑柄上的花纹。大师姐的剑从不离身,既然能拿到印花,想必九公子你定然有我师姐的线索,还请公子不吝相告。芷然,感激不尽……”   宫九随手将手中的酒杯放到桌上,唇角含笑道,“我邀请叶姑娘前来正是为了此事。前月我与家中小妹出海游玩,在海上遇到一落难女子,正是贵派的马秀珍马女侠。我与叶姑娘相识一场,自然不会对令师姐见死不救。这本该是应有之义,不敢劳姑娘特意来一趟。只是,在扬州一晤之后,我对叶姑娘你一见倾心,实在不舍得放弃这个与叶姑娘相处的机会,才特意请叶姑娘拨冗前来,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勿见怪。”   宫九的言辞很是恳切,他面前的少女却面色沉静,即便在听到他说出“倾心”之语时也未有太大变化,只在他提到马秀珍的名字时羽睫微微颤了颤。宫九说完之后便安静地看着对面的粉衣少女,她扣着白玉酒杯的手指在杯壁上轻敲,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然后依然垂着眸轻声开口,声音沉冷淡然,“你这是在威胁我?”   “自然不是。”白衣公子轻笑道,“我既然心仪姑娘,又怎会做这种事惹你厌恶。算一算时间,消息也应该到了。”   叶芷然疑惑地皱眉,还未开口,窗外突然传来鸟雀振翅的风声,一只神骏的猎鹰从窗外展翅飞了进来,乖巧地在叶芷然面前落下。这是峨眉派各地据点用来传递消息的信使。目光落在猎鹰脚趾处,叶芷然眸光一闪,暗红色的印花,紧急消息?她若有所思地抬头,目光对上端坐于对面的宫九。   宫九礼貌地抬手示意,叶芷然便直接动手抽出了猎鹰右脚上竹筒中的纸条,目光在纸面上一扫而过,随即瞳孔骤然紧缩,猛地抬头看向宫九。   白衣公子弯眉浅笑,“我说过,我不会做让叶姑娘你为难的事情。”   面无表情地将纸条揉碎,叶芷然淡淡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自然是讨姑娘你欢心。”宫九微笑道,“我说了,我对叶姑娘你一见倾心,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叶芷然与他对视几秒,突然展颜一笑,“好啊。”   宫九眼睛一亮,但还没开口,就见叶芷然接着道,“只不过,江湖皆知,峨眉派的叶掌门是白云城主叶孤城的未婚妻。”她抬起头,笑容明媚清雅,如花开雾散,明珠生晕,声音中笑意温柔,   “九公子既然要芷然给你机会,不如,你先打上白云城,去和叶城主约个架如何?”   白衣公子脸色一僵,看着对面笑意盈盈的少女,唇角的微笑顿时变成了苦笑。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顺着她的话接到,“叶城主现在仿佛也并不在白云城。”   “对啊,他现正在洛阳城。多好,都不用特意跑去南海找人了。”   宫九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抬眸对上她的眼睛,“你若真的希望我跟叶城主一战,我自然会去。”他声音停了停,漆黑的眼眸依然安静地注视着她,“但我只希望,倘若我跟叶城主一战之后侥幸未死,你能够正视我说的话。至少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黑眸沉静如昔,似有情深几许。叶芷然和他对视了片刻,淡淡地错开了目光,“我跟你开玩笑的。”   白衣公子唇边弯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叶芷然微微偏开头,窗外清朗的月辉当空洒下,一轮明月照九州。 第115章 皇宫   陆小凤回到岸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腌哒哒的,整个人彷如一只被盐腌过又吊起来风干了的小鸡。   他在岛上什么人也没找到,小老头不在,宫九不在,连地下密室里面的佛像和木鱼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甚至连沙曼和牛肉汤都没找到,整个岛上他认识的人几乎走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个好歹比较眼熟但是一问三不知的岳洋,也就是那个船上遇到的陌生少年,跟他大眼瞪小眼。   于是陆小凤只好无奈地回来了,并且垂头丧气地面对他浪费了将近十天的时间却什么线索都没找到的事实。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憔悴了的陆小凤去找了鹰眼老七,然后愕然地发现这位老朋友居然比他更不像活人。如果说陆小凤整个人的色调都是灰色的,但至少还有一线希望的话,鹰眼老七已经连这一线希望都没了。   陆小凤愕然地看着俨然已经是等死状态的老朋友,几乎是惊叫道,“你这是怎么了?”   鹰眼老七了无生气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太平王世子给的四十天期限已经过去了。”   “可是我不是告诉你已经找到线索了吗?”   “找到线索也没用了。”鹰眼老七垂着头,似乎已经丧失了最后的希望,“你回来之前,那批镖银里面的东西已经开始在市面上流动,说明背后那人已经根本不怕我们查到了。更重要的是……”   鹰眼老七眼珠动了动,似乎是朝东边看了一眼,声音突然激动了起来,“这个月月底,是圣上的春秋大寿。那批镖银之所以这么珍贵,除了它本身的价值外,还在于其中有太平王府为圣上置办的寿礼。离月底只剩下五天了,五天的时间,你能够把寿礼给找回来吗?”   鹰眼老七死死盯着陆小凤,陆小凤却沉默了下来。五天时间实在是太急了,他现在手上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座海上的神秘小岛,而那座小岛要怎么上去都得撞大运,更别提岛上已经什么线索都没了,宫九自那以后再也没出现,小老头是谁也没有半点头绪。   “陛下大寿那天,宫里应该会很热闹吧。”鹰眼老七突然长叹一口气,这个时候,他却突然放松下来,像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但陆小凤却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已经认命了,因此才会突然关注这些在此时来看无足轻重的小事。   似乎已经接受自己的命运到此为止的鹰眼老七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开始像一个平凡的老头子一样絮絮叨叨一些细微末节的小事,以及自己此生的遗憾,“说起来,我鹰眼老七称雄一世,却也始终是在江湖人的圈子里打转,没怎么跟那些王公贵族们打交道。皇宫再华丽,我也没进去看过。不过我记得陆小凤你倒是去过吧,皇宫什么样子。”   陆小凤同情他,虽然再过十几天有可能就要轮到别人同情他自己了,但此时此刻,他还是有资格同情他的。于是他就着他的话题说道,“皇宫啊,皇宫我确实去过……”   陆小凤突然像被人点了穴一样顿住了,鹰眼老七听话听了一半就没有了,于是疑惑地回过头来看这只像石雕一样的小鸡,然后就看到他突然跳了起来,大声喊着,“我知道了!”然后猛地冲了出去。鹰眼老七几乎要以为他疯了,就看到疯了一样冲出去的陆小凤半路又折回来,朝着他大喊道,“你别担心,不关你的事,有救的!”然后又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鹰眼老七在屋子里静坐了半晌,才哆哆嗦嗦地端起茶杯。刚才他几乎要以为陆小凤病糊涂了,但是想到到他临走前说的“有救”,又不禁升起一点希望。   陆小凤当然不是病糊涂了,他甚至觉得他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清醒了。皇宫!他怎么早没想到这一点?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不是皇宫是什么?!   陆小凤在飞速奔跑的同时脑子里还在不停地转动,他想到了宫九招待他喝酒时用的那只价值连城的御贡的夜光杯,他想起了他截了太平王府给皇帝的寿礼,他甚至想起了宫九在他离开时说的那句“我不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当然麻烦,如果马秀珍真的被他送进了宫里,那真的是天底下最大的麻烦!   而现在,他要去找李燕北,他是京城的地头蛇,他一定能知道他要的消息。   李燕北和杜桐轩同是京城地面上的老大。他们互不相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死对头。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在紫禁城一战时,他们互相拿自己的全部产业和对方打赌,希望能够趁此机会将对方彻底打压下去。然而,谁都没料到决战当晚居然发生了南王谋反一事,更没人想到的是叶孤城居然会牵扯入其中。于是简单的决斗顿时变得复杂,在那一段时间,在京城的地段上,谁都不敢提这个名字,提这场决斗。那些声势浩大的赌局,都悄无声息地做了废。于是,李雁北便还是继续在京城里当他的地头蛇,继续跟他的老对头作着对。   在那场震惊天下的决斗过后,陆小凤便再没怎么来过京城,能看到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李燕北还是很高兴的。然后他的高兴很快就变成了茫然。   “你问最近宫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或者大的人员变动?”李燕北非常疑惑,因为这完全不像是陆小凤会问出的话。他又不是京城里那些汲汲钻营的达官贵人,关心宫里的情况做什么?然而李燕北的确是陆小凤的好朋友,见他一脸急切且并不像是跟他开玩笑的样子,就沉思了一下告诉他道,“这个月底是陛下的春秋大寿,皇后娘娘便做主放出了一批年龄大了的宫女以示皇恩,这个月月初,新采买的的宫女也已经进宫了。你若说宫里的人员变动,最近最大的就是这个了。”   陆小凤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斩钉截铁道,“就是这个!”   六月三十,银月如钩。   这一晚,正是当今圣上的春秋大寿,宴请群臣贺寿之时。一群群内监宫女们迈着细碎的步伐,捧着各式各样的物事,井然有序地在宫殿间穿行着。负责洒扫的内监们已将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双双绣鞋和靴子踩过的石板路面上别说碎石子,连半点灰尘也无。整个皇宫内院,弥漫着一股紧张肃然的气氛。   保和殿右侧的走道处,一群内监低着头捧着果盘急急走过,走在前头的少监用尖细的嗓音低声道,“今儿是陛下大寿,都给我紧张着点儿,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仔细你们的皮!”他身后的一群内监低头唯唯,拐过墙角时,最后一个身形修长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灵动之色。   陆小凤在猜到马秀珍有可能被宫九送进了宫之后,就一直在想进宫的办法。虽然说以他的武功,只要不太接近皇帝所在的地方被他身边的四大大内高手察觉到,其他地方进去晃一晃不是太大的问题。但是偌大一个皇宫,各类宫殿居所实在是太多了,剩下的时间又太少。他就是把皇宫当园子,每天晚上都进去转一转,也来不及找全。更何况他还不能够随随便便就把皇宫当园子逛。   在紫禁之巅决战过后,陆小凤和大内的四位高手都算是有了交情,他要在皇宫内找人,按理说是可以找他们帮帮忙的。但是他始终记得,宫九既然用得起御贡的夜光杯,又跟太平王府扯得上矛盾,很有可能也是皇亲贵族阶层的哪个人。他跟大内四大高手的交情只能说是一般般,虽说他们几个都不太可能被宫九收买,但也难保在宫九和他之间更偏向于宫九一些,他不能冒这个险。   他既然不相信别人,于是就只有自己来。陆小凤至今记得他跟李燕北说要李燕北帮忙让他混进宫时,李燕北脸上的表情。他甚至差点以为他是哪个人易容假扮的。在向李燕北证实了他真的是他,不是别人也没有疯掉之后,李燕北又再三向他确认他进皇宫只是为了找人没打算干其他危险事,然后他还是咬牙帮了这个忙。   于是陆小凤就得到了一套内监的衣服,以及一个新的身份。为了安全地混进皇宫,他甚至忍痛把自己的两撇胡子给剃了。他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在成功打入内监宫女内部后,陆小凤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六月初被采买进宫的那批宫女里面,有几个一进宫就病了,原本生了病的宫女是直接挪到棂星门迤北羊房夹道的,但是这几个人中有一个的身份似乎挺不一般,所以就被放到了丽景轩。   陆小凤身在皇宫中却不知道丽景轩在哪儿,此刻他正蹲在御膳房后面苍天古树的树杈上,等着有人经过时把他逮住询问一番。清冷的月色从树杈间的缝隙中洒下,在地面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倒影。蹲在树上的陆小凤此时心情不怎么好,一阵阵的食物的香气从御膳房中飘出,让他愈发觉得肚子空空。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被皇宫内院中紧张的气氛所影响,陆小凤此时居然也有一些紧张。不知为何,在进了宫之后,他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像是有一把剑悬在半空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的坐立不安,陆小凤绞尽脑汁地思考这种预感从哪儿来。是因为宫九给他的时间没剩下几天了?还是他上次来皇宫时的经历实在不太好,这一次故地重游给他留下的阴影还没散?   御膳房的后门半天没人出来,陆小凤于是蹲在树上继续胡思乱想。他想起了宫九。这个像是突然从地底冒出来的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跟他玩这个游戏?他真的是皇亲国戚吗?跟太平王府又有什么矛盾,要拦截他们的镖银?甚至,他自己是否已经卷入了这些大人物的斗争博弈之中?   陆小凤打了一个激灵,觉得背后有些发寒。然后他又想起了马秀珍,她真的在这个皇宫里面吗?现在处境是否安全呢?接着他又顺着马秀珍想起她的师妹。从海上回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跟叶芷然联系过,他没好意思去找她,但是她的师姐在他手上丢了,她居然也没有主动来联系他。陆小凤总觉得这种情况似曾相识……   今夜的月色格外清冷,浅浅的月光照在人身上仿佛都带着淡淡地寒意。陆小凤到了丽景轩门外,看着高墙之后只燃着寥寥几只烛光的宫宇,突然感觉它就想一直巨大的怪兽,张着大口等着人往陷阱里跳。陆小凤觉得全身都几乎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咬了咬牙,提气纵身从围墙上翻越了进去。   就在他落地的刹那,一阵刀剑出鞘的铿锵之声骤然响起,大殿中霎时间灯火通明。几道身影飞快地从大殿中飞掠而出,一群又一群的人影从他四周的黑暗中冒了出来将他团团围住。   陆小凤怔然地看着站在他东南西北方向呈包围之势的大内四大高手以及突然出现刀剑出鞘的大内侍卫,四周的高墙上,大殿的屋顶,密密麻麻的身影纷纷冒头,手持□□直直地指向院子正中心的青衣男人,只等一声令下就可万箭齐发将他射成刺猬。   明晃晃的刀锋剑刃在清冷的月色下折射出不详的寒光,无声的杀意在院子中蔓延,大内四大高手们虽然没说话,但他们的表情已经什么都说了。陆小凤怔怔地抬头,借着殿中透出的灯光和惨白的月光看着大殿正中挂着的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奉先殿”。   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从大殿中缓缓走出,然后停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语气中有几分失望,“你居然真的来了。”   此言一出,陆小凤顿时遍体生寒,仿佛寒冬腊月被人泼了一盆还搀着冰渣的冰水,从头发丝一直凉到了心底。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已经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与这个阴谋相比,自己以前遇到的,都只能算是小儿科,连个浪花都掀不起来。 第116章 行刺   银月当空,月华如练。清冷的月辉铺满了皇宫中安静睡去的花丛,也铺满了奉先殿外的长长走道。   年轻的皇帝带着随侍走在这条洒满了月辉的走道上,远处的保和殿灯火通明,那是宴请群臣的地方,官员们大概已经开始进场,很是热闹。而此处却很安静,按理说身为这场宴会的主人公,他现在应该快点赶去现场了,但他此刻却只想安静的走走。因为他心里真的很伤心,很失望。   任谁被自己曾经相信的人背叛,都会很失望的,即便他是九五之尊,是这天下的君主也不例外。   年轻的君王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他真的会来,我曾以为他的确是个义薄云天的大侠。”   他身边的曹公公赔笑道,“陆小凤的确是义薄云天,陛下您曾经也没看错。但是他于女色上的弱点实在是明显了些,丰臣秀吉手下的那些倭人拿他喜爱的女子的性命要挟。这手段也实在卑鄙。”   皇帝叹了口气,“他还是被女色所迷惑了。”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一下,“之前不是还听说江湖上传言说他喜欢的人是峨眉派的叶姑娘吗?我还以为是真的。”   “那当然是假的。”曹公公见他有兴致,也接着道,“现在叶姑娘已经是叶掌门了。说起来,陛下也不必太失望,虽然陆小凤是被女色所误了,但若换成叶掌门,却绝对不会犯相同的错误。”   他这话一出口,年轻的皇帝轻笑出声,“叶姑娘是个女孩子,她当然不会耽于女色……”   他们都知道曹公公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既然陛下开了个小玩笑,曹公公也很给面子地笑了起来。   话说到这里,皇帝的心情终于好了点。他正准备加快步伐往保和殿去,前面探路的宫侍突然停了下来。   曹公公皱了皱眉,身子往前侧了侧挡在皇帝面前,尖着嗓子道,“前面的怎么回事?”   “陛……陛下……曹公公……有,有人……”走在最前面的宫侍声音有些发抖,然后他们像被一股巨力推着一般,不自觉地让开了道路。   天上的银月慢慢被乌云遮盖,愈发昏暗的光线中,一个穿着灰色的布衣,看似非常不起眼的小老头揣着手站在长长的走道中间。见到皇帝和几位公公都朝他看过来,还和善地笑了笑。   “对不住,我今天是来杀人的。”   他的语气还是很和蔼,很友善,但说出口的话却一点都不友好。曹公公手一抖,脸色惨白,他身边的宫侍立刻想要大声呼喊,却连口都开不了。皇帝身边最厉害的四大高手还在奉先殿里拦截陆小凤,但是曹公公突然觉得即便他们都到了,也不会是这个神秘老人的对手。   一片静谧之中,唯一可以称得上镇定的还是皇帝本人,“你是来行刺的?”   小老头微笑点头。   皇帝皱了皱眉,“可是你看起来不像是扶桑人。”   “陆小凤也不是扶桑人。”   年轻的皇帝了然,“所以你们是一伙的?”   小老头再次点头。   “可是朕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值此危急时刻,他居然还有心情慢条斯理地跟小老头分析,“虽然朕不懂武功,但是朕还是感觉得出来,你比朕的四大护卫加起来都要厉害得多,根本就不需要把陆小凤先扔出来为你打掩护。所以,朕觉得不对。”   小老头脸上的笑容似乎淡了淡,“无论陛下觉得是怎么回事,今天这件事也只能是扶桑人干的。”   皇帝点点头,“所以你承认了,你们根本不是之前放出的消息中说的那样,是扶桑人计划行刺。你们,是要谋反。”   最后一句话如石破天惊,从皇帝嘴里说得平淡,但那六个字却重愈千斤。曹公公的腿已经抖得站都站不稳,脸色也惨白得不像活人,不仅仅是他,听到了这个消息的周围仅剩下的几个侍卫几乎连剑都快拔不出来。被乌云盖住的明月只投下几缕稀薄的月光,月光下的人的脸色却比月色还白。   然而皇帝还是很镇定,他看着十几步之外,那个即便被他叫破谋反阴谋神色也依然没有任何变化的神秘老头,长叹了口气,“朕实在有些不明白,朕这个皇帝当得真的很不好吗?为什么总是有人要谋反?”   小老头淡淡道,“陛下的皇帝当得好不好不是我说了算的,想替你当一下的人却是数不完的,只不过有人只敢想,有人却敢做。”   皇帝点点头,然后看到对面的小老头又开口道,“虽然和陛下聊天聊得很愉快,但是时间已经到了,您该上路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从袖子中拿了出来,很明显地,他已经准备出手。   皇帝看着他的动作,站在原地没有动,眼中却突然闪过一道神秘的光彩,“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   “你今天晚上是不是已经跟人约好了在洛阳城外决斗?”   小老头的动作一顿,然后慢慢地抬头看了过来。然后他看到皇帝脸色出现了一个愉快的笑容,“你的人既然在这里,你要怎么跟人家决斗?”   夜风拂过树梢,整个院子里突然变得很安静,夏日特有的虫鸣声早已消失不见,就连不远处奉先殿里的交手打斗,刀剑嘶鸣之声似乎也停了下来。笼罩着月亮的那片乌云悄悄移开,像拉开帷幕一般,月华一泄而下,铺满大地,一个一袭白衣的修长身影,踩着月色走了出来。   小老头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收了起来,他看着那个缓缓走来的身影,脸上的表情从来没有这么冰冷过,   “叶孤城!”   这一声不是小老头叫的,而是曹公公。在叶孤城出现后,他终于可以发声了,然后他就理所当然地尖叫了出来。他的嗓音本就尖细,极度惊愕恐惧之下,声音一度拔高得如同鬼嚎,他的表情也犹如见了鬼一般,甚至他觉得此时此刻就算是真的见到了一只真鬼也比见到叶孤城出现在这里让他更有真实感。   现场中唯一对叶孤城的出现没有表现出惊讶的只有皇帝一人,他看到他出现后甚至还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曹公公的肩膀,带着他退了两步,将场地交还给了对峙的两人,自己非常安静自觉地走到一边。   叶孤城缓缓地走到小老头对面站定,他干净好看的手中还握着一把剑。白云城主的气质本就华贵天成,威势凌然若君王,此时自皇宫后院的花丛中缓缓走来,居然半点不显突兀。仿佛这本就是他家中的后院,他只是见月色甚美,出门散步。   小老头之前那种揣着手的悠闲的姿态已经没有了,他自叶孤城出现之后就已经把手收了起来,此时正盯着这个缓缓走近的人影,然后慢慢开口道,“没想到你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叶孤城的神色却是淡淡的,“我本来也不想来。”   小老头静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长叹一口气,“你一定要出手?”   叶孤城淡漠不语。   小老头摇了摇头,“我本来以为,于我们这般迈入了天道的高手而言,所谓的感情已如白水一般淡泊。没想到你居然还能为叶掌门做到这个地步。”   白衣剑仙淡淡看了他一眼,“你我约战在先,我不喜欢被人放鸽子。”   他这句话看似在说他出现在这里与叶芷然无关,于是小老头有些惊讶,“哦?难道是老朽想错了?此事叶掌门并没有插手?”   叶孤城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周身的气息似乎柔和了一瞬,然后偏头思虑稍许,淡淡道,“你们那个小王爷最近经常把芷然约出去。”他稍嫌冷淡的音色在夜风中更显清冷,白衣剑仙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抚上了长剑,“我有点不高兴。”   天空中的乌云终于彻底散开,清风拂面,月华流照,一轮明月照耀九州。   皇宫内殿中风起云涌,京城内却是一片灯火高悬,欢欣鼓舞的热闹景象。今上即位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是已经显现出了一代明君的气象,在他治下的大庆朝国泰民安,海晏河清。躬逢盛世,别的地方不说,至少天子脚下的京城百姓对这位仁德天子的确是打心底敬重并爱戴的。因此,他的圣寿当夜,京城中取消了宵禁,百姓们便自发地为他庆祝起来。   今夜的月色格外清冷,但的长街上的摩肩接踵的人们却并不受此影响,依然是兴高采烈的样子。许多店铺的老板都自发的组织了各种活动,以庆祝圣上大寿的名义招呼着来客,大街上热闹非常,高高悬挂起的大红色灯笼和家家户户透出的橙黄色灯火让浅淡朦胧的月光中都似乎染上了一缕暖色。   京城最高的状元楼楼上靠北边的雅阁中,一身粉色衣裙的少女一手支颐坐在靠窗的桌子旁,出神着垂首看着楼下热闹的景象。浅色的衣袖顺着她的小臂滑下,露出一小节雪白纤细的皓腕,袖口精致的绣纹在室内的柔光中若隐若现。她纤长浓密的眼睫微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点漆般的星眸中映照出楼下的万家灯火。坐在她对面的白衣公子手中握着一只小巧的酒杯自斟自饮,偶尔朝窗外看两眼。只不过不同于叶芷然是垂首看楼下的灯火,他的目光投向的却是皇城的方向。   楼外的呼喊声、欢笑声、吆喝声交织,而雅阁中却很安静,安静得只有坐在窗前的二人。   已近子时,楼下长街上热闹未歇。京城不愧为大庆都城,虽然比之秦淮河畔的金陵城少了几分风流婉转,却也自有一番富贵繁华,如此凤萧声动,玉壶光转的盛景,倒是让叶芷然想起了元宵节。她没在京城过过元宵,但想必当时光景与此刻相比也差不了多少。能够让京城百姓自发地庆祝他的生日庆祝得像过节一样,可见当今圣上得民心之重。   叶芷然素手中捧了一只酒杯,她不说话,刚刚还在笑着和她评论状元楼中历届才子们留下的诗句的宫九竟也不再开口。他们像是约好了一般,等待着子时的到来。   “嘭”叶芷然和宫九同时抬头,绚烂的烟花骤然在皇城的天空上炸开,漫天花雨之下,连天空中的弯弯的银月似乎都成了这场盛大烟火的点缀。明明灭灭的烟火光中,叶芷然听到了“啪”的一声轻响,粉衣少女缓缓地回头去看宫九的脸,他的脸色呈现出一阵不正常的白,面色如凝寒冰。浓郁的酒香缓缓地在空气中弥散,叶芷然低头扫了一眼,宫九手中的那只酒杯已经变成碎片,澄清的酒液顺着桌面洒落。   子时一到,皇上会在保和殿中向群臣敬酒,保和殿前也会燃放用以庆祝皇上圣寿的烟火。但在子时之前,吴明会向皇帝出手。若他真的行刺得手,此时迟迟等不到皇帝到来甚至是等来了噩耗的保和殿中应是一片大乱,根本没有人会管烟火这种小事。但现在天空中烟花开得绚烂,显然是宫中并未出什么乱子,皇帝平安无事。   皇帝平安无事,有事的就该是意图谋反的人了。   一片嘈杂声突然从楼下传来,隐约还听到有谁在高喊“把这里全都围起来,谁都不准出去。”叶芷然偏头往楼下瞟了一眼,身穿五品官服的武官来了一长列,黑衣的大内侍卫更是密密麻麻地将整个酒楼都包围了起来。这个架势,显然是谋反事发了。   叶芷然抬头看了一眼宫九,虽然楼下围得紧,人又多,但是以宫九的武功,若他真的想跑,这些人不一定能够留得住他。但是宫九居然没有动,他非但不想跑,反而随手将手中酒杯的碎片扔到一边。拿出手帕慢条斯理地将手上的酒水擦干净,又拿起另外一只白玉酒杯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抬眸朝她笑了笑。   “陈年的女儿红,叶姑娘不赏脸喝一杯吗?”   叶芷然手指动了动,抬手将酒杯凑到唇边抿了一口,然后淡淡道,“我又不会喝酒,这酒再好我也尝不出来。”   “哦?是吗?我还听说叶姑娘极擅酿酒,甚至还原出了唐时名酒西凤和新丰的古方,我还以为叶姑娘也好此道呢。”   他们谈笑两句话的功夫,楼梯上已经传来了“嘭嘭”的脚步声。声音虽大却秩序井然,显然来者训练严格。叶芷然一回头,就看到一大群穿着黑衣的大内侍卫顺着楼梯走了上来呈包围状将可以出去的路口堵死,临头的正是大内四大高手之一的殷羡。   殷羡一进来先极为客气向叶芷然问了声好,微笑道,“实在不好意思,公务在身。扫了叶掌门的雅兴,还请见谅。”   叶芷然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然后就见他转向安静地坐着喝酒,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的宫九,仍然是态度客气,但声音中却多了一份冷意,“世子殿下,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宫九嗤笑了一声,放下酒杯不客气道,“就你一个人来了?”满屋子的其他侍卫,他却仿佛没看见一般。   正在这时,楼梯口突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还有我。”   挡在楼梯口的黑衣侍卫侧身让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步踏了进来。   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反应如同在看一场大戏的叶芷然秀眉微微挑了挑,放下酒杯。   “陆小凤?” 第117章 局(一)   明月当空,月华流照。   夜空中的乌云早已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此时夜空一片清朗, 连星子都不见多少。子时已过, 夜色渐深, 状元楼外京城最繁华的那条长街上载歌载舞欢庆圣寿的百姓们的兴致却正当头, 大大小小的灯笼将整条长街照耀得如同白日,喧闹喜庆的气氛不断蔓延。而位于京城繁华中心的状元楼中此时的气氛却有些古怪。夜风从大开的窗框中吹拂进来,叶芷然随手将脸侧被风扬起的长发捋至耳后, 看着眼前稍显混乱的场景, 在短暂的惊讶过后,粉衣少女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   太平王世子要谋反, 这件事她虽然早就知晓, 但是因为事关重大,在空口无凭的情况下她没办法提前向任何人传递出消息。等到太平王世子也就是宫九准备动手的时候,她的大师姐马秀珍又不幸落到了宫九手里。事关师姐安危, 她不敢轻举妄动的同时,宫九本人还自己找上了门,时不时发出的邀请让她根本没有时间做半点布置。这场谋反大戏, 她几乎是被迫做了一个彻底的旁观者。   她知道宫九大概是要利用陆小凤做些什么的, 但她却没办法给出提示。不, 应该说提示已经给出了,但是太过隐晦,   叶芷然也没把握陆小凤是不是真的能够察觉到。现在看着堂而皇之地混在一群大内侍卫中一起出现的陆小凤,叶芷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   也有几分讶然。她是真的没能料到,他能够恰好赶在在这个时候出现,她原本以为这一次的情境如此凶险,陆小凤就是没丢掉半条命多少好歹也会吃点亏的。可是现在看他健步如飞,身姿敏捷,哪里像是吃过亏的样子?   叶芷然的唇角轻轻勾了勾,她该说,不愧是陆小凤吗?   和她有同样惊讶的还有她对面的男人。宫九原本在殷羡出现之后都纹丝不动的脸色在看到陆小凤时终于有了些许改变,“你居然还活着?”   陆小凤被这句话问得一噎,然后回过头看到叶芷然点点头很明显对这句话表示认同时,更加郁闷了,连心中劫后余生的喜色都退去了不少。   他的目光往桌上一扫,认出桌上的佳酿之后,毫不客气转身就在一旁的桌案上给自己拿了一只酒杯,然后走到桌前,坐下,抬手,倒酒,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因为赶来得急,他身上的衣服还没换。皇宫中内监的衣服一贯是规矩到堪称死板的,然而即便是穿着这样规矩死板的衣服风尘仆仆地赶过来,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依然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潇洒好看。   叶芷然见他坐下,抬眸去看殷羡。只见这位前来拿人的大内高手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也一副胸有成竹且并不着急的样子。叶芷然便不多言,只转着手中的酒杯,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陆小凤抬头看着宫九直言道,“你跟我打赌要找的人,我没找到。”   “哦?”宫九神色淡淡,“那你还坐在这里喝酒?难道不担心你要找的那个人的性命安全?”   “原本是担心的,但是看到叶掌门也坐在这里,我就不担心了。”   宫九冷冷地和他对视了几秒,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沉默稍许后,他突然开口,说的却并不是他们现在所谈论的这个话题。   “宫中出了什么变故?”   宫九指的变故自然不是在关心皇帝出了什么事,而是在问出了什么变故使皇帝居然没有出事。这一点,在座的几人心知肚明,陆小凤也并不打算跟他绕弯子,干脆道,“叶城主突然出现将小老头带走决斗去了。”   叶芷然转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陆小凤抬头看了一下她的脸色,轻声说,“决斗结果现在还没出来。”   宫九长眉一挑,对叶孤城这个名字的突然出现有些讶然。然后紧接着,他也和陆小凤一样看向了叶芷然,清冷月色下,粉衣少女坐在原地没有动,只安静地垂眸看向手中的酒杯,纤长的眼睫掩盖了她的眸色,在她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黯淡的剪影。   她面前的两人于是默契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宫九冷冷道,“那你呢?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小凤长叹了口气,“老实说,我差一点就真的出现不了。”   “但你还是出现了。”   “所以是差一点。”陆小凤摇了摇头,“虽然这一‘点’小得几乎没有。”   宫九修长苍白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突然回头对殷羡淡淡道“酒杯。”   在皇帝陛下惩处宫九的旨意下来之前,他还是太平王世子,殷羡即便是大内侍卫副头领,是前来捉拿他的人,此时此刻也还是要听他的话的。殷羡自己显然也知道,他并不打算和他争论太多,转身朝一旁拜访酒具的小几前走去。宫九用来喝女儿红的配套的白玉酒杯被他自己捏碎了一个,另一个备用的被陆小凤拿走。殷羡在小几上找不到相同的,只好拿了一个其他样式的酒杯走上前去恭敬地弯腰递上。宫九不耐地瞥了那个杯子一眼,“……翡翠。”但还是随手接了过来,拿过桌上的酒壶,抬手倒酒,一饮而尽。   “宫里的侍卫都出动了?连禁军都调进来了?”   殷羡安静地低头回道,“是。”   “呵……”宫九冷冷地勾了勾唇,然后看向对面静静看着他的陆小凤,“看样子我是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陆小凤没有说话,殷羡倒是在旁边淡淡回答道,“陛下算无遗策。”   “哦?既然他是算无遗策,那我肯定是有哪里算漏了。”宫九依然是冷笑,但他的眸子却紧紧地盯住对面的男人不放,“事已至此,我只有一个问题。我败在了哪儿?”   陆小凤放下酒杯长叹了口气,“我不得不说,你们这次的计划非常完美。”   “你们事先就给陛下那边放出消息说我爱上了一个扶桑女子,她是丰臣秀吉的手下。丰臣秀吉用她的性命威胁我来行刺圣上。我在上老狐狸的船之前,的确跟好几个朋友提到过我准备东渡扶桑。所以你这个消息听起来还是有几分准确性的。”   还有你在女色上一向无节操,爱上谁都不奇怪,所以人家才对这个消息这么相信。叶芷然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在心中暗自诽谤到。老实说,她也觉得放出这个消息的人非常聪明,要收买陆小凤,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因为没有人相信他会为了钱和美色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但如果是为了爱情呢?甚至说如果是为了他心爱的女子的性命呢?再相信陆小凤的人都不免会有些动摇,而一旦陆小凤真的在消息中提到的时间点出现在皇宫中,那这几分动摇都会迅速变成确定。老实说现在陆小凤还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叶芷然都有些惊叹了,他这得是多好的运气才能躲过这一劫啊,不愧是古龙大大钦定的男主角!   陆小凤完全没注意到叶芷然丰富的内心活动,接着道,“然后你们又通过鹰眼老七和之前布下的种种线索暗示我秀珍被你们送进了皇宫。如果我选择进宫找人,陛下圣寿当夜就是最好的时机。这个网早就布下,只要我想到皇宫,就已经一脚踏入了你们的陷阱中。”   宫九冷冷道,“既然已经踏进去了那你又是怎么出来的?”   陆小凤微微一笑,“我对皇宫并不熟悉,在打听到秀珍可能在丽景轩之后,已经临近子时。为了节省时间我直接抓了一个路过的人问清楚了位置。现在想来,我打听到的那些消息,以及给我抓到的给我指路的那个老太监,都是你事先安排好的吧?”   宫九冷冷一笑,并未否认。陆小凤接着道,“原本我要是按照你的安排走,便是必死无疑。皇上在寿辰当夜,宴会开始之前,是必然会去奉先殿给先祖上香的。而那个老太监告诉我的地方,根本不是什么丽景轩,正是皇上要去上香的奉先殿!”   “在那个时间点,我只要去了,就一定会遇上正在给先祖上香的陛下。而有流言在先,只要我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陛下面前,便是百口莫辩,只能白白成为你们的挡箭牌。原本我想不通,你手下高手如云,若是真的要杀我,在无名岛上就可以动手,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圈,摆出如此大的阵仗来陷害我。直到我看到出现在皇宫内那个叫吴明的小老头,我才知道,你们如此费心费力,目标根本就不是我,而是皇帝陛下!”   陆小凤紧紧盯着他对面的宫九,声音凝重,一字一顿道,“或者说,是皇帝陛下身下的那个皇位!”   这几个字一出口,有如平空一声惊雷炸响,屋子内所有人都是身体顿僵。之前进入到这个大厅内的黑衣侍卫早在陆小凤开口准备跟宫九长谈时就已经被殷羡全数支使出去了,皇室辛密知道太多对他们并无好处,因此现在大厅中只有他,陆小凤,宫九和叶芷然四人。然而,即便是因职务之故知晓诸多隐秘,甚至已经经历过一次谋反的殷羡,此时也是冷汗涟涟。   宫九缓缓地执起酒壶,将酒液倒入了那个他不甚满意的翡翠酒杯中,抬起手,酒杯贴近唇边。安静到沉寂的空气中,突然响起一声轻笑,“有趣……你接着说。”   陆小凤面色冷沉,“你虽然把我坑进了宫,但心理十分清楚我并不会真的去行刺圣上。但无所谓,你需要的只是我在那一晚出现在皇宫的消息。你真正安排行刺圣上的人,是吴明。武功到了吴明那个境地,他要在皇宫内杀一个人,然后搅得宫内大乱,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拦得住。而陛下一旦遇刺,结合你之前布下的种种线索,所有人都会认定,这是我和扶桑人勾结所为。”   “你们最高明的地方就在于,如果单单只将陛下遇刺一事嫁祸给扶桑人。陛下身边高手如云,朝中的大人们聪明人不少,难免会被他们怀疑扶桑蕞尔小国是否真的有能力办成此事,从而看出端倪。而我陆小凤……”蓝衣男人自嘲一笑,“在江湖上的几分虚名,正好可以为这件事做出最大的遮掩,将其定为事实。”。   他抬起头,看着对面自斟自饮的男人,轻声道,“你的这个计划,真的十分完美。甚至,你此刻和芷然一起在状元楼饮酒,都是你的计划之一吧?”   作者有话说:红叶扔了一颗地雷南山邵景扔了一颗地雷莲络扔了一颗手榴弹莲络扔了一颗火箭炮莫非攻扔了一颗地雷莫非攻扔了一颗地雷莫非攻扔了一颗地雷 第118章 局(二)   宫九淡淡挑了挑眉,“怎么说?”殷羡听到这里, 也猛地抬起头, 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陆小凤看了一眼始终不发一言, 安静地一手支颐听着他们对话的粉衣少女, 继续道,“按照你们的计划,即便扶桑人有我的帮助,也只是在武力上拥有行刺成功的可能。陛下当真遇刺, 定然会有证据指向朝中有人跟扶桑人勾结, 所有拥有继承皇位可能的皇室子弟都有嫌疑,除了一向闲云野鹤不喜理会朝中政事, 陛下寿辰当夜也不在皇宫内的你。”   陆小凤说道这里, 停了停,然后又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叶芷然,“当然, 如果你今天晚上只是自己一个人的话,虽然在表面上没有嫌疑,但是在聪明人眼中, ‘唯一’不在皇宫没有嫌疑的你, 反而会是嫌疑最大的。所以, 你找来了芷然。”   “南王世子谋反一案之后,恐怕在天下人眼里, 即便是我都有可能被爱情蒙蔽做出错事,但峨眉派的叶掌门, 却是断然不会与意图行刺陛下之人为伍的。”   叶芷然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她抬眸瞟了在座的人一眼,突然出乎人意料之外地开口道,“哦?我这么有信誉?”   陆小凤顿时住口,他莫名觉得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宫九也没有开口,只有殷羡赔笑道,“那是自然,毕竟……”毕竟后面悄无声息地消了声,显然他也意识到了后面的话在如今的情况下并不好出口。   他话没有说完,但叶芷然知道他要说什么,毕竟?毕竟她当初因为南王谋反一事,跟叶孤城都翻脸了呢。叶芷然漠然地将目光移开,看向楼下的万家灯火。虽然是事实,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提起此事,却让她有一种莫名烦闷。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她突然想走了。陆小凤来之前,叶孤城和吴明的决斗还未分出胜负,那现在呢?现在他们该打完了吧。   叶芷然不再开口,陆小凤的叙述只有继续。   “基于这个原因,你的目光一开始就是放在芷然身上的。我记得芷然跟我提过,在紫禁决战当晚,她跟一个白衣公子哥在紫禁城外坐了一晚上。没有跟我说明那个人是谁,现在想来,那个决战当夜陪她在紫禁城外的小小面摊上坐了一夜的人,是你吧。”   宫九勾了勾唇角,淡淡应道,“的确是我。”   “你那个时候就在为现在做准备了?”   宫九却不再回应这个话题,他随手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神色间颇有些百无聊赖,“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有说明你是怎么识破我的计划的。”   月光穿过薄薄的杯壁将杯中的酒液染成了一片浅浅碧色,宫九晃着酒杯的手腕一停,似是想到了什么,语气中带了两分意外地接着道,“你该不会告诉我你其实一开始就知道,只是在配合着我演戏吧?”   不是,一开始就知道配合着你演戏的人是我。叶芷然将目光转回了房间中,视线在房间内几人身上一一滑过,最后停在了陆小凤身上。   一身蓝衣的男人果然是一脸苦笑,“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这一次我是真的差点栽了。”   “我为了今晚进宫的事忙活了一整天,等我终于找到头绪蹲在御膳房外面的大树上等着人经过的时候可真是又冷又饿。我这个人一向不会让自己过得太难受,而我真正又难受又狼狈的几段时光对我而言可谓记忆尤深。所以,在我蹲在树上肚子饿得咕咕叫,御膳房里飘出的香味却不停地往我鼻子里面钻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这情景似曾相识。几个月以前我在武当山查老刀把子和幽灵山庄时就是跟这一模一样的场景。那时我还碰到过芷然,她还给过我提示。然后我就想起来,我之前遇到的大大小小的麻烦中,只要遇到芷然的时候,她或多或少都会给我提示,唯有一次例外。”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严肃的了起来,“那唯一的一次例外,就是南王谋反。”   “唯有那一次,她非但不给我任何提示,还什么都没跟我说。跟这次的情景何其相似?我在海上把她师姐弄丢了,按照芷然的脾气绝对会在我上岸的第一时间冲过来把剑破虚空甩到我脸上。”   叶芷然把玩酒杯的手指一顿,秀眉微挑,“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咳咳。”陆小凤干笑了两声,又转移话题接着严肃道,“但是这一次当我从无名岛上回来的时候,她却连影子都没出现过。我虽然一直觉得不对劲,但那时候才开始细想。”   也正是如此,他才在踏进陷阱的前一刻反应过来。然后主动去找了皇宫中除了四大高手之外他唯一认识的天龙南宗的大师兄,他觉得如果皇宫中有一个人绝对不会被叛逆收买的话,那一定是这个人。然后他就被带到了皇帝面前,出乎他的意料,几乎是他把他的来意和猜测一说出口,皇帝就信了。   然后他就配合皇帝在奉先殿外演了一场戏,因为陛下想知道自己身边还有哪些人被收买了。   原本陆小凤还在为皇帝陛下在知道了有人谋反想要刺杀他之后还如此镇定而感到疑惑,直到叶孤城出现他才意识到这位年轻的帝王早有预料,并且一出手就是大招。   “原来如此。”宫九放下酒杯,有些无趣地垂眸,“看来这一局的确是我输了。”   说完,他居然还有心情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叶芷然,“我原本就是不希望你插手这件事,才利用你师姐一直拖着你,没有想到最后输了还是因为你。”   叶芷然原本正低头思考着什么,此时闻言略一挑眉“你这次输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这次可是真的是一直作壁上观。   “不,还是有关的……”陆小凤抽着嘴角想起了叶孤城在奉先殿外的那句话。   叶芷然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打算细问。这件事到这里基本上已经结束了,在他们谈话期间殷羡已经调集禁军将这个小小的酒楼团团围了起来,酒楼外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宫九的武功再高,也没办法和军队抗衡。   个中辛密已经说通,该看的戏也看完了,就在叶芷然放下酒杯,顺手理了理裙摆准备走的时候。宫九突然淡淡道,“你把我拖在这里这么久,是急着派人去抓我那些下属去了?现在呢,都抓到了吗?”   陆小凤和叶芷然的目光都转向殷羡,殷羡额头上顿时冒出一层薄汗。他故意拜托陆小凤留在这里将之前的计划抖出来,就是想吸引宫九的注意让他没办法向手下发出指示。宫内的四大高手,他来了这里,魏子云留在陛下身边。而屠方和丁熬都各自带了人出去,想趁此机会将宫九的手下一网打尽。现在听宫九的意思,他似乎早就看出了他们的想法却如此配合。难道他还有后手?!   殷羡顿时冷汗涟涟,转身就准备出去给另外两人发讯号提醒,唯恐他们一时不慎掉入宫九的圈套。只是他刚走到门口,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他手下副统领正准备进门看到殷羡一脸冷汗的样子不由大惊,“统领,您这是怎么了?”   “有那边的消息吗?”   “有,刚刚传来。”说到这里,副统领黝黑的脸色露出喜色,“大捷!”   “你说什么?”殷羡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捷啊统领!丁大人他们将那群反贼全都抓住了!”   殷羡顿时愕然,然后猛地回头去看宫九。   宫九依然坐在原地悠闲地喝酒,对集中到他身上的视线视而不见。   “世子……我还是叫你宫九吧。你当真还有后手?”   宫九抬头看了陆小凤一眼,冷淡道,“我只做这一件事,成则飨食九鼎,败则跌落尘埃,有什么后手需要准备?”   陆小凤微微一怔,殷羡追问道“那你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宫九神色冷淡,“我只不过是问了一声。”   “你……”殷羡猛然一个激灵,“你的意思是你明知道我们故意把你拖在这里拖延时间,还装作不知道任由我们去抓你的下属……你……”   宫九扬手又喝了一杯酒,眼睫微抬,“我若事成他们跟着我鸡犬升天,荣华可期。我若事败,他们也自然得随我一道。   殷羡听完他的话后浑身一个激灵,明明此时自己才是占上风的那一个,他却感觉到一股莫名地寒意,“你这个……疯子……”   明月当空,月华洒地,叶芷然从酒楼出来之后慢悠悠地朝宫门口走去。宫九已经被殷羡带着人拿下,并且因为担心他再耍什么花样殷羡把陆小凤也请走了。一场大戏落幕,状元楼外的繁华却还未散场,欢声笑语溢满长街,载歌载舞如过节一般的百姓们丝毫不知道今夜紫禁城的皇座上差点换了人。   大红色的灯笼高高悬起,繁华的朱雀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叶芷然在满城灯火中走过,淡粉色的长裙衣摆及地,腰间剑柄上长长的流苏在夜风中摇晃,空灵的玉石碰撞之音中莫名带了些萧索,而她本人却仿若未觉。路过街口某个熟悉的面摊时,叶芷然脚步一顿,抬起头,伸手将几缕墨色长发挽过耳畔,天空中明月月圆如镜,和三年前紫禁城外的月色一模一样,而她如今身边的景象和此时的心情却截然不同。   不同于三年前的惊惧惶恐,在知道叶孤城和小老头决斗的消息时,叶芷然内心的情绪甚至是平静的。缓缓地走过当年她失魂落魄地从紫禁城中奔出时经过的长街,叶芷然的步履不紧不慢,甚至在街边看到感兴趣的摊位时还时不时悠闲地停下来看两眼,如果忽略她通身绝非常人的气质和容貌,在人群中远远看去,她就和其他的逛灯会的女孩子并无两样。   停留在一个路边摊位旁边,叶芷然随意地和摊主闲聊了几句,然后了拿起一把熟悉的桃花扇,明亮的灯火下,扇面上一条曲折的小河边纷纷扬扬的粉色桃花连成一片如十里桃林铺满河岸,桃林深处隐隐约约一抹白色衣角,扇面右上角一列看似与这幅画无甚干系的诗句沿着扇骨徐徐书就“众里寻他千百度”。叶芷然忽有所感抬眸望去,一袭白衣的清冷身影穿过茫茫人海满城灯火,缓缓向她走来。决战的结果已经不必明说,一战过后,白衣剑仙似已剑道圆满,周身气质清冷淡漠、远离凡尘,仿佛下一秒他就可破碎虚空飞升成仙。看着那个从人群中走过,红尘万丈却无法接近分毫的身影,叶芷然执着桃花扇的手稳定如昔,她安静地看着这个几乎快有剑仙之实的男人走到她面前,那双幽深沉静的黑眸在满天灯火中印出她的身影,叶芷然微微一笑,扬起手中的纸扇, “我又找到一把桃花扇了,你要不要看我跳舞?”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这篇文真的拖了好久好久好久了,从13年写到现在,每一个跟到这里的亲们都是小天使!一开始开这篇同人是因为对武侠的爱,但是可能是拖的时间太长有一段时间我自己都有点没爱了,又没有列大纲,写出来的东西我自己都看不下去,又不想烂尾,于是就这样断断续续一边写一边大幅度改剧情,老实说拖这么久我自己都觉得好过分都不敢看评论QAQ。不管怎么说,中间断了这么久,确实是我的错,在这里真的要跟每一个跟我的文的小天使们认真地道歉,实在是对不起!   这一篇到这里就结束了,老实说写到最后一句话真的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番外什么的就不放在这里了,这篇文都4年了,就让她安安静静地完结掉吧,至于以后如果写了番外,应该会开一个免费的番外合集。接下来我还是会认真写文的,并且吸取教训准备列完大纲再开文,新文还是综武侠,小天使们我们下一篇文见O(∩_∩)O~~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